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穿越时空)----安迪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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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禁足令之后,除夕拜年,大概是最能近距离看见亁爸的机会了。

餐桌上,周老太太一改当年的傲慢,对难得回来一趟的周家凯,简直算得上温馨如春风。
两位嫂子看婆婆脸色这么些年,对美惠当然也是亲热、礼貌兼备,不停夸她儿子小洛有出息、女儿小淇乖巧可爱。
继承医院的大哥家福、在党营电力公司任高职的二哥家栋,自然也很想对家凯谈笑风生,加深一些亲情——谁都清楚,当选T市市长之后,周家凯深得民心,对于在野的国党来说,他已隐然超越党主席詹炼,成为政界实权第一人。
周家凯向来擅长周旋,更不喜为难人,既然回家来吃年夜饭,一年也就这一趟,内心再疏离,态度总是客气的,起码做得到笑眯眯敷衍亲人。
可是这天,总忍不住分心,偷眼瞄坐得有些远的谢峻,心神不宁。
——去年除夕,谢峻独自在房间等回家敷衍节日的家凯。但那一夜,周家凯如坐针毡:辞旧迎新、万家团聚的爆竹声中,谢峻一个人,会怎么想?
匆匆忙忙赶完一切,从沈府急忙冲回家,看见正宁静打坐的谢峻,家凯不但没觉得欣慰,反而胸口剧烈绞痛,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不觉,又到了两个人相厮守的第二个春节。
这一次,想到去年的感受,家凯暗暗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谢峻分开。所以,他懒得去想后果,直接拉着谢峻,跟妻子儿女一起回周家。
仗着位高权重,家凯只对全家人介绍:“这是市府专门负责我安全的官员,也是我的好朋友,家人都不在国内,一个人太冷清,特地请他来一起过年。”
可能是周家太需要对在位的市长示好,也可能是谢峻本身举止优雅矜贵、气质英武冷峻能服人,识货的周老太太不但没有一丝刁难之意,反而很欢迎这位长衫飘飘的客人。

杯觥交错、笑语错落中,顺着家凯的视线看过去,周老太太亲切地赞赏:“这年轻人,懂得尊卑上下,气质又好,跟小漓的年纪也相当……难怪你会带他回来。”
听见这意外的误会,家凯的一颗心顿时冰凉,直往下沉。

谢峻的座位被安排在周洛和大哥的长女周漓之间。
从上冷盘开始,还在少年叛逆期的周洛都神色冷淡中透出倔强,仇恨地盯着谢峻,不停故意小声命令递东拿西。
谢峻几乎一口东西都没有吃,沉默地照顾着小洛。
从他娴熟的动作、平静的神色来看,平日谢峻似乎早已习惯这位大少爷的挑衅。
享受着谢峻的照顾,小洛的表情依旧是恨恨地,其实并不开心。但有意无意地,总是咬唇瞟一眼爸爸这边。

忍无可忍,家凯顾不上回答两位兄长对今年议会席位竞选的讨论,转身凑在美惠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小洛这算怎么回事?”
听出丈夫声音背后潜伏火山般的怒气,美惠有些胆怯,勉强笑答:“谢峻性格有点冷漠,不喜欢笑,但不管对谁,包括下人在内,一贯都彬彬有礼。他们向来这么相处,没事的……”
家凯一凛,瞬间皱眉:“他总跟我一起上下班,哪有时间跟你们‘相处’?”
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纳闷。
面对丈夫不符合事实的质问,美惠依旧微笑:“你常常累极了才回家,直接就休息了。一应起居器具和动用的家常东西,哪敢叫醒你?当然都是直接给谢峻。”
看这家凯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美惠小心翼翼补充一句:“他尽量少跟我们打交道,但总是很客气,对小洛也很疼爱的。”
家凯咬牙:“这叫疼爱?小洛明显是故意欺负他……”
一句话没有说完,家凯拿筷子的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而变白,脸色也变了,竟没法再平静地说下去——苦苦追求神龙不见首尾的谢峻这些年,总算老天开眼,谢峻居然神秘失踪三年又回来,在去年夏天相厮守。

