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映无邪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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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兰兰的精品链锁店在S市有7家,周围的城市有6家,交易金额工作量之类的虽然不能和方劲公司相比,但是要处理的事却是更琐碎繁多,又是只有杨蒿一个人独挡一面,忙碌和压力不比在那边好多少。
余兰兰这天在听完杨蒿的汇报後心疼的摸儿子的脸:"瘦了好多,要不让杨杨去上半天课,留半天时间去帮你?"
杨蒿握住她的手:"我没事的妈,余杨也不懂这些,而且他去维也纳还要考试,就让他专心上课吧。"
"吃饭了。"余杨在厨房叫。
杨蒿扶起余兰兰:"难得他有感兴趣要去做的事,我可不想担搁到他。"
余兰兰看著杨蒿含著笑意的眼睛有些担忧的微微皱了眉,她想,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26
余杨敲杨蒿房间的门不等他应声就推开进去,手里刚冲的速溶咖啡搁在了他面前。
杨蒿笑,拿起来喝一口:"谢谢。不是不准我喝?"
"谁说过不准了?是少喝,少、喝。听不懂中文?"余杨靠在书桌上瞪他。
"啧,说话果真越来越刁钻。"杨蒿将椅子滑开少许微仰头看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己。"
"意思是说,"杨蒿指指自己:"我就是那块墨喽?"
"知道就好。我出去了,你别睡太晚。"余杨转身准备出去,手却被拽住。
"陪我一会儿。"
"妈......"
"我什麽都不会做。"杨蒿打断他的话:"你就坐这里陪我一会儿。"
压力工作量什麽的他都没有所谓,郁闷的是别说跟余杨有什麽亲密动作了,单独相处都成了问题。
余杨在床上坐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还好,凤姨不是回来了吗?我整理一下明天去交接给她。"杨蒿翻著手里的文件:"妈怎麽样?还是发烧?"
"嗯。"
杨蒿皱皱眉:"还有三天我们就返校了。"
"我跟妈提过让她请一个保姆,她不肯,我想你明天跟凤姨再提一下这件事。"
"也好。"
余杨的手机响起来:"喂?嗯,他在,你等下。"抬眼看杨蒿:"明晚没事吧?"
"应该没事。谁?"
"范棋,让明晚出去聚一下。"
杨蒿点头。
余杨於是继续讲电话:"行,明晚一起吃饭。然後?然後再说吧,我们不能太晚回家,我妈这几天身体不是很好。嗯,拜拜。"
"你这个假期都没跟他们碰面?"杨蒿随口问。
"哪有时间。"余杨打呵欠,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回来等杨蒿电话,哪里空得出时间来。
"你去睡吧。"
"唔,没事。"
杨蒿没再管他,一会儿觉得太安静了调头去看他时余杨已经倒在床上睡著了。
杨蒿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把拖鞋替他拿掉,双脚甩到床上,做完这些做在床边端详他一会儿:"不熬夜的孩子真幸福。"
叹气重新坐回书桌前,只是羡慕是没有用的。
聚会就只有范棋王志余杨杨蒿,鲜果提前回了学校,王志虽然还是以往一样大大咧咧的样子,余杨他们却怎麽都觉得这家夥不开心。杨蒿拦下他第三瓶啤酒:"王志,你有事。"
"没事,杨蒿你别拦著我。"
"得了吧你,又不是一向藏得住事的人。"范棋抢过酒瓶。
王志一下颓了下来,搓著脸:"我跟我女朋友没戏了。"
"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余杨问,想起那个直爽的四川女孩。
"她们家算是高干家庭,她又是独女,她父母希望我跟她毕业後留在成都。"
"你爸妈怎麽说?"
"说是让我自己考虑,可是,要我扔下养了我二十几年的两老不管我还算男人吗我?!"
范棋拍拍他的肩,将手里的洒瓶还给他,再开了另一瓶:"干杯。"
"你不会也失恋吧?不是才刚交往一学期?"余杨怀疑的看他。
"差不多,准备在这学期摊牌。"范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也因为要你入赘?"
"那倒不是。"范棋苦笑一下:"马上大四毕业了,工作没有著落,以後会怎麽样完全没有头绪,价值观的不同,等等。出了社会可不比在学校,只要谈恋爱就好了,与其以後两看相厌不如现在就解放彼此的好。"
"真现实。"余杨轻声说。
"是社会现实。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们哥俩这样能力超强又完美的。"王志叹气,语气里说不清是羡慕感叹还是忌妒。
完美麽?余杨若有所思。
若他们知道他和杨蒿是同性恋还是近亲相恋,会不会把完美这个词改为变态?然後目光神态唾弃又异样。
"所以,你们没在大学交女朋友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范棋做结论。
余杨同杨蒿对看一眼,他们已经不知道摆什麽表情比较好了。
"别说了,今晚不醉不归!"王志伸手一招:"服务员,再拿十瓶啤酒。"
送完王志和范棋回家後余杨和杨蒿才打车回去,那两只喝得烂醉,害得他们送上门还得向叔叔阿姨说抱歉。
"可恶,不能喝就少喝点。"余杨不满的揉著自己胳膊,王志范棋个子都不算矮小,喝醉後沈得像头猪。
杨蒿付了车费追上来:"本来就是成心卖醉,你能指望他们少喝?"
