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著----秋池雨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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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以後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个挺胸凸肚的经理一直在催他说:
“迪生啊,机会不等人,去美国分公司是很难得的一个机会,还有什麽好犹豫的。”
想想也对,何况换换环境也没什麽不好。所以他在同学聚会之後把那张拖了又拖的申请表递了上去。
走出乐房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开始飘出纷纷扬扬的雪花。
迪生拉了拉领子,快步走在路上。他就要离开这座寒冷的北方城市了。

执著(三十一)

透过候机大厅宽敞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阴沈的天空和飘扬的大雪,迪生看著滚动电子屏上“因天气原因,xxxxx航班暂停起飞,请旅客耐心等候”,对著手里的纸杯咖啡哈了一口气。
他百无聊赖地环视著四周,目光突然定格在候机大厅的入口处。想不到还是避不开,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飞奔的脚步声在他面前猝然停下。
“大叔!”
“大叔!”
他头痛地揉著额角,望著眼前几名气喘吁吁的少年。
“我拜托你们,不是说了不要来送机吗?你们是嫌我前几天被饯行宴折磨得不够吗?”
在这个城市呆了几年,吃喝玩乐的朋友交了一大堆,光是饯行宴就喝了好几天,弄得他最後听到“送行”两个字就毛管直竖。
几个少年望著他,不说话,眼圈都红红的。
迪生叹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又不是多远的地方。现在通讯发达,要联系总是联系得到的。”
他望向那个眉眼清朗的男孩。
“唐翰林,好好照顾乐队。”
男孩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向男孩身边的娃娃脸少年,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让他微微有些发涩。
“还有,好好珍惜彼此。”
那群少年一直陪伴他到飞机起飞,他嘴里虽然埋怨,心里却是觉得一片温暖。这几年在这座城市他结识了很多朋友,彼此间的相处都是珍贵而温暖的回忆,所以他才讨厌饯别那种依依惜别的唏嘘伤感的气氛。
其实这座城市里他想最後再见一面的只有一个人。可惜他早已和那个人说过“再见”了。
飞机降落的地方温暖如春,全然不似北国的冰冷。

执著(三十二)

滴水成冰的一月,路边的树木却在微风中摇著一身翠绿的叶子,连晒在湖水上的白色阳光都泛著懒洋洋的暖意。
迪生微微眯起眼睛,看如画的风景在列车的奔驰中一幅幅地往後退。列车的终点是一个美丽的南方小镇,他很久以前就想要去的地方。离到美国上任还有一月,他索性趁著这段空闲一遂心愿。
午後的阳光很好,迪生踩在斜斜的青石板路上,看裹著头巾的小女孩在後巷的小河上洗著蜡染的土布。小镇没有多麽高的知名度,甚至连旅游景点都算不上,乍一看和任何一个小城镇一样平平无奇,只有走近了细细品味,才发现它让人惊豔的独特魅力。迪生想起那个总是低著头默默坐在角落里,弹得一手好吉他的男人,不禁淡淡微笑。
夜晚的小镇四处透著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地带著点暧昧。酒吧里的驻场歌女声音沙哑醇厚,迪生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冰块叮叮当当地在里面沈浮。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向他靠过来,伸手勾过他的脖子。
“帅哥,一个人?”
纤长的手指挑开他的衣扣,暗示性地滑进胸膛。
迪生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如果你很想要很想要一样东西,它却不能是你的,你要怎麽办?”
女人歪了歪头。
“那我只好放弃了,还能怎麽办。”
迪生笑了笑。
“我想也是。”
那麽简单的道理,他怎麽现在才明白?
长长的指甲向下滑了几分,女人的脸朝他凑过去,鲜红的唇几乎贴到他的耳畔。
“不过,我会找点别的乐子安慰自己。”
他皱皱眉毛,用力把女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抱歉。”
女人带著几分了然地挑眉。
“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有那麽好?”
他勾起嘴角。
“也不是。”
他和他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他喜动,他喜静。他爱闹,他沈默。他兴趣广泛却无一精通,他专注一样却才华横溢,他一直喜欢著那张冷僻独特的专辑,他不再唱歌。他执著幼稚,他理智清醒。只是世界上再没有能够和那个人一样。即使什麽也不做,只是那麽和他并肩躺著,就能感到愉快。
他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在女人的注视下又斟满一杯。
“有些东西就算放弃了,你还是很想要很想要。”

