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藏珠记----凡尘星雨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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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瞒不过你。"
  "也不尽然。我就想不通,你明知有人来劫狱,怎么不告诉那姓谭的城守?"
  "来的必是个江湖人物。且依云管家的态度来看,认定我不插手就一定能成事,来的必是高手。"
  "那更该叫那姓谭的出人手协助你。"
  "我一人在此,既可不伤官兵,又可不必增加官府与江湖的对立,岂不两全?"
  "两全......只怕到头来只有你不全!"白玉堂摇头。
  "也未必。"
  "若平安无事还好;一个应付不妥,江湖上骂你忘恩负义,官府也怪你心向草莽。"
  "......玉堂,你还不去睡吗?"
  "切!"
  一夜枯守,却是平静无事。至天色大亮,府衙来了人将云怀远押上囚车运往刑场,展白两人便悄悄下了树。一个自去和兵丁一起押送钦犯,一个却混入围观的人群中不见了。
  大街之上人潮如涌,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蜂拥到街上,看当初威风赫赫,声名显耀的云威镖局总镖头云怀远,如今蓬头垢面,罪衣加身坐在囚车中。高声笑骂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摇头叹息者亦有之。可是任众人如何议论纷纷,囚车中的云怀远始终低头呆坐不动,走在车旁的红衣武官也肃然沉默,如充耳不闻。
  队伍缓缓行进,几乎一步一停,为的就是拉长时间,好赶在午时正才进刑场。行至一座酒楼前时,楼内忽地涌出一群人来,个个面有醉色,吵嚷着要看钦犯,冲进了兵丁的行列中来。场面一时混乱,押送的兵丁忙着把一众醉汉赶回路边,醉汉们又拥挤着要靠近囚车,再加上围观的百姓嘻笑起哄,队伍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展昭心中一警,手已握上了剑柄,凝神屏气。果然正在场面最混乱的关头,那酒楼的二层上忽地一道灰影电射而来,直扑囚车;紧随其后,两旁房顶又有七八道黑影疾扑而至。
  "呛啷"一声巨阙出鞘,电光火石间架住灰衣人劈向囚车的一刀。刀剑相击,火花四溅。灰衣人"咦"一声,转身向展昭攻来。展昭舞开名剑巨阙,亦罕有的攻势凌厉;可那灰衣人武功竟十分高强,十几个回合下来居然不分高下。
  此时众押守兵丁的处境却不妙了。他们多半围在囚车周围,紧随灰衣人扑下的黑衣强徒如虎入羊群一般,直将他们杀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围观的百姓此时已乱如覆巢之蜂,哭叫嘶喊着四处奔逃,偏又推挤在一处。正这时,一道亮白人影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天而起,闪电白光般横掠数丈,落在囚车之前,正是白玉堂。
  白玉堂甫一落地便一剑削落一名黑衣人的首级,随后剑法大开大阖,用的都是狠辣刚猛的招式,一转眼便有两敌横尸剑下。其他人一见,都丢下不会武功的兵卒,掉头转来围攻白玉堂。
  遭五人围攻,白玉堂益发打得起了兴。画影化为一道光龙环绕身前身后,竟似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回剑一刺直取一人心窝;那人哼也没哼一声,未及倒地便已毙命。不料另一黑衣人趁隙挥刀向白玉堂面门攻来;而此时白玉堂的剑尚没在尸体之中,若躲闪非撒手弃剑不可。正一惊之际,只听"噗"一声,一枚暗器横穿那人颈侧,顿时血如泉涌,扑通栽倒。白玉堂看时,却是一枝袖箭。知展昭与强敌过招仍在挂心自己这边,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趁这一间隙拔回宝剑,又猛攻上去。敌手还有三人,快解决了这三个,五爷好去接应展昭!
