她摊开左手伸到我面前,歪著脑袋朝我笑,我了解的掏出几张票子递过去,美女眼睛盯著手里的钞票,快速点起翻了几遍,对数目还算满意,乐呵呵的指著台上跳劲舞的女人说道:“她是溢哥的马子,溢哥每周都会来找她一次,昨天溢哥已经来过了,暂时就没戏了,你就得等下周了,不过你要是著急,可以去问她怎麽联系溢哥,她一定乐意告诉你。”
女子的手顺著我的脸颊轻佻的滑下,又贴过来印下一吻:“呐,帅哥,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干点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昨天都看你一晚上了,今晚可不想错失机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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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睛盯著台上跳舞的白衣女子,阻止Flora摸上来的手:“今晚恐怕不行,溢哥那边等不得的。”
“嘿,是溢哥等不得,还是你等不得。”她已经贴过来,双手缠在我身上,拨开我的外套顺著我的胸膛往上摸,“别说我没警告你,溢哥的女人碰不得的,要玩你也得等他腻了再出手,要不怎麽挂的都不知道哦!”
“我对你的溢哥比他的女人有兴趣多了。”我扯开Flora,站起身子,“她叫什麽?”
“切,又说没兴趣。”她也不纠缠,甩甩头发,“Arlene,这里人都叫她琳姐喽。”
“谢啦,美人。”我也不想让她难堪,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然後直接往舞台边走去,站在台下看女子随著震耳的音乐疯狂舞动她的水蛇腰,旋转灯光忽明忽暗的打在她身上,周围的人也跟著在台下放肆摇摆,激情洋溢。
白衣女子是绝色,那个洪门的溢哥眼光倒是不错,看女子的表情就知道是冰山型的,寻思著等下直接找美人谈话有点困难……
心念一动,我顺手脱下外套扔在地上跳上舞台,先是朝著台上女子甩一飞吻,然後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结实的胸膛,场内顿时口哨声四起,而我的眼睛紧紧得跟随著身边扭动的美人,留心的观察她的表情……
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或者说那个溢哥强我太多,所以美女除了很配合的和我贴身跳舞外,面部始终没有反应,那眼神,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呆滞。
把手臂环在她的脖子上,认真的望著她的眼睛,用舌尖在嘴唇上轻描,勾勒出性感的弧度,贴著她的耳边轻言轻语的说道:“琳姐,我需要见溢哥。”
女子总算有了一点反应,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我们的动作太多暧昧,舞池里一阵呼喊,大概在场的每个常客都知道这个女人是有主的,所以只敢看,不敢有任何动作,而我竟然抱著美人起舞,还换得美人一点注意的目光,只是,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她耳边说的话,大概就会发出另一种声音了。
片刻的停顿,在我以为这个琳姐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她突然说话了,成熟女人魅惑人的嗓音,很悦耳:“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我只见他。”
我知道她的意思,洪门的人一定开始找我了,也许等会就会冲上一帮人把我当场拖走;我说要见他,是见那个溢哥一个人,他就是我现在的结,解不开就会套牢,直到窒息身亡。
“宏溢暂时都不会过来,你不用白等了。”
“我要见他,一定!”不能放弃,这种时候软一下就可能全盘皆输,“给我他的电话和地址!”
“陌生号码他从来不接,那地方你也进不去。”
“你打,用你的电话打!”我的态度很强硬,鼻尖抵在她的额头上,一边抱著她旋转起舞,一边攻破她的防线,我知道她可以帮我,一定可以。
“我为什麽要帮你?”
“我的肩膀!”
“什麽?”
“很像他吧!”刚才就留意到了,拥她入怀起舞的时候,她的身体有轻微震动,之後她就很随意的把头靠上我的肩膀。以她的个性,能让她做出这种举动的,大概只有他的情人,如果不是我的怀抱很像他情人的感觉,那我还真想不出其他什麽理由了。
“你倒是精明!”她放开搂著我的手臂跳下舞台,我不动声色的跟著她往後窜,兜兜转转一圈,在後巷停下,她掏出行动电话就开始拨号,一遍不通,她再拨,被挂。
她转过身朝我耸耸肩膀,没辙,看来被某人挂电话不是一次两次了,女子并没有什麽沮丧表情。
我伸出手,她把电话递过来,我按重拨键……
心跳不由得加快,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麽,当年跟朋友在校园里对付持枪歹徒也没这种感觉。几声之後,终於被接起,心里猛地一颤,然後立即恢复平静,听著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磁性的嗓音:“Arlene,我在忙!”
生怕他挂掉电话,匆忙说道:“我要见你。”
对方愣了一下,几秒的停顿,我似乎听见笑声:“叶允!”
“我要见你!”我又重复一次。
“你不是在警署做事麽?地址电话你查不到,还要拐我的女人?”