执著(三十三)

在安静美丽的小镇上消磨了半个月,迪生就启程回老家,在出国前再陪陪父母。
回家的同时顺便到高中的母校探望一下老师。学校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几幢灰色的教学楼,学生还是穿著那套样式过於老旧的校服。他去的时候正赶上校园歌手的比赛,年轻稚气的孩子们打扮得千奇百怪,在舞台上跳著蹦著,唱著他不懂的歌。
在他读书的时候,这样的比赛也是一年举行一次。有一年,他站在舞台下面,看同年级的同学在上面炫著不怎麽样的吉他指法,忍不住对不远处的天铭做了个“上啊”的眼神,人群中天铭悄悄向他比划出一个猴子抓耳挠腮的样子,他很艰难才忍住没笑出来。
那麽快乐的时光,却只有他一个人记著,真是寂寞。
离出国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他动身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那个城市有许多迷离的地下酒吧,热闹的街心公园,还有一所幽静的大学。他在大学附近找了一所旅馆住下,每天傍晚都沿著校道散步,经过那个很大池塘,绕过乐房,最後来到学校的後山坡上,在那棵高大的凤凰树下躺上一会。
他们曾经租住的那间出租屋早已消失,连那条小巷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气派的高层建筑。否则住在那所漏风的房子里感觉也许会更好。
出国的前一天他最後一次来到後山坡。
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撒在草地上,照亮了倚在凤凰树下的黑色人影。迪生愣了愣,随後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看样子是无法再在这棵树下躺上最後一回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有人在背後叫住他。
“迪生。”
随後清润澄澈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坡中飘荡开来。
Whenever it comesJust remember life as it isAnd kiss like we have never kissed当末日来临会是下雨还是天晴呼啸的大地吞没了声音只剩下我形单只影我看不到前路我看不到希望我看不到勇气到最後我无所依是当年天铭没有填完词的那首中文版whenver it comes。迪生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倚树而立的那个人形容憔悴,甚至有些衣衫不整,但他开口唱歌的时候,却散发出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强烈光彩,好像连金黄得耀眼的夕照都被比得黯淡了下去。
“填完之後要第一个唱给我听。”
“好。”
多年以前的承诺,原来他还记著。
那个人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的,美妙得宛如天籁的嗓音在空气中流转。
他终於听到了第二段歌词。
当末日来临会是电闪还是雷鸣天空的飞鸟都全没了踪影只剩下我孤影伶仃我可以舍弃梦想我可以抛开执著我可以忘记未来只有你我放不开天铭的眼睛闪著灿然的光,直射进他的心底。
你听懂了吗?
我的意思传达给你了吗?
我放不开。
李迪生,只有你,我放不开。

执著(三十四)(H!)

