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畔----毒草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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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那晚,还有更之前的长夜里,寒檀第一次和他表露心迹、寒檀的痛苦、寒檀的喜悦,不知何时他的脑中充斥著他和寒檀的过往,从初识、误会、相依相畔、到表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调的?原来不是一生知己吗?
飞羽敛下眉,从第一次见面,自己待寒檀就不同其他人,是因为醉酒的关系吗?但酒醒後,却连名字都给他,三哥有发现吧,他们师兄弟的名字,绝不轻易给人的,在道法咒术中凭一人的名字、八字、血脉、发肤,身体的任一样物件,都可能授柄于人,更何况是他们,他们有时面对的甚至是魑魅魍魉、是妖魔鬼怪,唉,但他不後悔啊!他知道寒檀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他的事,甚至,寒檀会为了他......
飞羽闭上眼,不要想、不要想,他是天师道的四弟子,是撑起整个天师道产业的主事,如果他沉溺感情了,他还有馀裕打理好师门产业吗?
他不能对不起师父的养育之恩、他不能对不起师门的栽培之情!
飞羽不停为自己找藉口,绝对不能沉沦的藉口。
但背後传来的炙热及温柔,却一再扰乱他的心神。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月馀,飞羽却陆续收到各分宫执事弟子传回的信息,先是今年原定要标下的药材被不知名的商行高价抢去,再来是香烛铺、南北货行陆续出了问题,都是预定要进的货源被其他商家高价劫走,因为发生的太频繁,六师弟已在调查是否有人针对天师道故意为之,飞羽正赶往总宫要商议此事,却在城外半途上迎来贵客。
只见之前常来烦扰寒檀的三名麻烦精,个个神气活现,率同一队训练有素的玄衣侍卫,将飞羽团团围起来。
三名麻烦精一接触到飞羽诧异的眼神,就纷纷闪躲,好像很害怕般。
「请问?」飞羽话还没说完,就被清亮的声音打断。
「你就是那个缠著大哥不放的妖道吧?」飞羽眼前来了个二十出头,蟒袍玉带、俊逸风流的男子,男子脸上带有薄怒,更衬的一双晶灿的桃花眸流光布迥。
飞羽迷惑的指著自己,
「妖道?」
他什麽时候变成妖道了?他还以为自己在天师道中是以兢兢业业、持身守正闻名。
原来他是妖道啊?!


依畔 贰拾贰 章 人生愁恨何能免

「就是你,妖道,还不承认!」男子瞠大的豔丽怒眸彷佛要将飞羽烧灭,一寸寸狠狠瞪视著他。
妖道?大哥?
啊,飞羽终於弄明白了,想必眼前的男子就是寒檀那个麻烦、刁钻的弟弟。
从之前屡屡派麻烦精来扰乱,他就大约揣出这名二弟的性格,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够刁蛮!
「妖道,我今天是来和你说明白的,你莫再纠缠我大哥,识相的话,今日就搬出大哥屋子,从哪里来就打哪里去!」寒家二爷说话毫不客气,也毫不隐藏对飞羽的敌意。
飞羽心里嗤笑,毛头小子,说话这麽难听,他今天要代寒檀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吗?
飞羽心思才动,就听得寒家二爷接著说:「不回答,好,也不要说本爵不讲道理,你自己说吧,你想从大哥那得到什麽?只要本爵做的到,本爵一力承担!」
寒家二爷一身贵气,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飞羽凝思,寒檀二弟开口闭口本爵,又身著蟒袍玉带,难道真是朱门中人,他原以为寒府不过是生意人家,此时看来,寒檀的身分可能更不同凡响。
「呵,寒二爷我贪你大哥什麽?你大哥就一老农,我要贪他什麽?」飞羽觉得可笑,他是要贪寒檀的老圃吗?还是那一亩花田?
「不要和我装傻,大哥是凤章将军退隐,我寒府又是累世皇商,你小小一个妖道,攀龙附凤,想贪什麽?还要隐瞒吗?」寒家二爷字字句句刺入飞羽的心。
"凤章将军、累世皇商!"这八个字将飞羽震的神思渺茫,寒檀竟是......
