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真逗！我不就是警察吗？"蒋小平脸上虽然乐着，心里却忐忑的很，这威胁生命的事儿，搁谁都会害怕，他蒋小平又不是革命战争年代的地下党员，能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万一碰上亡命徒，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不能让同事也为他担惊受怕。
"反正你自己小心，咱这虽然是天子脚下皇城根，不过也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这人可不是都像你想的那么善。"老吴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师傅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蒋小平打定了主意，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自己没做过亏心事儿，阎王老子还不会这么早就招他去报到。
（十三）
安宁觉得很奇怪，这几天蒋小平总说有事儿，要么加班，要么就去他哥家，反正死活不让安宁来接他下班。而且蒋小平现在的眼神儿是越来越好使了，不管安宁躲在附近的哪个位置，都会被他找到。
"早知道就不给你看照片儿，现在你都提防着我了。"安宁撅着嘴，这叫一个不满。
"呵！你倒怨上我了，偷拍人家挺有理是吧？"蒋小平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打的不重，但安宁还是咧着嘴叫起来。
"你老躲着我！"安宁揉着脑袋冲蒋小平叫，声儿大到骑自行车的都回头来看。
蒋小平立刻惊慌起来，小声教训他说："你喊什么喊，这是大街上！我哪儿躲着你了，我是真有事儿，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自打上回出了院就偷着上班那事儿之后，蒋小平对安宁就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没瞒着过。现在不能天天见面，人家蒋小平的理由是很充分的，倒是安宁一直都在任性地纠结在这点小事儿上。
"咱们相互之间也得留点儿空间对不对，距离产生美嘛！"蒋小平说的振振有词，堵的安宁张口结舌。蒋小平都说成这样了，反倒让安宁不好意思再深究下去，他现在最怕蒋小平对他产生厌倦心理。
蒋小平这几天也是费尽心机说服安宁不要跟着自己，原因就是那封恐吓信，不管真假，他都不想把安宁扯进来，这小子性子太急，弄不好就要闹出事儿。看着安宁失望的神色，蒋小平心里很难受，不想伤了安宁，但是更不想让他也跟着自己遭遇到任何危险。关键时刻，蒋小平还有这身警服能保护他，可安宁有什么？
虽然老吴想尽了办法让蒋小平尽量不要值夜班，能早点儿回家，但是支队的人手在这儿摆着，况且蒋小平自己也不想大张旗鼓地搞特殊化。好在一宿无事，直到交班的时候，蒋小平都安安稳稳地坐在电话前面。
出了支队的大门，天色还很暗，正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路面上偶尔开过的清洁车和骑着自行车的蒋小平擦肩而过，他这几天都是穿警服上下班的，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虽然他也清楚，这身衣服就是最大的靶子。
丰盛胡同那条巷子的路灯坏了很久了，蒋小平一般不从那儿走，路窄，来来往往的机动车又多，容易剐蹭，不过今天他真的太困了，特想早点儿回到宿舍那张舒服的床上躺躺，而且这凌晨也不会有什么车经过，他也没多想，直接就骑了进去。走了不到50米的距离，后面一辆只开了微弱小灯的银灰色福特就飞快地冲了上来，前保险杠直接撞在蒋小平自行车的后轮上，他一下就从车把前面辄下去，摔在了地上，幸好穿的是厚制服，人倒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蒋小平站起身，把掉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尘土，朝那辆撞他的机动车走去。
"同志，撞着人了知道不？"蒋小平敲了敲玻璃，他看到车里面坐着三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不过几个人脸上都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蒋小平的心突然沉到了底，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等他转身想走的时候，车里的三个小子已经钻出来拽住了他。
"怎么着，蒋警官，我们肇事啦，不留下来开张罚单？"一开始坐在副驾驶的瘦高男孩把蒋小平推到一边的砖墙上。
"信是你寄的吧？"蒋小平十分冷静地看着那一脸稚气的男孩儿。
"哼，你倒是挺明白。那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这哥们让你把驾照吊销了，还蹲了15天拘留所，案底也留下了，这将来也给毁了，你准备怎么赔吧？"开车的男孩长的膀大腰圆，一只手就扯住了蒋小平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不记得有过这事儿，就是有，那也是按交法处理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做错了事儿就得承担责任，你们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蒋小平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抓住胖男孩儿掐着他领子的手腕想用力拉开，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小胖子的力气远远在自己之上。
"好啊，你都说这是成年人的事儿了，那就干点儿成年人该干的事儿吧，呵呵，你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命，不过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瘦高的男孩阴笑着对另外的一个穿着红外套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截胶带，突然贴在蒋小平的嘴上。