"你酒量倒是不错。"余杨拿眼斜他,杨蒿没少陪那两只喝。不过,他倒是不知道他酒量原来这样好。
"方叔叔说这也是商场上的技能之一,所以有特训。"杨蒿就著小区昏暗的光线牵住余杨的手。
"说得真像有那麽回事。"余杨嗤笑,然後他想起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杨蒿说初满18岁喝酒要在家长陪同下才可以,跟现在对比起来他忽然觉得好笑,然後感慨原来他们一起已经有这麽多年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上楼,在转角处杨蒿停下来与余杨面对面:"余杨,我们也会分开一段时间。"
"现在可是网络时代。"余杨还在笑:"你不会被传染了吧?"
"怎麽可能,我对自己有信心,你到哪里去找像我这麽优秀的人?"杨蒿也笑,想自己可能还真的被传染了,要不然为什麽忽然忐忑不安。
"见过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没见过这麽猖狂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给他一个鄙视的表情,余杨抬脚准备上楼,然後被扯回来,杨蒿抱住他:"余杨,我肯定会想你想得疯掉。"
余杨回抱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笨蛋。"
开学没多久後就是两兄弟的22岁生日,21号那天刚好是星期天,已经跟宿舍里的人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余杨有钢琴课要上,出门时收到杨蒿的短信说有点事不能陪他去上课了。他也没多在意,一个人坐车去了书城。
下午回宿舍没有一个人,余杨正纳闷杨蒿推开门进来:"回来了?"
"嗯,他们不在,都快6点了。"他们订的位子是6:30的。
"买东西去了,说了在饭店集合。我有东西要给你。"杨蒿难得的一脸神秘。
"生日礼物?"余杨奇怪的看他,因为同一天生日,他们从来不送对方生日礼物的。
"嗯。"杨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余杨面前,里面躺了枚小小的戒指,款式简单,泛著金黄的光泽,有些粗糙的做工,可以看出来是手工打出来的。
"你做的?"余杨拿起来看了看往左手尾指上套去,刚好。
"费了我一天时间。"杨蒿笑,抓起余杨的手指看:"还好效果不错。"
余杨手指修长,肤色又白,套上黄金的尾戒说不出的好看。从自己手上移到杨蒿手上,挑眉:"你没有?"
杨蒿晃晃左手:"等你送。"
"那你慢慢等。"余杨抽回手:"我可不比你,我是穷人。"
杨蒿笑:"那麽,送这个给我当礼物好了。"尾音消失在唇齿间。
余杨想杨蒿胆子越来越大了,门好像没上锁的?再接下来思维停摆思考不能。
叭-──!
门口物体掉落的声间让余杨和杨蒿回过神。
"妈?!"
余兰兰惨白著一张脸站在门口。
"杨杨,杨杨,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跟我回家。"余兰兰全身都在发抖,目光涣散,说话断断续续。
"妈......"
"去收拾东西!!!!"她忽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27
余兰兰去深圳纯属巧合,低烧好不容易退了回公司上班刚好遇上深圳这边有个招商会,程凤让她来说就当是旅游散心,顺便还可以看看两个儿子。余兰兰大概算了一下招商会结束那天正好是两个儿子的生日,於是想著给儿子惊喜就没有告诉他们她会去深圳。到了深大问著到了学生宿舍楼,宿舍门卫的大爷听说是杨蒿和余杨的妈妈也没叫人下来认直接就给放行了,末了还恭送一句你那俩儿子,养得好,313宿舍,你走好了。
余兰兰满心欢喜的推开313的门,然後她看到没有预想到的一幕,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她只知道要分开他们,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余杨被立即的带回S市,余兰兰打电话给程凤,让她不管用什麽方法花多少钱用最快的时间把余杨的护照办下来。挂了电话看著余杨:"杨杨,你要还当我是妈就把手机电脑交给我。"
余杨看著余兰兰,她眼睛里除了灰败没有任何情绪色彩,哀莫大於心死,他能很明确的感觉到余兰兰那种绝望的气息,虽然她看起来很平静。把手机递过去,然後去自己房间拨网线,拆主机,搬去余兰兰房间。他听到余兰兰给杨蒿打电话:"蒿蒿,你还当我是你妈就不要再找杨杨。"没等杨蒿的答案挂了电话。余杨想起手机递给余兰兰时上面有两条末读短信,杨蒿发的,但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杨蒿在这个时候想跟他说什麽了。
在等护照拿下来的这段时间余兰兰守著余杨,白天送他去钢琴老师那里上课,回家一直守到他去睡觉。她不提那天的事,不提杨蒿,也不问余杨对杨蒿是什麽样的感情。她就这样守著,像是在守护她最後的一道防线。
余杨也就像一个犯人一样的被监视,但他一点也没有要抵抗的意思,就像余兰兰说的,除非他不认她这个妈,而他不可能不认这个妈。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指环在回来的跟上摘下来放口袋了,杨蒿以前送的那对钻丁连同他留在家里的一些衣物被余兰兰打包寄去了T市,收件人是杨梓新,她要抹杀掉杨蒿在余杨生活里的所有痕迹。
余杨不怪余兰兰,同性恋被就不被接受更何况还是兄弟恋,乱伦,恶心,变态,A字打头的病,所有人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些,然後没有人会去想是在什麽样的情况下两兄弟才会相恋。余杨日渐沈默饭量一天一天减少,整天整天的弹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弹琴还能干什麽。有时想起杨蒿,不知道他现在怎样,那个时候他抓住他的手腕用上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手腕会就这样被他生生捏断。他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他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他没法看他的眼睛,他说:"杨蒿,放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他比自己以为的要在乎杨蒿得多。钢琴黑键被重重的按下发出极响的声音。
"杨杨。"门被推开,余兰兰探头进来:"护照明天可以拿到,你收拾一下东西,後天去维也纳。"
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相见?
