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敢看路予的表情还是怎么，我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故作潇洒地迈步走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很聪明的，从来都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是却从没有想过，自己是同性恋，并不是能成为正大光明喜欢路予，而且能被路予接受的理由。
我不会再知道那天走掉之后路予是什么表情。但是能够想象得出，他把我是同性恋的事告诉其他人的时候，是怎样冷静地，甚至带着不着痕迹的嘲讽微笑着。
所有人都不愿接近我，所有人都在我背后议论纷纷。
曾经跟我交往的那个女孩子很大声地跟别人说怪不得他什么都不跟我做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居然还跟他交往过想起来就觉得好恶心。
曾经还有些交情的同学会拉着路予在我背后说原来你魅力这么大男女通吃我还真羡慕啊不过我可不想被个同性恋喜欢。
而路予在运动会结束之后就把桌子搬离我旁边，平时见到我就走开，故意避开我的视线，完全不搭理我。
更后来甚至老是被欺负，遇上那些在漫画里看过的所有欺负的方法。
我每次翻开被画得撕得乱七八糟的教科书和笔记本就会自嘲地想，我知道的欺负人的方法比你们多太多高超太多了。
画教科书？太老套了吧。
我又不是那种会在家里对着几本破了的教科书哭的小女生。
但是不公平的感觉总是有的，渐渐跟学业一起累积到我身上的压力也让我越来越喘不过气。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就是喜欢一个跟自己同性别的人而已。难道同性恋就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力了么。
而就在我以为不会再有更多的事给我重复单调的生活添彩的时候，却遇上了我从来未曾想过那种可能的事。
高一寒假补课倒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因为是值日生，去洗抹布回来书包不见了，结果就那么在偌大的学校里一直找到了天全黑。
过回家每天必经的一条小巷时碰到平时在学校里没事喜欢撞我绊倒我还说碰到我很恶心的三个男生倒纯属意外，因为这里是不良少年聚集地——我还以为S中的学生再差应该也不至于与黑暗为伍。
想绕过他们往前走，却被拦了个结结实实。
本来是想着，如果被打也认了反正也没少被打，虽然被打之后还被人说碰到我就恶心自己也觉得挺可悲。
那是不知道谁说，听说同性恋都很喜欢被上啊。
故意毫不反抗被踢打一阵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那三个人拖到一家酒吧的背后，然后被扯了裤子。因为全身上下痛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毫无办法，就算是被强迫口交的时候恶心得想吐，也只能任由摆布。
就算是觉得我恶心，但是因为强暴男人不犯法，而且我长得也比较好看，所以拿我做泄欲的工具还是不错的吧。
被抛在路边的时候我这么想着，然后就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是啊。就算是被强暴，身体的某处却有种渴望的感觉。
想象着路予的眼睛，笑容，话语，体温。
我就是贱，就算这样也没有放弃过喜欢路予，身体贱人也贱，贱到无可救药。
第二天我拖着从医院回来，几乎可以说成是破烂不堪的身体在午休的时候到学校，进班上的时候直直走到路予前面。
他非常平静地，一点表情也没有地问我干嘛。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的。我觉得这不是件能被大家的取笑否认的事。
他只是稍微皱了皱眉，说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就算这样，我也没可能接受你吧。
周围的同学都在笑。
我说，我只是想继续留在你身边而已，说不定你总会喜欢上我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管是任何一件事。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午休时间不到一半人在的整个教室都沉默着。
你真那么喜欢他，那如果他要你去死呢。
是昨天三个人的其中一个。在他说完之后周围立刻响起了对啊既然那么喜欢什么都可以做那能为他去死吗。
然后路予依旧沉默地看着我。
“对啊，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我甚至可以透过眼镜镜片，清晰地看到他发出每一个音节时唇的开合。
“如果你要我去死的话，我这就去死。”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我朝他凄惨地笑笑。
坠落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听到女生的尖叫声，还看到路予冲到窗户边上大叫着我的名字，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明明是从教学楼的五层跳下来，我却没有死，甚至都没什么不可痊愈的伤留下。
似乎是因为掉到树上被挂了几下，所以身上小擦伤很多，也有骨折，但却没有什么会致残或者留下明显的疤的大伤。
看吧。老天都觉得我不该死。真讽刺。
可是我的心已经听路予的话去死了吧。
那么最后，只能带着这满身的伤痕和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的记忆，去过跟他毫不相关的人生吧。
Ninth.Entering a nightmare you had given
[九。踏入你所给予的梦魇]
刚刚离开路予那会儿，在医院的时候，我经常做噩梦。
总是一身冷汗地大叫着醒过来，惊得值班的护士狂奔过来安慰我。
