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巫羽[下]
  发于:2009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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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苦闷非常,双目无神的望著窗外,管事进来,也没有理会,以为是进来催促他前去用餐。
"公子。"管事声音带著焦虑。
兆鳞抬头看他,正想说让那些饭菜先热下,他一会再去吃时,却见到了管事身後站著的是庆祈。
"庆祈!"兆鳞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他急忙朝庆祈走去,也不在乎管事想跟他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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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骑著马奔出城, 天上皓月当空,风声在耳边呼呼做响。兆鳞只顾策马前进,心里满是担虑,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前面出现了一条木桥,木桥下流水潺潺,闪著银光。
抬头看向前方,能隐隐看到那栋熟悉的小屋,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小屋中没有烛光。
兆鳞下马,牵马过木桥,木桥吱吱作响,但并未朽,只是没有了以往的牢固。兆鳞看见了前方的小屋,原本焦虑的心也平和了,如月光般寂静如水。
从城里前往这间小屋的路,兆鳞往返过无数回,也因此,他心慌下策马出城,便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里。这间小屋,有过诸多回忆,有过甜美的记忆,是梦魂萦绕的所在。
承昀呢?他会在哪里?
兆鳞过桥时,留意到了院门一侧有匹白色的马匹,那匹马很眼熟,因为那是他亲手挑选予承昀的。
将自己的马匹系好,兆鳞朝那匹雪白的骏马走去,那马性情温和,看到有人靠近它也没跑开,继续低头嚼草。兆鳞摸向白马温热的脖子,白马无动於衷,只顾低头吃草。
"你家主人在哪里呢?"兆鳞温和地抚摸马的背脊,低声呢喃。
白马自然无法做答,只是嫌兆鳞妨碍它吃食,转身要走。兆鳞拉住了缰绳,将马匹系在了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和他那匹枣色的马作伴。
兆鳞走至院门,见院门半掩,兆鳞轻轻推开,他进入了寂寥、且长满了野草的院子。第一眼便看到了院子中那株海棠树,而承昀躺在海棠树下。即使月光并没有那麽明亮,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兆鳞也能认出那是承昀。就如同,当他过桥时,还没看到那匹白马时,他觉得承昀就在这里。这里对他而言别具意义,对承昀也是。
兆鳞低身触摸承昀的睡脸,轻轻笑了,他动作轻柔地将承昀抱起,承昀呓语,低低说著什麽。声音细微而模糊,但兆鳞听见了,他愣了下,而後紧紧将承昀搂进怀中。
"承昀。"兆鳞轻声唤著,他坐在地上,将承昀罩怀里,让承昀的头靠著他的胸口。
"承昀......"兆鳞抬手怜爱地抚摸承昀的脸,他的手带著细微的颤抖,若不是夜风不时带来丝丝的冷意,他恐怕要以为这是在梦里。
承昀已经醉迷糊了,但却本能的将身子往兆鳞怀里缩,他呓语的话语,零碎而含糊,但有两字一直在重复著。只怕他是於梦中梦见了兆鳞,却不知道自己就躺在兆鳞的怀中。
兆鳞低头亲了亲承昀的发丝,承昀头上并没有戴巾冠,头发散乱,披垂在肩上。
"你梦见了什麽?"兆鳞呢喃,他抬起承昀的睡脸,亲吻承昀的唇,承昀唇上有梅子酒的味道,甜甜的。
兆鳞抱起承昀,将承昀抱离那株海棠树,他出了院门,走至那匹枣色马身边。将承昀放背上,解了缰绳,兆鳞跨上马一手将承昀揽在怀里,一手抓紧马绳,让马跑动起来。
马载著兆鳞与承昀,踏过木桥,便撒蹄奔走。
夜晚,路上行人稀少,昏暗中也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两人一马。兆鳞搂承昀的手,酸疼麻木,却不忍换个姿势,扰动了承昀的睡梦。
兆鳞尚未将承昀带到自家府第门口,远远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管事与庆祈。
"庆祈,承昀醉了,先在我这里留一宿,承昀的马系在城外的那间木屋外头,明日一早记得牵回来。"
兆鳞没给庆祈说话的机会,现在承昀在他怀里,他并不想将他交给别人。
"可是......"庆祈显得很焦急,难道这位袁公子忘了他家公子曾发过不见他的毒誓吗?
