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各安天涯----若灵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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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又麻又痒又疼,被持续挑逗的舌头也酸软得不行,贴在一起的身子有着炙人的高温,顾惜朝的脑子简直都要被烧成了浆糊。大量交换的唾液吞咽不及,沿着嘴角滑下,在下颌拖出一道冰冷的银丝,却丝毫缓解不了这焚天灭地的高热。膝盖阵阵颤抖,如果不是戚少商牢牢撑好了他,顾惜朝极可能两腿一软跪到地上。浓烈的酒意似乎又袭了上来,他晕沉得厉害,已经分不清是舒服还是痛苦,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有了明确的概念。各种图像和念头在脑中搅成一团,整个世界混淆了色彩,天地间只剩下翻弄自己的人和激烈疯狂的吻。胸腔涨得像要炸裂,心脏也跳得几乎停摆,待到戚少商终于撤离他的唇瓣,顾惜朝已经眼前发黑,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惜朝......"戚少商微睁开眼,深深凝视这张容颜上美丽无匹的烟霞烈火,低哑的语声里无限爱怜,同时却又含着无限抑郁。他贴着顾惜朝温软如水的嘴唇,极轻极轻地唤他,像对待一个生怕惊醒的梦。"惜朝,惜朝,惜朝,惜朝......"颤抖的两个字顺着他的呼吸进入顾惜朝的身体,恍若全无意义的梦呓,又恍若寓意深刻的剖白。"惜朝,"他浅浅啄一下那饱受蹂躏的丰唇,低垂的眼里化开满满的温柔渴盼,藏在心底整整六年的话就那样融入空气,"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在一起,好不好?顾惜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细想,因醉酒和深吻而昏沉的脑子就因对方不断落下的轻吻而愈发晕眩。戚少商近乎虔诚地在他脸上洒下雪花般的吻,从鬓角到眼睑,从鼻梁到唇尖,温柔得让人甚至难以承受。"惜朝,我们在一起,"他边吻边低低地说,"买间小公寓,养只萨摩耶,闲时出门散散步,在家靠着谈谈心......"顾惜朝的神智在这催眠般的磁性嗓音中逐渐涣散,眼前慢慢幻化出戚少商描述的幸福情景。"夏天你给我做绿豆汤,冬天我给你当大暖炉,放假的话就回家看看父母,虽然一开始可能难以接受,但他们一定是疼我们的......"
父母。这个词如一根坚冰插进顾惜朝软化的心,瞬间将它冻回了原本的冷硬。他想到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单身母亲,想到早生华发的女子殷殷期盼的笑容,想到她撒娇般的"儿子快给妈妈找个好媳妇",滚烫的身体一点一点凉了下来,直到冷若霜雪。"惜朝?"戚少商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僵硬,疑惑地拉远距离转眼看来,发现怀中人颊上的酡红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惨的苍白。"戚少商......"顾惜朝失神的双眼缓缓聚焦,渐渐恢复了平素的冷静明澈。他古怪地哂笑一声,直视对方开始夹杂了惶恐的眼睛,残忍的话语清晰无比--"你醉了。"
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好像一枚利箭狠狠射穿了戚少商的心脏。温馨的迷梦消散殆尽,他怔怔看着神情坚决的顾惜朝,感觉被兜头淋了一盆冰水,冷至肺腑。他张了张口想说我没有,却惊悚地察觉喉咙好像被烤干了一样,居然半个音都挤不出来。他想怒吼想痛哭甚至想放低姿态去哀求,最终却只是绷紧身子死死咬住了嘴唇。"我也醉了。"顾惜朝看着一副防卫姿态然而脆弱不堪的他,悠远的眼神里暗隐了惆怅与悲悯,不知是给谁的。"我们都醉了。"他打趣般笑了两声,竟干涩粗哑有如寒鸦夜啼。戚少商不答话,也不看他,十指深深刺入掌心,在从巷口斜洒而入的缥缈月光下,他挺拔的身影好似鬼魂一般单薄。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断蔓延。过了不知多久,顾惜朝叹口气,撑起身子向巷外走去,疏淡有礼的话语轻飘飘地被风吹散:"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回去,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再见。"从头到尾他不曾回头看那人一眼,待到走到巷口,却听到戚少商在后面叫了自己的名字。"你曾经想过争取一次么?哪怕就一次?"那人的声音干涩嘶哑,透着绝望的惶急。曾想过吗?曾想过吗?他无声地笑了笑--多傻的问题。戚少商站在幽暗的深巷中,痴痴望着巷口那个瘦长的剪影,心中几近浮尘的希望在对方开口的一瞬如春雪消融再无痕迹。"没有。因为我从未有过选择的余地。"顾惜朝回头,鹰眼在暗夜里闪闪发亮,好像盛满了漫天的星光。

