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风，你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但为什么你不能说出来呢？难道你从小到大想要的，长老我没有满足你吗？"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长老你给不了。这世上我只信自己，我要守护的也只有我自己和青风，其他一切都与我无关。"
"你这么做，有为青风考虑过吗？"
"我这正是在为青风考虑，才不得不这么做。"
"你认错吧。"
"我何错之有？"
"棋风--"
"杀吧，反正这行刑台早已站满了鲜血，也不差一个我了。"
"棋风--"
"长老，您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么一个人。"

黑衣的棋风在夜的掩映下是那么英俊，就连平日里青风觉得过于宽阔的额头现在看着也是如此和谐美好。

棋风，青风的哥哥，总是那样若即若离爱着青风的唯一的亲人。永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护着青风，却又没有一句爱护的话。
但今天，哥哥说他要守护的只是自己和青风。这让青风感动得想哭。
他不知道哥哥去那里做什么，但他猜应该和自己有关。他不知道哥哥是去救子轩还是去杀他，此时此刻，他无法思考，也不敢思考。
棋风，在求死。

青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伏下身子，一步一跪朝行刑台爬去。
雪是冷的，以前他就知道，但今天才算真的感受到。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冷了，却原来还有东西比他的皮肤更冷，比如这地上的雪，比如这胸口里面的心。
他没有眼泪，可是他知道自己想哭。欲哭无泪的感觉，你有过吗？

一步步，一步步，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长老看着棋风，棋风的目光却一直朝上。
这里是地下，上面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月亮，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青风在爬，长老终于把脸转向他："你想为你哥哥求情？"
青风没有回答，继续一步一步往前爬。衣服下摆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线。
棋风的脸也转向他："青儿，起来。"
青风仰起头："不。"
"不要做无意义的事。"
"哥，让我陪你。"
"傻瓜，你要陪的人不是我。"
"哥--"
"算了，你走吧。"

只有青风知道棋风在说什么，原来他终于还是知道的，自己的事怎么也没能瞒过如此精明的哥哥。

棋风没有被马上处决，冰雪之城出了大事，所以没有时间来处置他，棋风被关入了炼丹房。这次是三把锁，三大长老各持一把钥匙，必须三把钥匙同时开启方能入室。
青风被带回了房间，门外守着侍卫。
长老在商议对策，这是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一个闯入冰雪之城的异族这么莫名失踪，怎能不让大家人心惶惶。
执事长老脸冷的像个冰雕，声音也突然沙哑了许多："这次揪出内奸的计划是守护长老的意见，这犯人最后的关押地点也是他才知道的，还是请棋长老先说。"
守护长老是这里最年长的人，却因为心胸豁达而看上去并不显老态，而就在这一夜之间，他竟老的让人心酸。
行刑长老不忍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棋长老，也是那个异族太狡猾，才趁着我们夜审棋风的时候冲破迷阵逃了出去。我们当时也是大意了！"
执事长老鼻子里冷哼一声："哼，玄长老，你那徒儿去请玉清大人至今未归，殊不知是否真是去请大人，还是......"
"风长老，你说话可要有凭有据，莫要血口喷人！"行刑长老也算好脾气，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哼哼，我又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心里没鬼，自然坦荡，何必动气呢！"
守护长老终于长叹一口气，缓缓道："风长老，你不必拉了玄长老说事。此事出了岔子，也是我考虑不周所致，有什么罪责，待玉清大人来了，我领了就是。"

执事长老到也见好就收，推笑道："棋长老也不必如此，自然是禀明了玉清大人再做定夺。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只怕现在要委屈长老一时半会了。"
"风长老，你想做什么？"行刑长老怒道，"你该不是想把棋长老关押吧！"
"这也是为了棋长老好，避嫌嘛。"说着，风长老转过头对着棋长老笑道，"棋长老，您说呢？"
棋长老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唉......风生啊，你果然还是没忘。"

青风这一天之内脑子扭不过来，先是尹子轩被抓，然后是哥哥私闯禁地被关起来，现在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守护长老也被关了起来。青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玄冰也一直不回来，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红鬼叔叔被派去看管守护长老，也算是行刑长老求来的，至少不会让守护长老受罪。
守门的人也换了，青风想要出去看看情况，也是不能了。
子轩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救走的？他脱离危险了吗？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青风的脑子里都是一个又一个问题，这些问题搅得他寝食难安。
他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出去一次。

