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骨----菊一文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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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争先恐后发出危机的悲鸣,我就像误踏进什么恐怖游戏的男主角一样,即使想逃也不被允许,只能头晕脑涨的强忍住夺路而逃的冲动小心翼翼向前摸索着。好在客厅并不是死寂无声的,妹妹借来的吸血鬼的录像带依然在播放着,不过这对我的帮助似乎并不大,也不能起到壮胆之类的作用......
屏幕上英俊的男人用锐利的牙齿咬住对方的脖子,看不见脸的女人呜咽的挣扎着,深红色的血从脖颈顺着滑落到高耸的胸部,染红了大片的白色。
我扭开头努力从视角中屏蔽掉这一幕,现在看见这种景像只会让我从生理上感到恶心。然后我看见了原本并没注意到的,客厅和厨房的交界处的什么蠕动着的东西。
父亲趴在那里吸吮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块的脖子。我这才留意到阴影盖过的昏暗的地上四处都是散乱的肢体。被刀砍得七零八落,一截一截的随意丢弃在地上。因为喝不到血,干瘦的男人抓过钢制的叉子狠狠的戳着,借以制造出伤口。而那肉块也像还没死掉一样,偶尔还会抽搐一下。恶心的感觉像汹涌的浪潮般瞬间淹没了仅存的理智。
这样的肉块就是昨天还在微笑着说要试试去找工作的母亲?
这样的怪物就是默默工作养家的父亲?
心脏几乎在同时剧烈的鼓动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死的就味道不新鲜了一样,怪物放开了不再挣扎的肉块,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像刚死了的鱼般发亮的眼眸扫过我,然后转向了更令他感兴趣的猎物。捂着嘴尖叫的十一岁少女显然更符合他的爱好,为了剥夺少女的行动力怪物就像野兽一样袭了上去,磨得发亮的菜刀砍在少女的身上又淌出新的颜料。
"好疼,好疼,好疼......爸爸不要再打我了......"
少女的胳膊一边像求救一样的伸向前方,一边勉强的护住脑袋。啊......刀砍在柔软的腹部,白色的连衣裙转瞬间就纹出了浓烈绽放的猩红的花。发觉哀求无用的少女又用浑浊无光的眼睛勉强看向我。
"好疼阿......好疼阿......哥哥......救我......救救我......"
喉咙因为这沾染了血腥味的求救声而前所未有的干渴了起来。
和看见那个人在仓库里与别人做的时候一样。厌恶......还有无法言语的欲望。想要去做,想要去做相同的事情。可是不行,那是怪物,那是错误的。为了抑制这种病态的欲望,只能抹杀掉其存在。
像是听见女儿哭泣的求助声而恢复了点理智的父亲回过头,用孩子般的眼神兴高采烈的看向我,"儿子......我们一起......"
没有再允许他继续说下去的时间。
我几乎本能的抄起手边能抄起的硬物,狠狠的向他砸了过去。
本来是就餐时一家人和睦围坐在桌旁使用的椅子没头没脑的砸向男人的脑袋,就像西瓜似的轻而易举的就瘪了下去,支离破碎了。
甜美的红色汁水混着白色的瓤溅了出来。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去死吧!怪物!"
我完全不顾飞溅在身上的血沫,沉浸在暴力行为的喜悦从内心的深处涌了上来,化为力量发泄向眼前的怪物。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最后因为运动不足而喘息着勉强的歇了下来。像发条停止转动了的什么东西,怪物的尸体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妹妹的怀中。
她居然伸手抱住了它。
我全身都因为害怕而颤栗了起来。
她在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
这种震惊感甚至差点让我步上父亲的后尘,失手杀死自己的妹妹。而打破了这种异常的平衡的是一个和妹妹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大概只是想找妹妹来玩的住在邻居的少年,却意外的目睹了血红色一幕。他几乎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家,而理智也因为被少年看到而随着冷却的血液重新回到了体内。
被看到了。会被报警。等等......是我杀死了父亲?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施虐者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和之前沸腾的愤怒与害怕的混合体不一样,冰冷的恐慌像电流一样从背后蹿了上来。
我......是杀人犯?
大脑因为新的冲击而再次变得空白起来。
等我重新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在砸某个人的家门了。即使全身沾满了鲜血,那个人也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是的,他是不会舍弃我的。因为......
因为他是那么的爱着我......
"?舒君?你怎么了?"独居的少年困惑的打开了门,然后揉了揉和那个来我家的恶魔颜色略有差异的柔黄色的头发。
"......夜......救我......"
