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张开口叫道："你知道为什么ZERO总能够创造奇迹吗？" 这是个恶意的问题，鲁路修心想，基诺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颇为惊诧地转过身，摇了摇头。
"呵呵，"少年犀利地笑了起来，右手指了指戴着隐性镜片的双眼，"看到我的眼睛了吗？它们其实应该是红色的，就像当时天空那样诡异的红色......因为这里拥有一种力量，我叫它GEASS......"
鲁路修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把GEASS的秘密亲口告诉别人时的情形，尤其想过告诉朱雀时的情形，他猜想朱雀的反应不是迟钝就是激动，可惜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VV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挽回的时候就狠狠地敲醒了朱雀，以至于再看到少年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神根岛上拔枪相向。
他曾经设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开口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会是什么样子，有意思的是朱雀是VV告诉的，卡莲是CC告诉的，罗罗自己本身就知道，维蕾塔也是从皇帝那里得知真相，他一直没有亲口解释的机会就已经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结果今天他第一次亲口解释这一切或真或假的经历，对方却是和他只有数面交道的男人，还是敌人，无论是从立场还是感情上，基诺.维因贝鲁古都只会是他的对手无疑。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还在自以为洒脱地洋洋得意，神却已经对他露出讽刺的笑容。
夜已经深了。
一步步登上高峭的山崖，阿尼娅一眼就望见坐在崖顶最大石块上的青年，"为什么还不睡？"她遥遥地问道。
基诺像是回过神似的瞥了她一眼，"你不也没睡吗？" 第六骑士摇摇头，站到基诺身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皇城里连成一片的灯海宛若一条游动的光龙映入眼底，蔚为壮观的景象却莫名透着一丝哽咽的无声。
这时风还很大，吹着她的裙摆飘飘摇摇，好像再一用力就会将她吹走一般。
"阿尼娅，其实我并不特别了解朱雀什么......"基诺叹息般长长地出了口气，静静的声音敲开浓郁的露气，一字一句清脆地在风中传开，须臾又化为碎片融回夜色里，"他所背负的东西，我永远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有那样的自信，自信只要我再伸出一些手，朱雀就可以回来一样。"
"有什么不好吗？"阿尼娅的视线落回基诺身上，脸上泛起一种柔和的角度，"朱雀会很高兴。"
是啊，他会高兴吧，基诺微微一笑，咧开唇角，"说得也是。"
"你打算和ZERO一起吗？"
阿尼娅的话让基诺又想起那个男人的话语，令全世界为之战栗的力量，操控人心的力量，毁灭世界的力量......
GEASS么？
修奈泽尔再见到朱雀是8月20日傍晚，他和VV一同站在伐利宫的方舟塔上检查‘神祈'的最后准备。少年的身形看上去比以前还要单薄，银边黑底的长袍覆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VV没有阻止他单独见朱雀，他只是隐隐皱紧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背过身走向‘神祈'大殿。
朱雀再看见修奈泽尔还是改不了以往慌张的措手不及，二皇子笑着按住他的肩，拒绝了少年的行礼，顺便收获到朱雀脸上发红的模样。
"殿下......"朱雀有些不适应地看着修奈泽尔和他并肩坐在草地上，修奈泽尔自己倒是全不在意，一只手抚在草叶上轻轻揉弄起来。伐利宫前没有种花，茵茵的绿草甸环绕着不小的人工湖，别有一种静谧恬淡的气息。
"朱雀君喜欢什么花？"朱雀没想到他开口会问这个问题，不由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唔，好像没什么......"
"是吗？"修奈泽尔看着他低低笑了一声，"听罗伊德说你倒很喜欢向日葵？"
朱雀犹豫地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家后面全都是向日葵，那时候倒也非常漂亮......"
"我喜欢大丽菊，低沉、高雅而且寂寞得忧伤，皇宫里从来没有种过，很有意思不是吗？" 修奈泽尔仿佛回忆般沉醉地说道，"我以前还想过，要是我做皇帝的话，一定在自己的宫里种满了大丽菊......"
