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五百年间,莲翼修习者皆为凡人肉身,灵能有限,即使为祸,也无法脱离天族掌控,荼毒人间。所谓日久生变,异数发生在五百年前,最后一任天族族长楚月明在位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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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楚族长原本冷心冷情,笑看人间沧桑变换。孰料,在一次例行巡查后,竟破天荒地爱上了由前宫主带回的一名人间绝色男子——夕烟。
两人展开了一场轰动人神两界、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爱恋。最终,夕烟无意中卷入莲翼争夺战,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他,经楚月明全力救治本可复原,却因魔族余孽从中作祟,落得魂飞魄散。丧失理智的楚月明,不惜逆天而行,强制阻截已进入人世的莲翼,欲借助其强大法力,为爱人重塑三魂七魄,终因操之过急,功亏一篑。
莲翼大量吸收天地灵气,无可排解,扰乱了内部正邪平衡,竟一举冲破封闭污秽之气的法印。莲翼化身魔物,荼毒人间,牵累天下苍生血流漂杵、哀鸿遍野、怨气冲天。
楚月明自知铸成大错、罪责难逃,遂联合十大长老及全体族人,耗费毕生灵能,以生命为代价封印莲翼入世之力,并发下终极血咒:后世修习莲翼者必遭血咒反噬,下场凄惨。楚月明的本意原为警惕世人,放弃修炼莲翼。可惜,终究小看了人心贪婪、索求无度。莲翼几经易手,灵力大减,魔性日增。
天族灭门之后,天宫守护者空苍,被天帝封印在玄光宝镜中,沉睡了三百多年。直至百年前,天宫迎来新的主人—?——重火宫第一任宫主重火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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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重火境阳光依旧炙热,仅当微风拂过时透出一丝清凉。
窗外,知了扯开公鸭嗓不要命地嘶吼。大树下,海棠和朱砂正高举长杆一只一只地粘干净。乍看上去,一切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屋内,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美青年四仰八叉,凄凄惨惨地瘫软在床榻上。昔日白净光洁的下巴上青胡渣遍布,综红色的长发鸡窝似的纠结在一起,皱巴巴的长衫看得出有些日子没换了。全身上下唯一有生气的地方是一双灵动的大眼,此刻正直直地瞪着床顶布幔,似乎想把它烧出一个洞来。这慵懒的青年正是重火宫二宫主,林大少宇凰公子区区在下—我—的本尊了。
自从与空苍告别后,恍恍惚惚地过了一日。感觉一切似梦幻般虚无缥缈,如果不是枕边触手可及的玄光镜,我真以为就是黄粱梦一场。
“莲,我该怎么办呢?”
“莲,那个聒噪的老头子看上去不太可靠。”
“莲,穿越到五百年前,太不可思议了!”
“莲,其实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陪着你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唉——”本日第三十次长吁短叹,手指轻轻抚弄着冰寒模糊的镜面,思绪渐渐回溯到那个神奇的夜晚,那个暗黑的房间……
“快给小爷闭嘴!”
