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翌点点头，等他出去才瞟了一眼放在那里的薄薄一叠子钱，随手揣进口袋里。
等会儿回卧室把这份钱和上次那份房租放在一起，权当是个纪念也不错。
好像才过了几分钟咖啡就送上来了，冒着阵阵香气。
“其实多喝咖啡不好，要提精神的话不如买些健康的饮料，”石维安把咖啡放到夏翌面前，往他面前推了推，“这样不利于睡眠。”
夏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哈哈，我也只是难得喝个一两次，不常喝。”
石维安不置可否的侧了侧头，“钱对吗？”
“嗯，没错。”夏翌的视线一直落在冒着热气的咖啡上，随口回了一句，点着头又喝了一口，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你读那个书不要钱吗？钱会不会很紧？”
“我没有报名辅导班，”石维安垂着手，视线落在夏翌紧紧皱起的眉间，“问以前考过的朋友借了书，自己就交了考试的报名费。”
“这样行吗？”夏翌放下杯子，“房租也不是很急，不如拿这个钱去参加辅导班。”
“不用了，”石维安正色道，“自己的事情要想办法自己解决，不能总接受别人的帮助，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一样，不然会产生太多的依赖。”
“能依赖为什么不依赖？”夏翌突然笑出了声，“你果然很倔强。”
“呵呵，大概吧……习惯了再失去会是件挺麻烦的事情。”
夏翌了然的点点头，随性的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没有接话，而眼前的人也没有走。
或许他应该高兴，石维安还活得不够现实。
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总希望能从别人身上讨到一些好处，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去和别人交往，而自己又不愿意努力。
可石维安明知道自己有钱有公司，却从没有在这方面向自己开过口。
包括刚才自己暗示公司招人，他也没有接这个口。
“夏翌……”
思绪被打断，夏翌闻声抬起头，“嗯”了一声的同时看他瞬间低下头看着地面，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
“什么事？”喝了一口咖啡，又补充一句。
石维安长呼一口气，抬起视线对上夏翌的眼睛，“你刚才提出的建议，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
若不是他夏翌定力好，那口咖啡早就喷出来了，而现在他愣是将这口咖啡咽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很响的“咕咚”一声。
其实他本来已经不对这事抱什么希望了，通常如果是自己开口说这话就是一种比较婉转的拒绝别人的方式。
难不成……这小子刚才真的是去认真考虑了？
那他真觉得这小子骨子里那股认真劲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而且还特意过来说明，通常有点经验的都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吧。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有点经验的也不会说什么考虑一下的话了。
“咳咳……”夏翌抵着下巴咳嗽了两声，借着咳嗽把笑意咳散，“嗯，好。”
眼前站着的小子笑得有点傻，抓了抓头发，“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
夏翌看他转身走过去打开门，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终是在门背后笑了又笑。
有些不可自拔的样子。
32.
“夏翌，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没见了，近来还好吗？”
几天后，夏翌就把人约出来见面，当时在电话里对方很快就答应了。
现在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旧是几年前刚回国时的样子。
“不错，你呢？”男人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举止比以前更优雅而不乏风度。
这让夏翌很难把眼前的人和在美国时那个放浪形骸、纵情玩乐的人联系在一起。
男人变得收敛了，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显得更沉稳而敏锐。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年轻时的那些浮躁和冲动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磨平了。
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几乎没有事可以让自己激动？
……连他自己都忘了。
“也还好。”夏翌转头吩咐服务生上正餐，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拉了拉西装，“听说你结婚了？”
“嗯，前年结的。”男人点点头，喝了口红酒，“似乎没听说你结婚的消息，还是一个人？”
“嗯，你知道我不可能结婚。”夏翌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往男人杯子里加了点红酒。
当时他和这个男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只对男人有兴趣，而这个男人是男女通吃。
“我以为这么多年后，总会改变些什么。”男人和夏翌轻轻碰杯。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的，多少年都一样。”
夏翌喝了一口酒，微微抬手示意对方，男人一侧头看了看推着餐车的服务生向后靠了靠，等服务生把盘子放下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没什么拘束。