高大的凤凰树下,天铭直直地望著他,声音低而干涩,好像每一个字都要用掉很大的力气:
“迪生,不要离开。”
他迎著他走过去。风吹得彼此的衣摆啪啦作响。不知道是因为寒冷或是什麽原因,天铭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著,手指用力地扣在树干上,眼神交织著隐忍和期待。有一种激烈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十指扣上冰凉的指尖,粗暴地咬上发白的嘴唇。
冰凉的嘴唇有一丝退缩,随後便更为激烈地贴了上来,两个人毫无章法地激烈啃咬著,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舌,微腥的味道在彼此的口腔间蔓延开来,却谁也没有松口,舌激烈地交缠在一起,好像是要对方窒息而死的吻法。
两个人喘著粗气分开,下一秒唇又更为激烈地撞击在一起,追逐啃咬。相扣的掌心和交缠的唇舌都是湿漉漉的温热。
Kiss like we have never kissed.
这一次,谁都没有喝酒。
两个人步伐不稳的回到旅馆。房门关上的那刻两人像是刚出笼的野兽一样扑著交缠到一起,舌尖相抵,双手激烈地撕扯著彼此的衣服,最後衣衫凌乱地倒在柔软的单人床上。没有人说话,狭窄的房间里充斥著浓重而混乱的喘气声。
迪生的唇舌沿著天铭的颈侧一路滑到锁骨,重重摩挲啃咬後又往下停留在淡红色的突起,他牙关轻阖,听到头顶急促的喘气声中带上了一丝呻吟,下半身涨得更难受了些,他几乎是红著眼扯下天铭的裤子。对方的欲望早已湿润的挺立著,他把它握在手中,有力地上下移动著,舌尖也勾上柔软的舌,深深吻上去,把越来越浊重的呼吸都吞没到自己的嘴里。混乱的交缠中天铭的手探到了他的身下,温暖舒服的触感让他发出一声沈重的低吼。
快感随著温热而有节奏的抚摸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把手指向後移到紧闭的小穴。
“唔……”天铭皱起眉头在他的颈侧重重一咬,他却受了鼓励似地加快了手指的进出。
散布在颈侧的啃咬变得越来越轻,最後变成暧昧的舔舐。
身下的欲望疼痛得不能再忍耐下去,他分开天铭的双腿,腰身用力一挺,把自己深深地埋进温暖湿热的甬道。
天铭的手紧紧掐著他的肩膀,他俯下身,嘴唇扫过皱起的眉,闭起的眼,咬住的唇。眉渐渐舒展开,柔软的唇不再抿起,闭起的眼倏忽睁开,闪烁著迷离的光彩,被情欲染红的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夺目风情。
他低吼一声,咬上身下湿润的唇,忘情地驰骋著。在有力的撞击下声声隐忍的低喘转为失控的呻吟,那把让他著迷的清润明澈的嗓音染上情欲後变得婉转迷离,散发出惊人的魅惑,他忍不住进入得更深更猛。
高潮来得迅速而凶猛,两个人紧紧拥著彼此,颤抖著释放出灼热的液体。分开後两人十指交缠,意犹未尽地交换著深而浓烈的吻。吻热烈地落到彼此的颈间,胸上,稍稍冷却的温度再度飙升起来,呼吸都变得灼热而湿润。迪生黑亮的眼睛变得深沈,低低哼了一声,翻身再度压了上去。

执著(三十五)