他对我还真是清楚,有种被窥伺的感觉,让我觉得窝囊,火气直往上冒,又恢复以往的刻薄语气:“要查你的名字、电话、地址都不是难事,只怕这几天重案组、反黑组我都去不得,初来乍到的又没几个朋友,我的意思……溢哥你明白!”
“是啊,拐我马子最方便不是!”我听出他声音里的讽刺了。
“要我死或是活,你一句话!”我厉声道,语气不善。妈的,没空在电话里跟他耗,知道他的厉害,也没法跟整个洪门斗,在香港我是一个人,不到最後关头,我是不愿意向英伦的父亲搬救兵的,但是我没有实力跟他们兜圈子玩拉锯战,拖得越久,我落入洪门被宰的机会就越大,这个男人,是我唯一的机会。
对方片刻的沈默,我转头看旁边站著的女子,考虑是否可以用她做威胁,起码这一刻或许会让他答应跟我面谈,虽然不太光彩,但也顾不得了。
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麽,难得的爽快:“伯爵。”
我登时反应过来:“怎麽找你?”
“陈宏溢。”他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我也不废话,挂了电话就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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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是中环地区最大的桌球俱乐部,这些我今天之前是不知道的,伏增出事之後,大大小小的报纸都拿洪门出来说事,其中就提起了洪门旗下的伯爵桌球俱乐部,这场子在香港是正规的,所以洪门的高层经常在里面活动,至於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一般是由下面的人在管理。我是不太清楚洪门旗下到底有多少场子,报纸上也不可能一一列全,不过至少可以说明,洪门在香港黑道的势力是数一数二的,而我,现在要去见的可能就是洪门接下来的第一把手。
驱车到伯爵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我没有拨陈宏溢的行动电话,这种事情我还是挺常做的,通常会给一帮哥们臭骂一顿,说我不尊重他们的时间,根本不像是规规矩矩的医生。我笑笑说道,不是医生,是法医,就是专拆人搞破坏的,你们要小心了,也许下一个拆的就是你们其中一个。
刚进大厅,就过来一个年龄不大的黑发男孩,很礼貌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报上名字说要找陈宏溢,男孩点头让我稍等,然後去前台拨电话,眼睛不时的盯著我看。
“叶先生这边请。”
推开房门,男人就站在敞开落地窗口出神的望著天空,背对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样子著实的专注,夜的凉意从窗口灌进,我缩了缩脖子,关好门踏前一步。
“陈宏溢。”
转过身,脸带威严,一如上次见面时的沈稳,陈宏溢的眼神犀利得像是要吞噬整个世界,即使不言不语,流淌在我们之间强烈的攻击气息却一点也不少,随著面对面的碰撞,房间内的火药味顿时变得浓烈。
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求我办事不是应该叫溢哥!”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我深深的吸一口气,无视他这句话:“给条路走吧,我不想闹事。”
“已经出了事,你还想怎麽闹!”
“不知道溢哥您为什麽选我来做替死鬼,我这人一向狗屎运,这次一不小心中招,并非我所愿,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别让我刚来香港就成了风云人物,这大礼我恐怕受不起。”
陈宏溢的眼神沈了沈,不动声色的脱下外套,拿起球杆,意图很明显:“来,打一局。”
“……”我皱著眉头看他,“你还真闲!”
“是挺闲。”这话一出,我真得很想扁他。
不过也对,外面什麽情况也碍不著他,我的死活也不关他的事情,机会不是天天都有,既然已经有人做了替死鬼,凭什麽还要为他一两句话改变初衷。
脱外套的时候才发现一时情急,竟然把衣服扔在舞台下,忘了捡起来,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是有点糊涂了。
他扭头看我,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觉得有点堵,抄起球杆开球:“赢了你得帮我。”
他一笑,不答。
“不打了。”在他连打四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後,我把球杆丢到桌上,嘴里不客气道:“陈宏溢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我怀疑他是故意表现这麽冷淡,“只是很久没活动了,想让你陪我打一场。”
“你脑子有毛病啊!”
他摇头,往我身边靠近,用手指点著我头部:“是你这里不对。”
妈的!我挥开他的手,双手揪起他的衣领:“告诉你,我不是洪门的人,别在我面前充老大,别以为我真的没路可走了才来找你,你让我活不下去,我就有办法让你一辈子不舒服。”说完,我重重推了他一把,决定走人。
他上次说得对,我是犯贱。
“你出了这里……明天就别想去警署了。”背後传来声音。
我猛地回头指著他大骂:“妈的,你有心干,没胆承认,算什麽东西,我叶允凭什麽替你背黑锅。”
“豹哥不是我杀的。”冷冷清清的,没有起伏的音调。
“你说什麽?”