这一晚修奈泽尔一直在说，直到星子闪耀时分。
他的目光仿佛在透过眼前的伐利宫努力追回些什么，包括他的话语和笑容，它们沉浸在男人浓烈的沉醉中，散发出红酒微醺的味道。
"......很多人说，回忆的酒饮多了就会醉，那样也很好......"
朱雀努力地听着，虽然他觉得修奈泽尔并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听懂，他需要一个在他身边倾听的人，但是本能地少年却也觉得二皇子脸上渐渐浮现的悲伤与自嘲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雀闭上眼睛，再过一天，他就会像VV所说的那样死去，而GEASS也会随着这一切结束......所有的一切。
"朱雀，没有人可以逼你选择什么。" 修奈泽尔的话里带着一种奇妙的颤动，让朱雀不觉探究地看了他很久才沉声答道："是的，殿下，没有人会逼我选择什么......"
只除了，这个世界。
8月21日下午，激烈的对抗在山林间进行着，直到最后一声剑与剑猛烈碰撞的哀鸣，两个身影才各自向后一步跳开。
"很好了。"基诺收回剑，开口说道。
在他对面依然是持剑的鲁路修，少年握着YEON的手平稳有力，气息也像平常一样稳定，黑色的额发略微有些濡湿，紫色的眼睛奇异地明亮。
他和基诺整整练了4天的剑术，水平提高很多，再加上YEON本身的力量，现在两人打成平手已经没有问题。
"8月22日0点，就是VV力量最强的时候，我们还剩下8个小时。"
"不是还有8个小时吗？8个小时，足够了。"
这是一场非此即彼的战争，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生与死，要么活着，失去他们决不能失去的人；要么死去，最终一无所有。
"罗罗和关世子已经准备好佯攻，由卡莲突破皇城的守备力量，对方有教团，光是红莲贰式不够，CC和阿尼娅在结束那边的事后就会加入战局......"鲁路修正在说的一系列策划，基诺其实并没怎么打算好好听。
不得不承认不愧是ZERO，少年精密的头脑一层一层铺设准备着这场绝不能失败的战争，无论是从局部战斗还是从舆论甚至今后对世界进程的影响，他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基诺没想那么多，他也懒得再多想什么，手里的POLEON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朱雀的存在，即使他并不在他的身边。
基诺.维因贝鲁古的信念里，他只知道这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战争，他输不起。
"喂，鲁路修。"
"什么？"被打断的少年撩了撩整齐的黑发。
"我不能输。" 基诺的话说得似乎没头没尾，鲁路修却一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输，只有这一点是绝对的。"
皇历2019年8月21日16时，THE BLACK SHOCK 的前奏，已经奏响。

32、REWIND(完结)

32、REWIND
古老的潘德肯拉沉浸在阳光里，硝烟消散成缕缕灰色的痕迹，劫后余生的人们安静地注视着屏幕上少年的面容，在生与灭的洗礼中迎来全新的世界。她站在他们中间，抬起头，满眼万古不变的浮云。
[我愿被加诸世人愿望的诅咒，即使时代变迁，人类灵魂深处的追求也一定来自同一个根源，同一种语言，同一份祝福。]
海上看到的落日来得突然而直接，不过是转身间，天空就被渐渐染成冥冥的黑蓝色。
塞西尔端着一盒点心穿过走廊来到特派的研究室外时，一直坐在外间书桌前的米蕾有些诧异地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这么晚了？"
塞西尔望了下她身后，房间里灯光明亮，银发的伯爵和墨绿色长发的少女都是一脸严肃地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指点低语，她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尼娜和罗伊德一直在研究？"现在已经是傍晚8点多。
今天中午，当塞西尔和罗伊德开完会走向特派办公室却一眼看到守在门口的尼娜和米蕾时，她心底是有些吃惊的，就连罗伊德也是一脸没有想到的表情。
