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漠玥痕在床上喘着娇气、还不能平复的情欲,他痛苦地责骂自己,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往屋后的冷泉走去。
漠玥痕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看着衣衫整齐的自己,他有瞬间的茫然。
他怎么会这么平稳地躺在这儿?他不是……
不是什么?
他记不起来了。
慵懒地起身,漠玥痕浑身一软,发现丝毫力气都使不上,这种感觉像之前他找小倌发泄时那样……不,是更激烈的,像是浑身都被榨干的虚软。
摸着疼痛的头,漠玥痕缓慢地为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入喉,才稍稍抒解不适。
「小玥?小玥?你在吗?」
听到这呼叫声,漠玥痕颦起了眉,当然不是因为「小玥」这称号──自从他参与桃花宴后,怎样的昵称都有人叫──重点是叫他的人……
太叔望?
漠玥痕打开门,看着那漾着奇怪笑容的太叔望。
「小玥,你好吗?」
过分善意的语气让漠玥痕起了戒心,他挑起眉狐疑地问:「你干嘛对我这么热络?你有什么企图?」一开口,他才诧异自己声音的沙哑。
「小玥啊!都是什么关系了,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太见外了吗?」太叔望笑笑地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但我们从现在开始做朋友好吗?」
关系?他们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一觉起来就跟这男人有关系?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冷着脸质问。
「不对不对!你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你跟兰珀就……」他贼兮兮地笑了几声,语气中有着抑不住的得意。
他刚刚闯进了兰珀的房里,虽然里面没人,但那满屋子的暧昧气息他可是过来人。
呵呵,看来第一步就相当成功,接下来的计画都省了。
听太叔望提到兰珀,漠玥痕心中一惊。
「我、我跟兰珀又有什么关系了?」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不起来。
「有什么关系?」太叔望奸笑,「这你还要问我?你刚刚不是在他房里待了很久?」
「我在他房里?」漠玥痕一脸茫然,「是谁胡说!我一直在房里休息。」
这次换太叔望惊讶了,「我两个时辰前来找你,明明就见到你往他那里去了,你为什么要否认?」
「两个时辰前?我根本没有离开这里半步。」觉得太叔望胡说八道,漠玥痕的语调也微微地提了起来。
「可是……」太叔望仔细地打量漠玥痕,他神态间带着娇媚的憨态,朱唇红肿、星眸湿润,没道理他会看错,除非……
他瞪圆了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吃惊的事情。
太叔望站了起来,不安地走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问:「小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漠玥痕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老实地道,「除了慵懒得不想动外,我觉得浑身舒畅。」
「浑身舒畅?」太叔望鬼叫,不相信地继续问,「你难道天赋异秉,一点都不会痛吗?」
「痛?哪里痛?」
「下面的……洞啦!」
这话一出,整个场面冷下来,几乎可以说是漫起了一股浓厚的杀气。
漠玥痕狠狠的咬着牙,几乎要把牙咬碎,美目也不如以往略带些玩笑,这次是真实地流露一股勃发的煞气。
「太叔望,我要杀了你!」
他追着太叔望跑,虽然身体不适但还是用上十成力。只见狡猾的太叔望一瞧苗头不对,立刻抹油就溜,徒留浑身乏力的漠玥痕,只能倚着门边喘着气,看着那可恶的混帐跑远,怒怒地咬着唇。
逃过大劫的太叔望直接上门找兰珀,他来到兰居门外,喘着气猛敲门。
「兰珀!你给我开门!」他知道兰珀在里面,但里头的人就是不回答。「兰珀!」
看着里头不吭声的人,虽然不想这么做,但他也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你再不出来我就去跟小玥说,你刚刚用幻术吃了他的豆腐还不认帐,想要拍拍屁股就……」
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兰珀把太叔望拖进了房,神情不安,整张脸窘红。
「咋!没想到你真的干了?不是说这是小人作为,你这君子不屑做吗?还狠狠揍了出这鬼注意的我!怎么又有色胆了?」
真是的!害他自以为是地跑去恭喜漠玥痕,刚刚在枫苑时,剎那间他还真以为自己头跟颈会分家!
