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中]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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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广宗毕竟老辣,道行也高,刚才的啸声对他影响不大,现在恢复的也快。他却并未马上展开攻势,反饶有兴趣的看着程墨玉,侧耳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时一个清澈空灵的声音响起:"玉,把阿九带上,我们走。"

程墨玉面色恭敬:"是。"
秦诺双臂张开挡在程墨玉面前:"休想。"
程墨玉眯缝着细长的眼,上下打量:"士别三日,还是这般冲动无脑。"
秦诺站定,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身上的伤口因他的紧绷用力而开裂,血无声滴淌。
程墨玉轻声唤:"主人--"
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听不出方向,人仿佛被声音笼罩,音量不大却清晰的很。
"玉,你不想拿他试试你的新法术吗?"
程墨玉面无表情,低头应道:"遵命。"

话是这么说,可看他的架势却并未有放下阿九的念头。他单手夹住阿九,另一只手向前伸出,掌心朝上,远远对准轻吐一口气,一团幽绿色火焰噌的一声冒起。再一吹,那火焰便从掌心飘开,长了脚似的朝秦诺飘去。

第六章 始皇帝

秦诺不敢怠慢,立马现了原形,青色的长毛覆满全身,前爪伸直,背微拱,张开血盆大口仰天怒啸。
火焰微微一震,像是被吓住了。墨玉喝道:"去--"
那幽绿色的火焰像听得懂话似的,突然变速,朝秦诺猛扑过去。

秦诺一声低啸,一跃而起,从火焰斜上方飞过。那火焰长了眼睛一样,掉转头又飘了过来。
墨玉夹着阿九,行动并不快,嘴唇上下翻动却是飞快。阿九依在他身边,尖着耳朵也没听清念得什么,只听见嗡嗡声。
火焰上下翻动,每扑一次就大出一圈,几次下来已经有脸盆大小了。秦诺闪躲得越来越困难,正面攻击又没有丝毫效果,反会被火焰灼伤。
阿九虽被制住,行动不便,头脑却清醒。就在那团火焰再次朝秦诺袭来之际,他突然高声道:"胡不归,我跟你走。"
火焰临空紧急刹车,停在半空。
墨玉打个响指,噗得一声,幽绿色的火焰灭了,只留下一道青烟慢慢散去。

秦诺趴在地上喘气,末了,变回人形慢慢站起来,他这次没有说话。
说话的人是孟广宗:"我们的事还没了,木念九同学要走了吗?"
墨玉低喝:"别挡道。"
孟广宗笑:"小鹦鹉有了靠山,说话底气真足!想当年我叱诧风云那会儿,你连蛋都不是。"
墨玉冷哼:"千年僵尸有什么了不起,我昨天还见着一个呢。"
"哦?这么说这城市果然还有别的僵尸存在,看来我倒是该会会他了。"孟广宗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阿九,意味深长。
"你会你的,别插手管闲事。"墨玉拦腰抱起阿九,便要抬脚离开。
孟广宗却不买帐:"这可不行,他非要诬蔑我杀了人,你把他带走了,我这不是有冤没处申吗?"
墨玉不理他,抱着阿九硬闯。
孟广宗如影随形,无论程墨玉怎么走,都被他绊住脚步,迈不开腿。
程墨玉腾出手,吹口气,幽绿色火焰飘起,叫声"去",火焰朝孟广宗飞去。速度并不快,孟广宗却不躲不避,冷笑着看火焰直直朝他飘来。火扑到他身上,烧着了他的衣服。他拿手轻轻拍了拍,弹了弹,像是拂掉身上的灰尘。
没有征兆的,火灭了。
墨玉大约没有料到自己的法术被对方儿戏般破解,呆了。
孟广宗却趁着他发呆的片刻一个箭步上前,拽了阿九拉到一边,推给了秦诺。
这突然的变故使在场每一个人都惊诧万分,只有孟广宗一个人在得意的笑。

这次,胡不归的声音再度响起:"阁下隐姓埋名数千年,如今却来插手我胡家的家务事,是否有悖常理?"
孟广宗收了笑容,不怒自威:"他姓木,你姓胡,少拿家务事唬我。"
胡不归道:"同母异父,有何稀奇。再怎么说,我也是阿九的哥哥。"
不等孟广宗说话,阿九抢着说道:"我没有哥哥!"
胡不归放柔了声音道:"阿九乖,有些误会还要咱兄弟俩当面解开,别被外人得了空子。"
阿九被他这么一说,反不知如何应对。孟广宗却接了下句:"既然是兄弟何必用强?你这做哥哥的到现在也不肯现身,让人如何相信?"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片寂静,半晌没有人答话。
孟广宗冷笑道:"原来是个见不得光的主。"
程墨玉怒斥:"不许诋毁宫主!"
一个声音自小巷深处飘来,清澈动听:"玉,不得无理。"