当我被魔音穿脑、口水喷面荼毒了近十来个时辰之后,终于决定,抛弃尊敬老者的一贯优良品质,一个华丽的虎扑,狠狠卡住了某神灵大人脆弱的脖子,奋力摇晃。
“前人有多少恩怨是非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想救活莲花,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先前神神气气的老头子,显然被我眼中慑人的凶光吓住了,只顾傻愣愣地发呆,连钟爱的羽扇掉落地面也未察觉,被我逮着机会,狠狠蹍了几个大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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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凰,只有取得天族至宝龙灵玉镯,你的莲美人才有机会起死回生。”
相传,天界第一任龙王,因不满天帝独断专行,发动叛乱后为天帝设计擒拿,斩杀于诛仙台。
龙王不服,怨魂夜夜哀嚎啼哭,使得天庭众仙寝食不安。天帝遂下令,将其魂魄投入八卦炉中。经炉火锻烧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后,怨气尽消,灵性复明。天帝将灵魂封存于一只玉镯中,下赐于天族第一任族长。是为龙灵玉镯的来历。
我听得迷迷糊糊,一头雾水。不久,空苍用严肃正经的口吻,又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每一代的天宫之主并非一个,而是一对。他们是一对体质相异的双生子。阳体为明,统驭天族,代言天命。阴体为暗,以身为器,净化莲翼。暗影之子体质及其特殊,可以吸纳储存莲翼历劫归来时积聚的天地之气。利用龙灵玉镯,不断提取储备纯正的灵气,供给族长和全族使用,维持天宫在人间的正常运作。同时,龙灵玉镯也可护持暗影之子的仙体,抵御邪气侵蚀,消除体内沉积的污秽。
天族历代暗影之子上任时皆佩戴龙灵玉镯,从此与其性命交融。当他们卸任,取下玉镯之日便是命尽之时。
重姓一族毫无疑问是天族残存的后人。重火枝、重莲,虽惊才绝艳,但灵力不足。自身难以突破血咒反噬,又没有龙灵玉镯护身,因此,修炼莲翼无异于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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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整整三天三夜的考虑,我仍决定冒险一试。不论空苍出于何种目的,不论穿越能否成功,只要莲,还有一线生机,我愿意付出一切交换,生死无憾。
空苍将我的穿越之旅定在三天之后。因为暗影之子对天宫及其重要,历代天族族长对其看管十分严密,除十大长老外甚至连天族族人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我的机会只有一次,便是五百年前,天族灭门前的一个月。
当时的族长楚月明正忙于借助莲翼为爱人塑造魂魄,对暗影之子楚月惜疏于监管。空苍会利用玄光镜将我直接送到暗宫的所在地,剩下的便要靠我自己了。
穿越前,空苍会为莲加持足够的灵力。保证一个月内莲的身体和魂魄能够停留在玄光镜内,待我得到龙灵玉镯后,举行净化仪式,莲就可以重生了。
莲,我们很快就会重聚,你开心吗?
莲,从前总是你哄我护我,今天也让我为你付出一切罢。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做必需的准备,就只剩下告别。
“凰儿,你又不洗澡,全身脏兮兮臭烘烘的,也敢爬大爹爹的床,小心我把你踢进瑶雪池。”
雪芝这死孩子,自从上次闹别扭后,就一直对我爱理不理,怪声怪气的。偶尔打个照面,小脸一绷,白眼一番,鼻孔“哼”一声便招呼过去了,父威不振啊!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雪芝不甩我,连带海棠朱砂之流也对我蹬鼻子上脸,冷面冷语的。
“唉,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哦!”
“莲,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我这一辈子,除了年少时和四位师傅、轩凤哥住在荒村,只有这个地方,这些人让我感到家的温暖。如果我没有成功,白白送了性命,请替我在莲花坟前说一声“对不起”。而你们所有的人,都要继续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雪芝练武别这么拼命,练得皮厚肉糙的,将来谁会娶你?海棠朱砂,乘年轻貌美,早点嫁了,平常对人多笑笑又不会吃亏。唉,真是老了,说过不再操心,还想东想西的。
“莲,为了你,我不会轻言放弃!”
空苍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十足老和尚念咒,搅得我头晕脑涨。身体被四周刺眼的白光淹没,心神逐渐溃散,眼前慢慢被一片黑暗笼罩……
穿越五百年前
日出东方——
漫山遍野的无名野花,火一般怒放,映衬着初升的骄阳,染红了天空,染红了河川,也染红了我的双眼。
“空苍,我恨你!”
原来,穿越,会是这样的痛。浸入心肝脾肺肾以及骨髓深处,难以言传的痛。全身好似被马车来回碾压了七八遍,每一根骨头、每一处关节、每一点皮肉,都在疯狂地叫嚣。力气早已抽空,如今连转动脖颈、弯曲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竟也变成痴心妄想,更遑论起身行走了。眼下,唯一可做的就是半死不活地躺在花丛中,发呆。
静静地欣赏日升日落,月朗星稀。静静地倾听溪水潺潺,虫语呢哝。一任娇艳的花瓣,打着旋儿落下,温柔地盖满全身。好一派安宁惬意的山野风光!可惜落花有意,人却无心。
莲,今晚你是否入我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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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子,醒醒,别睡了,快醒醒。”
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一张惨白的大饼脸。尘满面、鬓如霜,无处话凄凉!
