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殇歌----木羊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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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衣男子此时已按耐不住。
  思雨用那倔强仇恨的目光盯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嘶哑地警告着:“你若敢碰我,主子定不会饶了你!”
  “哈哈哈哈”黄衣男子笑的猖狂放肆轻蔑:“你以为你们主子会在乎一个下人死活吗?”
  下人,是啊。冷府最多的便是下人。几两银子买断一生,生死由主。
  而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冷毅尘又怎会在乎一个卑微的下人死活?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在听到这个人说你不会在乎我生死的时候,我会有窒息的感觉?
  耳边有人轻轻地说:“他明知我们喜好男色,若是在乎,又怎会单独留你在此?”
  思雨蓦然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未发一言。
  衣袍已被扯落,黄衣男子淫笑着用手滑过他的背,思雨颤抖地更加厉害,如风中的树叶,单薄无助。
  纵使心理如何的抵抗与厌恶,可是身体的反应却着实地背叛了他的心。
  周围阵阵放浪的笑声传入耳中,如此刺耳,他们的表情如此狰狞。
  思雨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生光明磊落,未曾做过任何卑鄙龌龊之事,却不想今日落得如此田地,竟被男人侮辱。
  可悲之极,可笑之极。
  身体的反应愈发强烈,纵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抓破了自己的手臂,却仍然无法制止理智的逐渐消逝。身体深处不断叫嚣着需要发泄的欲望,逼的他无路可退。
  思雨仅剩的理智告诫自己不允许被如此践踏,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以死保护自己作为男子的尊严。
  “住手!”正欲咬断舌尖自尽的思雨忽的听到了这一饱含着万千烈火的怒吼。脑中似乎突然清明了起来,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冷毅尘神色可怖地盯着黄衣男子,紧握的双拳吱吱作响,似乎要捏碎骨头般,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让本还在一旁起哄的人群几乎站不住,心惊胆战地地退了出去。
  黄衣男子见状,脸色也变的苍白,额间冒出了冷汗,只有声音还勉强保持着镇定:“冷兄何必在意,他只是个下人罢了。以前……以前不是经常如此吗?”过分紧张的他忘了自己的手此时还游走在思雨的身上,竟无意识到拿开。
  “放开他!”冷的几乎如冰窖里出来的声音。
  “你……你你……”黄衣男子惊愕地望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匕首,过度的意外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动我府上任何人,但是,”冷毅尘看了思雨一眼,“唯独他不行!”
  “你知道我们的规则,既是如此,那为何之前还要把他留……”
  “解药!”冷毅尘却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冷毅尘和思雨离去的背影,黄衣男子一脸了然地笑了笑:你我交识十多载,你想什么,我又岂会不知?呵呵……
  “对不起”
  思雨猛然睁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对不起”冷毅尘伸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庞,目光竟有些闪烁:“我不该把你单独留在那里的……我……我怎么忘了他们……对不起……”
  原来你并不是故意把我留在那里的,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思雨微微地笑了。
  “我的大意险些让你……来剩,你……恨我吗?”
  看了他一眼,思雨摇了摇头。
  若不是他及时阻止,此时自己恐怕早已被辱,所以,又怎会恨他呢?
  见他并不怪自己,冷毅尘放下了心,微笑着让思雨好好休息,留了两个下人伺候,这才离开。
  媚药事件后,思雨被勒令养了半个月的伤,即使他伤的其实并不重。
  这半个月内,发生了一些小事,当然,对冷毅尘来说,只是小事而已。
  比如冷毅尘天天过来探望思雨这个准‘下人’,嘘寒问暖万般关怀;比如为他备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并配备下人若干;比如送来上等织锦新衣数套,古玩数件等等。
  于是,毫无悬念的,流言四起,府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不是下人的下人---来剩。
  明明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却不用他做任何事,养伤期间,主子天天探望不说,甚至还赐给了他独立的院落,衣服古玩无数;说他不是下人,可他却又没有自由,主子在时须时刻跟在身边,不得离开主子五丈之外。
  主子的用意何在,似乎无人真正知晓,而好奇心却人皆有之,于是各种猜测络绎不绝。
  虽然各种猜测五花八门,但最多确是男宠的版本。
  版本一:主子见到来剩一副‘花容月貌’后对其一见倾心,遂留在身边,百般宠爱。
  版本二:来剩仗着自己一副‘花容月貌’勾引主子,因他狐媚功夫了得,主子暂时被他迷惑,遂对他百般宠爱,而每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是以备随时恩宠……
  虽是两个版本的男宠,但大多数人却都认为是第二种,相比于主子对其一见倾心,他们更愿意相信是来剩主动勾引。
  主子爱上他,那他便可以永远荣华富贵受得宠爱,而若是用手段勾引了主子,早晚会有失宠的一天。
  这便是人很微妙的一种想法,大家虽不说出来,但却又彼此心知肚明。
  而只有在无人之际,那位当初带思雨进来的胡子已半白的老人,才会无奈地摇头:但愿,但愿主子会放过他……
  思雨自进府开始,一直都跟着冷毅尘,自认为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更莫说是从未见到过的老夫人了。
  所以,当雍容华贵却一脸杀气的老夫人地出现在门口时,思雨除了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地相互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老人家沉不住气:“你就是来剩?”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厌恶,仿佛多和他说一句都会污秽了自己似的。
  见她如此语气,思雨倒是更加疑惑。
  明显的不屑鄙夷加厌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惹人厌,还是惹了一个似乎都没见过没接触过的人。
  虽然不解,却也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声:“是的,老夫人。”只不过因之前冷毅尘警告过他伤未全好不准下地的关系,仍是半靠在床上回复而已。
  “哼,果真生的妖孽,勾引男人的本事也不小吧?尘儿可是被你迷的团团转,为你这个狐媚子连丞相家的公子也得罪了……”
  妖孽?迷惑?狐媚子?勾引男人?
