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忘----四月菊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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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景象变得不在真实,意识逐渐抽离了韩翼的身体。
  突然的一幕,让江文翔惊愕的愣了一下,木然的低头,看见衬衫上一片刺目的血迹,抬头对上那张已经昏迷不醒的脸,傻了眼。他不明白,一向沉着的自己,为什么会在刚才完全失了心智?!
  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宛如一具没有生命断了线的木偶,用一种牵强奇怪的姿势,软软的瘫在床上。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一丝惨笑,似在嘲讽失了心智狂乱的江文翔,又似在讥讽任人摆布的自己,凄楚之极。江文翔俯下身,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微弱但是平缓。又缓缓解开缠绕在他手脚上的麻绳,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拉过丢在一旁的薄被,江文翔转身离开。
  夜,逐渐被远方一点点泛白的天色浸染。空旷的房间里,曙光透过没遮窗帘的玻璃透射进来,照在窗边一张病床上。那里的人,正睡的安稳。
  一夜的辗转,呻吟,床上的人,此刻终于安定下来,一直紧缩的眉头,也稍显松展,脸上多少有了一丝血色。江文翔站起身,抬手试探一下韩翼的体温,看看身旁即将输完的液体,又看看手表,轻步走出病房。
  清晨的街道,冷清而又萧索。路上寥寥几个行人,也都带着满满的倦意,拖沓着不情愿的开始新一天的奔波。江文翔走出医院的大楼,迎着初春略显冷冽的晨风,长长的打了个哈且。这一夜,真够折腾的……
  那天的事情,好像放过的午夜电影一样,在江文翔心里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
  “这个月花亏空了!”车上,江文翔掏出钱夹,抽出寥寥几张百元大钞随意的瞟了一眼。
  “怎么回事?”李赫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没到月底就花光工资,可不是江文翔的特点。
  无奈的把那寥寥几张钞票塞进钱夹,江文翔似是叹了口气“着魔了!”嘴角牵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还有点……给你撑几天?”李赫方向盘一转,缓缓驶进一个高级酒店的正门坡道。今天,江文翔要在这里宴请一位政府官员。
  “过两天再说”江文翔推门下车。就这些年的了解,他知道李赫那点工资,还没等发就已经找见婆家了。不过也不能怪李妈妈,那么个一直没有起色的穷家,要过日子,还要谋划着将来娶儿媳妇,钱不抓的紧点,怎么行?!说起来,李赫这小子,这两年里怎么也没听见有个女朋友?正纳闷,人已经来到酒店大堂。
  这是一间集餐饮、娱乐、住宿为一体的知名酒店。简约但极尽奢华的装修风格,配以行云流水般舒缓轻柔的乐曲,若隐若现的呈现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高贵感受。
  踏在铺满地毯的楼梯上,江文翔无意识的看了眼通往楼上的电梯间,站在最外面的一个身影,却让他着实的一愣。
  多次清洗已经显出褪色的条纹衬衫,加上一条同样褪色的浅蓝牛仔裤。在璀璨的灯光下,依然有些苍白的脸,毫不在乎淡漠一切的眼神,冷绝的身形。这不就是那天夜里,迷离的025么!他怎么会来这里?
  江文翔一边继续上楼梯,一边不由暗自嘲讽自己,答案当然是明知故问了。不过能被带到这种消费颇高的地方,可见是个很有钱,且不愿意轻易亏待自己的主顾呢。
  当晚的宴席进行的非常顺利,散场时,那个脑满肠肥,谢了顶的中年男人,带着满身的酒气,步伐不稳的拍着江文翔的肩膀。
  “弟弟的事情……当哥的……咯”一股子的酒臭味喷到江文翔的脸上,胃里随即起了反应,可是笑容依旧。
  “当哥的……记……记住了”胖子郑重其事的点着头,却是酒态毕露,临了还不忘没轻没重的又拍拍江文翔“弟弟……放……放心!”
