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儿----张鼎鼎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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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就想要这么一句话,无论是谁,只要表示愿意要他,就好。
  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来,奶奶姥姥没有来,那些来孤儿院领养的人也没有指过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孤儿院最不受欢迎的孩子。直到那一天,那个人,走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当那个人这么问他的时候,他是有点惊讶的,因为,已经很久没人问他的名字了。
  "你几岁了?"
  那个人又问,他回答了,然后,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我想领养这个孩子,需要办什么手续?"
  领养吗?听到这个词他抬起了头,有点发愣,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个人又对他笑了笑,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吧。"
  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吧......
  一起生活吧......
  这个人真的要领养他吗?他已经十二了,早就过了最佳领养的年龄。而且他既不漂亮又不聪明,穿的又很破烂,这个人为什么要领养他?
  也许是太习惯隐藏了,虽然内心是惊讶的,但他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太多,只是好像有点困惑的样子,于是,刑亦又对他笑了笑。
  对于刑亦来说,这只是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就算领养一个小狗也总要先表示出善意罢了。他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的形象在阿然的眼中是无比耀眼的。
  一直到很久以后,阿然都记得,那一天的刑亦穿了件棕色的半长大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呢绒裤,脚上是一双深棕色的休闲皮鞋。这时候的刑亦才十九岁,这一天又是来陪伴母亲的,所以打扮的非常休闲。他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
  风吹的衣摆和围巾都在飘动,明明是没有阳光的,但在那瞬间,却给人一种刺眼的感觉。
  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好的。
  阿然不断的在心底重复这两句,好的好的,就一起生活吧。
  能去美国,能去富裕的家庭,不过一句话,阿然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孤儿院中阿姨看他的目光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那些过去从不和他说话的男男女女开始围在他身边,嘱咐他要勤写信,告诉他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生活的确是优渥的,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白色的真丝衬衣,小牛皮皮鞋,成打的西装,不要说一个孩子要这些做什么,在邢家,即使才一岁,也要习惯穿西装。
  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的便装,牛仔裤,夹克衫,毛衣,以阿然的身份当然要不到最顶级的,但也绝对是上好的。而且邢夫人本来就是个和善的女人,对弱小有无比的怜悯,阿然的样子更是刺激她的母性,当然,也总算给她找了件事做。
  一间又一间的商店,一条又一条的大街。购物、美发、设计,阿然在邢夫人的带领下蒙蒙然的眼花缭乱。
  可以随便点东西吃,蛋糕巧克力饼干,只要说的出名,都会得到满足,就算是父母在世时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但是他只觉得惶然,还有迷茫,因为很少能见到刑亦,因为刑亦几乎不和他说一句话,就算碰上,也就是随便的打声招呼,如同陌路。
  他不明白,那个人,明明说要一起生活的。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些食物这些衣服都可以没有,他只要穿以前的衣服,每天有两个馒头吃就可以了。他只想这个人多和他呆一些时间。
  是他说要一起生活的不是吗?
  是他把他领走的不是吗?
  他不明白,不过他没有问,他不习惯发问,而且,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得到了解答。
  其实,是他误会了,那不过是一句客气话,或者说,不过是一句敷衍。这个人,就和他那天看到的一样,是耀眼的,他和他的距离简直无法计量。他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领养的一个玩意。不,甚至连玩意都不是,因为他绝对比不上那只从他少年时代就陪他的哈士奇。
  就这么简单,就是这样。这个人虽然带走了他,但并不想和他一起生活。
  但是,他想离那个人近一点,更近一点。那么就努力吧,如果只有努力才能达到这个期望的话。
  努力,拼命的努力,上学、工作,只为了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然后,终于到了那个人的身边。他很满足了,真的满足了,这对他来说,就是在一起生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更多。
  他并不要求那个人的爱情,只要求能够靠近;
  他并不要求那个人的关心,只要求能够被需要;
  他不要求那个人的承诺,不要求怜爱,只要求信任。
  他很努力很努力,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做一个单纯的下属。
  一起生活吧......
  就算不能成为真正的家人,但只要,比普通的下属更近一点就好了。只要这样他就可以骗到自己,可以告诉自己真的是在和他一起生活。
  是啊,他们就是在一起生活吧。那个人吻他,进入他的身体,抚摸他的身体。有时,也会说一些非常像家人的话。
  "说起来,你怎么会叫阿然呢,谁起的?"