  为什么这个老夫人似乎说每一件都应形容用在女子身上,可又每一样都是在说自己?
  他思雨什么时候勾引过冷毅尘?又是什么时候让冷毅尘迷得团团转了?为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老夫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还有所谓的得罪丞相家的公子之事,完全是对方欲行淫,冷毅尘阻止了而已,这事明明就是对方的错,为什么却要怪到自己头上?
  思雨抬头扫了一眼来人,除了老夫人和老管家以外还来了两个家丁,拿着手臂粗的木棍,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思雨忽然就明白了,今日老夫人想必是专门来找自己麻烦的,可是事已至此,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老夫人,我想您是弄错了。来剩只是一个下人罢了,从未勾引过主子,我们一直都清清白白,老夫人若不信,大可直接问主子。
  至于得罪一事,是那丞相之子先欲对小人行奸淫之事,主子见状阻止了而已,此事小人并未觉得自己或是主子做错了什么。
  对方既为朝廷重臣之子。本更应当首当其冲恪守律法,为百姓树立典范,可他们非但不遵守,反而光天化日之下意欲行奸为人所不齿之事,主子如此做法保住了他的名声,也阻止他触犯国之律法,照理说他应该感谢主子才对,怎能说是主子是得罪他呢?……”
  思雨一番陈词,老夫人竟一时无语,半响,才冷哼道:
  “好一张灵牙利嘴,若是让你在府中再呆一段时日,恐怕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以为自己便是冷府的主子了吧?”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老夫人才是主子,小人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既然还知道老身是主子,那就该知道对主子不敬的下场。”老夫人说到此,突然利喝,“来人,把这不知礼数的下人拉下去,杖责二十!”
  当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过来把他拖下床的时候,思雨就真的蒙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老夫人打他的理由。
  “理由?作为冷府下人,见到主子非但不行礼数,主子站着,奴才却躺在床上说话,藐视我们冷府家规,为大不敬,此为其一;媚主求荣,此为其二;故意挑起事端,引得尘儿与人结仇,居心不良,此为其三;其四……”
  思雨忽然就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真谛。
  即使自己真的毫无过错,在她们嘴中也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
  坐以待毙吗?当然不可能,他思雨不是傻瓜。所以很干脆的准备脱手,虽然他武功不济,可对付两个家丁,从他们手中逃脱,思雨还是有着足够的把握的。
  如此想着,正欲动手,抬头却对上老管家皱眉示意的眼神,警示着他勿轻举妄动。
  对于老管家,思雨一直都尊敬的。不仅是因为他引荐了自己,更多的是在往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老管家待他更像是一个长者对待自己的孩子般,和蔼可亲的样子,让思雨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心,有时也会给他一些忠告,比如有一次告诉他‘亲眼所见的,未必就可信’……虽然不明白说此话的用意,但思雨知道老人是真的对他好,真的关心他。
  可是现在老管家频繁对自己眨眼示意,让他不要反抗,这让思雨很困惑。可转念一想,老管家既然如此冒险示意,必是有他的用意,就听了他罢。
  只是自己这伤……一想到旧伤未愈又要添新伤,思雨的表情就别提有多哀怨了。
  思雨绝对怀疑那两个家丁也是跟自己有仇的,否则为何把自己往死里打。
  一时间,后院惨叫连天,堪比人间地狱。
  听到惨叫的下人表情各异,可怜的,可惜的,无奈的,不屑的,最多的确是幸灾乐祸的。对于他们来说最高兴不过的事莫过于妒忌的对手遭殃了。
  就在思雨以为自己要痛晕过去的时候,一声在他听来简直堪比天籁的声音传来:“住手!”