他必须去，就算找不到子轩，他也要去找玄冰，他还要去求那位高高在上的玉清大人，求他放过棋风和守护长老。
青风从小没有单独做成过什么事，第一件就是独自一个人救了尹子轩，他没想到会闯出如此大祸，他现在必须去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就算被玉清大人责罚，就算是死了，他也不能让别人替他受过。
青风要出去，就算死了也要出去。不，他不能死，他的命系着另外两条命，他不能死，要死也要救了人再死。

青风溜出冰雪之城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放倒侍卫的时候紧张的要命，但他还是做成了。
出得门，他却没有方向。
是该先去找子轩，还是先去找玉清大人呢？
青风想了想，朝扇子崖方向走去。

天越发亮了，冰雪之城虽见不到天空，却能感受到白天与夜晚的差别。奇妙的洞体设计，使冰雪之城的白天也如同外面一样明亮。
炼丹房里却依旧漆黑一片。
棋风半躺在地上，背靠着墙壁。
长老盘腿坐在他的对面，像在打坐，却睁着眼欲言又止。
棋风冷不丁道："长老有话直说，跟个快死的人，不用忌讳。"
长老道；"棋风，你要的可是那人的命？"
"也不一定，如果他的回答令我满意，说不定我也可以救他。"
"那你......"
"青风这孩子太单纯，以后还要拜托长老多关心他。"
"只怕我这条残命要辜负你的所托了。此次风长老难得抓住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我的。"
"风长老和您有宿怨？"
"年轻时候的事了，我以为他早忘了，现在才知道，他还记着。"
"为爱情？"
"不，为权力。"
"虽然没有明确地位，但守护长老应该是第一长老，我没说错吧。"
"是，我不在乎，他却在乎。"

"长老，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冰雪城没有女子？那我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因为我们不是人啊！我们都是莲花化身，是守卫蓝莲花的守护精灵，当莲花盛开的时候就会长出分身，这些分身等到莲花凋谢的时候就会变成人，那就是我们。我们浑身冰冷，肌肤白皙，没有眼泪，因为我们不是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没有必要。"
"那既然是莲花化身，为什么说我和青风是兄弟呢？"
"你们俩是一个分身里长出的两个孩子，自然是兄弟。"

棋风突然不再说话，他默默望着上方，上面除了石头的天花板，什么也没有。
外面响起了喧闹声，棋风本以为是要来处决自己了，却半天没见有人来开门。守护长老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石板墙壁太厚，听不真切。
他趴在门缝上对着底下一个小孔吹气，低声呼唤："老胡，老胡！"
老胡就是青风口中的红鬼叔叔，现在他负责守卫炼丹房。
但外面没有动静，老胡竟然不在。守护长老开始着急，他所认识的老胡绝不是擅离职守的人，冰雪之城一定出事了。

第十三章 尹子辕

他猜得一点都没有错。
银白色的盔甲密密麻麻挤满了冰雪之城，广场上，刑场上，大街上，就连房子里都是。明晃晃的，刺人的眼睛。
执事长老披散着头发，却依旧昂着头，脸上全是怒气。
拿着一只金枪的首领长得有些女气，说话的声音也细声细气，像个娘们："把尹子轩交出来，否则我夷平你们这破地方。"

执事长老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鼻子里哼了一声。
金枪首领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完人揉揉手骂道："老不死的，你哼什么！我告诉你，尹子轩如果少了半根汗毛，我让你们全城陪葬！"
执事长老瞪大双眼，怒视着对方，依旧不说话。
啪啪啪，一连串的巴掌落在长老的脸上，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行刑长老站在下面大声喊道："你说的那个尹子轩，我们不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我的人明明看见他被你们抓了进来，现在居然就不认帐了。"
"你说的可是一个银发的男人？"
"没错，就是他。把他交出来，就饶你们不死。"
"那个人逃跑了。"
"哼，不可能。你们这座冰雪城什么时候放过了外族，来这里的异族没有一个活下来的，怎么可能让他逃跑。何况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执事长老突然说道："他不过是受了鞭刑，长手长脚，怎么就跑不掉？"
"鞭刑！天哪--"那首领的声音又尖又细，"你们怎么能对子轩做出这种事！噢！我的天哪！简直难以置信--你们，你们居然能对着他用鞭子，你们死定了！"
歇斯底里的一阵尖叫之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执事长老道："你疯够了么？你要找的人已经走了，也请你们速速离开。"
金枪首领突然媚笑，那表情转换得像川剧里的变脸："既然他走了，我们也不该多打扰，但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请我们坐坐吧。"
执事长老冷笑道："找借口生事，无非为了进来，你们千里迢迢从海上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同伴？"
金枪首领翘着小指，眼珠滴溜溜看着小指尖转："听闻风长老心胸狭窄，生性多疑，今日一见，果然。"