  并没有避讳他的身世,很随意的问他,他也很随意的回答:"妈妈最喜欢孟浩然,不过有个叔叔叫浩了,所以就只叫然了。"
  ......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这么喜欢吃橘子,看看,都上火了。"
  对着镜子看着嘴角上的包,他微微皱眉:"恩,看来还是吃的少了,吃的多了就不上火了。"
  "什么怪理论?"
  "是实话,你有看过我吃辣椒上火吗?"
  ......
  "QECD那边你怎么看?"
  "机构臃肿,资金混乱,不过毕竟是老企业,知名度还有一定的号召力。如果收购的话需要有专人负责,还需要挪出大笔的现金。"
  ......
  "我们的乔治议员不满意去年的价格了?"
  "是,他要求再加两成。"
  "两成,他倒满看得起自己的。既然这样,我记得小飞利浦先生最近过的不是太好,如果有我们的支持,我想他会好上很多。"
  "是。"
  "那就加上两成然后给飞利浦先生吧。"
  "好的。"
  ......
  "我的那条宝蓝色的领带呢?"
  "......"
  "看来是不能指望你当贤内助了。"
  "......是你说不让我收拾的呀。"
  ......
  "这件ED的案子就交给你了。"
  "可是......"
  "我相信你,努力做吧。"
  ......
  公事、私事,有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也非常的温暖。阿然很满足,即使知道刑亦同时还和别的人来往也很满足。
  这样就很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这样的生活毕竟是不能长久的。很突然的,刑亦就订婚了,然后,就把他放在了一边。对于刑亦的结婚,他还是有准备的,即使冷淡自己,也是可以想得通的。但是,想得通,并不代表能接受。
  刑亦是一个很讲规则的人,对于未婚妻,就算没有多少爱意,但绝对照顾的十足。
  鲜花、礼物、晚餐、接送,很老套,但一些东西之所以能成为老套,也是因为有用。更何况这些事,看起来虽然不麻烦,但难在长期坚持。更更何况,做这件事的还是风度仪表家世都无可挑剔的刑亦?
  于是,阿然眼睁睁的看着刑亦写一张又一张的卡片;眼睁睁的看着那对金童玉女似的人物共进晚餐;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相携漫步。有的时候,还要负责接送订座和传话。
  "阿然,帮我在克里斯订一个位子,我晚上要和文小姐一起吃饭。"
  "阿然,订十二朵百合,把这个卡片附上去。"
  "阿然,我有一个文件还没看完,现在天气不好,你去接一下文小姐。"
  ......
  阿然麻木的做着,他很惊讶自己的平静。明明那么难过,明明左胸的地方那么痛,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是因为早有准备吗?
  很难过,但并不是不能忍受,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乞求太多。
  "大哥,我怀疑然助理,申请对他进行调查。"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他的嫌疑最大。"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然就在旁边,他觉得有点可笑。没有证据只是因为嫌疑就要调查他,这位平少爷看起来还真是有够厌恶他呀。不过,谁让他和勾语是同学呢?
  阿然知道,自己是要避嫌了,他两天前就做好了准备。手上的工作能完结的都完结了,不能完结的也做了总结。他想,他可以趁这段调查的时候去度个假,休息一下,再回来......恐怕就要准备婚礼了。
  "既然这样,阿然,你配合一下吧。"
  就在他想着要去哪里度假的时候,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开始,他以为是幻觉,只能愣愣的看着刑亦。
  他以为他真的背叛他了吗?他以为他会背叛他吗?他不知道他不会吗?他是有嫌疑,可是,可是,连证据都没有啊!
  他没有想过刑亦会庇护他,没有想过靠着刑亦的信任走过去。但,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吧。
  他愣愣的,刑亦背过了脸,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然后,他就被带了出去。一直到来到古屋,他还在一个懵懂的状态。
  你说过你相信我的;
  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助理的;
  你说过,要一起生活的......
  原来,我这么努力,还什么都不是;原来我这么努力,连一点点的信任都没有;原来我这么努力,在你心中,依然没有一点位置......
  在古屋的那三天他是有点恍惚的,虽然刑亦看来他的外伤并不重,但并不代表他吃的苦头不大,有很多手段是可以不留下痕迹,但却让人觉得非常痛苦的,比如电击,比如针刺。
  他的第一天就是这么度过的,不断的被电的颤抖,全身上下的肌肉失去控制。不仅是难过,最屈辱的是便溺都无法控制。这对阿然来说,比毒打他一顿都痛苦。
  "杂种,你不过是我们邢家养的一条狗,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自觉,别总想用屁眼往上爬!"
