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我这么一问，小齐立马又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絮絮叨叨起来。我那个头大。
开始还能耐得住性子听，然后开始不耐烦，接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已经表情凝重到小齐说话开始结巴的份儿上了。
"就、就是这样了。兄长因为一时胆大包天，得到严妃娘娘的令牌后就准备偷着卖出去，好给家里人添些东西，就这么着私下里四下打听。可......不知是谁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就招了兄长去面圣，谁知......谁知......兄长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愣愣地听完，想了又想，冷汗直流。
帘影拍了拍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这时小齐才看见我发白的脸，小心翼翼看过来。
"殿下？"
我摆摆手："没事。你想说什么？"
小齐道："求殿下帮帮奴才吧！不知兄长是生是死，就算已死，也请殿下开恩把他的尸骨葬在家乡，守着两老也不枉一场为人子女。"说着又抽抽搭搭起来。
我沉思片刻，道："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我也做不了主。我问问看，如果问得出来，就尽量试试。"
小齐大声叩头致谢，好一会儿才离去。我看着空荡荡的寝宫，总觉得后背发凉。
帘影上前道："你准备怎么办？钟离衡杀了严妃，一头是你母亲一头是你父亲，你准备向着哪头？"
这小孩真说得叫一针见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这小样儿了。"我又能怎么办。玉衡就不必说了，无论多少年也这样了。至于严妃......"我疑迟了一下，她的音容笑貌又浮现眼前。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忆犹新。"我这转了不知多少世，生我的母亲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了，总不能因为这其中一个就和玉衡反目吧。"
帘影道："你相通了就好。但你也别忘了，他现在是个帝王，杀严妃只是因为忌惮严家势力，已经和玉衡的身份丝毫无关了。就算他再转世，也只是凡人。"
我半晌后，才轻轻点头。
钟离衡亲手斩断了严家和皇族势力的连接，防止前者渗入宫廷，并有效阻止了严家势力的增长。在杀严妃这点上来看，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后宫佳丽无数，杀一个也不多不少，只是她碰巧是我母亲罢了。这怨不得玉衡。
这是钟离衡的选择，不是玉衡。
帘影看我又开始发呆，道："要不要灭口？"说着，他朝小齐离开的方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我想了想，咬咬牙道："算了。给他足够的银子，让他回乡去吧，别再踏入宫中就好。"
帘影叹口气，颇是无奈地点头。
与胡国即将开战，又传来消息说卫国已同意发兵支援我国，无疑是一好消息。可是现在朝廷依旧一团乱，我不得已，只好在登基后，宣布御驾亲征。
我将将军之流只留下了几个随我行军，其余的不是留守皇城就是打发去了相反的方向。然后我丝毫不按计划地将全部营地驻扎在了离胡国军队二十里开外的水源旁，并派了几个我平时不怎么看得惯的大臣去游说胡国皇帝，主张议和。
诸将一听就不来了，纷纷抗议为何不按照原先的计划来进行。
汗，我胡扯了一堆就全信了，竟然没发现其中的利害问题。这样的朝廷要是不早些整顿整顿，还没解决边境问题就先玩完了。
我没怎么理那些人，派了一小队侍卫把他们关在了营中，还美其名曰严加保护，实际也就听不得一堆老古董唧唧歪歪。想我破军星率领天兵天将讨伐魔物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那个畜生道轮回呢。
等了约莫几天，使臣回来了，一看他们那得瑟样就知道胡国那嚣张皇帝给他们来个了如梦似幻的下马威。打开带回来的卷轴仔细打量，我顿时来了精神。
不错不错，胡国那皇帝同意议和，还有条件。
我细细读着卷轴上的字，喃喃自语着："赔款白银，划割封地，以公主做人质和亲......"他奶奶的，不平等条约！约到老子头上了！
帘影探头过来道："条件不错，上次那些城池咱还没兑现呢，这次的要一块儿给么？"
我白他一眼："怎么可能。"然后想了一下对副将道："起草一份议和书，内容嘛，就说我柳国同意他们条件，同时也请求借胡国士兵十万及粮草二十万担来抵御边境其他部族袭击。"
副将愣了愣，应了声便要去办。我道："慢着，传令下去从今晚开始加强防范，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告朕。"他应了声，出去了。
这种条约都够胆开，议和看来是没可能了。他们一听说皇帝都到战场旁边了，说不定半夜一个夜袭就来了，就这傻了吧唧还没开战就死了多冤。不过......朕，不错，真是好听。虽然皇帝不愿意当，可这独一无二的自称实在有吸引力，容我小得瑟一下。
帘影若有所思道："你应该换个营帐，这个主帅营太显眼，而且地势并不是最好的。"