期间交换了一下合作的建议，简简单单的几句就已经确认了口头合作关系，只要再约个时间签合同就大功告成了。
夏翌没想到事情会谈得那么顺利，他们以前也不过是酒肉朋友，又那么多时间没见了，商人总是以利益为先，和新的对象合作也会考究很多。
他觉得这次运气真的很不错。
“那就后天来我们公司签合同吧，”男人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刀叉，体面的用餐巾擦了擦嘴，“我会让人事先准备好的。”
“我没问题。”夏翌也放下了刀叉，示意服务生过来收盘子的同时点了一份咖喱饭并表示要打包带走，“那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男人举起杯子，展眉一笑，“嗯，合作愉快。”
放下杯子又聊了一些最近行业上的新信息，交换了一些商业情报。
男人在这事上似乎比夏翌想象的要坦诚，倒让他收获颇丰。
打包的饭盒样子精美，夏翌点点头将卡交给服务生。
“这是……”男人看看打包的饭盒，又看看夏翌，了然的笑了笑，“带给情人的？”
夏翌含糊的“嗯”了一声，像是卡在喉咙里一般。
连情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床伴而已，肉体上的关系。
最近那小子看书会看到挺晚，买个饭回家给他当夜宵。
可这话夏翌怎么也说不出口。
男人在外面总是好面子的，尤其是当着一个事业婚姻都很成功的男人面前。
“介不介意我去坐坐？”
男人似乎对他的情人很感兴趣，不依不饶的又问了上来。
夏翌还在犹豫，服务员已经把单子送了过来。
顺手签了一个名，对面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好久没见了，去聊聊。”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再推辞场面上就会有些难看。
夏翌权衡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饭盒，“走吧，如果你不介意有外人在的话。”
“情人怎么能算是外人。”男人挑了挑眉毛，哈哈一笑，“我到是对你的情人很感兴趣。”
其实他根本不用说得那么明白，那种感兴趣的程度简直就差没把“感兴趣”这三个人写在脸上了。
夏翌苦笑了一下，示意让对方先走。
一会儿到家让石维安先去楼上，免得露馅。
掉了面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怕那小子会多想。
车前后停在夏翌家门口，熄了火后夏翌看了看明亮的客厅就知道石维安还没有回房间。
刚要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石维安朝夏翌笑了笑，说了声“回来啦”就看见夏翌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
夏翌看着石维安瞬间有些疑惑的脸赶忙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朋友。”
石维安“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退到边上好让人进来。
等到两人全都进屋，夏翌才正式介绍了一下，“小安，这个是我在美国时就认识的朋友，董轩。”
“你好，小安。”董轩颇风度的伸出手。
石维安眉头微微皱起，续儿又礼貌的笑了笑，轻轻握住，“你好，石维安。”
夏翌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忽略石维安脸上一时的不快，转身拿起放在茶几上包得很好的饭盒递给石维安，“给你带的夜宵，晚上吃泡面对胃不好。”
“谢谢。”当着别人的面石维安也不好说什么，直接接过了饭盒，“我还没吃饭，也不用夜宵了，现在就吃。”
“那么晚都没吃饭？”夏翌抬头看看钟，“都快七点半了。”
“嗯，今天上班有点累，有个客人投诉，态度比较恶劣，闹了很久才摆平。”石维安撇了撇嘴，“回来躺一会儿躺过了头，刚起来不久你就回来了。”
“嗯，那你看看现在还热不热，不够热的话去加热一下。”夏翌脱了外套，又接过董轩的外套一起在架子上挂好。
石维安点头，看了看董轩往厨房里走。
这个男人从进门开始，探究般的视线就始终粘在他身上，让他很不自在。
而且他不喜欢不熟的人那么亲密的称呼他的小名，心里直犯恶心。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石维安把咖喱饭取出，浓浓的咖喱香充斥了整个厨房，石维安一下子就觉得饿了，端着盘子就往饭厅里走。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聊天，似乎是讲到了以前在美国的事情，很愉快的样子。
不过也就是这么几个关键字而已，更多的也听不太清楚了。
董轩在和夏翌讲话的过程中时不时的把视线投向饭厅里侧面对着他的石维安，看他吃饭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你情人挺有意思啊。”
夏翌不置可否的笑笑，手心却有点冒汗。
音量不大，分开这点距离应该听不见吧。
“他是做什么？”董轩随即又问道。
“在酒店做值班经理。”夏翌不好隐瞒，按实说了。
董轩点点头，抵着嘴唇咳了一声，“有水吗？好渴。”
夏翌这才发现到从他们进门开始，除了把饭给石维安外就一直在聊天，连茶都没倒一杯，显然是有点失礼了。
“不好意思，都忘了，”夏翌站起来询问道，“咖啡？”
“不，我喝茶，谢谢。”董轩微笑，“现在年纪慢慢往上爬了，要注意身体，修身养‘性’。”
夏翌挑了挑眉毛，“得了吧你，以前又不是没玩过，还装斯文了。”
董轩哈哈一笑，看着夏翌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又从厨房出来，“太久没喝那玩意儿了，我去楼上拿些茶叶。”
“哈哈，麻烦。”董轩看夏翌转身往楼上走的同时石维安已经把饭吃完了，正端着盘子往厨房走。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董轩推了推眼镜，跟着石维安进了厨房，斜靠在门框上。
石维安打开龙头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把盘子放进水里，“请问有什么事？”
“听说你是他的情人？”
33.
