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走后少爷就又把祖祠修好了。这些年没事就住在山上，带着小白和小黑。。。"
"小白和小黑？"
"是两匹小马驹儿。。。"
草马连谢字都没来得及对孔管家说就冲出了景家大院儿。
车在离祖祠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实在是陡得开不上去。
打发了司机草马开始朝着他和景加的家猛跑。
山门居然没锁。
草马推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原来看坟的下人住的屋子变成了马厩。
一白一黑的两匹小马驹儿倒在马厩的地上，嘴边满是鲜血，已经死了。
这情形。。。
让草马想起自己和景加最后一次回到这里，看到血泊里的阿白和阿黑。
景加！
草马来不及多想就往他和景加的房里冲。。。
迈过祠堂高高的门槛，看到南房里亮着的烛光。。。
咣地一声撞开门。。。
满屋的红烛，将屋子照得雪亮。。。
景加一手在点着床边的一根红烛，听见动静，抓着手里的一杯水一样的东西就要往嘴里掀。。。
"景加----！不要----！是我----！是我啊----！"草马大叫着。
景加怔住！
呆呆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草马喘着粗气。
老天！谢谢你，谢谢你！！！景加还活着！我终于又见到他了。。。
"我。。。不能把这里给他们。。。交出去，你回来了，我们住哪儿呢？"
"景家活着的三十七口，除了我，几乎都是各屋剩下的老人女人和孩子。。。最大的男孩子。。。今年才十五岁。我。。。没法儿对他们说。。。让他们流浪街头。。。草马~"
分离八年后的第一眼，第一句，景加竟对自己说这些。。。
他手里拿着的是。。。
景加已经决定不等自己先走了。。。
草马的泪，和着脸上的汗，吧嗒吧嗒吧嗒，连成了线，不住地往下流，冲上去，猛地搂住景加的腰，双腿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景加-----------------！"八年来的所有思念和愧疚化成两个字。
"草马？草马？草马！草马！"直到草马搂住了景加，景加才突然象从梦中惊醒，草马回来了？！就在自己的怀里？！
"草马-------------------------！"景加大叫一声，双腿一软，倒在草马的身边，草马紧紧搂住怀里的人，亲吻着景加的泪眼，眉毛，鼻子，脸颊，嘴唇。。。
酸楚的泪，终于又合在了一起，吞进了景加的肚子、苦涩着草马的心。。。
被草马再次亲吻的景加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草马~离开人世，能最后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了。
景加不明白是谁把谁抱上了床，和草马双双倒进了被子里。。。
"这床新打的？"压在景加身上的草马突然破涕而笑，问话的语气也怪怪的，色色的。
景加不知不觉，跟着草马就笑了。。。
"嗯~。。。"不知为什么，突然羞起来。。。
"被子也是新的？"草马夸张地对着被子猛吸了几口气，就像昨天出了趟远门，今天回来，发现自己屋里人刚晒了被子，好爽快~
"你。。。不是最喜欢被子。。。干干的。。。"分开八年，刚到一起就倒在床上谈被子，忘记了现实的景加，只觉着见到草马前冰冷身体开始暖和，发热。。。
"你给我准备了新被。。。想干啥。。。"草马掀开了新被，盖住自己和景加。。。在崭新的被子下解开了景加的衣服。。。
当俩具饥渴的躯体再次缠绵在一起。。。
景加抑制不住的眼泪。。。
分离八年后的第一次将是最后一次。。。
草马~~等来生！让我补偿你~
"景加~进来！我想要你~八年了，每一天，没有一时一刻能不在想你。。。进来景加~只要是你给我的。。。就是我最想要的。。。让我为你痛一次。。。求求你。。。这一生。。。唯一的一次。。。"
身后的景加没有犹豫。。。
草马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以至于。。。爱哭的草马都疼哭了。。。
紧紧搂住怀里景加的一只胳膊，草马张开了嘴狠狠地咬住。。。
景加~~等来生！让我补偿你~
景加的血顺着草马的嘴角流。。。
草马的鲜血，染红了景加的下身。。。
"草马~你走吧。。。"
天亮了。景加看着发白的窗纸说。
草马在暖暖的被子下紧紧搂着景加温暖的身体。
"你跟我一起走。。。"我再不想一个人独自离去。草马轻声说。
"草马~你走吧。。。"景加不变的一句。
"好~那我跟你一起走。。。"淡得如风一样~
"草马！你。。。"景加真的有点没想到。转头，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人。
"景加~~二十年前，你成婚的那一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学法语，借书，做面疙瘩汤给你喝。。。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追求你的借口~这辈子，老天真是对我不薄！让这么好的你肯爱上我。你知道吗？第一次和你分开，我有多害怕~怕你忘记我，怕你不要我，怕你再喜欢上别人。。。整整二十年过去了，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年都没有，但我的心，从认识你的那一刻，一分一秒也没有离开过你~景加~如果世界上没有了你，那草马的那颗心就会跟着停止跳动，这已经由不得我说了算了~带我走吧景加，让我跟着你，做你生生世世的女人~你恐怕永远都无法知道，在远离你的每一个夜晚，我有多恐惧，多孤单。。。景加~我们一起走，带上我，别抛下我一个人。。。"
"草马~~~~~~~~~~~~~"泣不成声地景加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景加~~这辈子，是草马对不起你，等来生。。。我补偿你~~"
"草马~~你在说什么。。。我们今生是夫妻啊~~~~"
"我毁了你的一生，是我害了你。。。"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草马~~求求你别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胜过自己的性命吗。。。"
"我知道。。。所以你不能抛下我。。。"
"好！我。。。答应你。。。"
当满屋的红烛燃尽，孔管家、草校长和乡党书记，带着民兵，还有自愿上山的镇上的人们，来到了傍霞山的景氏祖祠。
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族长，和曾在镇子上当过教书先生的小草先生。
两人坐在南房的一张床上。
崭新的两床被子，方方正正地叠在床上。黄里泛白的水仙花在缎子被面上绽放着，仿佛桌上的花蝶中，盛开的一株水仙仙子。。。
景加一身洁白的缎子衣裤。。。
搂着怀里的草马。。。
草马向后仰着头，倒在景加的怀里。流着血的嘴角依偎在景加流血的唇边。。。
上身，阳红色的棉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生生不息。。。
没人能分开景加那双搂着草马的手。。。
没人能拨开草马紧紧搂着景加臂膀的胳膊。。。
祠堂后的祖坟里，江南的早春二月，一座巨大的双人冢耸立着。
墓碑上写，
江南景氏第七代族长景加偕爱人草马墓
享年四十一，三十九
那一年的五月，景家大院的那株老玉兰，在阵阵夜风中散落着花瓣儿。。。
月亮，从云里出来了。。。
将妩媚的光，洒向长廊。。。
景加抱着怀里的草马，流泪了。。。
草马抚着景加的脸，问，
景加，是你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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