一句"没有",就是结束。正如开始时的潜移默化,他们的分离也自然而然,顺遂到甚至让戚少商怀疑,顾惜朝会不会只是他杜撰的一场幻觉。原来真的存在--他盯着眼前文秀更胜以往的男子,突然感到有些好笑--他们的重逢也如此毫无预警,居然和别离走的是同一条路线。戚少商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考虑几秒又不知如何开口。是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该简单地说"你好"?要知道,他连顾惜朝和自己究竟算什么关系都已经无法确定了。天各一方的日子里,他还可以坚定地认为那人是他的知音,一旦重遇,却发现这词简直荒谬。他自是始终将顾惜朝当作知音,但这要怎么对他人说?有断了四年联系的知音吗?顾惜朝如今又是怎样看他的?
心念急转只在转瞬之间,戚少商还没定好如何称呼,顾惜朝已经走到近前开启了唇瓣。"你要说什么?"戚少商焦躁地想,"你是要引我做旧友,还是会单纯定义成高中同学?"他有些失态地直勾勾盯着顾惜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的结论。他眼见水色双唇微微翕张,即将吐出的气流却在下一秒,因那人衣兜里乍响的铃声而生生断在了半途。顾惜朝歉意地笑笑,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没说几句就变了脸色,有点无奈又有点着急。他回来和傅晚晴讲了几秒,女子掩口瞪大眼睛,继而赶忙道歉,说是有急事要走,日后再联系,然后他们便相携匆匆离去,结果两个男人连一个字都没说成。
戚少商目送顾惜朝牵着傅晚晴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转角,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他深呼吸一次,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慌张真真可笑。"少商?"息红泪见他脸色忽青忽白,一会发呆一会微笑,不由担心地晃了晃他的手:"你没事吧?""没事。"他侧头暖暖笑道,乱了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时移世易,事过境迁,还计较那些做什么呢?顾惜朝如何看他也无需在乎,他只要清楚自己如何看待对方就够了。往事不可追,红泪才是他的现时。戚少商抬手理顺新婚妻子的发丝,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见到了他,他过得不错,自己也诸事顺利,这便好了。顾惜朝四年前就说了"再见",他们已经拥有各自的生活,无需再扯进那回不来的从前。是他明白得太晚,放不开的太多。"红泪,我们回家吧。"笑出两个明朗的酒窝,戚少商揽住女子的肩,共同走向属于他们的世界。

 


有始无终
他站在长长的廊道中,看两排木质长椅齐整延伸,直通向圣洁的祭坛。阳光顺着彩绘玻璃斜射到地面,尘埃浮动出浅亮的颜色。十字架上的基督低垂着头,远处传来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啊,是教堂--他茫然地想--很漂亮很高贵。唱诗班的位子空着,繁多的座位也空着,安静若井的天顶下只有他一个人。我在这里做什么?他左右张望,有些昏蒙。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来。好奇怪的违和感--他皱起眉头--总觉得自己应该待在更热闹的地方。
"吱呀"一声,祭坛旁的小门开了,一名黑袍神父走出来,顾自整理起仪式要用的器具。"神父!"他急忙跑上前,殷殷地问:"请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话音甫落就自觉失言,脸上不由浮起一抹暗红。"因为你在等人。"出乎意料的是,神父没有看他,却回答了他古怪的问题。"等人?"他一愣,脑子一片混沌:"等谁?""问你自己,"神父淡淡应道,"你想见到谁?"想见谁?他不知道,头晕得厉害,唯一清楚的是,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马上会有一场婚礼,"神父摆正胸前的十字架,转眼注视他,平稳的声音仿若催眠曲,"新郎,你准备好了吗?"