我能做到的只有用嘶哑的声音勉强的求救。
俯下身紧紧抱住失去力气的我的少年的身影忽然和恶魔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连迫切的抓着他的衣领质问都做不到。答案一目了然,只不过闭上眼睛就可以装作看不见,捂住耳朵就可以当作听不到而已。
"因为你们是实验品啊~。"恶魔就像知道我内心所想一样轻松地答道,他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和之前在电视上看见的吸血鬼相同的虎牙在红润的唇间若隐若现。
XXXX年7月。
XX市XXXX住家在同一时间集体爆发了吸血鬼臆想症。父母和子女之间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杀。其邻居因为警觉到原本去找该居民家的女儿一起玩的儿子不停的哭闹着"血--血--"报了警。然而本该震惊社会的这起惨案终究被神秘人物用权力和财力化解为了一场简单的意外事故。该案件的中心人物,XX舒君(假名)被裁定为防卫过度,和妹妹XX沙也加(假名)同时进入精神病院接受精神稳定指导。只是被卷进事件的妹妹很快就出院了,之后彻底失去了踪影。而XX舒君(假名)用了长达七年的时间才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精神状态,随后获准出院。
从窥视镜望去,男人正专注的对付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闪着幽光投射在脸上,映在凹凸不平的镜子里,显得越发诡异。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哟,影子君。"九十九夜抬起头向我打招呼道。被柔黄色短发恰到好处挡住的屏幕露出了隐约可见的一丝空隙。
"网页?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在看见屏幕的一瞬间,我几乎失去理智的冲了上去扯住他的领子,"‘禁止和外界联系',被发现了的话我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冷静冷静啦,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改变任何事的。"
没有做出任何辩解的男人......有些微妙的不对劲。而这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让我的身体本能的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男人像是看出我的不安,努力的咧了咧嘴,做出的笑容却让面目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似乎......似乎在以前的某个时候也看见过同样的笑容。
"不要害怕......"男人说。
以前的某个时候,也听过相同的一句话。
他的身体不自然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干燥的手指滑过脸颊,以一个相当危险的角度轻轻落在脖子上。就在同时,我的脑袋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啪!啪!啪!"
有什么声音从脖子后面清晰的传来。我只来得及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以相同频率啪啪亮起蓝白色火花的电击枪和握着它的、与面前的男人完全不同的纤细的少女的手指。与此同时,就像窥见了大脑的幻觉一样,视网膜映着的景色被强硬的剥落了下来,只剩一片反白。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忽然想起来了。
七年前,正是这个同样将我温柔的抱在怀中的少年,背叛了我。
"对不起。"少年抱住我说,他的身体因为被大雨浇了个透湿而无法克制的颤抖着。
"对不起,我以为你遇到了麻烦,我以为能帮助我们的只有警察了。所以刚刚报了警。"
如果让屋内一起接受雨水的洗刷,此时溅在不停的摇晃着的镜头上的,恐怕就是鲜红的血水了吧?老旧的建筑物在屏幕里随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直播人的情绪一起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能塌掉。被缩小成一角的画面上不停的放着眼熟的照片,爸爸,妈妈,妹妹,我。可是名字都被换掉了。被害者,被害者,被害者,施暴者。有什么肉块被用担架抬了出来,一只被染红了的手从被盖住的白色单子下不听话的垂了下来。阿,是妹妹。
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爸爸还是妈妈?
我事不关己的淡淡想到。甚至无视了紧紧抱住自己的少年有多恐慌的事实。
"快逃吧。"
少年把刚刚冒着大雨冲去便利店买的生活用品细心的放在一个袋子里,然后递给了我,紧接着连声催促的将我推出了房门。
"......--夜。"
只有白晰纤细的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扭断的颈子残留在我的视线所及,充满了诱惑。像输给了身体的本能一样,我伸出手--就在几乎要触摸到少年的炽热的身体时候。
"不要碰我!!!"
我一愣,厚重的铁门狠狠的擦过停留在空中的手指,重新被关了起来,就像从一开始就是墙的一部分般。隔着门,甚至能听见锁门时门链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掺杂着害怕的道着歉的声音,和硬梆梆砸在地上的雨声混合在一起,化为难以忍受的悲哀,在倾盆大雨中追逐着无处可逃的我,叫嚣着要我赎罪。
袋子跌在了地上,装在里面的东西滚落了出来,四散在脚下。原本已经干涸的血迹在这样的雨中颜色变得越发艳丽。模糊的视线中,有个穿警察制服的人警惕的在向我这边逼近。
"谁......"
"喂,少年,你怎么了?"
谁......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从无意识的深渊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是在回忆还是在现实中了,没有感觉的手脚被固定在椅子上。首先占据了大片视野的是灰色的屏幕。在这个完全被封闭的屋子里,只有这片被纵横分割成十六个小屏幕的电视墙成为了这个密闭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摆放在下面不认识的机械似乎是录像机一样的东西,静静的运作着,发出机械才有的微小的运转的声音。电视墙旁边的书架一样的高架上堆放着厚厚的一叠录像带,侧面反白的脊背上用粗粗的油性笔写着时间和地点。不过与普通录像带不同的,即使是分开放的,也有很多标着相同时间段和地点的其他带子。
刚刚还在我房间的九十九夜此刻正在屏幕的另一角--似乎是走廊的位置,和hana愉快的聊着天,而小凡在另一个屏幕里安静的看着书。还有更多的屏幕,虽然没有人出现却代替人的眼睛在某个角落静静的等待着观察的对象出现。
我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我朋友是个怪人,他说想观察固定群体在封闭空间生活一段时间的行为内容--"
这也是我被卷入事件的开始。
"可是......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在这座别馆里监视......莫非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不是哦,是根本就没有谁在观察,当然280亿也是子虚乌有的。"
少女的否定打断了我的自言自语。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忽略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沙......耶......?"