蒋小平刚要伸手去撕，却被那小胖子抓住手腕，另外一只手也被人按在墙上，随即双腿也被压住动弹不得。蒋小平拼命地用力挣扎，但是完全无效，他觉得自己真是笨蛋，堂堂警校毕业生，居然被几个孩子制住了。不过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那瘦高个男孩居然扯开他的衣服，贪婪地注视着瞬间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光滑肌肤。
"哎，我就说这小子是个上等货色，你们还不信！"瘦高个男孩的手在蒋小平的胸前、腹部摸来摸去，冰冷的触感像针一样刺在蒋小平的心上。
"别他妈废话了，快点儿解决，一会儿天都亮了！"小胖子因为蒋小平持续的抵抗，加大了手脚的力气，脸上青筋直爆。
"我这儿也坚持不了多久，这小子一直较劲！"红外套男孩侧脸在肩膀的衣服上蹭着汗水，一边催促着。
瘦高男孩低下头，狠狠地在蒋小平的脖子和肩膀上留下一片片紫红色的吻痕，双手利落地解开他的警用皮带，手指直接戳向股沟的深处。蒋小平觉得身体像被尖利的锥子突然穿入，撕裂般的疼痛直冲大脑，他奋力地扭动着身体，被胶带封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操！真他妈紧！哎，别都压着，我怎么上啊！"瘦高男孩刚解开自己的裤子，就发现蒋小平被牢牢地钉在墙上，有些无从下手。他把胖子往一边推了推，这一推可不要紧，蒋小平的一条腿立刻恢复了自由，他扬起脚重重地踹在瘦高个男孩儿的下腹部，那孩子立刻尖叫着捂住下身倒在地上。按住蒋小平的两个孩子也傻了，都不由地松开了手。
蒋小平一个箭步窜到倒地的男孩儿身边，把他牢牢地按在地上，抽出皮带把他的双手扭到背后捆了个结实。另外两个孩子见势不妙，撒腿就逃，蒋小平也没追，他把膝盖抵在那男孩的背上，一只手撕掉嘴上的胶条，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大声呵斥到："身份证拿出来！"
男孩儿刚才被蒋小平踹了一脚，疼劲儿还没过，再加上现在被擒住，立刻就怂了半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饶说："警察叔叔饶命，我是闹着玩儿的，饶了我吧！"
蒋小平一边扣好衬衫的扣子和腰带，一边冷笑着说："闹着玩儿？我可没看出来！麻利儿的，把身份证拿出来！"
男孩儿自知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了，只好哼哼唧唧地说："在外衣兜儿的钱包里......"
蒋小平从他的钱包里把身份证翻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看见没有？我先扣下了，回头你给我告诉你那俩兄弟，天亮了一块儿就到交通支队投案，否则我就把今儿晚上的案子报到刑警大队。知道去了刑警队这就变成什么了吗？刑事案件！可不是交通肇事逃逸蹲几天拘留所就能解决的，懂吗？！我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吗？！"
那男孩儿用力点了点头，蒋小平还是觉得他没什么悔改的诚意："张嘴说话！"他现在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胆寒。
"听清楚了！"男孩儿带着哭腔大声回答。
蒋小平这才松开了捆住他双手的皮带，那孩子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就跑，连车都不要了。看着男孩儿跑的没影儿了，蒋小平才觉得自己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疲惫地坐在后备箱盖上，拨通了支队的值班电话。
"喂......我蒋小平，丰盛胡同有一肇事逃逸车辆，派辆拖车拉走吧......嗯，人没事儿，你甭管了，把车拖走就行了，......肇事司机证件我捡着了，上班了我就送过去......不要紧，我有两个小时就能醒，回见吧！"
蒋小平合上手机，泪水就从眼眶中滑落下来，他不停地对自己说："没事儿的，没事儿......"但是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他从地上扶起自行车，慢慢地走向家的方向，这十几分钟的路程，变得如同十几年一样漫长。
"安宁......安宁......"蒋小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能够想起的只有这个名字，直到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安宁站在宿舍楼的大门口对他微笑。
（十四）
安宁本来想给蒋小平一个惊喜，才会到宿舍门口等他下夜班，不过现在安宁觉得这个惊喜显然没有奏效，蒋小平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有些呆滞。
"你......怎么在这儿？"蒋小平锁好自行车慢慢走到安宁的身边，他下意识地用手掐住微微敞开的领口，不想让安宁看到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嗯......有点儿想你，过来看看。"安宁觉得蒋小平的脸色有些憔悴。
"先进屋吧，外面冷。"蒋小平没有碰安宁伸出的手，径直地走进宿舍楼。
安宁跟在他的身后，有些奇怪蒋小平今天的冷淡。
"我去换个衣服，你先坐。"蒋小平找了几件衣物拿在手里，开门准备去水房，却被安宁拦住了。
"怎么了，你这是，就在这儿换吧，我有那么饥渴吗？你怕什么？呵呵。"安宁笑着抢过衣服丢到床上。但是蒋小平却没笑，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松开了一直掐在领口的手，数个紫红色的吻痕立刻显露了出来。
安宁的心立刻像被铁锤击中一样，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慢慢在蒋小平面前蹲下来，小声问："这怎么回事？"
