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那麽好笑?冰不太了解。他只见卿卿由床畔跌到床下,仍止不住地大笑著,笑里有满满的开怀。
卿卿的情绪感染了冰,使冰脸上出现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瞬间,满室阳光。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卿卿,挣扎地爬回床畔坐著。卿卿揉著因大笑而酸疼的肚子,想到没有第二表情的冰嘟嘴的可爱样子,卿卿就忍不住想再大笑一次。
「姊姊啊,到底是什麽事那麽好笑?」冰也想分享卿卿笑的缘由。
「这个嘛......不告诉你。」告诉你了还得了,总不能跟你说以後你会变成面无表情的大冰块吧?
「小气。」冰对卿卿做了个鬼脸,又引起卿卿肩膀一阵颤动,再加上隐隐传来的抽气声,看来是在忍著什麽。
卿卿努力抑制想笑的冲动,冰怎麽这麽可爱啊?
「喂!」冰拉了拉卿卿的衣袖,让卿卿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姊姊,你喜不喜欢簪子?」
「什麽簪子?」
「娘亲给了冰一支玉簪,她说那是要让冰送给娘子的。」丝毫不察卿卿异样,冰自顾自地继续说著,「但我没把玉簪带在身边,等我回家後拿玉簪给姊姊好不好?这样姊姊就要当冰的娘子了喔。」
卿卿脸色刷的雪白,身体微微颤抖。
手握了又开,开了又握,几次後才平静下来。
「我......唉,你快睡吧。」卿卿忍住心内的波涛汹涌,哄著冰入睡。
春雨楼还是一如以往,春意盎然。
许是深夜的缘故,四周寂静非常。
卿卿倚在树上,手里拿著那支玉簪,眉头深深皱著。
想不到这支玉簪居然拥有如此重要的意义,看来自己是不能再留著了。
我会还给你的,让你送给未来的娘子。
然後我会离开。
因为我还不愿看著你拥著别人对别人笑。
习惯冰的笑容後,已无法让他人拥有。
这样强烈的感情,丝毫不像自己所有。
终究,无法再骗自己了。
想不到直到最後,身边竟没有任何一件你送我的东西。
只有回忆。
伪红颜【贰拾伍】
第二十五章、点滴心中留
冰看著面前笑容可掬的少年,一反平时的友善,带著敌意问道:「你是谁?」
可言大眼滴溜溜地转著,这就是传说中冷若冰霜的雪吗?这可爱的表情怕是......跟传闻十分不合。但照这表情看来,自己已被列入雪的黑名单了,「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洛可言,叫我可言就好。」
「姊姊,他是谁?」忽视洛可言对自己伸出的手,冰偏头问向被可言揽住手臂的卿卿,声音里满是酸味。为什麽这个人可以搂姊姊的手臂?
「他是可言,暂时住在这里。」卿卿拨开可言的手,走向前,帮冰收拾床铺,「还不梳洗,不用早膳啦?」
「喔......他要待在这?」冰跳下床铺,一边著装,一边用斜眼扫著可言。
「唉唷,好酸啊!哪来的一股酸味?」可言捏著鼻子怪叫道。一边验收成效,只见冰的表情由原本的颜色转为红色,又转为青色,实在是好玩得紧。
「可言,别捉弄他。」卿卿无奈地说著,停下手中工作,替冰绑起腰带,看来冰似乎对腰带特别没辄。打了个漂亮的结後,卿卿指著房外,「还不去梳洗?」
冰应了声,踹了可言一脚後做了个鬼脸,跑出房外。
当自己是五岁幼孩童般。
「他中了什麽毒?」可言望著冰离去的方向,「本人似乎不晓得。」
「你也看到了,他当自己是十四岁。」卿卿叹了口气,绝色瞳眸瞧向可言,「听说你医术不错。」
今早刚走出房门便看到这名少年在外候著,那时确实十分惊讶。
要知道四时园可是由上官云翔亲自设计而成,出身四大世家的云翔,不只为四时园设了极其玄妙的机关阵法,就连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按五行八卦摆设,连上官家的家长都对云翔的巧思赞不绝口。
几年来闯四时园的人没有少过,只是真正闯进的还未超过五人,大部分都只能送上拜帖规规矩矩地走正门,这少年来头肯定不小。
只怕是武林榜上的有名人物。
正当卿卿犹自思索时,来人便报上身分,自称洛可言。
原来是最近十分出名的洛可言,卿卿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号。确实是英雄出少年,能轻易进入四时园的肯定不如传闻所说只有一张嘴。
忘了两人是怎麽谈妥的,总之可言会这待上一段时间。
卿卿发现自己挺喜欢可言,除去可言的能力不说,可言身上有股自然而然流露的亲切感,他当然不会拒绝与可言交上朋友。
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可言但笑不语,他的医术可是向鬼谷医魔学来的。这可不能说,毕竟现在整个武林都当鬼谷医魔死了,要是鬼古医魔尚在人世的事情传开,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浪。
「好说、好说,这情形有多少时日了?」
「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时中毒,何时毒发。只隐约猜得到毒是血公子下的无疑,自他高烧算起今日是第七天。对於如何解毒,目前毫无头绪。」
「这样啊......我得仔细研究一下才行。」可言歪著头想著。血公子是吧?听说是个厉害人物,不知道行究竟有多深就是了。
注意到卿卿面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可言拍了拍卿卿肩头,安慰道:「有我们两人联手,还怕解不了毒吗?别担心。」
「嗯。」接受了可言的安慰,卿卿点了点头,展颜微笑。
他确实该对自己多点信心。
否则如何救人呢?