迎面走向他们的尼娜看上去要比上一次见面成熟了许多，她还穿着达拉斯研究所的制服，紧绷的面容上露出以往未曾见过的利落神情；而陪伴她一同前来的米蕾还和电视上的样子很像，剪裁得体的制服和长裙让塞西尔感觉到她已经是一个大人。
然而尼娜接下来的话让罗伊德和她脸上的笑意一阵冰冷，少女刚刚从法国受伤回来，却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以核T-13为主体的神祝工程竟然被启动了。
核T-13是罗伊德和拉库夏塔最先在日本SAKURADITE能源堆附近岩石中发现的天然放射性核素，它的数次裂变聚变过程可将SAKURADITE源石直接分解释放出近百分之八十的高能，T-13的聚合体在加工后可以短期内分解释放一个大型SAKURADITE矿的全部能量，力量惊人。这是罗伊德制造LANCELOT的基础构想，尽管会对操作产生极大困难，事实却证明了利用SAKURADITE原石为直接能源机体的动力优越性。
尼娜负责的神祝工程正是对这种核素聚合体反应堆的研制，她在两个月前研究成功后就在修奈泽尔派遣的助手帮助下将T-13装置安装在了二皇子指定的每一个地方，包括神根岛在内12个布里塔尼亚所属的大型SAKURADITE矿。几天前在阿修福特修养的尼娜无意中发现神祝工程内部日志上的活动记录，她惊觉到一旦二皇子同时启动12个反应装置，神祝所产生的能量会巨大得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尼娜的话带给罗伊德短暂沉寂，他脸上的阴影恰好遮掩了银色眼镜下的目光，最后伯爵大步走进研究室和尼娜一起开始推算神祝工程能够转化的能量，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7个多小时。
塞西尔刚准备迈开步子进去却被少女的手臂拦住，米蕾接过她手里的木盒放在桌上低声说道："不用进去了，我了解尼娜，她如果没有思考完绝对想不起吃饭，伯爵恐怕也是吧。"
沉吟片刻，蓝发的女子犹豫地叹了口气，最后随着米蕾一起走出房间。透过走廊一侧的舷窗可以看见外面幽黑的海面。凝视着最后一缕白光从天际褪却的时候，赛西尔感到心底一颤。
米蕾看着她正准备说话，衣侧的小包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话，"喂？"她疑惑地问道，最近除了黑色骑士团和帝国的谈判外并没有什么轰动的新闻，就连2天前的谈判也只是礼节性问候，而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请了假。、
塞西尔站在一旁看着少女脸上从奇怪转为惊讶再变成震惊的目瞪口呆，看着米蕾愣愣地举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心下诧异地问道："日本特区哪里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米蕾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三秒钟，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冲回研究室的外间，塞西尔的不解随着她下一秒的话也彻底转变成了慌恐，米蕾的声音尖利地扬起："刚刚得到消息，ZERO袭击潘德肯拉，战火马上就要烧到皇城了！"
她匆忙打开电子屏幕，根本不需要换台，所有电台的数据信号都被人入侵，全世界屏幕上正同时播放着此刻被激烈战火洗礼的古老帝都。各种颜色的机体在屏幕中猛烈碰撞着，一团团火光下真切地映出前一日还平静安详的城市的惨烈景象，其中一驾动作行云流水、与众不同的红色机体格外显眼，围在它四周攻击的机体都陆陆续续地在火球中消失了。
"卡莲？！" 米蕾看过一年前发下的通缉令，那上面卡莲穿着驾驶服站在红色机体旁边英姿飒爽的身影与此刻驰骋在天空上的死神重叠在一起，令少女感到不寒而栗，"那驾黑色的机体，是ZERO的本机？"
两天前在东英岛上的谈判变得像一叠薄纸一样脆弱，塞西尔暗想到，难怪二皇子殿下之前说会有黑色骑士团的袭击......她还没想完，一抹迅疾的白影从屏幕上穿过，凶狠地遏制住了黑色机体攻击的势头。
"朱雀？"米蕾的声音又是一阵愕然。
塞西尔注目着已经和ZERO缠斗在一起的LANCELOT，那种攻击方式......不是朱雀，是基诺。
皇历2019年8月21日晚20点，一阵对潘德肯拉市广场双厦电塔的轰炸掀开了史称THE BLACK SHOCK战役的第一页。