李天铭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那是个美好而明亮得晃眼的梦,在梦里,迪生明亮的双眼在过长的刘海後面闪闪发亮,午後灿烂的阳光射进乐房,在他身上跳跃著。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愣愣地盯著陌生的天花板,身後传来低低的声音:
“醒了?”
天铭转过身去,从身後蔓延到全身的疼痛让他微微皱眉。面前的人有著清爽的短发,饱满的额头,眯成月牙的眼睛闪著明亮的光芒。目光微微向下,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上,明显的牙印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想起前一晚两个人激烈而毫无节制的疯狂,心跳还是没来由地快起来。
“早。”面前的人下巴微抬,好像回复到年少时的张狂模样。
他忍不住心情愉快地勾起嘴角。
“早。”
一开口是连他自己都讶异不已的难听和暗哑。两个人都微微一愣,随後稍稍转开脸,气氛有著微妙的尴尬。明明前一晚放纵得连喘息以外的余裕都没有。他背过身去,身後的人迟疑了一下,然後便环了上来,赤裸相贴的肌肤温热有力。
很久很久的沈默。然後迪生突然在他背後说:
“我不会离开你。”
天铭有些发抖,迪生把他抱得更紧些,说:
“你也不要离开我。”
天铭说:
“好。”
微微转过头,迪生漆黑的眼眸里有明亮的光芒在闪烁,他扬起嘴角,把手覆在迪生环在他腰的手上,用力扣紧。
迪生忽然把脸埋到他的背後,声音闷闷的:
“静娴怎麽办?”
天铭淡淡一笑:
“我们分手了。”
那天晚上静娴打电话过来,暗示他她家人要她带男朋友回老家,好早日敲定结婚对象。他知道他应该说:
“我陪你回去。”
可是最後他说的是:
“对不起,静娴,我们分手吧。”
他知道自己混账。静娴是那样一个善良体贴的好女孩,他给的不多,她要的更少。一直以来都是他亏欠她。只是迪生离开後他就明白了,自己对他的那点执念从来就没有放开过,那样强烈的情感,让他连给予她虚假温情的力气都没有。再继续下去,也只是亏欠得她更多些。她是那样好的女孩,值得一个真心的人去爱她,而不是和他这样不温不火地拖著。
相处了那麽久,彼此又有过那麽多融洽的时光,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他把头枕在迪生的肩上,闭上眼睛。
“我欠她的。”
迪生用力抱紧他。
“是我们欠她的。”
他睁开眼睛,对上迪生明亮的双眸。
“不仅女朋友,我现在工作也丢了。”
他原本是要出差参加一个重要会谈的,第二天他踏上了飞机,去的却不是公司预定的城市。
“其实我有打过电话给你,但是你已经停了号码。後来我打去你公司,他们说你已经办了业务交接,离开了。我想办法要到你的住址,发现你连公寓也退了。我想,你去美国之前,说不定会回一趟老家呢?我回去的时候,你父母说,你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还是不死心,说不定你突然想回母校看看呢?”
短短两天,辗转两趟飞机。阳光惨淡的冬日里,他沿著校道一遍又一遍的走著,不放过每一个高瘦的身影。
迪生死死地把他抱住,灼热的唇重重吻上他的颈侧。
“疯子啊,你。”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特别执著的追求,读著该读的书,念著该念的大学,做著该做的工作,按部就班得没有悬念。至今为止只有过两次拼尽全力的争取,一次是音乐,而另一次,凤凰树下,一句“不要离开”,已经耗尽他全部的勇气和精力。
不知道为什麽,他的人生只要一碰上迪生,就完全脱离了轨道。
反手勾住迪生的脖子,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些:
“那麽你呢?还去美国吗?”
迪生明亮的眼睛里有著深深的笑意:
“不去。我陪你一起失业。”
天铭扯扯他的脸。
“疯子啊,你。”
“我是啊。对了,我们快要没钱了。你还记不记得怎麽泡面?”
“我现在可以往上面加颗蛋。”
两个人相视片刻,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明明是穷途末路的境况,为什麽只是呆在对方身边,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愉快呢?
迪生撑起半个身子,握住他的手,神情一如多年前阳光灿烂的午後乐房里那个张狂的李迪生,漆黑的眼睛里闪烁著耀眼的光芒。
“从今以後,我们要在一起直到死。”
天铭反手握著他微微发汗的掌心。
“快三十岁的人了,不要像个猴子一样。很蠢的。”
“喂!”
李天铭平凡无趣的人生中,只有过唯一一个执著。
这个执著,他再也不放开。

执著(尾声)(完结)

“嘀嘀嘀嘀……”尖锐的声音响起,天铭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按床头的闹锺,碰到的却是另一条赤裸温热的胳膊。
迪生把闹锺按下,把他的手送回到温暖的被窝里,隔著被子亲亲他的额头。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天铭闭上眼睛,听著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极力放轻的洗漱声,随後门被“哢哒”地带上。
天铭重新睁开眼睛,无比清醒地瞪著灰蒙蒙的天花板,好笑地摇摇头。以前明明是那麽爱赖床的一个人,快到上班的点数才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最後扒拉著一头乱发衔著面包冲出门。现在却总是早早起来晨跑,回来再洗澡,悠哉游哉地吃早餐,然後把自己打理得清爽整洁地出门,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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