石维安眯了眯眼睛，男人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他感到略微的厌恶。
这么一来口气也变得有些生硬，“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对你来说很重要？”
董轩碰了个大钉子，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笑了笑，靠在那里自在的摊了摊手，“我和夏翌以前玩得最疯的时候也没见过他把人带回家住的，他说得最多的是玩伴而不是情人。”
停顿了一会儿，董轩抱起了手放在胸前，“今天在餐厅吃饭，他竟然没有否认，我只是很好奇是个什么的人可以当他的情人。”
石维安愣了愣，停下了洗盘子的动作，然后干脆把盘子放在池子里，关掉了水龙头。
“我是他的房客。”石维安靠在灶台前，面对着董轩，“付了房租住在这里。”
“只是这样？”董轩向前倾了倾，似乎是有些不相信，反问了一句。
石维安看看他，没有回答，转过身重新打开了水龙头洗刷着盘子。
咖喱的东西似乎很难洗干净，石维安皱眉，又倒了点洗洁精。
“那就好。”
石维安听见董轩莫名其妙的甩出一句，心里有点不踏实。
董轩低头推了推眼镜站直了身体，隐约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看见夏翌从楼上下来，两三步走了过去。
夏翌看见他在厨房门口明显愣了一下，视线越过董轩看了看正在洗盘子的石维安。
“去了那么久？”董轩接过他手里的茶叶罐头，看他还在向里看笑了起来，“随便聊两句，不用那么紧张吧。”
“呵呵……很久没喝茶了，找了半天。”
夏翌边说边把董轩引到客厅里，拿了杯子问他要放多少茶叶。
董轩随手抓了点放进杯子里朝夏翌点了点头，夏翌拿着杯子到饮水机边上泡了点热水，转身把茶端到茶几上。
“谢谢。”董轩扬了扬眉毛，看夏翌拿起盖好的茶叶往厨房里走，端起茶杯稍微吹了吹，喝了口茶。
呵呵，这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死要面子。
石维安看夏翌走进来打开上面的小柜子，把茶叶罐子放进去，关好之后又看了看才转向他。
“抱歉……他在饭店里那样说了，我一时也没有来得及解释清楚。”夏翌双手交叠放在前面，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得要命，勉强吸了口气，硬是在嘴角拉出一点弧度，“你不用介意他说的话。”
用干的抹布将盘子擦干净放在架子上，石维安脱下前两天买的洗盘子用得塑胶手套。
“那个人你最好小心一点。”石维安尽量把声音放低，确保坐在外面的人听不到。
本来还想说他不安好心，可是自己也没有证据，何况再怎么说他都是夏翌的朋友。
“嗯。”虽然这个不用说夏翌也会在董轩身上留个心眼，毕竟都是商人，可眼下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巧成拙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夏翌笑了笑，“咖喱饭还不错吧？”
“嗯，很好吃。”石维安点了点头。
就在夏翌刚要接口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董轩刻意放缓的咳嗽声。
石维安下意识的朝外面望了望，“我先去楼上看书，你们慢慢聊。”
“嗯。”
夏翌看那小子把手插口袋里从他身边经过，心里腾升出一股冲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石维安身体晃了晃，因为惯性往夏翌身上靠了一点，刚要说干嘛，突然被堵住了嘴。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石维安睁大了眼睛，愣愣的被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适可而止的停下了动作，夏翌抬手摸了摸石维安的脸颊，手垂下的瞬间微微笑了，“晚上要是饿了冰箱里有点心，不要再吃泡面了，嗯？”
站在眼前的人只是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习惯，微微眯起了眼睛。
夏翌看了一会儿，别开了视线，从石维安身边走过，走出了厨房。
“放个茶叶动作都那么慢，干什么去了？”
董轩促狭的目光反而让夏翌感到坦然，“没什么，要他好好看书复习。”
“哈哈！”董轩茶还没喝进嘴里就先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毛头小子了？不过也对，你就是喜欢这种难搞的对象。”
夏翌无所谓的笑了笑，正对上石维安从厨房里出来，他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人都上去了还看。”
不知道为什么这口气听着有点抱怨的意思，夏翌把视线转向董轩，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只变成了一个微笑。
关上房门，把自己和楼下的两个人彻底的阻隔开来。
房间的隔音相当不错，不用担心会被楼下的谈话声打扰。
可当石维安捧着书，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周围还是一片安静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而这种无聊已经直接影响到他，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好好看书。
这种烦躁的根源在于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却又十分小心翼翼的吻。
总觉得这个吻跟以前的那些都有些不一样，多了些更细腻的东西，却又无法好好分辨。
还有董轩。
尽管他看得出夏翌以前很混，跟不少人上过床，哪怕是当着他的面也肆无忌惮的叫过MB，可真的听到别人说出来还是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
不过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教训他，他也只是他的一个房客，一个床伴。
或许还是众多床伴中的一个。
石维安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很呕，自己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答应做他的床伴？
另外还有董轩的那句“那就好”，他也没明白到底是哪里好。
真是……烦死了。
石维安侧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闹钟。
再过一会儿下去看看吧，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填肚子。
“这么晚不回去你妻子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