"管事,你去吩咐夥房煮碗醒酒汤。"
兆鳞看向管事,他说了个在管事看来十分古怪的要求。管事也没多说什麽,他心里有迷惑,但见兆鳞神色严厉,也就没敢问了。
"庆祈,你先回去,明早再派辆马车过来接人。"
兆鳞说的这些话时,一句句都是不容置疑,庆祈虽不愿意,但也只能听从。
做了交代,兆鳞便将承昀抱入他的寝室。

夜访-第十九章

兆鳞将承昀安放在床上,为承昀除去鞋子,脱去身上所佩带的革带,脱去那身金丝的盘领袍,才帮承昀拉好被子盖上。承昀醉得厉害,已经神智不清,偶尔会呓语,唤兆鳞的名字,或是说些连兆鳞都没能听懂的话语。
寝室里只点了盏油灯,光线昏暗,兆鳞坐在床边注视承昀,不时抬手摸承昀的头发与脸庞。两人一年未曾再见上一面,事实上从那夜在木屋兆鳞被太子抓走後,兆鳞便再不曾见过承昀的脸。即使如此,可承昀的一笑一颦都在兆鳞心中,此时灯光下承昀的脸,看起来比一年前要憔悴多了。这一年里,承昀过得很不好。
"公子,汤弄好了。"重林站在门外问。
"放桌上。"兆鳞头也不抬。
重林推门,将碗放桌上,便离开了。
兆鳞将承昀抱起,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兆鳞一手执碗,一手执汤匙喂承昀喝药汤。承昀醉迷糊了,并不肯喝。兆鳞只得将药汁含嘴里,喂承昀喝下。
若不是知道承昀酒量不济,喝那麽多酒伤胃,何况醉酒时并不好受,也就不需要喂他喝这难喝的醒酒汤了。
哺喂了承昀半碗醒酒汤,想是差不多了。兆鳞将碗放回桌上,同时将油灯吹灭。屋内顿时昏暗了,但还是有些许月光从窗门外渗入。
兆鳞坐在承昀身边,守著承昀。
承昀当初所发的毒誓使得承昀不能见兆鳞,但兆鳞实在无法忍受,两人连触摸一下,说上一句话都不行。这太难了,明明能去抱他入怀,兆鳞不可能不去拥抱,那毒誓又没有白底黑字,如何理解都可以。既然不能"见",那便不"见"就是了。
承昀喝过药汤後,便不再呓语,他缓缓醒来时已经是後半夜,那时兆鳞仍旧坐在床边守护他。
兆鳞见承昀的身子动了下,急忙伸手捂住了承昀的眼睛。承昀显然愣了下,但他只发呆了那麽一小会儿,而後便伸手去触摸兆鳞。
"兆鳞?"承昀呢喃,他梦见了兆鳞在他身边,那麽的真实,他被兆鳞抱怀里,能感受到兆鳞的气息,这难道不是梦?