这一年半的光阴,其实家凯一直忐忑着等待,等谢峻主动说出身份来历,暗暗期盼能用沟通解开疑虑。
家凯被谢峻的神秘和来无影去无踪吓怕了,偶尔跟谢峻聊工作,他也表现出恰当的尊敬,但从表情就很容易看出他并不关切这些,家凯也不敢深谈,怕惹他厌烦。为单独相对时不沉闷,只敢谈谈文章事业胸襟。生怕唠叨惹他烦心,更怕再发生任何意外,连“你从哪里来”都不敢追问。更别提说“你跟我家人相处如何”这种明显找骂的话,只能尽量寸步不离,从每个细节保护对方。
家凯的工作需要一星期七天、一天十四小时,足够耗尽一个男人的绝大部分精力。
哪想得到,都这样处处留心了,可自己倦极入睡之后,偏偏还是会有意外?
从那本能的凌厉一脚看,谢峻明显不喜被插入,到最后,却还是依从了家凯的欲望。为报答情侣这份退让的心意,所有工作之余的闲暇,面对谢峻,家凯都竭尽温柔体贴,一心渴望谢峻能留恋这份感情。
但……周家凯自以为努力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谢峻的付出?
在周家凯看不见的地方,谢峻都忍受着些什么?

面对明显已盛怒的丈夫,美惠加倍小心,但不敢不说:“他刚来我们家,第二天的早晨,我去送你上班的衣服,谢峻竟在榻上跪起身行礼道谢,吓得我魂飞魄散,苦劝他千万不要这样……他只低着头,什么都不说,幸好也就不再这样了,但总是格外客气……”
听见美惠的话,家凯差点吐血——身为恋人,周家凯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而谢峻,为什么苦苦自我约束?
他竟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
观察着丈夫的脸色,美惠满腔的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解释。
但不敢不把刚才的问题回答完,轻声补充:“小洛毕竟还是大孩子,不太懂事,有时候语气会过份点,要是我看见,肯定也会及时劝止。不过,谢峻倒是从来不为这些事生气,有什么就淡淡答应,能不见小洛就不见,真碰面了,语气和神态也总很谦恭。”
美惠的徐徐诉说,竟像金鼓交鸣,撞击得周家凯前额一阵一阵发紧。
猝然发现这么可怕的失误,家凯几乎陷入疯狂:一年半以来,周家凯全身心沉浸在幸福中,享受着谢峻提供的安全、回报的真情,凭着难以言喻的好心情,全部精力投入扫黑事业,还胜券在握地高调当选连任。、
难道这一切,并不只是简单的两情相悦,而是基于谢峻的沉默隐忍和付出?
急怒攻心,外加惭愧痛悔内疚种种复杂情绪交煎,家凯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双手按住桌面,眼前一阵发黑。

那边,似乎看不惯堂弟的过份骄纵失礼,周漓笑吟吟招呼谢峻:“小圈子里,周家的白果鸡丝翅还算有点薄名,你就别忙着照顾小洛,抽空尝一点?”
周漓今年21岁,在成大念比较文学,虽然容色不算很出彩,但年轻活泼,又不失大家闺秀的举止教养,还是相当惹人好感的女孩子。
对这种委婉的帮助,谢峻转头微笑表示领情,手中依旧忙着替小洛撤换餐盘。
硬朗高贵男人的一抹微笑,流动在一直缺乏表情的硬挺面孔上,竟如阳光为云朵镶上金边,格外令人心生亲近。
周漓恍惚一刹那,脸颊已飞红。