"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样才能放过这城里的老老小小？"
"让那个姓棋的老头子出来，我有话说。"
"棋长老正在闭关，不方便出来。"
"风长老客气了，如果被关起来的都叫闭关，岂不好笑？"
"既然知道了，更不方便出来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菜了，你是要我毁了你的炼丹房吗？"

金枪首领此言一出，那成百上千的银色盔甲人都端起了手中的兵器，齐刷刷的银枪。
执事长老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老胡何在？"
一个红胡子的大汉从人群中挤出，魁梧的身躯就像一尊铁塔。
长老从怀中掏出两把钥匙，又接过行刑长老手中的一把，一并扔给了大汉。
老胡接了钥匙，便大步流星朝炼丹房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一队银甲兵，银色的枪斜端在手上，一样的角度，一样的高度，连表情都是一样的--酷。

棋风看着这一溜银色的盔甲兵的眼神里带着戏谑，这些行动机械的士兵难道就是攻占了冰雪城的敌人？他摇摇头，真是难以置信。
棋风和守护长老被带到了广场上，此时的广场已经摆好了桌椅，那个金枪首领端坐正中。执事长老坐在旁边，脸色惨白。
行刑长老和其他人都被绑在周围的冰柱子上，一个连一个，像一只只蚂蚱。
整个冰雪城就只有两种衣服的颜色，白色的冰雪城居民，和银色的入侵者。棋风的黑色衣服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金枪首领一眼就看到了他："小伙子，你为什么被关起来呢？"
棋风不理他，只看着上面。现在是白天，可惜这里看不到太阳。
金枪首领侧过脸问执事长老："他为什么被关起来？"
"他私入禁地，勾结外敌。"
"呵，这么说他还应该是我们的朋友了。来，小伙子，到我身边来！"
棋风依旧不理他，连头都没有动一下。
金枪首领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年轻人，有脾气，我喜欢。"
这话说得娇滴滴的，执事长老就坐在他旁边，直听得头皮发麻。

"这位是守护长老吧？在下南海尹子辕见过冰雪城第一长老。"他说话的时候听似拜见，却连头都懒得点一下，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守护长老微笑。
尹子辕？
棋风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

守护长老一边低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缓缓道："哦，你父亲的尸首不是给你们带回去了吗？要祭拜也不该来此啊？"
尹子辕脸色微变，却只是一瞬。
"长老好记性，这么多年的事还记得。"
"你父亲窥视我城宝物，使用卑鄙手段挑拨离间，幸被我识破，才算解了我城危机。即便如此，也令我冰雪之城人员损失惨重，血流成河，才留下如今这老弱病残的局面。你说，我能不记得吗？"
"长老这是翻旧帐呢！"

"想翻旧帐的不是我，恐怕是你吧！你别说你那位能干的兄弟是无意间来到这里，又是无意间被青风所救，更是无意间被我们抓进城，还那么巧合的在他逃走之后让你追查到此，来兴师问罪......"
"哼哼，你这么说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你们抓了人，如今交不出来，想倒打一耙么！"

"他在哪里，你恐怕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那你们随便对他动刑的帐，难道也想一笔勾销？"
"比起他来这里时受的重伤，那点鞭伤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他私入我冰雪城，这点惩罚也还是该得的。"
"人说守护长老舌灿莲花，果真不假。子辕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你来此带着目的，我自然说服不了你。"
"既然知道，那就请交出圣物吧。"
"蓝莲花是我冰雪之城的圣物，一旦交出也就是交出了我冰雪城所有人的性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尹子辕的食指在发梢轻绕，嘴角勾笑："现在冰雪城所有人的命已经在我手里了，你不交也得交，这可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