兆鳞没有应声,他静静地看承昀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那并不温暖的手细细摸遍了他的五官。
兆鳞的手心一阵冰凉,承昀显然落泪了,这并不是梦,兆鳞确实就在他面前。
"是我。"兆鳞说时,凑过唇去吻承昀,他尝到了承昀划落在唇边的泪水。两人细细地吻,承昀无声的哭,这吻带著泪水咸涩的味道。
"承昀你将眼睛闭上,我放开手。"兆鳞的手缓缓移开,承昀果然将眼睛闭上了。
兆鳞弯身取下了腰间佩带的大带,用大带蒙住了承昀的眼睛,蒙得很紧密。那誓言毕竟关系到了承昀的父亲,无论兆鳞相信与否,但承昀显然是不敢儿戏的。
"你喝醉酒骑马外出,庆祈找到我这里来,我想你该是在城外木屋,一过去,人果然在那里。"
兆鳞抱住承昀,简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承昀喝醉酒是因为自己送他那坛梅子酒,也知道承昀酒醉时骑马外出是为了找自己。只是醉迷糊了,人跑到那木屋去。
"承昀,这一年,你在哪里?"兆鳞抱紧承昀,轻声低语。
承昀没有说话,他安静的躺兆鳞怀里,将脸贴兆鳞胸口,感受兆鳞身上传来的热度与气息。他想兆鳞想得几乎快疯了,这一年里,心中的苦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真可算是一寸相思一寸灰。
兆鳞拉被子裹住自己与承昀,承昀紧紧抱著兆鳞,就仿佛一旦他放开手,兆鳞便不见了一般,而这也再次只是一个梦而已。
兆鳞也不再说话,只是抱住承昀,或许明日将要再次长久的离别,可今夜,即使只是这样抱著,也像是份馈赠,难得的馈赠。
"兆鳞。"承昀低喃,他看不见兆鳞,只能用手指去感知,他摸兆鳞的背,肩,脖子,这熟悉的身体,是他梦魂萦绕所想的那人的,自己曾在梦中一再梦到的。
兆鳞则低头吻承昀,额头、唇、脖子、锁骨,他将承昀平放在床上,动情的吻承昀。两人的身体都曾相互亲密无间过,这一年里日夜思念的那人,就和自己独处在一起,也仅有这一夜,明日一别过,还要多久的时光才能再触摸到对方。
不要是在梦里,醒来後,痛苦悱恻,无法入睡。
对兆鳞而言,或许承昀日後身边会有其他人,无论是谁,那个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所碰触到的这身体,是属於他的。
而对承昀而言,无论他下过多大的决心,他都无法忘记兆鳞。
承昀与兆鳞拥吻在一起,他见不到兆鳞,但他并未曾忘记兆鳞的模样,即使看不见,却没有任何生疏感。熟悉的气息与体温,霸道的欺压在身上,给予甜蜜的吻,这样一个人就是兆鳞。一年的时光,他却似乎什麽都没有更变,就如同他当时的心意至今仍旧未更变。但他难道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再无可能了吗?想来是清楚的,想是以为他可以等,十年,二十年的等下去吗?
兆鳞?你可知这原本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等待?
承昀抬手摸向兆鳞的脸,兆鳞嘴角带著笑,微微上扬。承昀的话语终是没有吐出,他也感到很欣喜,因为兆鳞就在他身边,他能碰触到他,像梦一样。
承昀也笑了,他一微笑,兆鳞便轻蹭他的脸,细细吻他的双唇。
两人并不交谈,因为已经不知道该去说什麽,无论这一年里发生了什麽,无论日後发生了什麽,但此时他们在一起便已经足够了。
承昀没有劝兆鳞不要等他,兆鳞也没问承昀要册妃是否是真的,理智上明白的东西,在情感上却无法去接受,也因此只能去放任。
兆鳞解承昀衣带时,承昀愣了一下,但他没拒绝,明知道不该如此做,却还是放任了,被放任的其实是自己的情感。
我若得到你,今生便以你为妻。
兆鳞进入承昀身体时,兆鳞当初那句话,便在承昀耳边回绕。
兆鳞,我从未曾忘记,在木屋那夜的缠绵,也未曾忘记,我自己曾说过的话,我只有你,不会再有他人。
两人交缠过後,只是安静地躺在一起,兆鳞擦拭承昀额上的薄汗,他温柔的帮承昀将衣服穿回去,一件一件,将衣带系好,将承昀凌乱的头发梳好,拿出自己白玉质地的束发冠帮承昀束好。
承昀看不见兆鳞,但能感觉到兆鳞动作的细心,能让兆鳞如此亲密对待的显然也只有他了。
听到兆鳞在一旁穿戴衣物的声响,承昀起身沿床沿走,他寻找兆鳞,手碰触到兆鳞时,承昀微微笑了。 他从未曾像个盲人一样的在黑漆之中生活,但他在适应。
"我帮你系衣带。"承昀低语,他的手摸过兆鳞的胸膛,来到身侧,找到了衣带,他系衣带的动作很灵巧,即使看不见也不妨碍,想来是熟能生巧的原因吧。
兆鳞握住承昀的手,将承昀拉入怀中,抱紧承昀。
"天快亮了是吗?"承昀低声问,他的处於黑漆之中,并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但隐隐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承昀,明年,在那木屋之中,我等你。"兆鳞说,他搂承昀的双臂力气很大,以致承昀感到压迫,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能......"承昀抓住兆鳞的手臂,显得很激动。
"兆鳞,我要册妃了,你知道吗?!"承昀激动地说道,他今夜本不该留下来,他纵容了自己的情感,也让兆鳞越发的割舍不断。
可他如何让兆鳞等他?等他父王百年之後吗?兆鳞根本不知道那个毒誓,不只是以一人的命去起誓的,而是以两人的命去起誓的,也包括兆鳞。他如何能和兆鳞在一起?况且,即使不谈毒誓,以他的身份,对他父王的愧疚,也使得他永远不可能抛弃一切和兆鳞在一起。
他如何能答应让兆鳞等他?