  展昭这边已渐渐占了上风。那灰衣人刀法虽精,内力修为却略逊一筹,在展昭招招运足内力的硬拼之下已越来越招架不得。见党羽死伤殆尽,知今日事已不可为,灰衣人虚晃一招便欲转身逃走。谁知展昭看破他企图,剑作横扫拦住他去路;同时白玉堂已解决了剩下的三人赶来,两个将那灰衣人堵在中间。
  灰衣人两眼乱转,精光四射。情知自己绝非二人对手,若想逃命只有孤注一掷。眼见白玉堂额头见汗,气息微喘,猛地爆出一声厉吼,运足全身余力,连人带刀舍命向他扑去。
  "玉堂小心!"展昭拦已不及,一面急追过来一面高喝。
  白玉堂哪里不知道凶险?急忙提气举剑招架。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金属相擦的锐鸣,白玉堂只觉一个千钧巨锤砸了下来,画影几乎脱手;倒退三四步方才站稳,犹觉两眼发花,手臂酸麻,胸中气血翻涌。
  灰衣人全力一击受阻,展昭已从后赶上。眼睁睁看着白玉堂硬挡一记重击,唯恐他有失,手下也狠辣起来。巨阙斜肩砍下,正中肩头,那灰衣人惨叫一声,整个右肩已被劈碎。展昭上前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防他再次爆起,便径直冲过去扶住白玉堂:"玉堂如何?要不要紧?"
  白玉堂气息不顺,一时开不得口,只是摇摇头。
  劫囚一事至此平息,直到开刀问斩时再无意外发生。云怀远授首,自有管家领了尸身去安葬;展昭目送云威镖局一行人走远,未叹息,却低垂了眼帘。
  在来时和在徐州都耽搁了时间,展昭须速回开封府复命,便婉拒了谭城守的百般挽留,当日下午便与白玉堂策马而去。路上不再怠慢,风驰电掣直奔汴梁。
  奔驰半日,已出了徐州地界。白玉堂坐在马上,只觉腹中一阵阵的难受。似是钝钝的疼,又有点沉甸甸的坠着。他只当是接灰衣人那舍死一击是受了点内伤,也未太留意;不料过了两三个时辰,却疼得越发厉害起来,直似几柄小刀在腹内剜割一般,不一会便冷汗涔涔,青白了脸色,不由得慢了下来。
  展昭看他神色不对,忙放慢了速度与他并排,关切地问:"玉堂,怎么了?"
  "腹中......疼得很。"白玉堂拧着眉道。
  展昭伸手抚在他小腹上:"可是受了什么伤?"
  "大概......嘶!"话未说完便被又一阵疼痛打断。
  展昭着了急,抬头看看前方,离汴梁已经不远;再看看那人,疼得脸色发白,急需就医,便建议:"玉堂,能不能再坚持下?我们很快就到汴梁了,回去马上请公孙先生给你看看。"
  "恩,好。"
  继续上路,展昭看着白玉堂疼得弓着腰,按在腹上的手紧了又紧,直冒冷汗的样子,心中又急又疼,偏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轻抚着他的腰背,缓缓输送些真气给他。
  没多久到了汴梁。越近城门,人越多起来。白玉堂一扫路上的模样,挺直了腰杆端坐马上,只是脸色仍然青白,冷汗不断。展昭在侧看着他强抑疼痛不肯示人以弱,既心疼又无可奈何,更不能做出照顾的举动令他脸上无光,唯有赶着马快快前行,盼望早一刻回到开封府。
  终于到了开封府,白玉堂下马时一个踉跄,被展昭不着痕迹的扶住,便搀进府去。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刚一进门,白玉堂就撑不得了。一手按住小腹佝偻了身子,喘息也带了痛苦的音色。展昭急忙将他半扶半抱放在床上,用衣袖擦了擦他浸满冷汗的额头,柔声说:"你先忍一时,我这就去请先生来。"说罢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展昭走了,白玉堂在床上却躺不住。腹中疼痛越来越烈,还涨涨得往下坠,令他心里无来由的一阵慌乱。
  展昭,你怎么还不回来......好痛......