  江文翔一边扶着摇摇摆摆的胖子下楼,一边乖顺的连连头,不住道“那哥哥多费心了!”胖子貌似很豪爽的摇着头,僵直的舌头还在嘀咕着弟弟放心,包在哥哥身上之类的酒场套话。
  好不容易把胖子弄上车,吩咐李赫送他回家,又毕恭毕敬的目送车子渐渐走远,江文翔才卸掉一晚上都挂在脸上,讨好的笑容。整了整被胖子搓皱的衣服,缓步走下坡道,准备到前面叫辆出租。途径门口一截半明半暗的转角时,一抹靠在墙上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人虚弱无助的靠在酒店门外不远处的半阴影里,凌乱的头发,一绺绺贴在苍白憔悴的脸上,像出了很多汗的样子。胸口紊乱的起伏,看起来呼吸不稳,有些困难。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的疲软,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一般让人揪心。
  江文翔的脚步不由停滞下来,想要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被强烈想避开的理智压抑着,心里一遍遍的说,这不是英杰、这种人不能沾染。可是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看着他,勉力支撑着摇晃的身体,步履维艰的一步步挪向路口,江文翔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整整三年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一点点放下?即使看见了一个仅仅是外形相似的人,也会这样身不由己的想要抱着护着,也会因为他的境遇而痛彻心扉么?这一生,恐怕都不能忘怀了吧!
  三天后,李赫将一叠打印纸递给伏案工作的江文翔。那是迷离一个叫韩翼的MB所有的资料。
  天空中最后一摸颜色被漆黑的夜替代时,韩翼推开“迷离”厚重的大门,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025”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那天那位连衣服都不肯脱去的年轻客人,他看着韩翼,轻声说“跟我走吧”
  “迷离”的大门在韩翼的推力下,依然半开着,隐隐传出里面暧昧不清的音乐。韩翼背对着他,站着没动。
  “钱已经给过了!”身后,他带着浅浅的叹息声补充道。
  韩翼这才松开手,“迷离”的门,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滑合。
  今夜,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人,韩翼心里咯噔一下提起来,随即又落下。
  那人和他年龄相仿,高个略瘦,在昏黄的路灯下,五官看起来还算标志。衣着精干,头发也很短,初初的感觉,应该是个不差的男人,只是面无表情。韩翼又瞟了他一眼,此时此刻他的这种状态,韩翼很了解,曾经,自己每天也是这样一种状态,站在翎的身旁,时刻准备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呵呵,曾经,太过美丽的曾经……韩翼心里一阵抽搐。
  躺在松软棉滑的床上,韩翼突然有种临近崩溃的疲惫。再华丽、再舒服的床,对他来说都已然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折磨。每每都是苦苦挣扎,欲死还生,每每都是痛到昏迷又从痛中惊醒,床,让韩翼战栗而厌倦。
  清晰可见的肋骨,在江文翔轻柔的指下有节奏的起伏着。潮热温软的唇,蜻蜓点水般啄吻过韩翼身上每一个若隐若现的伤痕,最后停留在小巧的乳尖上,轻咬舔舐。动作优雅的就像在膜拜一个艺术品。
  在他的眼中,藏着韩翼看不透的光彩,似温柔似梦幻似沉迷似深思,又是深沉如海的忧伤。那一抹看似淡然却浓稠如浆的忧伤,不知为什么,忽然灼伤了韩翼的眼睛,叫他不忍再看。
  “你叫韩翼对吗?”低沉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韩翼闻声一个激灵,他知道“迷离”的规矩,每个MB的真实姓名、资料都是绝不会透露给交易对象的。可是这个人却……?
  明显感觉到身下人随着自己的询问,战栗了一下,江文翔脸上露出好笑的意态“我叫江文翔!”
  突然一阵诡异的麻酥感电流般传遍全身,韩翼一怔,他的分身不知何时被对方捏在手中套弄起来。那个历次交易都没人顾及的东西,在江文翔手指灵巧的套弄挑逗下,竟然很快有了生气。韩翼狠狠地咽了口涂抹,不去理会身体越来越明显的快感,依然冷着声音问道“有必要知道吗?”
