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来，墨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贴在他额前，使男人英俊的面孔上多了分刻板。
修奈泽尔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应该说，经过11区事件后，眼前的男人已经相当有名。
"杰雷米亚.哥特巴鲁特，参见二皇子殿下！"
"杰雷米亚，用不着对他客气。" 还没等修奈泽尔说出不必多礼的话，VV就拉起了单膝跪地的属下，"现在的你不受这些礼仪束缚。"
"是，VV大人。"
修奈泽尔看着一脸对此满意的VV，有些无奈，"哥特巴鲁特卿，别的我不想多说，VV会选择你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是，能告诉我你选择效忠的理由吗？"
听到他的问话，杰雷米亚愣怔了片刻。
"在下有必须为之付出忠义的人。"
"是玛丽安娜王妃？"
"是！"杰雷米亚没料到他知道，却也毫不犹疑地肯定，"我曾愧对玛丽安娜王妃，因此我将誓死捍卫王妃殿下的遗志。"
誓死捍卫？修奈泽尔在心底轻轻叹息。
他不想劝说杰雷米亚当年玛丽安娜的死是她自己安排好的一场意外，因为对于一个骑士来说，心中坚持捍卫的信念是他一生最崇高无上的信仰。
他只是尊重，尊重男人的选择，"哥特巴鲁特卿，你会成为最好的骑士。"
等到杰雷米亚退下后，修奈泽尔才转过头。
"我听闻父皇要去蒙古。"边说着，他边眯起了眼睛。
不出所料，VV的脸色僵硬了几秒钟。
"这是你的主意？"
"不是！" VV喊道，"是沙鲁鲁自作主张的决定。"
少年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不过，既然已经有了继承者，他怎么样也......" 剩下的话，VV没有说出口。
金发的青年一直在听，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说不出口的原因在少年自己。
眼前的人实在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合作者。
偶尔，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拉着自己袖子喊哥哥的茶发男孩以及那双有着认真执着眼神的眼睛，VV会这样感叹。
从什么时候起，沙鲁鲁开始叫自己哥哥呢？
即使自己从来都没有长大，即使他已经白发苍苍，这亲切的呼唤也没有停止过。
"VV，父皇对你来说什么人呢？"
"合作者。"
"只是这样么？"
"也许，是除了利卡鲁多以外最普通的一个......"
中华合众国都城洛阳城中，黑色骑士团总部一片忙碌的景象。
昨天开始，布里塔尼亚空军部队发起了多次针对洛阳城的轰炸，全部被合众国同盟的军队打了回去。他们的机载炸弹被拉库夏塔研制的全方位导弹防御系统阻隔在洛阳城外，一时爆炸声震耳欲聋。
下午起，陆军也加入到战斗的行列。
结果就是红莲二式奉命出击、大开杀戒，报废了对方整整一个纵队数量的KNIGHTMARE。
不过，刚刚结束和布里塔尼亚陆军部队的一场恶战就立刻收到厦门叛变自立的消息，这种状况令全世界都感到棘手的头号恐怖分子--ZERO也不由头疼起来。
诺大的房间里，三个人各坐在一个沙发上。
CC没心没肺地吃着PIZZA，看见鲁路修一个头两大的神色，恩，似乎更有胃口。鲁路修手里捏着报告，尽力想要无视她，虽然他捏得越来越紧。
黎星刻坐在他们的对面，冷静如他，也不免对这个吃得津津有味、明显是在挑衅ZERO的女人感到佩服。
"CC。"鲁路修终于沉声开口。
"唔？"CC半眯着金色的眼睛看向他，嘴里还是满满的PIZZA。
"我想派你去厦门。"
‘不，我要留在这里。'没法说话，CC干脆扯下一张纸写道，‘我不离开。'
"那就没办法了，"鲁路修叹了口气，"黎将军，只能烦劳你去厦门镇压叛军。"
"当然没关系，不过这边......"黎星刻本意就是要去厦门战场，他只是放心不下这里和布里塔尼亚的战斗。
清楚地知道男人在意的是什么，鲁路修挑了挑眉："由我负责指挥，黑色骑士团会全力保障天子的安全。"
"那就多谢了。" 淡淡地道谢，黎星刻溢出温柔的笑。无论什么情况，刚刚与他明确心意的少女都是他宁死要保护好的人