新郎?闻言一惊,他下意识地打量自己,发现竟是穿着全套的正统西装。我是新郎?他恍恍惚惚攥紧拳头,感到掌心有什么硌得慌,低头一看,却是两枚款式简单的银戒。将其中一枚套上无名指,他捏起另一枚线条流畅的戒指,看光波顺弧线流动,神情慢慢朦胧起来。结婚吗?和谁?他凝视那枚戒指,看着看着突然察觉不对,失措地叫了出来--"神父,这是男戒啊!""啊,"对方并不理他,只微微倾身向前,轻轻点了点头,"今天的另一位主角到了。你好。"
另一位主角?谁?他猛然回头,一瞬间被近乎白炽的阳光刺痛了眼睛。教堂的门大大敞开,有个高瘦的身影沿着走道一步步踏近。他浑身僵硬地定在原地,眼见那人逐渐溶进周围宁和神圣的空气,光线如纱滑过他的皮肤,继而一点点消隐在目光的尽头。妥帖俊朗的白色西装,柔软微长的墨黑发丝,清明深邃的精致眼眸,还有,笑意盈然的白皙容颜。走近,再走近,恍若一碰即碎的脆弱梦境。他看着对方,深深地,深深地,像要望穿无底的深海。酸楚的情绪湮没了一切,他摇摇头,露出一丝幸福而无奈的笑,看上去居然仿佛要哭出来。
"新郎,为什么不开始仪式?你后悔了?""没有。"他低低地回,小心疼惜地摩挲那枚银戒。"我怎么后悔呢?"不再看面前的人一眼,他扭头直视神父,眼梢微微下垂,唇角噙住满满的苦涩:"既然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清晰的字句在空中漾开,像开启了禁忌之锁的钥匙。眼见的事物顺次消融,如冰淇淋无声融化。彩绘玻璃散作荧光,高大祭坛垮为沙堡。"假又如何?难道你没有感到满足么?"神父的眉眼满含悲悯,最后的叹息消散在风中。"满足啊,"他轻笑,看手中的戒指慢慢分解作灰,"但也空虚。"空虚得仿佛灵魂被人掏了个洞,填补的都是冷飕飕的隐痛。"我等不到他,他也不需要我等,"宏阔壮丽的教堂已经消失殆尽,天地间茫茫一片空白。他抬头,声音喑哑如陈年风化的颓垣,"我们的生活不在这里,在现实中。"

戚少商醒来的时候,闹钟还没有响。窗帘拉着,屋里浓重的黑暗沉沉压下。十一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梦见顾惜朝。喜欢的时候没有,分离的时候没有,偏偏是在婚宴前晚。好荒谬的内容,好愉快的结束。他抬手挡住眼睛,从喉咙深处发出闷雷般的低沉笑声。似乎有好久了,他一直在等。从开始等那人注意到自己,到后来等那人可能的回应,甚至四年前那晚,他都在等巷口那人的一次回眸。他等得太久,以至于渐渐竟忘了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岁月荒寂,最初的心情早已无处可寻,曾盼过的微笑认同也化了水雾,然而他还在等,并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满足么?梦中神父的问题再次响起,戚少商认真思索半晌,挑了挑眉。不,不是满足。看到顾惜朝向自己走来时,心底涌上的复杂情绪不是满足,而是解脱。那人的到来好像解放的咒语,瞬间卸掉了他身上的所有束缚。他突然明白,等了这么久,自己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而只期盼对方的一次赴约。顾惜朝来了,他便可以走了。那人在他心里建了一整座教堂,如今的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从此,顾惜朝会成为他灵魂深处的一帘清风,缠绵依稀永不入梦。没有后悔,亦没有结局。因为他们不屑于后悔,更不需要结局。

婚宴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早上5点相关人员就个个爬起床折腾,电话几乎打爆,家和饭店两点一线散布无数"岗哨"。戚少商像个玩偶被人牵来引去,换衣服上礼车记程序,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息红泪也没比他强多少,还多了项化新娘妆的麻烦活。等他们终于在婚宴大厅见面时,两人都已是眼圈发青脸色泛黑。"差不多了吧?麻烦两位看看,人要是到齐了咱们就开席。"西装革履的司仪扫一眼熙熙攘攘的会场,凑过来问道。"哦,我看看......"息红泪连忙打起精神,仔细看遍每一张在场的脸。"诶?"过了半分钟,她疑惑地拧起眉头:"我怎么没看到晚晴?少商,你见到她和她老公了吗?""没啊。"突然被点名,呵欠连天的戚少商一怔,顿了顿才做出回应。
"奇怪了,昨晚打电话时她还说一定早早到呢......"息红泪转了转眼睛,伸手到戚少商的衣兜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串键。电话很快接通,她刚说了个"喂"就被抢断,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女子脸色一变再变,从惊讶到担忧再到震惊,最后定格作哭笑不得的挑眉。"这样,我知道了,嗯,没关系,真的没事,你们那边比较要紧......"息红泪边说边摆手,好像电波那头的人能看到一样:"嗯,嗯,好的,晚晴就拜托你了,替我和少商转达问候,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好,谢谢,再见!"