“我说我没有杀伏增,这下你满意了吧。”
“对,不是你,你是谁?何必亲自动手,有的是人愿意为你拼死卖命,可我不是他们,你看清楚了,在那天晚上之前,你的世界从来没有我叶允的面孔,所以我……不会替你背黑锅,警方也好,洪门也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出来出来担著。”
他从桌上摸起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支含在嘴里,看了看我……踱到沙发边坐下,整个身体靠在靠背上,嘴里轻吐著烟圈,眯著眼睛:“你……不记得。”
“我……我记得什麽?”怔了怔,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算了!”他把右手臂搭在扶手上,五指轻轻的敲著,左手手指之间夹著万宝路,送到嘴边吸一口,呼出。
“你会这麽怀疑,外面的人也会……”他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没杀伏增,这是事实,我只不过冷眼旁观罢了!”他把眼神投在我身上,那表情有点怪异,“我知道凶手是谁,但不会说出去,我也可以保证洪门的人不会找你的麻烦,但警方那边我就顾不到了,面子再大,黑白也得分清楚。”
“……”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确信的是他说他会放过我,咬著嘴唇,心里还是隐隐不安,陈宏溢的行动电话适时的响起。
“喂──”
“溢哥,有条子上来,拿了搜查令,我们拦不住。”那边声音很大,我听得清楚。
“知道了。”他摁掉电话,转头看我,“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话还未完,房门已经被人踢开……
“啧啧!”他朝我挑眉笑道,“你运气总是这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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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我一向狗屎运的。”我大大咧咧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竟然放松下来,丝毫没有跟陈宏溢这种危险份子在一起的觉悟。
陈宏溢也笑著与我对视,并不在意来人,定是被条子烦得多了,成了习惯。
“溢哥,好久不见!”带队前来的是西九龙警署重案组的罗烈,发生命案那天我曾见过一面,对他那种有著坚毅眼神的男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我迅速扫视了在场的几个警员,如果记得没错,里面有几个是反黑组的。
“不见最好,见面只能说明罗督察又怀疑我们伯爵哪里不守规矩了。”陈宏溢没有看罗烈,拿起球杆自顾的随便碰球,“但我还真不记得自己最近做了什麽,惹得罗督察不高兴,又来拿伯爵开刀!”
“伯爵干不干净自有人会去查,溢哥不必多心,我今天来只是请溢哥和你手下的兄弟协助调查太子道东地段街头那起谋杀案。”
“!”──击球落袋的声响。
“谋杀?”陈宏溢装作惊讶,“如果我没听错,罗督察说的地点是太子道街头,那怎麽跑到伯爵场子里来,还拿了搜查令,不太合情理吧。”他转身,看似不经意的摆动右手食指,然後微微一笑,那表情还真是欠揍。
“听说溢哥你现在是洪门的主,这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请你协助调查没有什麽不合理。”看罗烈没说话,身後有条子插嘴道。
年轻人容易激动,说话也不经过大脑,不该说的一下子就冲出口,这让罗烈甚是尴尬,倒让陈宏溢给钻了空子。
“呵,你也说了,只是听说,可以作为呈堂证供?”陈宏溢撇开球杆,走到罗烈面前,突然用手指著他咄咄逼人的、厉声喝道:“看好你下面的人,别放出来乱咬人,这是诽谤。”
很多东西,就算全天下都清楚,你也得小心别随便说出口,不能拿上台的东西别轻易碰,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就像陈宏溢说的“如果你不想明天一早横尸街头”。
罗烈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用眼神警告了下属,眼里精光一闪,撇开陈宏溢的问题不管,立刻把视线转向我,眯眼挑眉:“叶允?我没记错吧。”
看得出是个狠角色,明明白白的把目标对准的就是陈宏溢,我不是他调查的主要对象,但现在也脱不了干系了,那天的事情还是得跟重案组那边交代一下,想及此,不由有些头大,我跟那些古惑仔一样,讨厌跟条子打交道,虽然我也是在警署做事,对於这一点我没法解释。
“听梁Sir说叶医生是美国归来,作风洋派,果然是与众不同,一般医生哪有这雅兴!”
Shit!真他妈以为我听不懂中国话,夹枪带棍的,比我还毒,我讨厌嘴巴毒辣的人,比如陈宏溢,比如罗烈,比如我自己。我迎上他,不知道他是故意才看到我,还是真的一时间没认出来,在我看来前者似乎更多,我前脚才踏进伯爵,他後脚就跟上来,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要摸尸体,难道摸了尸体,别的东西就摸不得了,香港法律没规定市民不能打桌球吧?”我回击他,双方手有点剑拔弩张的架势,“再说,我一小小的法医助理,有什麽爱好就不劳罗Sir费心了。”
“叶允是我朋友,罗督察您要我协助什麽?请尽快,我会配合,叶允难得回港,我们还得聚聚。”没想到陈宏溢会突然开口说话,口气倒是平淡,却强硬的让人无法忽视。他会开口护著我不是偶然,很可能是他支开罗烈的一个借口,但我也乐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