阿九把手搭在秦诺肩上,强撑着朝声音来处观望,灯光背影处一道人影卓然独立。

夏夜也有凉风,风过处,紫衣飘飘,玉珏轻响。
程墨玉忙上前去,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请宫主责罚。"
紫衣微动,已然身前:"对手过强,不必自责。"
程墨玉张了张嘴,退在一边。

阿九这才看清来者模样,在这大都市之中敢于不加掩饰的妖为数不多,这胡不归就是一个。
但见他一身紫色长衫外绣金丝狐狸头像,内着白色裘衣若隐若现,腰间佩玉珏一串,金穗若干,脚蹬白色软靴,手执一把折扇且笑且摇。
阿九把目光移到胡不归脸上,暗叹了口气,难怪这厮张狂,怎么也算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咋差别就这么大嗫?

金发紫眸,完全不作掩饰的妖异,每一分神情都在昭示着他与生俱来的不同。
阿九很不争气地被折服了。
"胡......"
"叫我--哥哥,或者不归哥哥。"胡不归的声音不大,却透着霸气。
阿九再不争气一次:"哥......"
"乖。"胡不归绽放了登场后的第一次微笑,象牙色的双颊上紫罗兰般幽暗的眸子散发光彩,挺直的鼻梁下面水色唇线轻扬,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阿九暗骂自己小白,可眼睛就是无法从胡不归的脸上挪开。
孟广宗低沉的声音响起:"青丘山出了阁下这样的新主,自当恭贺。"
胡不归笑,阿九却看得背上一阵阵寒。
"孟广宗,这名字取得不错,任谁也想不到这平凡名字下隐藏的‘人'当年是何等叱诧,何等威风......"
孟广宗面无表情,声音也平静无波:"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胡不归故作惊讶:"怎能不提?没有您这位‘千古第一帝',何来今日泱泱中华之国呢......"
阿九听得脑袋嗡嗡乱响,秦诺眨巴眨巴眼,完全不在状况。

夏夜苦短,东方泛白。
一夜间发生这许多事,阿九的脑子还真是转不过来。
暂且不提杀人事件是否真非孟广宗所为,单就他的身份问题就令阿九吃惊不小。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始皇帝,中国千古第一帝。
如今却说这吸血为生的千年僵尸,这个整天呆在学校里教着枯燥历史的孟广宗老师--是秦王嬴政,任谁也不信。
阿九快要错乱了。

孟广宗依旧面色平静,他自己也很佩服自己的沉稳,这样的心境是经过了多少岁月磨砺才换来的。他早就不是那个站在宝座上一呼百应,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君王,早就不是了。
长生,曾经的梦想,成了延续千年的梦魇。

夏雨绵密,不似今日。
数千年前的天空,清朗剔透,细雨夹杂着落花簌簌飘下,落在咸阳宫殿下绵延的石阶上。
赢政侧卧在龙榻之上,身后是两个打扇的宫女,羽扇轻摇,大气不出。
榻前立一人,天阴光暗,看不清面容,只觉得猥琐。
不错,正是这二字--猥琐。

始皇帝目光如刀锋刺骨,划过咸阳宫冷寂的空气,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低头垂手,卑微得如同蝼蚁。
始皇帝满意一笑,转瞬即逝,脸上又恢复了冷峻刚毅:"徐福,朕一早还提起你,你就回来了。"
徐福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始皇帝陛下万岁,小人蒙陛下隆恩,万死不辞。"
赢政冷笑,这厮倒聪明,先歌功颂德,怕是差事办砸了,想保命。
念及此,眼中多了分寒意,杀心已起:"徐福不必自谦,当初向朕主动请缨的是你,如今定不负朕望。来人啊,赏--"
徐福长跪:"小人不敢求赏,只望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
赢政诧异,徐福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乌青的唇一字一顿道:"陛下天恩浩荡,恩泽四海,小人得蒙圣恩终不负众望,求得不死之药,献与陛下。助吾皇万寿!"

长生不老,不老不死,居然唾手可得。
朕果然天命,千秋万世,传之无穷......

"哦?"一个字出口,掩不住的惊喜。自己猛觉不妥,住了口,稳着身形慢慢起身,道:"这世间真有不死之药?"
徐福声音尖细,赢政素不喜他说话,如今听了竟不觉难听了。
"回禀陛下,药已经带回来了,就在殿外。"
赢政皱眉,寒意弥漫:"为何不带进殿?"
徐福忙道:"因是活物,未得陛下恩准,不敢擅自作主。"
赢政眼中寒意尽消,露出难得的微笑:"准--"

敬献仙药,非同寻常。
择良辰,沐浴焚香,着龙袍居正宫而坐,摒退左右,只待吉时。
"仙人仙物,见得人多了怕失了灵气。"
只一句话,就能让万事小心的始皇帝撤了防护,"长生不老"果然威力无穷。

"仙物"被装在一个红漆大木箱里,抬箱子的卫兵悄无声息得退出大殿,只留下徐福跪在木箱旁边。这猥琐的男人就算穿着赏赐的官服也照样猥琐,让人不由得反胃。
赢政今日却看他格外顺眼。

掩不住的喜悦。
即便是始皇帝也难逃人之根本。生老病死,任你是天子平民,一视同仁。
生死有命,可他是天子,是天命。
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白发却悄悄爬上鬓间,才过不惑,就老了吗?