蒋小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跟安宁说了，他的理智早就在之前对付那个孩子的时候用的一干二净，现在的蒋小平只想把这件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事情从脑子里摘出去，他需要找个人倾诉，憋在心里早晚都会崩溃。
听完蒋小平的话，安宁显得异常平静，他站起身，抱住蒋小平的头，安慰他说："说出来好，说出来就能轻松些。小平......你没必要总那么坚强，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你还有我。"
蒋小平终于忍不住压抑在心中的委屈，抓着安宁胸前的衣服，放声痛哭起来。这哭声让安宁的心都快碎了，他现在真的特恨自己，今天会发生这种事儿，他觉得有一半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安宁非常清楚自己的个性十分暴躁任性，就是这种不安定的感觉，让蒋小平至今都无法完全地信任他。安宁一低下头就能看见蒋小平脖子和肩膀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但是他不敢去触碰，那不仅仅是肉体上的伤害，也许在蒋小平的心底会是永远的痛楚。
蒋小平就这样靠着安宁哭了好久，直到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安宁才发现他已经累的睡着了。安宁轻轻地俯下身，打横把他抱起来，蒋小平比夏天的时候瘦了好多，抱在怀里居然一点儿都不费力，安宁觉得一阵辛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蒋小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多了，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趴在床边打盹的安宁的衣袖，而自己还穿着昨晚那套警服，只不过身上多了一床棉被。
"醒了？"安宁略微感觉到蒋小平动了一下，就立刻睁开眼睛来看，果然，蒋小平正望着他。
"嗯，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蒋小平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脸说："我得去支队一趟，那小子的证件还在我手里压着呢。"
"我陪你去吧。"安宁站起身穿好外套。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跟家里等着我就行。"蒋小平一听安宁要跟着去，心里就不由地打起鼓来。
"......相信我行吗？我什么都不会说，就给你当个司机，送你去，接你回。而且你不是要把自行车都带着吗？又没法骑，都撞坏了。"安宁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蒋小平颇感意外，但是确实有理。
"其实......自行车放后备箱算违章......"
安宁看蒋小平那副认真的样子，突然笑起来："大哥，这种事情你要是都较真儿，那我可真没辙了。"
"哎，算了，就这么着吧。"蒋小平摇了摇头，也笑着回答。
两个人谁都没就昨天晚上的事再多说一句，这个时候提，无疑是揭伤疤。
那三个男孩儿果然乖乖地跑到交警支队投案来了，但是不管怎么问，三个人都口径一致地要等到蒋小平来了才会说肇事经过，凌晨值班的交警也没办法，他只管拖车回来，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都是一无所知。
蒋小平推门进来的时候，三个男孩儿立刻规规矩矩地起身溜边儿站好，老吴有点儿奇怪，这几个孩子不知道是被蒋小平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听话。蒋小平也没搭理他们，把瘦高个男孩的身份证往桌上一撩说："丰盛胡同，凌晨4点20左右，单行线逆行，与自行车剐蹭，无人员伤亡。"
"啊？......啊？"老吴听蒋小平这么一说，觉得这事儿太可笑了，就和自行车剐蹭，也不至于弃车逃跑啊！
"是这么回事儿吧？"蒋小平回头盯着三个男孩问，那几个孩子立刻点头回答"是，是！"
"真的假的？"老吴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三个在墙边畏畏缩缩的男孩。
"蹭的就是我的自行车！还真的假的。"蒋小平把单子填好，转身对中间的小胖子说："回头去银行交罚款，车可以提走了，下次再扔了，拖车就要收费了！"
小胖子似乎有点儿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愣头愣脑地站了半天没动弹。
"还等着在这儿吃中午饭啊？回去吧！"蒋小平眼睛一瞪，仨孩子立刻像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老吴把蒋小平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严肃地问："小蒋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仨孩子故意撞你的，那恐吓信也是他们写的吧？"
老吴果然是老警察，一打眼儿就把事情看的清清楚楚，蒋小平知道这一点是瞒不住他的，就照实说："是，不过我觉得这事儿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执法过严在先。他们年纪还小，容易犯错，得给人家机会，要是留了案底，那是一生都得带着的。"
"小蒋儿，你这孩子就是太善了，希望他们能理解你吧，哎，总之没事儿就好。"老吴拍着蒋小平的肩膀，他哪儿知道这背后发生的事情是他从警这么多年都未曾遇到过的。
蒋小平觉得现在这个社会，人心都太浮躁了，一点点小事儿都会激化出天大的矛盾，仇恨的心理都是从小磕小碰中萌芽的，如果今天他不把这件事完结在自己这里，那么今后，这些孩子可能会变本加厉地去报复，他希望这一次的容忍能化解其中的怨恨。
蒋小平在办公室里处理手头工作的时候，安宁坐在车里抽烟等他，眼见着三个男孩儿气喘吁吁地从楼里跑出来，顶头的那个瘦高个男孩说："操，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他要把我们仨扭送派出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