就在他准备起身通知大军转移战场时，一叠快报被送上了ZERO的桌，看了没几秒钟，鲁路修的眉头就深深地拧紧，牙也咬在一起。
"怎么了？"黎星刻立即意识到这叠快报的不寻常。
ZERO一把将快报扔回了桌面，"神圣布里塔尼亚第98代皇帝，不日将访问蒙古！"
"什么？"
不仅是黎星刻，就连CC都放开了手里的PIZZA，一阵愕然。
就在皇帝即将访问蒙古的讯息扰乱合众国同盟高层人员时，一场巨大的风浪也悄然地在布里塔尼亚内部卷起。
当朱雀回到圆桌行宫的时候，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俾斯麦端坐在主位上，似乎在等他。
圆桌行宫是皇帝为圆桌骑士们所建的巨大宫殿，包括十二间豪华卧房、各种功能间、会议大厅和广阔的庭院。虽然由于ROUNDS绝对忠心皇室的缘故一向没有来人络绎不绝，平日大厅里却也相当热闹。
但是今天，就连大厅亦冷清非常，朱雀隐隐嗅出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
他疑问的眼神笔直地投向第一骑士。
俾斯麦.瓦尔特史泰因--被封为侯爵的灰发男人--眯起他完好的一只眼睛，透露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至少在朱雀看来是如此。从再次踏上本国的土地开始，少年就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敏感的信号，这种直觉在晋见皇帝的时候逐渐清晰，而现在已经呼之欲出。
朱雀脸上的不安被俾斯麦完全看在眼里。
"危险的风暴即将来临。"男人开门见山地说道，"朱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很多局势发生了变化，包括我们圆桌骑士内部。"
"什么？"
"或许你还不知道，有关......" 他的话还没有出口，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进来，属于冷兵器的碰撞声混合在杂乱的脚步里，从大厅的四个入口分别靠近。俾斯麦脸色立变，"他们来得真快！"
正门就在朱雀还不明所以的时候被猛地撞开，大批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士兵涌进来，将两人团团包围起来。
宪兵营？！朱雀心中暗惊。
在布里塔尼亚本国，各种夺权夺利的行动从没有止息，宪兵营就是这些丑剧中坚定站在贵族一方的利器。看到宪兵营士兵，朱雀几乎可以肯定这次针对圆桌行宫来的行动是受到贵族和纯血派的指使。
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思绪还没有整理，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男子就在一群宪兵校尉的簇拥中迈入会议厅，朱雀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帝国人力部大臣博瑞克男爵。
"闯入我圆桌行宫有何贵干呢？博瑞克男爵。" 俾斯麦以丝毫不逊色男人的傲慢风度迎了上去，久经沙场的战历使他眼中充斥着嗜血的光芒，凶悍而有力，直看得男爵和那些宪兵不敢轻易前进。
俾斯麦当然更加不在乎那些握在包围他们的士兵手中还在颤抖的银色枪尖，他每前进一步，包围圈必同时退后一步，甚至在逐渐散开。
"瓦尔特史泰因卿果真不愧第一骑士，气势逼人哪。只是，不知号称最忠心陛下的骑士大人是否有胆量违逆陛下的旨意呢？" 一声朗笑由远及近传来，其中讽刺和威胁的意味迫得俾斯麦不得不停下脚步；声音的主人也随后走进大厅，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配着咄咄逼人的蓝眸，仿佛一柄暴露在阳光下的利剑。
"基诺！" 朱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而他对面的青年只是冷笑着看向他，没有温度的目光震得他浑身一颤。
"帝国第七骑士枢木朱雀，你因故意放走ZERO及保障皇子安全不力，涉嫌犯下叛国罪，布里塔尼亚军事法庭于昨天下达逮捕你的命令。" 基诺接过博瑞克递上的逮捕令说道，目光越发嘲讽，"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点押解犯人？"