「我……」被这么一呛,兰珀心里也难受,「我真是禽兽!我真的是很爱他,所以一时情不自禁……」他紧握住拳,「不过还好我没犯下大错,我没有对他做到最后。」
兰珀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是真的很自责,这样的态度让太叔望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认真地睇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坐在兰珀身旁,拍拍他的肩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说不定小玥是喜欢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他喜欢左宜祥。」
太叔望翻个白眼,真是个死心眼的傻瓜。
「他不喜欢左宜祥啦!他跟左宜祥根本是在演戏。」
「演戏?你怎么知道?」兰珀半信半疑。
「不信?不信你可以仔细观察他们俩的互动。」事实上兰珀的精明可是一点也不输他,不过呢,现在就是输在「当局者迷」这四个字,否则主事者这么容易上当,雪娥坊早就关门大吉了。
兰珀沉吟着,虽然有些怀疑这话的可能性,但还是决定观察看看。他知道太叔望不会无的放矢,如果能是他的,他就要握着!
左宜祥发现自己最近很走桃花运。
他傻笑地乱逛,几度快撞到柱子时才赶紧换个方向,没跟柱子相亲相爱去。
看着手里的绢子,他心疼地连抓都不敢抓太用力,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像是珍宝一样。
看着手绢,就会睹物思人,想起刚刚的美人!
戏云──外头多少人想一窥究竟的雪娥坊花魁!前几天他因为迷了路,不小心误闯花魁的闺房,看见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女。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把她放在心上的,但听她细细述说过去可怜的遭遇,说她眼下所受的委曲,那迷蒙悲伤的眼神不知怎地就让他一直刻在心版上。
不输漠玥痕的美貌令人爱慕、悲惨的遭遇令人心怜,而本身又柔弱得让人心疼……这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手里握着戏云亲手送的手绢,说明她对自己也是暗投情意,左宜祥一想到,心里就有忍不住的愉悦。
把手绢拿到鼻端嗅了嗅,淡淡的香味传入鼻间,他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
戏云微笑时明眸弯弯,哭时大眼几乎盛不住泪珠……唉!她哭的那一刻,他心都快碎了,可是他却不得不让她心碎。
抿着嘴,一想起那尊小祖宗,左宜祥就觉得他里外不是人。
他当初怎么这么豪迈地答应要帮漠玥痕演戏呢?小时候的情谊是很重要,但现在弄得美人泪涟涟,他的心很痛啊!
左宜祥垂头丧气地正想要回房,却听到转角有人在说话。
「林公子,您是想赎戏云?」
一听这话,左宜祥的耳朵立刻拉得长长的,神情染上些紧张。
「是的,兰爷。」
左宜祥偷看了一眼,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开口要赎人。他面容英俊、身子挺拔,身上穿的衣料价值不菲,看起来出身不错。只听他继续道:「您也知道我的身家,我是林尚书的长子,仅有一妻,未有半妾,迎了戏云进门做妾,我是绝不会亏待她半分的。」
「这……」兰珀略有犹疑。
「兰爷,我生性也不是放荡之人,将来也不打算妻妾成群,定会好好对待戏云!我知道戏云现在身价不凡,您要多少尽管开口,我爱她之心,也绝不是这些钱财俗物可以衡量的。」他拱手行了个礼,「只盼您成全。」
「我会思量的。」兰珀叹了口气,状似妥协。
这已经算是有商量的余地了,林硕匆忙告辞,喜形于色。
而这看在左宜祥的眼里却是大喊不好,看兰珀准备转身离开的身影,牙一咬,他也上前去。
「兰公子,暂且留步。」
兰珀停下脚步,笑笑地对着左宜祥道:「左公子有何指教?」
「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你真要把戏云赎给那人?」左宜祥满脸通红,又是急又是怒的。
「左公子,这事与你无关吧?你是我们桃花宴里的贵客,戏云之事,应该是我坊里的事。」
「谁、谁说不相干了?我、我……我也想赎她!」再拖下去,戏云可能就变成别人的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如果我没记错,你胸口这朵桃花似乎是某人所有,难道你觉得桃花宴里的人物比不上一般俗人,又或者你想享齐人之福?」
兰珀眼睛瞇了起来,带着股逼人的气势,让左宜祥哆嗦了一下。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起美人泪涟涟的可怜模样,牙一咬,狠下心来。
小玥,不要怪我没义气,我、我也是不得已的!