  “有!”坚决而自信的口吻,自江文翔口中传出。
  下体,逐渐传来一股股冰凉。韩翼下意识的一缩,却被腰畔一支有力的大手牵制住。
  “不愿意吗?”声音带着疑惑也带着质疑。
  不愿意吗?韩翼闭上眼睛苦笑着摇摇头,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感觉到他的放松,江文翔借着润滑剂缓缓的伸进手指,开始做必要的扩充运动。他不想再次伤害到他。
  微弱的灯光下,韩翼漂亮的眉头,随着江文翔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的进入,逐渐纠结起来。调整呼吸,极力的放松,却还是被猛然的一阵钻心剧痛激的差点痛呼出声。手下意识的死死撰住床单,很快,连骨节都泛了白,可是尖锐的疼痛依然叫嚣着穿透每一个细胞,贯穿全身。
  温润的唇,柔滑的舌尖,挑逗般轻轻添上韩翼紧抿的双唇。拉起他无力的双手,环过自己肩头,江文翔身下挺进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下来。可是炙热粗重紊乱的喘息,却毫不留情的泄露着他那迫不及待的渴望。
  韩翼忍着下体撕裂的疼痛,恶作剧般迎合的扭动了几下身体,果然江文翔被激起一身战栗。一抹冷笑,浮现在韩翼唇边。
  汗水一滴滴落在韩翼身上,带着情欲的味道。体内的填充感越来越明显,韩翼唇边的笑,也越来越妖艳,宛如绝望中盛开的剧毒。就让这暴风骤雨来的更猛烈些,让痛苦狠狠的撕裂自己吧!
  那一夜,江文翔没有能够满足韩翼自残般暴虐的愿望,从始至终他都表现的很温柔,很克制,虽然也疼,却并没有多么的刻骨铭心。
  在一切汹涌澎湃都结束之后,江文翔幽幽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墨夜里,从韩翼背后轻轻的响起。
  “知道名字的必要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有很多时候,心并不能被理智左右。虽然韩翼只是貌似英杰,可江文翔就是不由自主的想和他在一起!近一个月的时间,江文翔只要一有空就去“迷离”找他。虽然他总是绷着一张扑克脸,虽然总是爱答不理的不愿说话,虽然一举一动总是表现的那么被动,可江文翔还是觉得舒服。也许是寂寞的时间太久了,也许是对英杰的惦念太深了,待在韩翼的身边,江文翔的心就会平复就会踏实,就会不再那么剧烈的疼痛。
  相对而坐,在一间小面馆里。韩翼放着一旁热气腾腾的拉面不管,才笨手笨脚的在摆弄着一颗茶叶蛋。皮很护,他怎么都削不下去。其实从小,他就对削鸡蛋很不在行,以前要么不吃,要么妈妈或者妹妹帮忙。越弄越没有耐心,韩翼干脆有些急了,手更是变得有一下没一下的毛躁!
  江文翔削好自己的鸡蛋,看见韩翼笨狗熊一样,又急躁又不得要领的摆弄着手中怎么都不听话的鸡蛋,笨拙的有点好笑。于是伸出手,很自然的抢过他手里疮痍的鸡蛋,娴熟的削好,又放到他碗里。
  “趁热快吃吧”
  韩翼却支愣着手,僵在那里,眼中写满不可置信。就在刚才,江文翔从他手里拿走鸡蛋的时候,他们手指的无意碰触,竟然引起了他心里一阵触电似的轻微战栗。
  江文翔只当他是被自己的行为弄懵了,缓和的笑起来,轻声催促道“快吃吧……凉了!”
  这样平静、温暖,安全的日子,韩翼总觉得,象在做梦一样不真实。却又在心里,下意识的隐隐祈祷,希望这梦能再长些再久些……
  可是有些事情就像注定要发生一样的鬼使神差。
  那天下午,韩翼唯一的妹妹——韩非,找到他,一脸的泪痕。
  “怎么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让韩翼变得惶恐。
  韩非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身上,嗫喏着“妈妈病了,都好几天了也不见好转!”
  “赶快带上去医院啊?!”韩翼急躁的责备着妹妹,心里却隐隐的知道了什么。“没钱了?”