「嘿,我去看看那小子怎样。」可言跑出房,可见他对十四岁的冰确实挺感兴趣。
有道是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可真是说到心坎上去了。人活在世上,谁能不吃饭呢?只是当吃饭变成战争,再美味的佳肴,可都要大打折扣了。
现下饭厅里的情形就是如此。
冰一夹菜,可言就跟著夹菜。冰要卿卿替他盛粥,可言便也要卿卿替他盛粥。不吃菜不喝粥吧......冰夹了块豆腐,可言也马上跟著夹了块豆腐,只见餐桌上两双筷子你来我往不住交战,堪比英雄对战。
「那是我的蛋!」冰对著可言大叫,这人居然把他最爱吃的蛋给夹走了。
呜,他最喜欢的蛋。
「冰,人家是客人。」卿卿伸手夹了几颗花生放到冰的碗里,没发现可言在自己背後对冰扮鬼脸。卿卿柔声道:「不然我的蛋给你可好?」
「人家就是要那颗蛋嘛。」冰泪眼汪汪地看著卿卿,不住撒著娇。
「我是客人,你不能欺负我。」可言凉凉说道。
见可言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在冰的眼里更加不是滋味。
「这给你,中午再弄蛋给你。」卿卿递去一个手卷,一边揉著头。可言怎麽这麽热衷跟冰唱反调?
冰从没看过手卷,好奇地接过去吃了。不吃则已,一吃惊人,一口接著一口,偌大的手卷三两下就解决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
一脸满足。
「擦擦手。」卿卿又递去一条手巾,一边含笑问道:「可言的手卷好吃吧?」
什麽?
冰瞪大双眼,这是那个叫什麽『洛可言』的笑面狐狸做的?不会吧!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天理不公哦!
「有必要这麽夸张吗?」可言坏心地拍了拍冰,瞧他这副鬼样子。
嘻,想不到区区一个手卷有这麽大的威力。居然让著名的雪男瞬间风云变色,他跟冰的磁场果然很合。
卿卿微笑地看著两人,喝了口粥,看来他们感情很好啊。
冰交到朋友了呢。
「来,吃点菜。」卿卿夹了些青菜放到可言碗里。惹得冰对可言施以眼神攻击,可言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冰一个鬼脸。
「冰也要、冰也要。」冰一边向卿卿撒娇,一边恨恨地想著──就不信我会比这个姓洛的还没魅力!
「啊?喔,好。」奇怪了,菜不就在冰面前吗?
也罢,冰是小孩子嘛。
三人就在这『愉快』的气氛中用完早膳。
「卿卿的菜真是不错。」摸了摸肚子,可言满足地赞叹著。
「当然,没有姊姊不会的事!」冰骄傲地抬起头,活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真的吗?」可言故意作出狐疑的表情,惹来冰几个白眼。让他在心底更是笑到不行,面上犹自保持镇定,「可是我会的东西也不少,待我问问先。」
「好啊,你问!我就不信你有什麽天大的本事。」冰双手横在胸前,一副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嚣张样。
看冰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可言不禁也开始好奇卿卿究竟有多少本事。
虽然他早听说雨是奇才,但武林传闻向来是听听就罢,可信度存疑。
可言清了清喉咙,开始询问──
「琴?」
「不差。」
「棋?」
「略通。」
「书?」
「过得去。」
「画?」
「尚可。」
「舞?」
「还可以。」
「文?」
「差不多。」
可言搔了搔头,大而灵动的眼珠转了一圈。看来这些风雅玩意是考不倒雨的,那麽换武学......十八般武艺,总有不会的吧?
「掌?」
「还好。」
「剑?」
「还不错。」
「刀?」
「通。」
「鞭?」
「皮毛。」
「枪?」
「略识。」
「水性?」
「死不了。」
「暗器?」
「还行。」
可言停下,再度打量起卿卿。
果然不是只有容貌,连才华也是上品的。
同传闻中一样多才的雨,甚至比传闻还要胜上一畴。
「喝口水,润润喉。」冰好心地奉上茶水,笑得得意。
就知道姊姊是最棒的。
接过茶水,可言缓了口气。看冰这副奸样,可言忍不住眨眨眼,狡黠地道:「那些玩意在下也挺在行的呢。」
「什麽?」冰嘴张得可大了,几乎可以塞进一个包子了。
「可言确实多才多艺。」卿卿替可言作证,可言之所以受宠除了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更是因为他的多才多艺。同少林方丈下棋,和武当道长论字,与华山掌门泼墨,种种传闻都显示出可言的才华,尽管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注意到他那舌灿莲花的嘴。
冰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怎麽会这样?
为什麽这个讨厌鬼也会那麽多东西?