「兰公子,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八章
「小左?小左?」漠玥痕不耐烦的声音在整屋漆黑里响起。
搞什么鬼!整间屋子黑漆漆的,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必须隐密到连半盏灯都不留?左宜祥也太神秘了吧!只叫人传了口讯说要见他,偷偷摸摸的!
漠玥痕背后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想也知道是左宜祥那小子。他正想拧过左宜祥的耳朵欺负他一顿时,周遭的烛火却一亮,漠玥痕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人就整个就被纳入温暖的怀中搂着。
「你是谁?」
这人绝不是左宜祥,他没那么大胆,也没有这么宽阔的胸膛,难道是急色鬼伊祁王爷?
漠玥痕才正想要给他顿苦头吃,头上就传出让他惊吓的声音。
「除了我,还能有谁?」
这声嗓低沉好听,却让漠玥痕结巴起来。
「你、你……兰珀?」
「为什么这么吃惊?因为你心虚?」
若说有谁可以理不直却气很壮,那非漠玥痕莫属了。他推开兰珀,先声夺人。
「我干嘛心虚?」漠玥痕腰杆挺得直直地,好像一点都没错。
他这虚张声势的模样全入了兰珀眼里,兰珀笑得更开心,没错,这就是他认识的漠玥痕,得不得理都不饶人,只是他倒要看看,等会儿他还能不能这样气壮。
「喔,所以说,得到我的信任,又偷了我的药,你一点也不心虚?」
虽然兰珀笑得与以往无异,但漠玥痕看到这笑,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兰珀逼进了一步,吓得漠玥痕退了好几步,「你的共犯都招了,说他是被你逼着演出烂戏给我看。」
漠玥痕听了,美丽的脸蛋都气歪了。
左宜祥……你这没义气的家伙!小时候那天真无邪好骗好欺负的你去哪儿了?现在竟然还学会捅我一刀?
兰珀看着漠玥痕瞬息万变的表情,当然知道漠玥痕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左宜祥当初招供的时候,虽然说是扯了漠玥痕的后腿,但还是对他袒护有加,说了非常多他的好话,包括他的身世有多可怜、对兰珀做出这些事有多么无奈……当然兰珀可不想让漠玥痕知道这些,他还没有善良到替潜在情敌说好话。
「你呢?没话对我说?」兰珀追问。
漠玥痕一句不吭,哼了声,头转向别处。
这是他这辈子出任务第一次失败,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漠玥痕头转了开,没看到兰珀因他的反应脸色一黯,露出些苦笑。
「真的没话好说?我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向我讨药品,我会不给吗?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兰珀沉重的语气让漠玥痕转过头来,看着兰珀眼底的认真,他犹疑了半天。
算了,反正事情都落到这地步了,大不了说清楚,要剐要宰随便兰珀,但就是不要摆出一脸受伤的样子!这件事又不是只有他很受伤,自己还不是一样!他因为兰珀喜欢自己而开心,没想到是「依存」的效用……
「我要偷的是『依存』。」漠玥痕才刚说出药名,果然看见兰珀脸上出现了讶色,「其实我已经从你的药柜里拿出两颗『依存』了,其、其中一颗……」他咽口口水,略带歉意,「被你吃下去了。」
兰珀瞪大了眼,「我吃下去?」
「那天我在房里,才刚把依存放进酒壶,你就进了我房里,问也不问一声拿起来猛灌,然、然后你就……」就对我很迷恋──这话漠玥痕说不出口了。
真是卑鄙!用这种药让兰珀喜欢自己,而自己竟还窃喜……
兰珀听出漠玥痕未完的语意,眉峰轻轻地皱了起来。
难道自己对漠玥痕的喜爱,真的是因为「依存」的药性?