桌子那头,二嫂洁茹忍不住轻推大嫂,吃吃笑:“这年轻人气质看起来很高贵,最难的是举止十足贵气,偏偏还男人气概十足。刚才听三叔说,他以前做过助教,现在担任市长的贴身护卫——竟文武双全!小漓眼光还真不错。”
一直留心着女儿的举止,大嫂也微笑:“三弟看中了带回来的人,还会有错?”
小漓隐约听见长辈的议论,还真以为谢峻是周家凯故意带回来让她结亲的对象,不由脸更发热了,忍不住垂下头。
二嫂的议论本就是故意要让人听见的,声音自然不低。
打量一眼谢峻俨然青春、跟周漓确实很相配的年貌,家凯突然觉得心头一梗,泛起一阵极其怪异、平时被忽略的熟悉疑虑:当年两个人在校园初相见,身为总统副秘书长的周家凯29,T大助教谢峻26岁。现在,容貌过份出色的周家凯很显年轻,到底也看得出来岁月痕迹,但谢峻……怎么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来不及细想,家凯放下筷子起身:“我们早点去亁爸那里拜年吧……下午听葳哥说,有事情商量,叫我们早点过去。”
被迫下野、直接开除了党籍的沈扬,加上一个正学习从政的沈葳,实力其实远远不如正冉冉上升的周家凯。
虽然周家人早已不在乎沈家,但每个人都知道,周家凯对亁爸有多恭敬、多重视。
其实还想多联络感情,却也没人敢挽留家凯多聊几句,于是都纷纷应和着,跟着家凯站起身。

铁青着脸,家凯直接拉走正被侄女脉脉含情凝视的谢峻,快步出门。
习惯了家凯的温柔和微笑,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么强烈的怒火,谢峻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法在人群中发问。
既如此,也就只好跟着走。

 
四〇 没来得及揭开的真相
当年一起选址营建,沈家与周家离得不远,散步就可以走到。
周家凯几十年如一日天天长跑,脚程当然比养尊处优的家人们快很多,含怒故意快走,很快就听不见众人的声息了。
以谢峻超卓的身手,跟着家凯的速度走路,当然一点也不吃力。
幽静的小径,偶尔听见路旁别墅里的欢声笑语音乐,远处还传来市区的零星爆竹声。
被冬天湿润的凉风一激,家凯满腔燃烧的怒火渐渐熄了,自责与惶恐反而强烈起来,想问的话,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谢峻知道家凯正情绪激荡,秉着尊重的念头,不愿直接探测人的思维,只默默追随。

沈宅门口停步,家凯抬头仰望小楼上熟悉的灯光,生平第一次没有急着冲进去见亁爸,而是嘶声轻问:“你愿意跟我一起进门,去叩见我亁爸吗?”
几乎完全没有思索与停顿,谢峻回答:“不愿。”
语气和平时一样从容而优雅,并不含一丝怨怒。
家凯身形摇晃一下,认真地垂首致歉:“我考虑不周,实在不该没先问你愿不愿意,就拉你来吃年夜饭……对不起。”
谢峻微笑,伸手扶住家凯后腰,发力,一股热力缓缓透体而入。
两人相处日久,家凯早已习惯这种奇特的“体内经络按摩”,生怕谢峻力气浪费,赶快按他教的方法,闭目凝神配合。
等确信家凯不再颤抖,谢峻才收回掌心的内力,淡淡回应:“就算你不叫我来,我也总会跟着你。是否坐在桌边,吃没吃饭,并不重要。”
语气简素而平淡。
周家凯是历尽了世事悲欢的人,当然听得懂这几句简单话语背后,有决不计较的包容。一时,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僵了多久,隐约听见缓缓行来的家人说笑声。
家凯一凛,像是从情绪激荡中恍然清醒过来,抬手扶住谢峻的肩头,直视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眼睛,放柔了声音问:“我进去对亁爸磕个头就出来……你等我,行吗?”
不想直接承受那近似哀求的湿润眼神。
谢峻半侧过身,轻声:“自当遵嘱。”
永远是这样,不问理由的全心支持、不计代价的时刻相随。
家凯内心的某处瞬间被击中,又差点说不出话来。
深呼吸好几次,才挣扎着微笑,发出声音来:“我不等他们一起,很快就回来……不过,这里山风又湿又冷,你还是先回家吧,我这就打电话找司机送你下山。”
谢峻摇头。
愣片刻,家凯惭愧低语:“我忘了,其实你不喜欢坐车的。大年夜的,你还是别等我了,先走吧。”
不敢再看谢峻清澈的眼睛,家凯转身,小跑着冲进院子。