我道："我明白，但目前不宜兴师动众。万一我没有理由就换了营帐移动主帅营，对安抚军心也许会有不好的影响。"
帘影道："那我们就只有等着了？"
我嘿嘿一笑："那可未必。"然后示意手下将另一份地图展开，叫几个还算可靠的领军上前来说明计划："胡军的地势乍看之下是有利的。荒漠之外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但这几座大山同时也是他们的弱点，只要我们能有效利用，不费一兵一卒就打场漂漂亮亮的胜仗也未可知。"
"怎么做？"
我道："我们一面和他们周旋掩人耳目，一面派上大部分人马绕到那些山上，记得准备好麻绳和火种弓箭。到时，先用火烧了他们的营帐，趁其余士兵慌乱之时再用麻绳编好的巨石推下去，砸他们个片甲不留。"
一将士道："如果将麻绳结结实实缠上几圈再浇油点火推下去的话，用火球砸不是更有效果？"
我点点头："不错，这不失为一好办法。"要有那个时间的话。
待众将同意之后，我们又细细分好了工。我这个主将就负责留守阵营，和胡军死缠烂打拖延时间，其他人就要实行计划了。不过他们这么一走就带去了大部分的兵器和士兵，如果不能成功的话，胡军一旦发现直接攻打我们主营，就什么也不剩了。所以，这场仗必须要赢的。
第二日中午，我便派军马绕去阴人了。同时提高警惕，让许多士兵在阵地中走来走去，作出忙乱不已的样子。
期望成功吧。
我在军营中焦躁不安了两天，期间胡国皇帝回过来的书函倒叫我轻松不少。华丽丽的卷轴一展开，上面只书写了五个大字：放你娘的屁！
我看了扑哧一声大笑出来。想不到那个皇帝真有意思，哪有人议和书上还带脏字儿的，而且除了脏字儿印鉴愣是什么都没有，连署名都懒得注了。怪不得看上夏侯晋了呢。
但当天晚上，我就什么都笑不出来了。
半夜正睡着闻到一股烧焦味。紧接着帘影冲进来拽起我就往外跑，说是军营给人烧了。我愣了。一将士也冲进来，我立马问他情况。
"启禀皇上！我军后方的森林失火，火种被风吹到我方军营中，现已无法控制火势，请皇上速离开！"
我懵了。
操，被反将一军！我怎么就没想到今儿个是顺风呢！早知道要学好观星象什么的！
将士忿忿道："想不到胡国皇帝这么阴险！竟然背后偷袭！！"
我也怒火冲天，心中烦闷无比："真卑鄙到了极点！无耻！"
"我看你们差不了多少......"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我瞪帘影一眼，转身冲出军营，朝乱做一团的士兵们大喊道："不必惊慌！火暂时烧不到这里，快收拾好东西往河里跳，渡过河就安全了，快！"
众士兵听见急忙往河里跑去，没有听见的还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大火冲破了夜空，这兵荒马乱的还真有个性。
忽然一股浓郁的味道从河那边传来，我刚反应过来要叫士兵回来，又一支火炎便随着河面上厚厚的一层油冲了过来。火势在没有任何障碍的河面上冲得极其顺畅，犹如一条睥睨之龙冲破了宁静，一瞬间吞噬了无数战士，炎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愣愣地看着被火龙吞噬了还在挣扎的那些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帘影头上还渗着薄汗，上前道："我们被两面包围，看来敌军也随时可能攻过来，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摇光，别发愣了，快走！"说着他拉起我的手，把我拽到一将士牵来的马上，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回首，身后还有大部分仍然生还的士兵。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还要把他们带出去。
我大喊道："我们要冲出去！我们还活着，我们还要带着金银珠宝回到自己的家乡，扬名立万！在那之前，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将胡军杀个片甲不留！！"
士兵中响起惊天的呐喊，我一扬鞭，道："随朕走！"
军队浩浩荡荡向黑暗的夜色中奔去，人们急于要将恐怖的火红甩到身后。同时，从远处传来响彻大地的呐喊。胡军来了。
两帮人马一聚头，就开始了疯狂的厮杀。
在重要时刻，人的求生欲是多强大。人都在心里自我安慰，却把这种安慰称为激励。
--我还活着，只要没死，一定就有希望。
"皇上！小心！！"
我刚挡过一胡军的刀，副将大喊的同时，眼角瞥见不知从哪飞过来的一支羽箭，闪着阴寒的光，一下刺入我的脊背。
我大叫了声，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帘影慌忙策马到我身边扶住我道："没事吧！摇光！"
......废话，你被刺一箭试试。我咬牙道："没事，箭头没多深，你帮我拔出来吧。"
身边两个副将保护着我们，帘影啰嗦了半晌，终于脸色惨白地闭着眼睛，一下拔出了我背上的箭。
你脸白个什么劲，我被插了都没说什么。
想打趣几句，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帘影眼疾手快地帮我简单包住伤口，却还在噗噗往外流血。我那个心疼啊。
我使了吃奶的劲支起身子，哑着嗓子道："朕已派人将其余士兵遣回，我们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刻，就可以活下去！朕......"