原本慑于圆桌骑士的实力和威名而不敢动作的宪兵在得到基诺命令后又涌了上去，冰冷的枪尖完全对准中间的朱雀。
此时的少年已经因为过度惊愕而僵立在原地，他猜到了贵族对付的主要目标会是自己，他没有想到的是基诺居然会站在贵族阵营。
离他有几步距离的青年，并不是朱雀所认识的任何一个GINO.WEINBERG，既不是会赖皮般地纠缠在他身旁说笑的同伴，也不是会关键时刻用沉稳的声音安抚他、爱着他的男子，他以他从未想像过的面目--一个骄傲轻慢的贵族形象站在他面前。
不是的，朱雀惶恐的视线挣扎着在基诺脸上游移，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如此变化。
似乎对朱雀执著的视线感到烦厌，基诺挥开其他宪兵走到他面前。他的右手挑起少年的下巴，指腹一点点摩挲着他光洁的肌肤。
"认识一年多，我和你的游戏也结束了呢。" 青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说起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朱雀曾经听过的无数话语一样，阳光而温柔。
"为什么？"除此之外，朱雀甚至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基诺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白色死神也会问出这么好笑的问题。"
然后他放开手，转身，墨绿的披风划过朱雀的脸颊，荡开不尽的嘲弄。
"再见吧，KNIGHT SEVEN OF ROUNDS，接下来的审讯会由博瑞克男爵继续完成，把他押入大牢。"
在双肩被押住、视线渐渐没了焦距的朱雀眼中，青年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
皇历2019年7月21日，圆桌骑士和纯血贵族之间的势力争斗以第七骑士枢木朱雀被捕为契机开始，这场著名的帝国内部权力洗牌在后世的记载中有着令人心惊的名字：大清洗。
就在朱雀被捕的第三天，7月24日清晨，远在日本的卡诺恩就收到了二皇子传递的消息。他几乎是立刻赶到总督办公室，敲响了红色的房门。
"谁？"
"卡诺恩.马尔蒂尼。"
"卡诺恩先生？请快进来。"
当红发青年走进房间的时候，娜娜丽正在叠千纸鹤，她轻笑着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卡诺恩将信放到娜娜丽手里，"修奈泽尔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枢木卿三天前因涉嫌叛国罪被捕，目前还在审讯调查。"
"什么？" 娜娜丽手中的纸鹤无声地跌落到地上，少女惊讶地捂住嘴，"叛国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是因为前段时间在中华联邦的事情......"卡诺恩不打算让少女知道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日本行政特区成立那天朱雀放走ZERO的行为，更加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贵族们为了夺取权力而编造的罪名。
"不过放心吧，殿下会有办法的。"
听着他安慰的话语，感到青年的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娜娜丽微微牵起一抹笑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从她手中落下的红色千纸鹤还没有叠好，仅有的一只翅膀无力趴在地面上；而她旁边桌子上满满的一瓶纸鹤，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少女的心愿。

21、RELENTLESS

少年置身混沌昏暗的空间中，辨不清方向，只有水珠滴落到地面的声音打破死一般的静寂。包围在身边的，是他每一个不同的自己。
[你爱他，是因为你爱他身边的那个你。]