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觉得，没有一个人可以依赖，可以去爱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噩梦。
现实才是最可怕的噩梦。
“喔——秦空，来得咧木早啊！啊，S中的队长也都来了嗦！”
篮球队其他队员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让我快要窒息的沉默。
秦空在跟队友打招呼之前就不着痕迹地收起了刚才的表情，立刻摆出平常一样的大笑脸跟其他人聊笑着。
“哦对了！郗未名，你可要给我看到比赛结束不许偷跑哦！等完了去你家玩吧，啊？”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依旧处于僵硬状态的我说，惊得我剧烈地抖了一下，只得胡乱地应了声。旁边的人调笑着说你们感情好得就跟小夫妻似的，我明显地看见秦空斜了我一眼，然后不屑地对对方说，呵，滚啊你，菊花长到脸上去了是不，天天放屁污染空气。
像是在开玩笑，让提问的人乐得跟他打闹起来，却让我几乎颤抖到站不稳脚。
一定是因为最近的生活过得太H太BL，我也太傻太天真了，才会脑残到在听到对手是S中的时候，居然忘了，S中校篮球队的队长是路予。
岂止脑残，简直可以堪称残到无脑了。
“要是你真死掉了多好。”
路予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这句话从蝉鸣声的缝隙里挤入我的耳朵。
S中几个队员大概还处在一年前我坠楼那血腥事件的阴影中，看见我脸色都有些发白，迅速绕过我跟在路予后面跑进了体育馆。
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死了父母，自己也领了次便当，老天爷都还觉得给我的惩罚不够，要让我继续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啊，要是我真死了多好。
球赛是我们学校的校队赢了。
似乎是秦空的超常发挥，加上路予的发挥失常。
我近乎呆滞地让目光在路予和秦空身上来去，连怎么赢的都不知道，只断断续续听见有人议论说不知道为啥路予莫名其妙只跟着秦空转，把整个队的team play都给和谐掉了，可就算这样我们学校也只是险胜。
很容易就知道，同样锋芒毕露的两个人，看似相似，从本质上来说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
不止是长相上的差别，在性格上秦空幽默大气开朗，而路予优雅温柔淡定。
果然，其实我并没有因为秦空像路予才那么快就移情别恋，只因为我喜欢这种仿若太阳一般光芒四射的人，喜欢那种被他们的光辉所温暖所覆盖所保护的感觉。
却从来没有想过，飞上天空拼命想要拥抱太阳的结果，就只是在接近太阳的同时被慢慢焚烧殆尽，变成尘埃坠落大地。
何谈亲密至拥抱。那只是一场既痛苦又漫长，而且无法逃脱的毁灭之旅。
秦空仰头一口气灌完一个女生递给他的冰镇可乐——本来他只喝我给他的水——之后，连衣服也没换，就提着包拉着我往外走。
在被拉走的一瞬，我的视线正好落在被一群女生簇拥着的路予的脸上。
他在看我。
发现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轻轻地弯起嘴角微笑，就好像我刚遇见他时那样。
可是那比起从前还要好看了不知多少倍的笑容里，却有莫名的苦涩味道。
他为什么还会对我笑呢。
不是……想我去死吗。
“……我在医院养好伤之后，就回家自己学习……因为保留着在S中的学籍，而且通过了T中高二的转学考试，所以就转了过来……这——就是全部了。”
血红的夕阳光线撕裂云彩，一缕缕地从晴空的缝隙里钻出来，把秦空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也染成一片血红。
回来之后很长的一段沉默，然后秦空突然说，你应该有要交待的事吧。之后，我就从和路予的相遇开始，把我的过去全部告诉给他了。
不能不承认，说路予曾经要我去死的事，只是想从生性体贴同情心旺盛的秦空那里赚点同情分，让他不至于因为瞒着他我是同性恋的事那么生气。
既然已经脑残了，就继续脑残地相信还有希望秦空不会生气吧。
尽管这跟三癞子好船到让银他妈动画被乱刀砍死改名金他妈或者铜他妈，反骨仔R2的结局是裸裸把露露推倒然后定居咱天朝一边种花一边过幸福又工口的后半生一样概率比零帕森拖（percent……）还低。
他大概会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了吧？
“秦晴告诉我，你昨天跟她说，你喜欢她。”
当头却是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你、你就相信了么！”
就如同晴天霹雳，让我只能颤抖着条件反射出这么一句。
秦空扯了扯嘴角，抬起眼来看着我。
好可怕的笑容。
“你……你知道我是同性恋了吧……那我怎么可能喜欢秦晴！！”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我只感觉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她会那么说……肯定是想让你不要再阻止她追我而已啊！”
面前表情冷漠的秦空突然间跟问我为什么要跟女朋友分手的路予重合了。
“我喜欢的……是你啊！！”
叫出来的同时我闭上了眼睛，有种湿润的感觉。
似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听见自己喘息颤抖的声音。
直到能够感觉到的亮光全部消失，这声音听起来越发单薄到凄惨。
“哼，果然是这样啊。”
听到他出声的那一刻我猛地睁开双眼。
没有流下去就这样干涸的眼泪让眼睛有些涩涩的，他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在黑暗里有些模糊不清。
“本来，我也怀疑过秦晴说这话是真是假，还想今天找时间问你的……我本来是想选择相信你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呆坐在原地看着他仿佛平淡无波的双眼。
其实……是根本就无法移开视线。就像被他牢牢锁住一般动弹不得。