“有鬼啊,救命!”
“鬼你个头,死小子,给我安静点。”
一个糖炒栗子轰上额头,红得透亮的肿包迅速拔地而起。
空苍这老家伙,近来暴力成狂。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天活死人,骨头都躺酥了,爷还没吭声,他居然敢动手!老虎不发威当爷是病猫!!!
“小林子,听我说,那个,其实,我是说……”(继续结巴中)
吞吞吐吐、目光躲闪,明显和素日里的伶牙俐齿大相径庭。更要命的是,他自称“我”,而非一贯的“老夫”。绝对有问题,绝对有大问题。
“小林子,其实,这次穿越……”
“失败了?”
不然,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动弹不得?
“不是。”
对哦,没有灰飞烟灭,已经谢天谢地。
“成功了?”
莫非暗影之子嗜好独居荒山野岭,玩儿绿野仙踪?
“不全是。”
劳驾,一口气说完,成不?凭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按计划,我们本应降落在暗宫附近。但是……”
空苍吞吞口水,缩缩脖子,深吸一口气。
“几百年间玄光镜的灵力减弱许多就只能把我们送回五百年前天宫境地内暗宫你自己找。”
“嘭——”
一阵青烟过后,空苍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得很!一句话,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不是暗宫充其量不过是天宫方圆几百里地界里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空苍压根儿不知道暗宫在哪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空苍,你再不滚出来,信不信我砸了玄光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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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视野昏暗,辨不清东西南北。我沿着溪流,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地走了大半日。放眼望去,依旧是满目郁郁苍苍、枝繁叶茂、藤蔓相连。
腹中,饥肠辘辘,肠鸣如鼓。自穿越来此后,已连续十多个时辰粒米未进。无可奈何,停下脚步,准备再次灌饱一肚子溪水。岂料……
草丛中,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蜿蜿蜒蜒伸向前方。穿过一片稀疏的矮树丛,眼前豁然开朗。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满池含苞待放的莲花,伴随着徐徐清风,摇曳生姿,好似一个个二八年华的清纯少女,含羞带怯,亭亭玉立。肥厚碧绿的莲叶苍翠欲滴,连绵起伏,遮蔽了整片池塘。水中,不知名的鱼儿时不时穿梭其间,激起阵阵涟漪。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用沾满冰凉水珠的双手拍拍额头脸颊,顿觉神清气爽,疲乏全消。莲,这里好像咱们的瑶雪池!不知池里的荷花谢了没有?暗暗摸索怀中沉甸甸的玄光镜,空苍反倒一路好眠。
“这家伙八成正做着美梦呢,可怜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穿越之后,空苍的灵能几乎全部耗尽,因此,我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将玄光镜放置在升龙穴中,让它充分吸收日月精华(俗称“充电”),否则,一个月后,我就只能永远呆在这个时空里混吃骗喝了。
可是——
小爷我,上不通达天文,下不知晓地理,勘舆玄学统统不沾边儿。
“老哥,升龙穴在什么地方,麻烦提个醒儿先?”
距离瑶雪池百步之遥,巍然矗立着一根直插云霄的参天石柱。表面攀龙附凤,烟雾缭绕。腾身跃起,双足互点,几个起落,直达柱顶。
置身其上,环顾四周,仿若腾云驾雾、飘然欲仙。空苍,我实是不知升龙穴在哪里。看起来,这儿毗邻绝顶,无遮无掩,应该是个吸收灵气的好去处。
“唉,老头子,我把玄光镜放这儿了,一个月后别忘了来接我。”
怅然地走在林间僻静的小径上,耳边缺少了空苍的聒噪,还真是不习惯。从现在开始,我就必须孤军奋战了。独自承受前途未知的重重劫难,苦苦挣扎。独自品尝寂寞的滋味,忍受相思的煎熬。独自面对神秘莫测、行踪成迷的暗影之子。
莲,你在玄光镜中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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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宫”,疾风劲草般的金字招牌,亮晃晃地高悬门楣。
可是——
“为什么,我要在桃花林里打转啊?”