飞羽脑中飞快的转关於凤章将军及皇商的资讯,几年前他是有听过凤章将军的不败传说及凯旋归来的消息,但飞羽一向远著朝廷,天师道和朝廷一直保持适当的距离,毕竟是修道宗门,又信徒众多,不低调小心点,很容易引来麻烦。
累世皇商,飞羽拧著眉,是啊,因为虚空京中的皇商不是寒姓,所以飞羽没注意过,但邻近渊州的确有天下十大皇商之一,专供宫廷海外奇珍、边域瑰宝的......寒家!
飞羽懊恼的沉下脸,他没把寒檀和皇商寒家联系在一起过,这寒家是当今皇妃的内亲,据说深得圣宠,那眼前这位冰言冷语的就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子,三等侯寒钰了!
据说寒家二爷未及弱冠,就将寒府的产业扩充了一倍有馀,是商场上的奇才,前几年还为朝廷解决了和藩国在边境纠缠多年的交易纠纷,避免一触即发的战争,加上宫中皇妃极力保举,朝廷破格封爵。
因为飞羽不和朝廷打交道,所以他没和寒二爷见过面、交过手,如果是他,飞羽收敛心神,此人不可轻觑。
「哼,装不下去了吧!我听说大哥有意收你做娈宠,你就得陇望蜀想进我寒府大门吗?别妄想了!」寒二爷的嘴是出名刁狠的。
飞羽闻言脸色泛白,怒上心头,他是寒檀娈宠?他妄想进寒府大门?飞羽心潮汹涌,这辈子还没给人这样污辱过。
「哼,妖道,你堂堂一个男子,不惜以色相诱我大哥,想乱我大哥心志,我现在给你最後一个机会,再不识相,本爵就挑了天师道!本爵倒要看看,教出这种曲媚取容的妖道师门是怎样的乌烟瘴气!」寒钰一脸轻视不屑。
「寒二爷请自重,有什麽不满针对在下即可,切莫侮辱在下师门!」飞羽怒上眉山,好你个寒檀,因为你,我今日竟遭如此辱骂,连师门都被波及。
飞羽冷著脸,这寒家二爷今天是存心来找他麻烦的,看他的态势,大有连师门都要牵扯进来的样子,想到寒檀,飞羽横了心。
「到底是我纠缠你大哥还是你大哥纠缠我,请寒二爷先回去和令大哥好好问清楚!我千机心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更不需屈颜卑膝去做谁的娈宠,寒二爷的眼界就这麽宽吗?累世皇商的见识就这麽大吗?!」飞羽字字句句透骨冰凉。
「我天师道与朝廷一向没有关系,民不与官斗,我不敢奢望、更不曾奢望进什麽寒府大门,寒二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你把整个寒府送我,我还担当不起!」飞羽眼神凌厉,气势逼人,要做生意是吗?要争长短是吗?好,他千机心的人生哲理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人家要是踩到他头上,尤其还踩到师门头上时,哼哼,累世皇商又如何?小侯爷又怎样?很多事情不是地位及爵位大小能论定的,不与官斗,却不是斗不过!
飞羽不怒反笑,脸上挑起一抹危险的笑容,
「为了展示我天师道泱泱大派、磊落嶔崎的风范,寒二爷不用这麽大阵仗,我千机心今天既然踏出了老圃,就绝不会再回去!不过,令大哥那就烦二爷帮我道个别,说我千机心一介草民,不敢攀龙附凤,之前有眼无珠,冒犯大驾,尚请见谅!」
飞羽字字句句恩断情绝。
听得三位麻烦精寒毛直竖,是大爷的心上人耶,现在说出这麽绝情的话,大爷知道是他们带众来堵人,他们还有命没有!?
而且好恐怖,以前看千公子温文尔雅,没想到翻起脸来,连二爷都说不过,好强好恐怖,不愧是大爷看上的人,不对啊,千公子要和大爷绝裂了,这下子惨了!
三个麻烦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坦白从宽,先去自首,能不能免罪一半啊!
哎呀呀,得罪二爷是死、得罪大爷也是死,他们怎麽这麽苦命!
飞羽说完洒逸绝然的和寒家二爷做了个不送的动作,衣袂飘飘,头也不回的往京城而去。
看著飞羽凛然而去的身影,寒钰一脸嗔怒,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收到天师道送来的书信,说他家大哥日前到天师道总宫,当著众目睽睽下掳走千机心,希望他能劝阻他大哥,别再打扰道门清修!