“你喜欢我，而且知道我喜欢秦晴……这么做，是想破坏我跟秦晴最后的可能吧？哼，还说什么会帮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我昨天明明是在帮你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被他那猛然变得愤恨的眼神灼烧着，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我越发剧烈地喘息颤抖着。
不是这样……不要再说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这么卑鄙……你乱伦你喜欢你妹妹……在本质上来说跟我喜欢你这个男人又有什么差别！！”
空气里除了我剧烈的喘息声之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空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变得如同最初那般冰冷。
然后他又笑了。
“很好，郗未名。”
他突然站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
“我本来对同性恋没什么排斥，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也还是会拿你当朋友的。”
“我乱伦我喜欢我妹妹，对对，是这样，但这能成为你喜欢我就从背后搞破坏的理由吗？”
“你的喜欢，就是这种程度？”
我的喜欢是哪种程度……你不是知道的吗。我曾经为了喜欢的人去死啊。
可是我僵硬地动了动嘴唇，却出不了声。
“哈啊……难道你想说，你也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他突然换上一副轻蔑的神情。
“这种话你对路予说了，教训还没吃够吗？我和路予都是男人，不是听了这种话就会感动到泪流满面的小女生……哈哈，你就是拿这种话让秦晴对你死心塌地的吗？”
“但……这、这是我唯一……能做到……”
止不住声音的颤抖，视线也仍然不能离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
“好啊，如果你真能感动我的话，我可以继续拿你当朋友。”
“但是，不让你去死，只是因为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
他咧开嘴，在黑暗里笑得就像我第一次遇见时的，那个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秦空。
“什么都可以为我做是吗……那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下地狱。”
我应该早就知道的，秦空就是典型的那种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女人插朋友两刀的人。
啊啊，已经再也逃不掉了吧。
其实不管有多么痛苦，选择要陷下去的，也还是我自己。
这个，名为秦空的梦魇。
Tenth.Leaving myself to the mercy of you
[十。把我的全部交给你来操控]
小的时候玩过扯线木偶。那种需要有人来操控才能活动的人偶。
后来不小心把线弄断，木偶就变成了废物。虽然把它丢掉的时候我很舍不得，但也明白它再也没有用处了。
曾经想着自己以后一定不要像这种木偶这么窝囊，只是断了根线就站不起来，要靠自己过轰轰烈烈的人生。
长大之后，却会真的不靠别人就无法活下去，这么没用。
“如果你真爱我的话，说一万次我爱你给我听应该很简单吧，不过说的时候可不许断。”
那之后的第二天，秦空很早就来了，然后这么对我说。
我猜不透秦空的意图，但还是得照做。
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真正做起来却发现很难。
一秒钟说一次，需要三个小时——这样计算好了，觉得也不过是少点口水，并不算过分，以为秦空所谓的下地狱就只是这种程度是不是太轻了点。
就这样，还能呆在他身边，还能见到他，还能跟他说话，就够了吧。
做了才知道，那个要求的重点，其实是在“不许断”上。
不管是说错了字，嗓子哑了没发出声，还是咳嗽打喷嚏，只要稍有停顿，秦空就会立刻说断了重来。
而他又在做其他事，经常故意不听我说，一脸笑容的说啊刚才没听见，你重来吧。
不能停下来喝水，吃东西，甚至是上厕所，他也不准我站在风扇前面，不管做什么都会断掉，然后重来。
好不容易超过五千，他又会故意踹我或者撞倒我，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微笑着叫我再重来，或者是故意挑着这时候说要回家。
开始的时候不觉得很难受，但是人人都明白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就才过了两三天，这看似简单的事，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折磨。
啊啊，我一定是中了挤啊死（geass= =+）才会这么拼命的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哈，自己不是明明知道这莫名其妙么。
不过说起来，秦空还真跟让布国贵族做俯卧撑的露露羞一样雷人，都快让我怀疑他会不会让我先打扮成他家女仆再打扮成他替他上学顺便泡来一票萝莉少女御姐熟女人妻做后宫了。
还有闲心这么想，正佩服着自己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阴冷的视线看过来，我才发现嘴里机械的重复竟然停了下来。
“怎么，才第四天就受不了了么？”
秦空定定地看着我。
“不，请让我继续。”
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听话了呢。
有些自嘲地笑笑，但才刚刚说完第一句，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一疼。
“你给我跪下。”
秦空手里拿着个作业本，刚才就是用这个打我的吧。
……哈，真不愧是优等生，这种时候都知道，用手打我自己也是会痛的。
“只用你说一百遍，快跪下吧。”
还是莫名其妙，居然带了点温柔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