挂断电话,她长出一口气,脸上有种做梦般的恍然。"红泪?傅小姐出什么事了?"戚少商有些忧虑,伸手在妻子面前晃了晃。"啊,少商,你听我说!"息红泪猛然惊醒,立刻像小鹿一样蹦了起来,平素的成熟优雅消失无踪,美丽的脸上是纯粹的兴奋:"晚晴怀孕了!""诶?"戚少商愣了几秒才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我就说男人都是笨蛋,晚晴这几天就常常恶心,昨晚折腾得比较厉害,吃了点胃药以为会好,结果今早起来直接吐了,去了医院还挂内科,人家大夫直接给赶到妇产科去才知道是害喜!""啊啊,是喜事......"戚少商无意识地应了两声,眨眨眼甩掉莫名的情绪,定神扶住激动的息红泪:"红泪,他们来不了我们就开始吧?时间差不多了。"
"哦,对对对!"有小小失态的女子连忙整理仪容,挂上得体大方的微笑,伸手挽住丈夫的胳膊。"司仪,麻烦你了,我们开宴吧。""好。"司仪点点头,拿过麦克风走上礼台:"各位来宾、各位领导、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好!在这美好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一对金童玉女--戚少商先生和息红泪小姐幸福的结合!在这里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两位新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对各位来宾的光临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接下来我宣布新婚庆典仪式现在开始,好,请我们的音响师奏响庄严的婚礼进行曲,让我们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二位新人登场!"
戚少商左肘微曲,任息红泪将手搭在臂弯,两人一起沿着过道向前走去。善意的掌声、打趣声和笑声充斥四周,每一寸空气都满溢着热闹与欢悦。他仔细打量所处的环境,目光扫过大红的地毯、艳红的花朵、鲜红的条幅,以及一张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一点点勾起唇角。红,铺天盖地的红,喜庆而热烈,与梦中极目所见的白是多么鲜明的对比。没有严肃的神父,只有圆滑的司仪;没有圣洁的基督,只有欣慰的父母;没有顾惜朝,只有息红泪。这才是他的婚礼,这才是他该在的地方,这才是现实。戚少商微微侧脸,与新婚妻子视线相接,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这才是他的生活,以后再与那人无关。

顾惜朝有丝恍惚。这周的许多事都仿佛发生在梦中,迅疾无备完全没有真实感。从与戚少商意料之外的重逢,到傅宗书没打招呼的突然来沪,再到现在晚晴有喜的重磅消息,在在让他觉得迷茫失措。老岳父想女儿,小孩一样缠着追来上海,一直忙着应付他,以至于顾惜朝根本没时间去想戚少商。晚晴这几天又总犯恶心,昨晚还折腾了半休,把一老一小两个男人骇得够呛,吃了点胃药好不容易歇下了,今早起来竟干脆吐了。傅宗书脸都白了,立刻取消了出席婚宴的预定,三人打车直奔医院挂了内科,进去还没一分钟就让哭笑不得的大夫转到了妇产科,一经检查才发现,傅晚晴已经怀孕近六周了,因为之前害喜不严重,再加上准妈妈异常粗心,居然直到现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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