潘德肯拉市自动护卫系统莫名地在晚察觉空中机体长达5分钟后成为了晓远程炮中的灰烬，瞬间突破帝国第一层防御的红莲贰式和VINCENT呼啸着从沸腾尖叫的人群上空飞过，与皇城方向赶来的第一支KNIGHTMARE部队迎面陷入混战。
全世界各大电台的屏幕上也同时出现晓对着双厦电塔发射第一束电磁光束的镜头，须臾间，潘德肯拉市里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透过屏幕感染到了世界上每一处角落，电视上，电脑上，网络上，高楼的LED屏幕上，所有人都在一片惊诧与惶惑间注视着激烈的战争，看着屏幕中天空上关于生和死的疯狂较量。
这一幕所带来的震撼，让直到数十年后的人们也没有忘记战争的惨烈，也许，祈求和平的种子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生根于新的世界之中。
蓬莱岛上，正坐在窗前沉思着与布里塔尼亚帝国谈判的皇神乐耶惊醒地看着气喘吁吁闯入她房间的刑泽，印象里，似乎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青年露出这样难以掩饰的慌乱。
当她跟着部下急匆匆来到黑色骑士团总部大会议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晓和LANCELOT激战的场面，无论是扇、玉城、藤堂还是拉库夏塔、迪特哈鲁特，都是一副怎么也想不到的神情。
ZERO的消失在神乐的掩护下并没有走漏，像玉城他们甚至都不知道ZERO和卡莲私自驾驶机体离开了总部。
神乐默默地看向黎星刻，男人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双目对视，神乐涩涩地弯起嘴角，或许她早就知道了，虽然没有想到鲁路修会使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但他们两人却是唯一知道ZERO决意的人。
"看来鲁路修的第一个计划已经成功了。" CC驾驶着晓，一边和LANCELOT战斗一边想道，由远程炮火强大的晓开路，一击冲破皇城外的守备，红莲和VINCENT则趁机快速插入，卡莲和罗罗对付皇城的机动部队占有优势，而CC可以趁此机会保存晓的能量。
基诺驾驶LANCELOT出战是鲁路修的第二个计划，制造白骑士和ZERO正面冲突的假象，同时也算是声东击西的招数么？这边吸引所有注意力的是黑色骑士团的王牌机体，而在一派混乱中真正一路逼近伐利宫恰恰是与关世子一起事先乔装混入皇城的鲁路修。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来，双手灵活地操纵着机体，发起攻击已经有半个多小时，距离完成第二计划还有不到半个小时，CC看了眼屏幕上的电子地图，很好，很快就要逼近皇城的第一座正宫瓦尔戈殿。
基诺驾驶LANCELOT和CC真真假假地对战着，目光不断瞟向屏幕上的坐标，心里默默计算自己还需要这样和晓对战多长时间。
从作战的计划上讲，他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鲁路修的心智和才能，一场未知的战役在他脑中却能被清晰地预知规划，这个男人与其年龄外表不符的睿智老练不愧为ZERO赢得不少奇迹。
手下不断改变光剑和光束枪的方向，LANCELOT的VARIS枪在有FLOAT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即使是远程战也不会让全身炮口的晓占到便宜。
虽然之前被卡莲扫落毁了TRISTRAM让卢西亚诺逮到机会狠狠地嘲落了他一番，但是如果自己全力以赴基诺自信即使是朱雀也不可能轻易打败他，更何况现在他还拥有绝对不会放弃的理由。
随着越来越靠近皇城内城，当基诺从屏幕上看到身后瓦尔戈殿的轮廓时，一队与众不同的机体正从后面飞来，地面上似乎也出现了有组织的皇城卫队，他立刻拉开和晓的距离，打开SOUND频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CC嗯了一声，转眼瞥了瞥斜后沉浸在黑色中的山峦，一处高崖正对着皇城斜向上翘起来，在那里还蹲踞着一驾沉重的机体，"阿尼娅。"她打开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