  莫名其妙的越来越不安,白玉堂撑着爬起身来,背靠床柱,双臂紧紧环抱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
  展昭拉着公孙策冲进房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听到人声,白玉堂埋在胸前的头抬了起来。那脸色已经灰白,连双眼都似黯淡了。展昭一见如针刺心,疼惜已极,急忙抢上前揽住他肩膀:"玉堂,你怎么样了?还是很痛?"又抬头喊公孙策:"先生快来!"
  公孙策看出情况不妙,不用招呼已快步上前查看。拉过白玉堂的一只手谈诊,却忽地皱紧了眉头。再诊,更皱眉;换手再诊,鼻尖上隐现了汗珠。
  展昭一看急了,扶住白玉堂的肩头心焦的追问:"先生,怎样?白玉堂是病得很重吗?"
  公孙策板着面孔不言语,沉思片刻对白玉堂说:"白少侠,学生冒昧,请你脱下外裤。"
  展白两人都是一愣,虽不解,还是遵医者之言,褪下了长裤。入目的情形惊吓了三人:雪白的贴身衣裤上星星点点散布着血迹,并不很多,但从位置看应是从私处漏出。
  展昭惊讶地看向白玉堂,后者回他一个同样迷惑的眼神;只有公孙策大惊失色,腾的站起来,连连倒退几步,喃喃自语:"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展昭见白玉堂疼得又蜷缩起来,慌得不顾尊敬吼了出来:"公孙先生!不管怎样,还是先给玉堂施治!"
  这一吼公孙策才回过神来。定了定情绪,取出银针接连刺进白玉堂胸腹间几处穴位,又点燃艾草灸烤。好一会才似见了效,白玉堂一直紧绷的身体松缓开,呼吸平顺下来,脸颊上也渐渐泛出了血色。这时展昭才放下心来,慢慢把怀中的人放平在床上,用衣袖擦拭他脸上的汗湿,轻声问:"还疼吗?"
  白玉堂摇摇头,小声说:"不疼了,就是有些累。"
  "那你好好歇着。"
  这边公孙策已收了针,起身去桌边写了张方子,拿给展昭说:"等会我拿药材叫厨房去煎,你明天去药店再多抓些回来备用。这药须一日一服,总要一两个月才完的。"
  展昭收了方子,不安地问:"先生,玉堂究竟得的什么病?要吃一两个月的药?"
  "这个......"公孙策沉吟,"你们早晚也得知道的,这事虽不可思议,但是......"
  "先生,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公孙策却似十分为难,来回踱了几步,又清了清喉咙,才忐忑不安地说:"这个......学生方才诊脉,发觉白少侠的脉象十分......呃......十分近似......那个......怀,怀孕妇人......而且腹痛下血的症状,则与......则与......小产滑胎之象一般无二......"
  "休得胡说!"白玉堂从床上一撑身子坐起来,铁青着脸怒目而视,"公孙先生,难道你还想说五爷我跟妇人一般有,有了身孕不成?!"说到这里耳边闪过一丝红晕。
  公孙策有点无措的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终是重重一点头:"正是如此!"
  "你!"白玉堂急怒而语塞,忽又哈哈大笑起来,"公孙先生,你的医术向来也不错,今天竟连个庸医也不如了!我白玉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又转向展昭:"展昭,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展昭?"
  展昭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听到召唤才回过神来。却不理白玉堂的问话,拿着药方问公孙策:"先生,那你开的这个方子是......"
  "......是保胎药。"公孙策回答,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展昭回头去看白玉堂,眼神极是复杂--既难以置信,又似有所期待;震撼,迷茫,慌乱,惊喜交织在一起,看得白玉堂心头发毛,连忙问道:"展昭,你不会真的相信......五爷我......那个了吧?"
