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紫鸢不知道自己跑向哪里。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尸体在堆积,红色的血混合着白色的液体,紫鸢很想吐。
"娘!"
紫鸢踩着一路的尸体,穿过厮杀的人群。看见了。粉色的长裙。却满是鲜血。
"娘!"
紫鸢冲上前。
一把利剑向他背后砍去,锦月冲出人群,一把抱起他,躲过一击。
"娘......"
紫鸢挣开锦月的手,跪倒在地,晃着那具粉色的躯体。
"娘,快起来,鸢儿给你剥瓜子。"
柳娇娇没有回答他。
"娘,你看,鸢儿剥了好多,你快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一个人全部吃掉......娘......娘!你听到没有!!"
锦月担心地看着紫鸢。季子尧和季子默冲出人群,护着两人。
"鸢儿......"
"小少主......"
紫鸢充耳不闻。
他不信。他不信。他坚决不信。
方才还在那里说笑的娘亲,为什么会躺在那里?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鸢儿......"锦月忧心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紫鸢,转而对季子默、季子尧道:"我护着他,你们在前面开路,速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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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早已离开会场的欧阳若辰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华山山顶的密洞前。
欧阳若水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哥,他会不会死?"
欧阳若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
西竺递上了两把剑。
‘御天神剑'。一雌,一雄。
作为暗月守护之剑的‘御天神剑'。同时也是暗影之殇的钥匙。
守护着暗影之神的秘密。
百年来。暗月的所有君王都遵守着遗训。暗影之殇只可守,而不可开。
而如今,这个秘密将在外族的手里就此揭开。
欧阳若辰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抬手。两把剑嵌入密洞的刻印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洞门落下,显出一条向下的石路。
"水,你留在这里。西竺,你随我下去。"
欧阳若辰淡淡地吩咐着,一路向下,尽头之处,一尊石雕凌然屹立。
石雕前,摆放着一个漆红的木匣。
欧阳若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
里面摆放的,是一对玉坠和一张羊皮纸。
打开。细看。
欧阳若辰的神色由沉重慢慢转变为轻笑。
他勾了勾嘴角,笑问道:"西竺,你可信命?"
西竺不解。
"看来,当初我的仁慈,也是在天命意料之中。"欧阳若辰淡淡一笑,随即将那羊皮纸烧去,吩咐道:"将天眼最好的暗侍安插在秦紫鸢身边,我不容他有损。"
又见天元
柳娇娇死于华山之乱。
秦天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星月趁势举兵南下,直取京州。
秦思良随萧妃潜逃出宫,秦觞不幸被俘,京州失守。
仅半年时日,星月自北攻下暗月半壁江山。幸平王秦义领兵死守,才得以保住黔州以南的疆土。
两国在黔州边境僵持半年之久,后星月国国主爆毙,萧灼继位,遂封秦觞为平南王,黔州以南国土归其管辖,封地平南,隶属于星月。
自此,两国休战,暗月就此一分为二。
北为平南,南为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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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深秋时节。
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寒露成霜。
自暗月分割以来,已经过了三个春秋。
黔州城外。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激起片片尘土。
"文青,还未到么?"紫鸢掀起帘幔向外看去。
灰暗阴霾的天色,天边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黑云。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如今的紫鸢已经年满十三岁,面上已不见了当年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英气的眼,俊朗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他凝目望向远方,一江之隔,却已是异国。心下不禁一黯。
"回主子,就快到了。"韩文青看着紫鸢,淡然无波的神色,看不出情绪。
自三年前,从京州下逃,韩文青再度遇上这位二皇子后,就再未从他的眼里读出点滴笑意。即便是笑,也是淡淡的。
"恩。"紫鸢放下帘子,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袄子,向后靠了靠。
这深秋时节,清冷十分。偏生今年的秋天,还常下雨,更是多了分湿凉。
一阵冷风钻进脖子里,紫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微微一抖。
紫鸢突然想起,他来到暗月后的第一个秋季。那时,是初次回到暗月,什么都不懂,总以为来自未来世界的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一心只想着逞强,想着显威。若非当初秦天护犊之心,若非秦炩将他送出宫外,若非娘亲......许是,自己早死了吧。
紫鸢轻轻叹了口气。
华山之乱,自己是活下来了。却改变了太多东西。
秦天归天后,正式继位的秦觞沦为星月国的一个番王。
而身为二皇子的紫鸢却并未就此继位,仍不过是个储君。
虽说身为二皇子,就此继位无可非议。但平王秦义手握重兵,战功斐然;而萧家势力尚存,后宫以萧妃为首,朝中权臣仍多为萧姓。如今,以平王摄政,萧氏为辅,共掌暗月朝政,也是无奈。
紫鸢这个储君,能有多少分量,他自己心里清楚。
无奈。摇头。苦笑。
可偏偏此时,天元从天仑来到黔州,还特意捎信给他,说是"务必前往"。
想起当年所订的契约,紫鸢不禁有些失笑。
如今暗月国土未复,朝中局势无一对紫鸢有利,试问,天元又能有何能耐,助他登位呢?