耍帅的话未说完，我眼前一阵发黑。又猛地清醒。却从四肢开始麻痹，动弹不得。
难道说......关键时刻我又要晕了？！
摔下马的同时，我想揍个人。
......我操他祖宗的，死皇帝竟然下毒！
在死之前，我发觉我这个皇帝做的真是失败，怪不得那些副将鼻孔一个个朝天长。这次下来我也看自己不起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得何其潇洒，其实也就是形容个没办成事儿的倒霉虫。也许这就是我前段时间说别人是蟑螂的报应了。
感觉身体被猛烈摇晃，帘影几乎是吼的在我耳旁叫道："摇光！别闭上眼睛，坚持一会大夫马上就来！别死！"
妈的这战场上哪有大夫，你骗鬼去。再说又不是我想不死就死不成的。
认命吧。反正也不会再活过来。这下子你也好，玉衡也好，开阳也好，早些自由，该干嘛干嘛去，又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打定主意，我干干脆脆一闭眼，什么也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认命了，我是以何其悲壮的心情闭上眼睛。却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再次醒过来，发觉自己竟然还没翘辫子，吃瘪的感觉尤甚。帘影不知去了哪里，入目是一片雪白的床帐，这让我在几分钟之内还未回过神来。
我扭了扭身子，还有些发麻，竟然一时忘了背上的伤口。这么一牵动，我"嘶--"地长吸了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难不成我右手废了之后，就轮到其它地方了？
须臾之后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稍稍侧过头便见帘影端着些东西走了过来，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坐在床边。
"感觉怎么样了？"
我又开始眼珠子转啊转，道："还好吧......我不是中了毒么，怎么没死？"
帘影冷笑道："你也知道你中毒了？"
汗，第一次见帘影这副模样表情，我竟然很没形象地呆滞了。半晌点点头道："这是哪儿？"
"边境的客栈。现在军队已驻守在关卡，我们单独被追杀，才一时躲到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待你伤好了些许，我们就回去。"
我点头，道："通知那些副将了么？"
帘影道："嗯，他们已知你安然无恙。"失望得紧吧......"你的毒有些棘手，若不是我早些时候曾有些印象，你早命丧西天佛祖也回天乏术了。"
我身上莫名有些寒，扯扯被子道："那真是多亏你了。这几日向来你也没好好睡，还是快去休息吧。"
帘影道："问完问题就赶人走，还真像你摇光星君的作风。"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这个了。
正待我否认，帘影又道："你问完，该我了。"
寒气更甚，我等待下文。
"看来你做惯了神仙，现在很是厌世，动不动就不想活了。怎么，觉得心里有愧？想要补偿？好无私的胸襟啊，摇光君。"
一下戳到我脊梁骨，伤口不知怎的又感到痛了。"我、我没这么想......"
他俯下身来靠近我，炽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划过我的脸，道："我说你怎么一直躲着我。你根本就不是对我没感觉，也不是喜欢女人，而是你怕。"他一手撑在我旁边，我连看一眼都不敢，冷汗直流。"你怕我们一上床，就影响了我命格。你是不是还在等什么？"
我抿着唇，不答。
"你是不是还希望，如果不碰我，尽量不跟我扯上关系，也许我还可以回去？"
不待我搭腔，他又极其做作地冷笑一声："告诉你，省省吧。我根本就没做什么，是自愿做个凡人的。就算玉帝允了，我也不回去。"
"你......！"
"神仙讲究六根清净，不可踏入凡世，就因为你知道才会一直拒绝我。再告诉你，好歹我也当了这么些年人类男子，京城怡香院的后门有几颗钉子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句话一出口，我差点给他气到吐血。好得很！妄我还一直替你着想，竟做得这么绝！
我身子不能动，只好把头扭了过去，道："既然这样还找我干嘛？找你怡香院姑娘去！"
帘影把我下巴掰过来，道："吃醋了？"
我吃你祖宗的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明显一愣。"没错，我是觉得也许你保持六根清净无欲所求，玉帝兴许能开恩叫你回去，有何不好？但现在既然你已彻底是个凡人了，我也就不去往那方面想。但这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他呆了。
始终嫩着哪。"你我现在都是凡人，况且我还是皇帝，在短期内是不会退下这个位子了，也有可能......是一辈子。你又是何必。"
没有看他一眼，我良心不安起来。帘影却突然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
"摇光就是摇光，说起慌来面不改色。"是说我脸皮厚么。"皇帝又怎样？皇帝就不能爱人了？钟离衡还喜欢上身为他儿子的你呢。"
"那是......！"想说，那是前世就种下的孽缘，由不得我们。帘影却一口吻住我，让我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
心想，亲就亲了吧。谁知他亲了一会儿待我喘息之际，唇由脖子向下滑去，手还趁机解我衣服，兼摸来摸去。
心下这次凉了个彻底。他他他他不会连我这副模样都不放过吧！"你等等！我伤还没好，也没法动，怎么着也得等我好了以后吧！"我全身都没法动，只好大声抗议。
帘影含糊道："等你伤好了？反悔怎么办。正好你没法动，我捡个现成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