周家凯急忙冲进去不久,一群说笑着的周家人也先后走到了,互相小声招呼着“别吵闹”,陆续进了沈家。
悠然漫步,谢峻沿着山路转过一个弯,立定在凤凰木的疏影中,负手望天边星辰。
也就数息时间,就感觉到身后突然逼近的体温与耳后的鼻息,紧接着,是家凯的呢喃:“我就猜到,你终究……”
谢峻偏过头,静静微笑。
这种沉默的微笑,在过去的一年半,在这两个人中间,往往表达的就是“我怎么都行,听你的”的意思。
整个人紧紧贴着谢峻的身体,家凯唇贴在他耳边,轻轻啜吻着,问:“回家?我也不想回去拿车了……”
此刻的家凯,确实根本不想再见谢峻之外的任何人。
知道他的心意,谢峻默默点头。
猝然紧抱住谢峻,家凯轻叹息:“求求你,如果我忽略了什么,你千万要说出来……任何时候。我怕再失去你。”
谢峻苦笑,垂首。

家凯刚开始走,便觉得谢峻的手托在了腰间,借助运用得恰到好处的力道,飞奔之际,速度快得骇人,但一点不累,整个人飘飘然的,就像御风而行。
下一趟山,平时跑步怎么都要个多小时的路程,轻松如闲庭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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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确认门已锁定,家凯整个人便纠缠上来,紧紧抱着谢峻,激切地抚摸着柔滑长衫下充满力度与弹性的身体。
最抵受不住这个。
谢峻闭上眼,慢慢放松了四肢百骸,明显是任由折腾了。
虽被无声鼓励,家凯却并没有忙着进一步纵容情欲,只欺身上前,舔开了谢峻的双唇,探入,反反复复地深吻。
古往今来的人类,这个动作表达的爱意,都是一样的。
两个人的喘息越来越粗重。
家凯探出手,刚想褪下自己衣服,脑中突然警铃大响:如果就这样下去,顺理成章地激烈做爱,然后,在疲倦与满足中入睡,谢峻肯定不反对。可是……就任由种种疑问拖过除夕夜,留待新的一年去解决?
谢峻曾隐忍着承受的一切,周家凯竟不知情,已彻底失职。
警觉之后,难道还能浑浑噩噩只顾贪图享受情欲?

稍退开半步,家凯深呼吸几次,等情绪稳定些,又忍不住紧紧抱住身边的躯体,才尽量平和地开口:“谢峻,你快乐吗?”
没想到柔腻的爱抚之后,竟是这样的谈话。
谢峻呆了呆,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沉默片刻,再次响起时,家凯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夹杂了一丝悲哀,但还是坚持微笑:“是我问得太莫名其妙了。呃……其实我很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什么地方令你不快?”
感受到家凯的眷恋和不安。
而他害怕失去的恐惧,谢峻感同身受。
但本性万事不萦怀的人,实在懒得细想家凯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题,只随口安慰:“你不必担心——谢峻岂肯自辱?”
被意外的答案刺激得浑身一紧。
家凯侧头沉吟很久,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问:“谢峻,你是谁?”
这么哲学意味的问题,似乎没有人能正确回答。犹豫半天,谢峻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苦笑:“你究竟想问什么?”
当然知道,这句话问得简直其傻无比。
周家凯深深叹息:“今天我看见的,够我检讨了。最汗颜的是,原来……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这样糊里糊涂混下去,怎么对得起你?”
谢峻哭笑不得:“你想多了。”
紧紧抱住身边人,额头按最习惯的姿势抵在他肩窝里,家凯轻声:“越跟你相处,越知道你其实不是普通人。但我从来不敢问你,生怕不小心触动了什么,你就会离开。我很想离你更近些,但你……可以告诉我多少?我不贪心的。如果觉得说出来会不妥,就当我没问过。”
侧头想了想,谢峻微笑:“无谓避忌。问吧……决不隐瞒便是。”

得到这么痛快的承诺,家凯还是很小心,权衡良久,问了最关切的问题:“你不是对岸派来的间谍吧?”
挑了挑眉,谢峻忍住突然泛起的笑意,淡淡答:“不是。”
家凯的表情,明显是也觉得可笑,神态却还是变得自然多了,恢复了平时那种亲昵的嬉皮笑脸:“那……其实查过你的资料,但还是想问,你从哪里来?你不是T岛人吧?”
谢峻点头,坦然道:“所有你查得到的资料,都是假的。我确实非此地人,盘桓而已……这事说来话长,哪天你得闲,去看看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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