  韩非点点头,眼泪更凶了。
  深深的叹口气,韩翼无奈的看着妹妹,心里一片凄然的荒芜。“我这儿还有点,你先拿上带妈妈去看病!”掏了半天口袋,韩翼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翻出来,才一百多块,塞进妹妹手里。这些本来是他以后一周的口粮钱。
  那天夜里,韩翼决定先向江文翔借点钱给妈看病,等月底开了薪,再还他。可是那天夜里,韩翼等了江文翔很久,他都没来。
  就在他犹豫不决是不是要继续等下去时,服务生走过来,叫他去7号桌。那里有个满脸写着性欲,已经色咪咪的盯了他一夜的三十多岁男人,此时似乎已经垂涎欲滴,按耐不住了。
  韩翼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走过去的。“先生,你找我?”声音冷淡之极,甚至带着某种拒绝的意思。
  “SM,最高!”他用一种充满着危险欲望的奇怪声调说道。
  韩翼不寒而栗,最高的SM,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无休止的,最变态的,最残暴的,折磨。
  “5千!”客人似乎看出了韩翼的犹豫,毫不迟疑的抛出杀手锏,看起来他已经忍不住了。
  想想今天满脸泪痕的妹妹,想想家里躺在床上等钱看病的妈妈,韩翼克制住心里难抑的恐惧,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有的选择吗?也许有过,可是上帝却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走出“迷离”,感受着大门在身后无声的闭合,伴随着一种灭顶的绝望,韩翼忽然想起了每夜每夜都温柔之极的江文翔。心里一阵难过,今天你为什么不来?!
  江文翔和哥哥一起送走市发改委的领导时,已经是夜里11点多。马不停蹄的赶到“迷离”,韩翼已经走了。
  问他周围的人,没人愿意告诉他,都显出一副很冷漠很鄙夷的态度。江文翔不觉有些好笑,其实他们自己不也是靠着出卖肉体来混饭吃?为什么却要瞧不起别人,难道是为了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来变态的寻求心理安慰?那真是太可悲了。江文翔一边想,一边带着对他们真正的鄙视跑去吧台问收钱的人,他头也没抬的说“025出工了!”
  “多少钱?”以前韩翼无意中提到过,有时SM可以用价钱来衡量程度,他突然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
  那人抬起头,认出他来,礼节性的笑了笑,态度也有所好转。“五千”。
  江文翔闻言,不觉皱起了眉头,心里也随之咯噔一下,越来越糟糕的感觉,让他变得不安,声音也不觉冷峻急切起来。“他们去哪儿了?……是后面吗?”
  “先生……你……”
  “他们去哪儿了?!”江文翔几乎怒吼出声。
  那人有些害怕,连忙低头翻看账本“这里登记的是……文忠巷!”
  文忠巷?!文忠巷是东城区旧城改造的一部分,也是整个东城区,将来最大的一块住宅区。晚上同发改委领导吃饭就是为了探明究竟,最近已经有好几家大型地产公司都在盯着这个项目,跃跃欲试了。可是他们怎么跑那儿去了,更加不祥的感觉由然而生。
  江文翔同李赫驱车赶到文忠巷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分,整个文忠巷都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寂静如死。这里是典型的棚户区,所以房屋结构复杂,有些房子是挤凑在一个大杂院里,而有些条件稍好的则是独门独院,甚至还有些院中院。江文翔和李赫只能举着电筒,挨家挨户的找,很多房子都已经是人去楼空,破败不堪。还有少数钉子户,因为想要更多的拆迁补偿费而迟迟不肯离开,但此时也都挂上窗帘睡去,不知虚实。
  每到这种时候,江文翔就给韩翼打电话,趴在门上,仔细辨别房子里有没有声音传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文翔心里的不安就更加重一些,像山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电话一直响却始终没人接,江文翔每一次拨通那个号码的时候,心里都急切的祈祷着,希望能听见他的声音,哪怕能从近旁的房子里听见铃声也行。可希望一次又一次破灭,眼看着,东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他也没能找到韩翼!
  “真是破地方,怪不得政府要拆!”李赫有些愤愤的低声咒骂起来,一抬脚踢开一扇破败的烂木门。
  “吱呀”门因为受力,颤颤微微的打开来,露出里面一处极为隐蔽的院中院。江文翔闪过李赫,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房门也是虚掩的,轻轻一推,缓缓打开。几乎就在门打开的同时,江文翔和李赫都看见了蜷缩在屋角土炕上的意识迷乱的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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