"也算是......也算不是。"像是录像机的东西恰到好处的发出带子到头的声音,紧接着吐出一卷录像带。少女俯下身拾起带子,就着昏暗的光线用粗粗的油性笔写上时间和监视地点,然后堆到架子上无数用不同的笔迹写着同样的时间和地点的带子后面。被染过的粗糙的金色头发从侧面遮住了面孔,看不清她的表情。
"说来已经好久不见了呢,哥哥。"
"沙......也加......?"
七年的时间,也许足够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成长为发育过头的美少女。
不良美少女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我却完全无法从中找出任何能轻松一笑的成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讨厌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参加。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可是参加的人选......不就是哥哥你决定的吗?"
我发现我们的对话简直就像两条平行线,虽然还在继续进行着,可是根本没有交错点。弄懂沙也加的话中包含的迷题的前提是知道我原本应该知道但是现在并不知道的内容。最后我只好呆呆的问她"你倒底在说什么"。
她嘲讽的嗤笑出了声。
"只是口头说明的话你一定会觉得疯了的是我吧,就让你亲眼见证这个疯狂的世界吧。"
手脚因为麻痹而不能动弹的我只能用眼睛追随着因为相隔太久反而变得陌生的妹妹的轮廓。她颠起脚,勉强从架子上抱下一叠写着相同时间的录像带。随着其中的一个被电视墙下方的机器吞了下去后,右下角的小屏幕开始显现出和之前不同的画面。
小凡在惊慌失措的砸着门。
已经死了的龙疯狂的追在后面。
门被打开了。
就像做的恶梦重现一样,赤裸的我打开了房门跌跌撞撞的扑了出去。
然后下一分钟,我全身流走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住了一样。
血,屏幕已经被鲜血沾满了,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在无声的晃动。
"为什么......是水果刀......"
即使只有一瞬间,我也已经看清了。和之前所不同的,一把小刀插入了龙的脖颈中导致了他的直接死亡。而那把水果刀,紧紧的被攥在我的手中。
"有你本人在场的话,你也很难用‘这是作假'来自我催眠了吧?你想看的话还有很多哦。即使是循环往复,每次总会有些微妙的不同。"
少女头也不抬的翻着手中的带子。
"循环往复?"
"对杀了人的你也算是个安慰吧。这只是个梦而已,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无法逃脱。所以也不用抱什么负罪感。因为被你杀了的人和现在还活着的人都是你梦境的产物罢了。换言之,就是你的妄想。"
"你是我的妄想?那么真正的沙也加也和现在的你一样生活在现实的某处?"原本就信息混乱的脑袋似乎不堪重负尖锐的疼痛了起来。虽然想用手去按住太阳穴,不过也只有手指尖微微的动了一下。可恶......有这么感觉真实的梦境吗?
"现实的沙也加我就不知道了。有可能还活着,有可能早就死了。我只是幻想的沙也加而已,和外界自身无关。而且据我所知,这里所有的人都和你的过去有所关联,所以才会被你创造出来。包括你自己。我们活在你的梦境中,累积的时间也只有循环的梦境而已。
你想的没错。和达成280亿的条件一样,只要在这里生活满七天,梦境就结束了。然后洗牌一切从头再来。而生活在这个梦境里的人需要遵守的规则仅仅只有一条。"
少女顿了顿,然后面色严肃的再次接了下去。
"不得向梦的创造者透露关于梦境的一切。
我不惜违背规则也要告诉你,只是想恳求你一件事。哥哥,请把这个梦结束掉吧。"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真狡猾。你明明并不是真正的沙也加。却在这时候叫我哥哥。"
"在这里的话我还是哥哥的妹妹哟~,撒娇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你明明就不喜欢我......对了,这个梦的结局是?"
"......大家......都......对不起。"
"她不能说。"
刺眼的光线从走廊上流淌了进来,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沙耶的脸色有多苍白。小凡倚在门口,淡淡的重复道,"她不能说,这是不能违背的规则。"
"即使轮回无数次,站在这里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你并没有自责的必要。"
少年被关在屋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进进出出屋子的有很多陌生人。无论高矮胖瘦,是秃子还是道貌岸然的精英,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扭曲的笑容。少年虽然很害怕的将自己尽可能的蜷缩在屋角里,但是却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听之任之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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