兰珀知道,自己喜欢他的美貌、他的豪迈,不惺惺作态,有时虽然故意恶作剧,转眼却又能撒娇讨好。
虽然漠玥痕的很多面他都还没见到,但他就觉得他会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本来就很喜欢你,那有没有误吃『依存』就不是这么重要了,不是吗?」
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漠玥痕愣住,半晌之后,小脸整个红透。
「可、可是我……你、你喜欢我什、什么?」
兰珀心已笃定,态度便恢复了原本的闲适,字字句句说得明白。
「你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坚强;虽然爱整人,却不是带着恶意;虽然善于利用自己的娇憨来伪装,但实际上却豪迈直爽。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最真实最可爱的你。」
这话听的漠玥痕一愣一愣,过了片刻反应过来,本来就很红的脸益发燥热,连他都怀疑自己的脸会不会烧起来。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说我是因为『依存』才中意你,因为在吃『依存』前,我就对你动心了。但你呢?联合左宜祥来演出戏给我看,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多伤心?」兰珀敛起眸光,语气严肃。
「我、我从没想过会、会是这样子,我,我以为你只是迷糊了……」漠玥痕自知理亏,头低低的,喃喃自语。
「我不迷糊,我相信我的眼睛。」兰珀大步一跨,把漠玥痕紧搂入怀。他的眸子深邃而魔魅,抬起漠玥痕的头,把自己的唇覆上去。
漠玥痕一惊,但却没有挣扎。
也许是这甜蜜的话语太蛊惑人了,连他都像糖般被这热度融化。
「小玥,你喜欢我吗?」深吻方歇,漠玥痕听到兰珀轻轻地问。
漠玥痕叹了口长气,伸手回搂身边的男人,用力地点点头。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找人来演戏呢?演戏是要断了兰珀的念头,也是要断了自己不该有的期盼。
唉!原来他这个任务不只露出马脚,还连自己的心都赔进去了,真是赔大了。
但这次,他却输得心甘情愿。
晨曦透了光,旭日升起,兰珀一如往日地早起,但却不像以往急忙离开那暖床,他带着温柔的笑意,把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漠玥痕舒服地呻吟了声,又把头埋入那宽阔温暖的怀中。
小玥睡得很好,在他的怀中睡得很好。
这个认知让兰珀心情愉快。
他就这样乐于做漠玥痕的抱枕,直到日上三竿有人急切地敲门,兰珀才不得不轻柔地放下怀中的人,前去开门。
这一开门,他就后悔了。
范冰冰穿着合身的华衣罗裙,身上还披着薄透的黑色织锦,曼妙的身子隐约可见,带着勾引的意味。
「早。」她露出笑容。
兰珀重叹口气。
自从他前些日子开始脾气暴躁后,大抵上就没有人敢再来招惹他,只有范冰冰不畏他的暴怒,三番两次来访。
「有事?」
因为与漠玥痕交了心,兰珀的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范冰冰心一喜,以为是自己这阵子的攻势有了效果。
「听下人说你还没用膳,我特地做了几道菜,带来给你品尝。」
兰珀正想要推拒,范冰冰已经推开他,自顾自地走进来。
「你放心,我做的菜可是一流的,味道佳但不油腻,早上用最好了……」她笑容满面,快乐地在桌上布菜。
「不需要。」突然一个冷声直言,「把妳的东西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