  "那个......应该不可能吧......"斗争良久,仍是理智占了上风。
  "当然不可能!"白玉堂一拳击在自己掌心,"狐狸定是看错了!明日你陪我回陷空岛,找我大嫂重新诊断一次,就见分晓了!"
  "我看你还是歇息两天再动身的好。"展昭皱眉。
  "这点小病小痛还歇息什么?五爷就是现在动身也无不可!"
  "若启程的话还是不要骑马。"公孙策虽不满被称为"狐狸",出于医者的天性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胎儿才两个多月,还很不稳固;加上今天险些滑胎,再经颠簸辛苦就真的不保了。"说罢不理会白玉堂的锐利眼刀,径自收拾了药箱便往外走。行至门口又回转身来说道:"展护卫,他此时胎息十分不稳,你要小心莫让他激动惊怒,否则......"后面的话被一只青布枕头打断。瞄了眼砸在门板上的布枕,公孙策快步离开了房间。
  屋内剩得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使是他们一时也难以接受。过不多久厨房送了药来,展昭还未来得及接在手里,已被白玉堂打翻在地上。他气咻咻地吼那下人"滚蛋",便砰的摔上了大门。两人尴尬相对,过了半晌,还是展昭先开了口:"玉堂,天不早了,你也累了,我们歇息了吧。"
  "好,睡吧......展昭,明日动身,你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
  于是便安歇。但白玉堂却睡不着,侧身躺着不动寻思公孙策所说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那死狐狸认定五爷怀了身孕还能当个笑话听听;若他说与别人知道,那五爷的脸面今后往哪里放?虽然男子怀妊是天方奇谈绝不可信,但世上就是有那种人喜欢搬弄唇舌,流言蜚语,到时爷爷岂不沦为他人笑谈!
  正心火上涌之时,忽觉身边人动了动,蹑手蹑脚掀被起身,悉悉索索的穿了衣服,就悄悄出去。心知展昭此时要去干什么,不由暗暗咬紧了牙。
  夜阑人静,展昭行至公孙策屋外,见里面灯还亮着,便敲响了房门。公孙策开了门,见是展昭,早有预料似的毫不惊讶,只淡淡说:"展护卫请进。"
  公孙策的房里堆满了书,书架上放不下,连桌上床头也铺着书籍。让了座,倒了茶,公孙策慢慢说:"展护卫深夜来访,学生猜得到来意。实不相瞒,白少侠的事,连学生自己也觉匪夷所思,因此正在查找医术,希望能寻出端倪。"
  "那么先生是认为,玉堂他真的......可他是个男子啊!"
  "学生自然知道。"公孙策微微苦笑,"但症状是骗不了人的。学生且问你,白少侠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展昭皱眉寻思,"他这几天肠胃都不太好,早晨经常恶心呕吐,日间食欲也不振。"
  "那就是了!晨呕,厌食,都是害喜的症状;再加上今晚学生亲诊其脉,展护卫也亲眼目睹他腹痛下血,学生以安胎之法施治而见效,无一不可证明诊断无误!"
  "可是,这......"展昭一时陷入混乱,满面茫然。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展护卫,莫以未见而断定未有啊!"
  沉默半晌,展昭迟疑道:"先生的诊断,展某十分愿意相信,这实是展某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只是,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这个学生理会得。"
  "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展昭转而凝重道,"玉堂身体的事,拜托先生千万不要说给任何人知道。玉堂他心高气傲,不管此事真伪,都容不得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这是自然,学生也不是长舌之辈。"公孙策捻须颔首,"不过包大人却不应被蒙在鼓里。"
  "......就依先生把。"
  出了公孙策的住处,展昭往回走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在一丛花木前发起呆来。
  玉堂......有了身孕?他有了我们的......孩子?
  这个认识让他激动不已,差点没双手发颤起来;但理智却发出另一个声音:玉堂身为男子,怎会有孕?但是此等绝无可能之事,偏偏先生言之凿凿,展某该信还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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