兆鳞一阵沈默,他自然知道,但从承昀口中说出感觉却是不同的。
"那你要我如何?"兆鳞问,他的声音很冷静,若是承昀身边有了其他人,那麽承昀希望他如何?
兆鳞的质问没有得到回答,於是他便将承昀说不出的说出口。
"就像......你我未曾相识那般吗?"
这句话,仿佛是把利器,捅在了两人的心口。
"那好。"兆鳞应声。
承昀呆滞了,他望著兆鳞,即使看不到。
"如果我真如此做,你就不会难受吗?"
兆鳞的话语里带著几份不快,他确实不能容忍承昀册妃,不能容忍承昀和别人同床共枕,他心里嫉恨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况且,承昀有要决裂的念头,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兆鳞感到恼怒,他不甘心不肯放弃也放弃不了。
" 承昀,明年,在那木屋中,我等你。"兆鳞仍旧将话语说了一遍,他不容许承昀否绝,不容许承昀与他决裂。
这是他心里的一丝寄托,他不能见不到承昀,碰触不到他,那麽一年相会一次。他可以等他,等到这份痴情醒悟的那天,倘若真的有醒悟的那一天的话。
"你何苦......"承昀声音哽咽,他说不出话,他亏欠兆鳞太多。若真有可能,两人能在一起,即使让他失去了双眼,再看不见这世间的花红草绿,生动豔丽,他也不会有一丝惋惜。
"我并不苦。"兆鳞知道承昀同意了,笑著将承昀揽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兆鳞在承昀耳边深情吟道,他的声音带著笑意。
承昀抱住兆鳞,将头枕兆鳞肩上,他取下了蒙住他双眼的大带,看见了兆鳞的寝室,两人刚躺过的那张床,床上的被褥尚且散发著两人的体温。他看见了兆鳞的背,他穿著一件直裰,身侧的衣带是自己亲手为他系上的。
承昀合上了眼睛,一滴泪水划落眼角,他呢喃著这熟悉的词句,抱紧这一生无法失去的挚爱。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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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巡按江南八府,回朝复命後,便得到了提拔,任命为大理寺左少卿,官居四品。与他同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的同僚中,反而是他官运最为亨通,倒也算是怪事。除兆鳞外,大概也就是怀璧,他始终没有离开翰林院,在里边有很好的人脉,日後的仕途,显然也是十分的平坦开阔。
兆鳞知道他朝中的交好,大多都是和他官位相近的人,提拔他的不是朝中的重臣,而正是皇帝本人。
每每早早进入金銮殿,参与朝政时,兆鳞并不惊讶於皇帝的勤政与英明,似乎在这位年轻皇帝心中,整个帝国的大小病疾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即使两人曾经有过针锋相对,但在朝殿上,君是君,臣是臣。可能是亲自目睹了新皇帝的种种政绩,也因此兆鳞对皇帝的敌意,在後来逐渐的淡去了。
皇帝曾经做过不光彩的事情,拆散了兆鳞与承昀,但他似乎也没有做绝的念头,若是他还对兆鳞怀恨在心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折腾兆鳞。
身为大理寺少卿,兆鳞的官职不可谓不高。兆鳞的父亲知道他升迁後,便又写来了一封信,自然也提及了成家立业的事。兆鳞这次没再敷衍了事,写了封长信,谈及了他在京城有位心仪的人,只是没能在一起,能否给他三年的时间,当他将此人忘了,再谈及婚事。
兆鳞没有成家的念头,即使他喝了明泉头子的满月酒,在热闹的酒席上,与他年龄相近的几位交好里,没有妻室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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