看到书信,寒钰气恨不已,这两年大哥总是和千机心那个妖道黏在一起,现在竟然连颜面都不要了,还被这妖道同门投信来污辱!
寒钰恨不得拆了将千机心挫骨扬灰,偏偏大哥就是罩著他,还传话回来要他安分死心,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寒钰和寒檀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寒檀娘亲很早就去世了,後来寒父又娶了寒钰娘亲当继室,寒钰自小就很崇拜这个大哥,大哥大他十三岁,自他有记忆以来,大哥就投身军旅,每次回家都不忘带奇巧的礼物给他,也会和他说说外面世界新奇有趣的事物,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大哥,比起终日繁忙不见人影的父亲,寒钰更崇拜大哥!
所以当他知道大哥和千机心这妖道住在一起时,他很不安,他深怕大哥就此不再回寒府。
寒钰豔丽的桃花眸中透出悲切,他知道今日作为,大哥知道後定难原谅他,可是,不逼走千机心,大哥永远不会回来!寒钰将飞羽视作阻扰大哥回府重新当家的最大阻碍。
寒钰毅然回头道:「你们三个,把刚刚那妖道的话一五一十转达给大哥知道,少一个字你们都没命!」
三个麻烦精宛遭雷击,
「二爷饶命啊!转这话给大爷,大爷会宰了我们!」
看著二爷冷然远去的背影,明明是二爷造的孽,棒打鸳鸯,为什麽报应是他们来受啊!
老天爷啊!你不开眼啊!


依畔 贰拾三章 而今真个不多情

飞羽一身肃杀的回到总宫,进了书房才惊觉自己一路上紧握著拳,指甲都刺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色。
他重重吁了一口气,竟然失态至此,和一个刁蛮恋兄的小子动起真格来,他的修为还不够!
好险一路上没被任何弟子看到,平时他总由偏门进来,今日因为气愤难当,竟做了回墙上君子,掠墙而过!
他这失态模样被总宫弟子看到还得了,遑论师弟们,非闹上一场不可。
唉,师门十八位师兄弟中,他这个四师兄道行排了十一,他将心力大部分用在处理师门产业及公务,修行反而少,但今日之事让他寻思起,是不是该多花点时间修行,不然斯文尽扫。
飞羽心思撩乱,实在无心公务,也不想和师弟们照面,乾脆交代执事弟子,他要去静室修行,打著闭关的名义,今日不见任何人、不处理任何事!
天师道总宫占地辽阔,前殿供信徒参拜,从中殿开始就是门内弟子修行的地方,严禁外人擅闯,前殿与中殿间设有二门及两道院墙阻绝,门禁森严。
前代以前,天师道的总宫范围只到中殿一带,後面皆寂寥荒地,自本代天师接掌,这二十年来,陆续将总宫一带土地尽数收购,悉心营造。
所以现在从总宫中殿开始後面除了主轴殿宇外,还建有大花园,里面楼阁轩馆、亭榭斋舍、以至草芦山堂共十数间,园中叠石为山、松柏苍翠、云水环绕、郁郁葱葱,宛如人间仙境。
当初增建时,天师让各直系弟子自选了一间居处,或馆或轩、或阁或楼,反正地画出来了,自行选定要什麽建筑,再和总监造商量,让所有建筑有一致性,不至凌乱。
飞羽在总宫也有一处居处"清风馆",他搬去与寒檀同住已一年有馀,飞羽看著许久不曾回来的居处颇有感触,虽然每日都有人打扫的窗明几净,但没有人气的荒凉,还是一点点从墙上、地底漫延开来,这荒凉的感受,他很久没尝过了。
进了静室,飞羽沉吟著,他不会再回老圃,没想到寒檀从前竟是凤章将军,寒檀从没和自己提过,他是没问过寒檀身世,但他从未隐瞒自己出身天师道,为什麽寒檀对他知道的这麽多,他对寒檀知道的却这麽少?
飞羽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想像的那麽了解寒檀!
从寒檀二弟口中知道真相,让飞羽有种说不出的受伤,不是说喜欢?不是说爱他?为什麽连过去都瞒他?认为不重要吗?但两人携手相行,坦白不是最基本的?