  转眼,冷毅尘已奔到他身边,二话不说抱起他就走。
  那老太懒洋洋地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十杖刚好完毕,尘儿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于是,思雨更加哀怨地看了冷毅尘一眼,然后便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之后……继续养伤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中,冷府有了些许变化。确切来说,是冷府的下人变了。
  那日思雨是真的痛晕了过去,不知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自从那日之后,思雨便发现了府中的小厮丫环们突然对他恭敬了起来,虽然以前也不赖,可是他就是感觉他们的态度跟原先不一样了。
  比如说,虽是伺候自己的,以前直接称名字,可现在却称他为公子;以前彼此之间还会打趣说说笑,可如今他们每个都小心翼翼地样子,有时故意逗他们,他们也不敢笑……
  所有的人对他的态度都在改变,就连冷毅尘,也变了……
  杖责第二日,冷毅尘过来看他。盯着面色苍白的思雨看了半天,终于只说了一句‘你好好养伤’后便没有了下文,思雨亦不言语。
  之后就如约定好了一般,彼此再不提起杖责之事,好像此事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冷毅尘每日探望他的时间越来越长,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深沉。彼此相对,却静默无言。
  他与冷毅尘,便以这种奇异的方式相处着,日复一日,一直到他伤完全好。
  他从来没有问过冷毅尘为什么冷府的下人会突然对他如此恭敬,为什么会称他为公子。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冷毅尘以他独特的方式在保护他,认可他,对他来说,这便足够了。
  在思雨伤好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他仍然被禁锢在冷毅尘五丈以内的地方,仍然没有机会寻找卷轴,仍然不用做事,仍然一如既往地被人某些人经常性的忽视。
  除了其他下人对他的态度愈发恭敬以外,似乎一切如常。
  而只有思雨自己知道,心中某些情愫正在慢慢地生根发芽,而这种确认的情愫让他坐立不安。
  究竟从何时起对冷毅尘有了异样的感觉?
  是在被杖责后毫不犹豫地抱起他的时候?是在对那个黄衣男子说‘唯独他不行’的时候?他开始温柔地对自己笑的时候?还是第一眼见到时便已心动?
  第一次……思雨有些迷茫,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脑中似曾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只是当时不及抓住,而这种奇怪的念头,便是因为动心的缘故吗?
  可这又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对同性动情,而且还是一个如豹一般危险的男人。
  尽管想否认,想逃避,可是每次那个男人温柔的看他时,会心跳加速;听到黄衣男子说那个男人是故意留他在那时心会痛;听他说‘唯独自己不行’时会欣喜;当那个男人抱起他时会觉得安心……
  所有的这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诉了自己:他思雨真的动情了,为这个危险的男人动情了!
  即使一切都是那样的迅速与莫名其妙,即使是那样的荒唐可笑,却都无法抹去自己对他动心的事实。
  而那个男人……
  不断传来的闲言碎语,他对自己的保护,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有那些意味分明的眼神,纵使再笨,也知道那些刻意被自己忽略否认的事实------冷毅尘亦对他有情。
  互相有情,却彼此都不点破,这样的相处方式无疑给了思雨一个最安全的台阶。
  其实他心里很害怕,很怕有天冷毅尘对他挑明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管回应与否,终究这份感情注定是要受伤。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会为冷毅尘放弃卷轴,那是他的使命,纵使再如何地爱冷毅尘,他也不可能弃家人性命于不顾,而他亦相信冷毅尘亦不可能会为了他交出家传至宝的卷轴。
  这是他们双方致命的结症,无法调和无法开解。
  于是,这一层互相都未捅破的薄膜,成了思雨逃避将要发生的问题的最好屏障。
  思雨的小心翼翼,思雨的犹豫不决,思雨的担心和害怕,冷毅尘悉数看在眼里。
  这个真正内心如他外表一般冷漠的男人,不开导,不安慰,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掌握在他手中的无措男子。
  青山绿水,虫鸣鸟啼,到处都显示着勃发地生机,山道上,两匹矫健的马欢快地奔跑着。
  思雨从小便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喜欢到游山玩水,所以常年几乎都在各地游历。
  自从为了卷轴之事入了冷府后便一直被闷在府中,这几个月来思雨几乎要被憋疯。所以当冷毅尘说去京城办事而要他同行时,思雨兴奋的彻夜未眠。
  即使第二日顶着一对灯笼眼,明显睡眠不足,一路上却仍然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影响他一边赶路一边游玩的盎然兴致。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很惬意,如果没有发生这个意外的话。
  从离开冷府开始,思雨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有消失过,只是当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指着他胸口的时候,他便再也笑不起来了。
  一个武功三流的剑客在唯一的武器--佩剑又在身边的情况下,面对一个武功一流的侠士来说,自保的成功率都是微乎其微的。
  于是,极度有自知之明的思雨非常干脆放弃抵抗,眯着地看着锋利的剑尖刺向自己的胸口,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意味,虽然当时其实是在纳闷对方为何要杀他。
  剑尖离心口只有两寸,或者,只有一寸,突如其来来一块碎银掷向剑身,使得寂静的夜空划过一道尖锐的碰撞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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