欲哭无泪,肝肠寸断。明明近在眼前,却偏偏咫尺天涯。不论我怎么直行弯绕,上树飞窜、匍匐钻洞,都无济于事。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日暮西山,冰轮初升。晚风萧瑟,孤月朦胧。
我灰头土脸地爬出洞口,跌坐在地上,长吁一口气。刚刚因石壁坍塌而断掉的左臂和右腿,
现在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一点疼痛。简单处理一下身上其他的伤口,还好,只是些擦伤,不碍事。失神地环顾四周,似乎离暗宫更近了一些。明天,该怎么办?我,会死在这里吗?
迷茫夜色中,雕梁玉栋、绿树繁花,尽皆掩没。皎皎桃树下,落英缤纷,碾踏成泥,如梦似幻。遗世独立,形影相吊,禁不住仰天长叹,潸然泪下。
“大爷,行行好,小的三天没吃没睡了,赏小的一口东西吃吧!”
暗宫,依旧大门紧锁,了无生气。困顿渐渐袭来,眼皮愈发沉重。
不管了,先睡上一觉,明天再想办法出去。
“莲,荷叶鸡很好吃,我还要。”
“死丫头,敢戳二爹爹的鼻孔,你往哪儿跑?”
“哈欠!”
“莲,冷,关窗户。”
好冷,冷得掏心掏肺,如卧冰毡。
莲,我要死了吗?
如果我死了,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暗影之子(一)
我叫月惜,没有姓,只有一个很美很弱的名字。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是一个男孩子。姥姥说,男孩子要有一个威武的名字才讨女人喜欢。
我没有见过爹娘,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亲人。自打一出生,就待在暗宫里,只有姥姥陪在身边照顾我。
姥姥对我很好。她常常帮我梳理长头发,盘出一个漂亮的发髻,再用木簪固定住。我自己不会梳,姥姥不在的时候只好披散着。她也常常帮我洗脏衣服(爬房顶的时候蹭了一身泥土)。我想,姥姥一定知道我的小把戏。不过,她不骂我,我就当她不知道,哈哈。
姥姥做的饭菜虽然简单,但是很好吃。给我庆生那一天,平常只有葱花的阳春面里会多出一个荷包蛋。我轻轻叼着嫩嫩的蛋黄,小口小口地吮吸。感觉很——嗯,温馨(姥姥是这么教我的)。姥姥说,我的小月惜是天宫里最漂亮的孩子。
可是,我不喜欢听她这么说。因为,我是一个男孩子。漂亮,是女孩子家家的事儿。
暗宫里,其实很无聊。没有人给我讲一整夜故事,哄我睡觉。(姥姥年纪大了,常常边说边打瞌睡,我不忍心吵醒她。)也没有其他的奴仆、杂役,嬉笑打闹。更没有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白天,我经常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晃来晃去,无所事事。姥姥说,我不能到宫外去玩,外面的人很危险。唉,不去就不去吧,谁让我从小就只听姥姥的话呢?可是,我常常乘着姥姥睡熟了,偷偷地爬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
星星很亮很亮,
月亮很白很白,
夜色很美很美,
夜风很凉很凉。
我想,如果能有一个人和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该多好!
有一天,姥姥忽然紧紧地拥住我,不停地喃喃自语。抱得好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姥姥说,小主人,为什么你会是暗影之子。
姥姥说,小主人,你应该待在夫人的身边。
姥姥口里的夫人就是我娘吧!姥姥原来是见过娘的。那为什么每次我问起的时候,总是一直哭?害我都不敢多问。我也见过娘,不过是在梦里。虽然我看不清娘的样子,可是我想,她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