他不依啦!
伪红颜【贰拾陆】
第二十六章、才下眉头
冰一直很享受在四时园的生活,就算姊姊不能陪他玩,就算姊姊要忙著做家事,就算姊姊要研读医书,这些,他都不介意,只是,现下他却非常不满。
因为,有人抢了他在姊姊眼里的地位!
「卿卿,你看我这工笔画如何?」可言将毛笔放回笔架,满意地端详起自己画的鸳鸯戏水图。
怎麽看怎麽满意啊。
卿卿上前,也研究起这幅画,「这墨浓而不重,轻却也不淡,一笔一画皆掌握的恰到好处,可言,画的真好。」
「哪的话?你刚刚临的那幅山水也不错啊。」可言也开始讲述卿卿那幅画的好处,最後两人说到兴头上,一发不可收拾。
冰一开始很乖地坐在一旁,但很快的,他就发现这两个人不但讲丹青,还讲曲赋,甚至还说起当今戏曲如何如何,当今世道怎样怎样,天南地北的聊著,就差没有说市集的肉贵了五钱,菜也涨了三钱。
一直插不进话的挫折感包围著冰,让他越来越焦躁,为什麽这个人这麽讨厌?让他只能在这里枯坐,他讨厌死姊姊对这个人笑了!
姊姊应该只对他笑的!
「呃,我说啊......」冰清了清喉咙,试图争取发言权。果然,卿卿跟可言停止交谈,同时盯著冰瞧,尤其可言还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可言微笑,再微笑,继续微笑,他等著看这个『失宠』的『十四岁』小鬼能变出什麽花样来。
感受到可言传来的压力,冰努力地想提出什麽具建设性的发言来,可冰的脑袋偏偏又挤不出话来,最後冰牙齿一咬,大声吼著:「我肚子饿!」
「啊?」卿卿瞪大眼,才刚吃过早饭耶,吃完早饭还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又饿了?
「噗哈哈哈哈,我说冰啊,你就没有比较具有建设性的话可说吗?」可言拍桌爆笑出声,一点颜面也没有给冰留下。
「我......我不饿了,我想抓蟋蟀。」冰嘟了嘟嘴,撒娇似的说道。
「你当自己几岁?抓蟋蟀?你不会只有七岁吧?」可言再度出言刺激冰,「小孩子爱抓自己去抓,别妨碍我和你『姊姊』研究事情。」
冰心理受创,忍不住含著两泡泪水,无限委屈地看向卿卿,暗自期待一向疼自己的卿卿能主持公道,最好是疾言厉色地骂一骂这个可言。
「冰,姊姊很忙,你自己外面玩去吧。」卿卿笑著摸了摸冰的头,以眼神示意冰自己玩去。
「哼,冰才不希罕,自己玩就自己玩去。」别以为他年纪小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想支开自己。好嘛,他就当个乖孩子,自己去外面玩,也比在里面受可言的气来得好。
「记得带上门啊!」可言对离去的冰招了招手,惹得冰更是不快地加快脚步离开。当然,冰也记得关好门,可言听了听动静,满意地点了头,「小鬼走了。」
「这话要是让二十八岁的冰听到准有你好受。」虽然知道可言喜欢捉弄人,卿卿还是提醒著。原来的冰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灯,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才不怕他。」可言对门的方向吐了吐舌头,顺便做了个鬼脸,看的卿卿是直摇头。
「对了,这个你看一下。」卿卿递去几张纸,上面是他对冰这几日的观察,以及他发现的一些症状,还有几天把脉跟输真气压毒的细节。
可言接了过来,开始研究......他支著下巴,沉默地扫视完纸上纪录後,就开始瞧著卿卿直看,看得卿卿十分著急,究竟怎麽一回事?
接收了卿卿焦急的神情,可言忍不住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他顿了顿,看了看卿卿疑惑的神情,再度狂笑出声。
卿卿被可言的狂笑搞得一头雾水,但他又不能打断可言的好兴致,只能等著可言笑完给自己一个解释。
「哈、哈,我快不行了......」可言揉了揉肚子,大口吸著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什麽?」卿卿不解。
「我是说,枉你这麽冰雪聪明,居然会败在一个小小的毒上面。」可言解释道,果然越聪明越容易陷在死胡同中,而他面前就有一个陷在死胡同里的聪明人。
「啊?」卿卿还是不解。
「血公子很了解你吧?」可言觉得自己开始佩服这个欧阳乞魂了,这算计人的本事......啧,难怪人人闻之色变。
「算是吧。」卿卿点头,一起生活了那麽多日子,想不了解都难。
「那就对啦,有句话不是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吗?」可言一边说著,一边拿起毛笔沾了沾红色的墨汁,在纸上圈了几处,「你看这边,还有这边,再仔细推敲一番,不就出来了吗?」
卿卿照可言所说,闭上眼想了想冰的症状,再合上之前所作的诊断,不消一刻钟,卿卿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果然,真的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想通後,卿卿埋怨似的瞪了可言一眼。这症状确实不甚很明显,也不是人人都像可言一样英雄出少年,真能一眼瞧出纰漏的还是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