阴冷的阳光透进潮湿的房间，从狭小窗口渗入的微弱气流并不能吹散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道。随着门被轻轻推开，混浊的气流扩散开来，令少女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她心想。
随手挥退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宪兵，对方很知趣地关上门，消失在阿尼娅的视线之外。毕竟，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身上披着圆桌骑士的大麾，不是他小小宪兵能够得罪的。
等到那个灰蓝色的身影走远，阿尼娅才转头打量起眼前的这间牢房。关押朱雀的地方和其他监牢并没有太大区别，强化玻璃的门，白色石板的地面，地上铺了层薄薄的毛毡。
这样的环境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此刻一身白色拘束衣躺在毛毡上昏睡的少年。
棕色的发濡湿地贴上他的前额，额上出了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有微微嚅动发出呻吟的双唇，这一切都显示了少年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微凉的右手轻轻贴上朱雀的脸颊，阿尼娅感到了指尖燃烧般的温度，不由紧紧锁住了眉眼。
目光下移，只见朱雀的上襟松开了一个口子，衣襟上溅着点点的红色，浑身上下沾染了灰黑的尘土，看来是贵族们做的好事呢！阿尼娅的目光越发冰冷下来，难怪房间里血腥的味道那么浓重。
早就想到朱雀可能遭到的待遇，亲眼看见的实况还是给阿尼娅带去了不可名状的愤怒，连一向冷漠的脸上都隐隐浮出了杀意。
她仔细看了看朱雀的状况，少年在发高烧，但显然伤口被很好地处理过。想了想，阿妮亚解下自己的披风覆上朱雀蜷起来的身体，俯下身拨了拨他额前的湿发。
朱雀在做梦一般，不安稳地转了个身。
阿尼娅担心地扶住他，少年唇间无意识逸出的呓语却轻轻地飘到了她耳中，让她猛地僵住了身子。
"基诺。"
朱雀是7月21日被贵族逮捕入狱的。
这时的布里塔尼亚正处在与合众国同盟激烈对峙的阶段，拥有一定军事实力的对手和身后无数蠢蠢欲动、妄图见机行事的势力使得帝国处境略显艰难，而酝酿很长时间的帝国内部争斗浮上水面，更进一步造成了帝国内忧外患的状况。
贵族与圆桌骑士之间正式交恶的开端虽在枢木朱雀身上，但本质地讲，这是帝国长久的血统论和98代皇帝提倡的实力论相互冲突、绞杀到极端后所爆发的尖锐抗争，是贵族们所坚持的血统和圆桌骑士们所看重的实力之间的比拼。当然，在圆桌骑士身后站着的是以皇帝沙鲁鲁、帝国宰相修奈泽尔为首的看清人类文明进步之路的人。
不过，98代皇帝虽是实力论者，却并没有出手干预这次内部争斗，而是放任自己的直属部下代替自己进行战斗，当然，他也并没有干预贵族一方对圆桌骑士的迫害。
在有限的史料中，史学家无法找到皇帝当时的真实想法。但不难猜到，他是在用锐意改革的年轻血液冲击帝国根部的腐血，这是需要一场弱肉强食的较量来作出的历史选择。
正是这种完全自然的、在皇帝权力之外重新洗牌，才焕发了帝国的光彩，使得布里塔尼亚的皇朝得以存续。
结果显然易见。
贵族的领导者奥尼尔公爵派出他的急先锋博瑞克男爵和阿尔及子爵对枢木朱雀的进行审问。
当然，贵族们需要的是一个勉强可以说过去的理由和一份不计手段得来的第七骑士的认罪书，只要有了这些，他们就可以拔除这根皇帝面前的钉子，借以打压圆桌骑士，并给第二皇子修奈泽尔以必要警告。
贵族们的另一张王牌，无疑就是最终选择他们的第三骑士基诺.维因贝鲁古子爵。他拥有高贵血统和绝对的军权，对奥尼尔公爵和其父维因贝鲁古伯爵来说都是最优秀的助力。
博瑞克男爵和阿尔及子爵的行动相当急躁。
7月21日当晚两人就开始审讯枢木朱雀，当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7月22日，他们指示宪兵对第七骑士动手，开始使用暴力手段逼供；7月23日傍晚，两人再一次审讯朱雀。
身上带着毒打后瘀伤的少年并没有软下态度，相反，那双碧绿的眼中冷冷地投射着嘲讽，让年轻气盛的阿尔及子爵恼怒地发出了喊声。
"都给我上，给我把他的傲气打没了！"他狠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