有了这仙药,便不会死吧?
不老不死,这才是天命。他笑。

第七章 长生

笑容僵在始皇帝的脸上,如定格一般,久久不变。
目空一切的王啊,何时曾有过这样惊恐的神情,就像,就像见了鬼......
鬼,不,比鬼更可怕。

黑色长袍,猩红色披风,长发及地,绿眸血唇。
他想过各种"仙物"的模样,没有一个是这般光景,更何况这"不死药"竟然是个"人"。
难道还真要吃人不成?

"吃人不好吗?"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上空。
读心术?
赢政心惊。
"不必惊慌,我只是来满足陛下愿望的。"血色的嘴唇向左右裂开,不经意露出两颗獠牙。
"来,来人--"虽心慌,但王者威严尤在。只是底气不足,尾音弱弱的在空气中飘荡,消失于黑暗之中,没有回应。

"陛下有何吩咐,小人自然效劳,不必唤人了。"徐福尖细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赢政头皮发麻,素来只有他掌控别人,此刻却换了他人掌控了他的情绪。
这黑衣怪人说是来满足自己愿望的。信,或不信?他竟没了主意。
似乎今天也不需要他拿主意,因为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一切都那么突然,突然得当他第二天从床上惊醒时,也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
可惜,这梦做了千年,没有尽头。

公元前219年,方士徐福毛遂自荐愿去往东海之外的蓬莱、方丈、瀛州诸仙岛,为始皇帝寻求不死灵药。
同年,他悄悄回到咸阳,密见始皇,二人密谈至深夜。几日后徐福整装出发,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还带走了三千童男童女,装载了各式珍奇异宝,再次东渡。
传言四起,都说这东海原是有神仙的,只因没有礼物,显不出诚意,故而徐福没有求来。这次始皇帝如此大方,可见不死药确有,再去一次定能带回。
然而,徐福却一去不复返,从此再无音讯。
诺大的咸阳宫,无人敢问,无人敢提,有宫人私下窃窃议论,第二日便没了踪影,连个尸首都不见。

四十岁的始皇帝,目光如炬,如日中天,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千秋万世,只他一个人便成。
不用什么二世、三世......万世,只一个始皇帝就是永恒。

饥渴难当的痛苦很快便被不老不死的喜悦填补,两鬓华发重现乌丝,皱纹在一夜间抚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都说女人在乎容貌,从来不知道,原来身为天子的他也会因容颜改变而惊喜。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饥渴,对鲜血的欲求不满。
但他是天子,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杀人如同杀死地上的蝼蚁般轻松。他要做的只是掩盖,高高在上的始皇帝如神般伟岸,如何能与嗜血的魔沾上关系。
一个,两个,三个......有了开始,就没有结束。
吃人吸血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那些被他吃掉的人临死前苦苦哀求的模样成了他梦境的一部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不会死,多美好......

骊山封土,这是他登基第二年身边的谋臣们根据古礼法为他所选的长眠之所。
十四岁的始皇帝,少年不知"死"滋味,他竟曾深深喜欢这峰峦秀美的骊山。岁月无情,十四岁和四十岁之间的不同决不只在于数字顺序的颠倒。
他老了,他开始憎恨那个将来会埋葬他的地方,他甚至变着法的折磨那些为他修建陵墓的匠人,残暴而无情。

而如今,那座修了数十年的墓穴成了摆设,他永远也不会住进去,他不会死。他想笑,却只牵动了一下嘴角,做出一个古怪的僵硬的表情。
不能停工,就算是摆设也要修下去。
他想看,想看看这耗费了他半生心血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如同他想看看这绵延不绝的万里长城。

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始皇帝遣大将蒙恬北逐匈奴,又让人在战国秦长城的基础上加以修缮,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筑长城万余里,以防匈奴南进。
史称秦长城。
史?多少年后当他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连嘲笑都倦了。

秋风萧瑟,尽荒凉。
立于长城之上,巡视只是个幌子,也许只有这些能看到摸到的东西才能令他有些存在感。活着,似乎没什么意义。
登高望远,极目江山,夕阳西下,已黄昏。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杜牧

后人未见阿房宫,却也知道这宏伟瑰丽的绝世建筑。这些美好的建筑,都是他的杰作,他的,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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