杨蒿接到余兰兰电话的时候正在图书馆翻资料,她在国际楼湖边的椅子上等他,杨蒿去时她正点烟,伸手过去就从她手上拿了过来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掉:"您好像答应过余杨戒烟的。"
余兰兰看他一眼又掉回视线看湖面,杨蒿挨著她坐下来:"来跟余杨办退学手续?"
"嗯。"余兰兰想杨蒿表现得要比她想像中的平静许多。
"送他去维也纳了吗?"
"你知道?"
"要不然您也不会来找我。"
"蒿蒿,你也是我生的。"
"我没怀疑过。"
"那麽为什麽会爱上你自己的亲弟弟?!"余兰兰握紧拳头低声嘶叫。
杨蒿沈默,九月末十月初的深圳阳光依旧灼热,风穿过树叶吹在身上都是热的。
"17岁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多少亲情存在,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余杨当弟弟看过。"
"蒿蒿,你把我这个妈放在哪里?"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对不起。"
余兰兰吸一口气:"看来要你答应不出国不去找杨杨是不可能了。"
杨蒿没有说话,他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指,想起那天余杨套上尾戒的动作,他不可能在余杨接受他的现在放弃。
余兰兰打开随身的包拿出一个医院的文件袋递给杨蒿:"绝无伪造,你可以去S市一医院查。"
杨蒿微皱眉打开来,是一份检查报告,余兰兰,女,48岁,确诊血癌初期。
血癌?!!
杨蒿控制不了的刷的站起来。
"是遗传,我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就是得这病死的。"余兰兰平静得像是现在得血癌的不是她。
"爸......"
"你爸和杨杨都不知道。"余兰兰看著杨蒿:"如果我以这个为要求要杨杨结婚生子他一定会照办。"自己的儿子当然自己最清楚。
"为什麽?"
"为什麽我没这样做?"余兰兰神情恍惚起来,一会儿後回过神:"因为我要你毕业後来帮我,那里都不能去。"
她要亲自守著他,让他不可能有机会去找余杨。

28
余杨知道余兰兰的病情已是四年後,四年後某一天的午後,维也纳音乐学院里的某一条长凳,余杨接到杨蒿四年来的第一个电话,他说,妈病了,在医院,你最好能回来一趟。
清淡的嗓音,轻描淡写的语气,余杨却知道事情没这麽简单。
"很严重?这也是你没能出国的原因?"若是出国,他是必定会来找他的吧。
杨蒿沈默一会儿:"订好机票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余杨回来那天下了很久的雨终於停了,太阳钻出云层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余兰兰早上做了化疗精神看起来很好,她让杨蒿推她去院子里转了很久。用过午饭後趁她午睡杨蒿开车去机场接余杨,他想像过无数次与余杨再见面的场景,应该说怎样的话用怎样的表情有怎样的动作,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再见余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他旁边的,是沈寂。
杨蒿在他们从闸口出来的一瞬微皱了下眉头,很快的恢复面无表情,接过余杨手里的行礼朝沈寂点头:"学长,好久不见。"
沈寂有明显的诧异然後笑著说:"应该说你好记性呢还是说好眼力?"
七年多没见的沈寂头发已快及腰,用深蓝色的缎带整齐的绑在脑後,眉眼已不再年少,俊美依旧却已带深刻。
杨蒿推推眼镜:"承蒙夸奖。"他没有去看余杨,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克制不住就在这里抱住他再也不松手。"车在那边。"转身率先走出去。
余杨和沈寂跟上,并排坐在後面,杨蒿专心开车,没有交谈偕是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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