  刑平一边拿水枪在他身上喷,一边狞笑着说。这个人终于落到他手里了,从一开始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这家伙有什么啊,竟然让大哥领养他,现在竟然还能天天跟在大哥身边。
  刑亦和阿然都不知道,刑平对刑亦有种发狂的崇拜。在他看来,刑亦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也都应该是最好的,他的伴侣当然更应该是无双的。但是阿然根本不够格,就算阿然并不是刑亦的伴侣。
  刑平自己大大咧咧的,毛病一大堆,但却不能忍受刑亦身上有任何一个污点。如果阿然容貌无双,或者气质上佳,估计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阿然虽然在普通人眼中算的上不错,但却绝对无法和刑亦相比。这在刑平眼中就是大罪。过去阿然被冷淡,他也就算了。但现在他竟爬上了刑亦的床,虽然刑亦已经快结婚了,虽然刑亦还有其他的床伴,但阿然无疑是最不出色的那一个,也是最令他不能接受的那一个。
  "你以为大哥会维护你吗?才不会,大哥才不会在你身上浪费精神!"刑平一边拿着电棒在他身上乱点,一边意气风发的道。
  他此刻心情大好,刑亦这么简单的就把阿然交给他了,这代表刑亦的确没有把阿然放在心上。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用受惩罚。
  阿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刑亦收养的人;
  阿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爬上刑亦床的男人。
  就凭这两点,刑平就有足够的理由恨他。
  电流激的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口水下涎却没有办法闭上嘴,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到一个穿着深棕色大衣,戴着白色围巾的青年对他微笑。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站在大哥身边?文小姐才是有资格和大哥站在一起的!"
  他并没有想站在他身边啊,他只是想站在他的后面,站在比普通下属近的位置就可以了。
  这样也不行吗?这样也不可以吗?
  但是,如果不行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只要对他说了,他自然会走开。他不会死缠烂打的,他不知道吗?
  很痛、很难过,这样没有尊严,这样屈辱。
  阿然不知道在这三天里他是不是有盼望过刑亦,在这三天里,他过的很混乱,他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当他后面再失控也不会有东西流出来的时候,刑平开始往里面塞东西。
  "很爽吧,看看,一个橡胶棒就能让你高潮。"
  不、不是......
  可是身体的变化又是控制不了的,这比肌肉不受控制更令他屈辱。那个人曾经抚摸的身体现在被电棒刺激着。那个人曾经进入的地方现在被一根橡胶棒进出。那个人曾经抚摸过的皮肤被针刺着,注射着令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药物。
  阿然已经不知道是该求饶还是怨恨了,他只是觉得很难过,非常的难过,而更他难过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而就在那个时候,刑亦来了,时间仿佛在这个点上重逢了。刑亦穿着深棕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西裤,光线在他身后形成一个影扩。外面的光线并不见的比屋里的灯光更亮,但是在那一刻却依然有刺眼感。
  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好的。
  阿然有些痴愣的看着刑亦,他希望能够再听到些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希望能有一些温暖。就像十年前那样。
  "这不和规矩,你做的过分了。"
  这是他唯一听到的话。虽然好像是来解救他的,但却更令人无望。不和规矩,这是他唯一得到的。
  阿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古屋的。他只是知道自己在痛,不是心痛,而是全身都在痛,任何一点接触都让他痛的全身抽搐。
  "这一次阿平做的过分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以后不要私下和勾语见面了。"
  "你知道,这一次损失是一方面,季家沾上了,以后会有很多麻烦。你也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不会连这点也想不到吧。"
  这些话听起来很遥远,但很奇怪的,都传到了他的耳中,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他也终于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太会欺骗自己了,最后真的连自己都骗住了。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立场。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刑亦让刑平带走他了,这并不是惩罚,只是警告。警告他不要多想。
  是的,他的确是想的太多,想要的太多了。可是,如果仅仅只是做一个普通的下属,他又何必在他身边呢?
  在那以后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为能接近刑亦而努力。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这种努力是没有结果的。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办呢?
  刑亦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就没有再理他,其他人也不会和他说话,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懵懵懂懂的过着日子。直到接到勾语的电话。
  "以后不要私下和勾语见面了。"
  可是,为什么不呢?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于是,他去和勾语见面了。在一个咖啡馆里,开始,他是心不在焉的,勾语好像也一样,一直没有说叫他出来是为了什么。于是,他渐渐的回过了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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