飞羽已经不知道寒檀还瞒著他什麽?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信任在不安的催化下岌岌可危,飞羽眼前有无数迷障。
中殿议事厅里,众师弟围聚在一起,
「十弟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寒家二爷搞的鬼?」老七皱著眉,这下闯祸了,本来只是想借寒家二爷力量把那个恶痞轰走,没想到寒家二爷竟然把矛头对准四哥,还在天师道各地的产业四处放火。
「是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等著,六哥很快回来,我们都要倒大楣了!」小十哀伤的想,等六哥回来说明调查结果,四哥这麽聪明一推敲,他们一个个都惨了,就怕四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反而趁了那恶痞的心啊!
「是谁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的?啊啊啊啊,这下死定了!」小十二簌簌抱著头。
「四哥今天都不见人耶?」小十三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执事弟子说,四哥冷著脸说他去闭关!」小十六心想,他是不是该先落跑去哪个分宫避难。
「四哥生气了吗?」老九说话总是最实在啊!
啊啊啊啊啊,天师道总宫中传出阵阵哀鸣。
因为众师弟以为东窗事发的缘故,这一日竟没人敢来烦飞羽,也让飞羽能将纷乱思绪整理起来。
他既不回老圃了,就要设法将三哥请走,不然三哥玩心一起和寒檀一狼一狈继续为奸,只怕到时会很难收拾,另个飞羽不想分辨的私心是,被三哥知道寒檀欺瞒他,就算三哥再怎麽爱整弄师弟,也不容外人撒野,寒檀打不过也斗不过三哥,寒檀是欺瞒他,可飞羽还是无法为难寒檀。
唉,真是孽!
飞羽叹了一声,他一直不想动用某个方式,可是眼下想在最快时间内请走三哥,也只能用那个方式了。
"少主,请你原谅四弟,四弟也是逼不得已!"
想到自己要助纣为虐,不是,协助二哥,飞羽就觉得哀伤,他一直小心不要落把柄在二哥手上,就是怕这种事情会发生,可以的话,他是站在少主这边的,二哥的本性啊!
飞羽摇摇头,只能说,少主在太多年前就被设计了,至今都没发现,也是一种福气吧?
飞羽放出一只特别的信鸽,这只信鸽出去,二哥会将三哥引走,但也代表,他就此欠二哥一份人情,一份可能要用卖掉少主来偿的人情。
二哥好狠,连少主的後路都要斩绝。
飞羽轻叹,他现在对被逼杀有很深刻的感触!
少主,你一向强悍,请你继续保持无知下去,无知是幸福!
飞羽原来惨澹的心情,在思及自家少主及二哥的状态後,突然有些释怀,至少他没有一个处心积虑算计自己多年的师弟。
飞羽又打了个颤,还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三哥要知道是自己请出二哥调离他,或著说他出卖三哥的後果......
飞羽重重吁了一声,绝对会被三哥狠狠报复!
不过,还能怎办?
都说,他上头的师兄,没一个有当师兄的自觉!
整理好心情,已是用晚膳的时刻,飞羽出现在饭厅,让一干师弟大惊失色,又听到飞羽说从今後要搬回来,众师弟乐到不行,当晚著实好好庆祝了一番。
而老圃这边气氛却是冷到冻人,寒檀苦等不到飞羽,三哥也不见踪影,直觉出了问题。
三个麻烦精已经躲在屋外一天了,他们真的没胆和大爷转述千公子的临别赠言!
会死啊!他们会死在大爷手下啊!
「躲了一天,也该给我滚出来了吧!」寒檀见这三个麻烦精竟然有耐心躲了一日都不现身,再对照飞羽没回来,心里有数。
三个麻烦精连滚带爬扑了出来,各个牙关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寒檀还是拼凑出事情始末,瞬间老圃气氛冷到极点,寒檀眸中透出杀气,让三个麻烦精吓的趴在地上直求饶。
飞羽知道他的过往了,寒檀知道飞羽不和官场打交道,他一直有心想坦白他的过往,又怕飞羽知道後会逃离他,本想等飞羽承认他们感情後再让飞羽知道,现在他二弟做的好事啊!
果然逃了,他的飞羽,一走了之!
寒檀的心有一丝空洞及紧窒,他放在心上的人,怎麽能这麽轻易说走就走,还留给他那般绝情的赠言,虽然理智知道,飞羽是被二弟气著了,但情感上还是很受伤!
他与飞羽一直这样,他一直追、飞羽一直跑,他为飞羽做的一切,飞羽真在乎吗?如果在乎,怎麽会走的这麽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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