"文青,"紫鸢转而问道:"天仑国如今,朝中是何局势?"
"回主子,天仑国国主似是疾病缠身,久治不愈。如今主持朝政的应是国主的弟弟凌王爷。"
凌王爷......难道是?
"昊凌?"紫鸢微微吃惊,抬起眼来。
韩文青有些不解地看着紫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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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还是下起雨来。
细细密密的雨点,打落一地的落叶。渗着泥土的枯黄,随着马蹄踏过,混入泥内,分不清晰。
马车驻足,停在了城外的一座宅院前。
韩文青跳下车,打上伞,扶着紫鸢慢慢走下车。
宅院门口,站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少年笑得一脸天真,左手的衣袖却空荡无物,显出几分落寞。
紫鸢缓缓走上前去,礼貌地笑了笑。
"在下秦紫鸢,应天元公子之约而来,还望通传。"
少年甜甜一笑。紫鸢顿时觉得那笑容似是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我哥已在内院等候多时,请!"
黑衣少年在前面引着路,一路向里走去。
稀稀落落的雨点撒在廊内,画下一路斑驳。
冰凉的雨丝落到脸上,掉落唇边。
紫源抿了抿嘴。有些苦。
"小少主,许久不见咯。"
抬眼看去。天元端坐在厅堂之中,眯眼一笑,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天元整个人更显老沉了。却丝毫不减妖气。
简洁的烟灰色长袄,内里一件纯黑色的紧身丝衣,衬出那完美的身段来。一头银色的长发高高束起,暗红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妖异的光泽。
妖。却添了分成熟。
"确实,挺久。"紫鸢淡淡地说着,缓缓地坐下身子。
天元眯眼打量着眼前之人。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初次见到他时,幼稚得可笑,却非要在人前装出几分成熟来。可如今......
呵。时间,果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紫鸢拿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又缓缓放下,转眼淡淡地看着天元,问道:"你找我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自然是为了,我们当年订立的契约阿。"
合作
天元扬眉笑了笑,向后一靠。
"不过在这之前,先要解决一些小杂碎。"他的目光一转,向上望去,冷冷一笑,"出来吧,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两个黑影在门外一闪而过。
黑衣少年飞速追去,身形恍若疾风,袖中锁链飞出,其中一人被缠住脚踝,跌落下来,立时被擒。
紫鸢想起这少年了。当年在"天下第一"的那个娃娃----天天。
天天追出外,过了片刻,又转回屋里,闷闷道:"哥,跑了一个。"
"能在你手里逃跑,看来不弱啊。"
天元淡淡笑了笑,看了眼地上那被擒的黑衣人。
天天已将他的下颚扯开,拿出了齿缝中的毒药,那人抬着眼,满是惊恐,注视着屋内的人。
"谁派你来的?"天元用那双妖异的眼瞳细细打量着来人,迫人的气息令周遭人都不禁有些心惊。
黑衣人垂下眼,猛地一咬舌,还未咬下,便被天天封了穴道。
"想死?"天元冷笑,"你不用那么着急想死,等我查清楚了,只怕你会求我让你死!"
天元挥手示意,天天令人将那人拖了下去。
紫鸢面上镇定,但毕竟年幼,仍显出几分失色来,手指不自在地拧了拧,抬眼道:"我这次外出,是借着探望皇叔的名义而来,你有事快说,免生事端。"
"那么担心做什么?"天元肯定的目光竟令人感到一丝安心,"能在天天手里逃走的人,不可能是萧妃或者秦义手下的人。"
"呵,你凭什么肯定?"紫鸢眼里写着不信,"我可不想被人抓了把柄,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快说吧,究竟什么事。"
天元目光扫过韩文青的脸。
紫鸢会意,摆了摆手。
"无妨。你说吧。"
天元坐下身子,缓缓道:"当年的契约,我答应助你登上暗月国主之位,你为我寻找回归道具,你还记得吧?"
紫鸢轻轻一笑。
"自然记得。可如今已过了三年,现时的局势,你认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么?还是说,你这次来寻我,是为了就此取了我的性命?"
"呵呵,小少主。你似乎并不明白,契约的真正含义呢。"
紫鸢不解地抬了抬眼。
"如果只是在原本的世界,订立契约可能只是局限于文字或者口头的约束。"
"但在这个世界,与我所订立的契约,可是以生命为交付前提的。"
"生命?"紫鸢轻轻一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当初只是口头协定,并无任何契约仪式,居然拿些有的没的来唬我。"
天元眯了眯眼。
"确实只是口头,但对于我而言,只需你亲口答应,契约便自动成立。"
紫鸢的眉头微微蹙起。
天元的笑随意而犀利。
"难道说,小少主你,没有派人去彻查我的底细么?"
"还是说,已经查到了,却又不敢相信呢?"
紫鸢的眼底闪出淡淡的犹疑。继而归于平静。
看来,冷月所查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天元果真是天仑国的异族。
呵,也罢。正合我意。
紫鸢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随手拿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继而淡淡一笑道:"既然是真的,那请问国师大人,如今又准备如何去履行你当初所承诺之事呢?"
天元自恋地欣赏着他那细长的手指。仿佛欣赏艺术品一样沉浸在其中。
"下个月初,暗月不是有历年的皇家狩猎活动么。"
"是。那又如何?"
"在皇家猎场上,秦思良会死。"
紫鸢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震。
"你,要杀他?"
"怎的?"紫鸢震惊的表情令天元颇感不解,"杀他是最直接而简单的方法。如今的局势,秦义手握重兵,无从下手。而萧妃主掌后宫,在朝中又有萧氏。可她若是没了秦思良这个儿子,你认为她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她在宫中的地位呢?"
紫鸢缓缓放下杯子,目光暗沉而凝重。竟让人感到一丝畏惧。
"我不希望,把任何无关的人牵扯到其中。思良年幼,尚不知事。又并非没有其他办法,何故牺牲了他去?我不准。"
天元微微一怔。随即淡然一笑道:"你不准?难道你认为,凭你那些小动作,能够扭转乾坤么?"
紫鸢的面色一沉。
"你一直派人监视我?"
"算不上监视。"天元淡淡说着,"只是对雇主的安危,略尽心意罢了。你认为你私底下养的那些人,又能有多大的作为呢?只怕是还未摸到敌人的尾巴,就早已死无葬生之地了。"
"我自有我的做法。总之,秦思良,你不准动。"
"你的做法?呵呵,你无非就是想杀了欧阳若辰,为柳娇娇报仇罢了。"
天元看了眼紫鸢。紫鸢紧抿着唇,暗暗攥紧拳头。
"难道你认为,凭你现在的处境,能做到么?"
一阵沉默。
紫鸢垂下眼。
天元说的话,都对。要报仇,靠着自己暗自部署,不知要等到何时。秦思良若死,萧妃为求自保,极可能就此推己继位。可......
"成事者,不可居于小节。而成大事者,又岂可存妇人之仁?"
天元暗红的眼瞳,映照出紫鸢的脸庞。
犹疑消散。紫鸢抬起眼,淡淡一笑。
"国师大人所言甚是。那就,如此办吧。"
落香依旧
雨,终于停了。
阴冷灰色的街道上寥无行人。
马车匆匆驶入城内。
自黔州至如今暗月的国都----胶州,不过两日的行程。
一国之都如此毗邻边境地界,其实并不安全。
遥想当初迁都之仓促,一行人看似浩浩荡荡,实则为狼狈而逃。紫鸢不禁摇头苦笑。
胶州并不如京州那般繁奢,如今的宫殿也不过是当初州府的宅院。萧妃曾提议再次迁都至辽州行宫,秦义的态度一直不明,也就只得耽搁至今。
回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近昏暗。
太监宫女们例行地准备好了晚膳,紫鸢简单地吃了几口,也就令人撤了。
"主子,听小李子说,今日萧妃娘娘那儿特地派人来过主子这儿,说是天气凉了,萧妃娘娘记挂着主子的身子,怕主子周车劳顿伤了身子,特嘱人送了些滋补的药食来。"韩文青垂眼说着。
"嗯。"紫鸢面上的神情淡淡的,"你嘱人传话过去,说是谢谢娘娘的好意,我还真是有些害了风寒,这几日不便前去请安了。"
韩文青领命退了下去。
紫鸢扫了眼桌子上那红色托盘,其上摆放着各色的珍贵药食,心下冷冷一笑。
看来这萧妃还真是怕他和秦义过分热络了,绕着弯子来提醒自个儿。那还真是,浪费了她这番心思了。
紫鸢遣退了身边的太监宫女,令人说是就此安寝了,随即换了套行装,走出后院。
两个黑影舜地跃了下来,跪倒在地。
紫鸢问道:"没有人跟着吧。"
"回主子。无人。"
"嗯。"紫鸢淡淡说着,随即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一路向城郊而去。
苍白的月爬上枝头,洒下一路淡淡的光辉。
一身黑衣的紫鸢看上去瘦削十分,浓浓的眉眼画出分沉重。心下想着天元的计划:除去思良,并借此挑起秦义和萧氏的不和。很不错的建议,但紫鸢想做到的,却要更多。
"主子,到了。"
拉回思绪。紫鸢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眼前的宅院----落香雅阁。
两年前,出现在胶州郊外的一栋雅阁----落香。阁中多丽人,不仅容貌可人,更是精于琴棋书画。一时间,"落香雅阁"成为了文人骚客聚首之地,在胶州小有名声。
紫鸢从后院径直而入。
馨竹小屋内,传来淡淡的熏香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