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采心----娈~魇Momigi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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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采心
  作者:娈~魇Momigi

  (上)

  <上>
  一壶清茶阵香,一袭轻烟绕梁,一抹幽紫倚榻。
  三节如玉修指优雅地拈起桌上的茶盏,刚置于朱红唇边,秀眉却倏地轻蹙,门帘便被粗鲁地掀起,随着一管清脆悦耳的声响,一个锦衣公子闪身进来。
  “陆云熵!夫子准我们今天休假,你随我一起出外逛逛,如何?”
  斜倚秀榻的紫衣男子微微张开狭目,颇带不满和揶揄地看向入侵者。
  不等他开口,锦衣男子便向前直跳几步,来到榻边,张开双臂抱起眼前纤瘦的人,将他小心地放在屋内的轮椅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紫衣男子也只是安静地任他摆布,美目中无波无澜。
  锦衣男子一边用厚实的毛毯将紫衣男子的双腿裹紧,一边哀叹道:
  “云熵,你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唉!可怜我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好青年,却被迫来伺候你一重度残疾十三年……你若是女子也罢了,可偏偏……唉……”
  锦衣男子苦着一张脸,双手却毫不滞殆地掖紧毛毯。
  紫衣男子半阖的眶中波光潋紫,朱唇轻启,却语气淡漠道:“云熵的心中从不曾甘愿如此劳烦莫三少爷,你若是嫌弃,云熵便再去奏请莫老爷好了。”
  被称作“莫三少爷”的锦衣男子嘻嘻一笑,伸出魔爪揉了揉紫衣男子俊美白皙的脸,不正经地眨眼道:
  “云熵虽不是女子,但容貌却更胜女子千百倍,采衣我真是……呵呵,这样吧,云熵若真想回报,便以身相许,作何?”
  陆云熵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却很快归于平静,然后微一点头,低声道:“可以。”
  闻言,莫采衣却像踩了死老鼠一样吓得一连向后蹦了数步远,伸出手颤颤地指向轮椅上的陆云熵,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最后“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陆云熵的双眸却因为不加掩饰的促狭而难得地染上逼人的流光。
  见着陆云熵好整以暇的模样,莫采衣恨得皓齿直咬下唇,愤愤道:“该死的陆云熵,看本少爷今天如何修理你!”
  陆云熵却只是浅笑不语,久了,莫采衣也自觉无趣,气哼哼地绕到陆云熵的身后,推着轮椅出了门。
  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轮椅上陆云熵的怀里早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商品,身后的莫采衣却悠悠哉哉地哼起了小曲。
  陆云熵兀自苦笑了一声,却浑然不觉一抹微不可察的幸福之色已悄然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十三年了。
  从四五岁的毛头小子,成长为如今京城第一夫子的得意门生,其中经历了多少风雨!虽然莫采衣的言辞从来恶毒无比,可是若非有他的庇护,那一年世上便不会再有“陆云熵”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陆云熵的心中顿时汹涌澎湃,他回过头,感激地看了莫采衣一眼,却突然发现他的视线早已被牢牢地粘在了某一个方向,表情甚是痴呆怪异。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幢装潢艳丽的高楼赫然映入陆云熵的眼帘。
  ——“醉清风”——京城第一青楼。
  花楼门口几名只着轻纱蔽体,丰腴的体态隐隐作现的女子正摇动手中的纱巾,冲着他们连抛媚眼。
  莫采衣的眼神贪恋地在她们的身上上下流连,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向那个方向挪去。
  陆云熵的眉角不自然地轻轻抽搐了几下,脸色沉霁。
  “采衣!”他低声唤着身后早已失了魂的男子,眉宇间尽是恨铁不成钢。
  闻声,莫采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陆云熵侧目一笑,道:“想必云熵兄没去过青楼吧?”
  听到莫采衣的话,陆云熵的心中陡然一寒,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果然。
  莫采衣讨好地看著他,谄媚道:“云熵你想不想见识一下京城最好的青楼?既然上天安排我们来到这个名闻天下的‘醉清风’那么我们……”
  陆云熵白了他一眼,漠然道:“莫三少爷口中的‘天意’,只怕是某人自己的色心犯了罢!”
  莫采衣也不生气,绕到陆云熵身前,依旧笑得讨好,道:“云熵,你我兄弟十三年,你说是不是应该同进同退?”
  陆云熵别过视线,不答。
  莫采衣见状一把握住陆云熵纤瘦冰凉的手,可怜兮兮道:“云熵……”
  莫采衣掌心的温暖透过两层薄薄的皮肤径直传入陆云熵的心里,令他心中蓦地一动,看向莫采衣的眼神也软了下来。
  陆云熵的表情自然是没能逃过莫采衣的眼睛,他放开她的手,一蹦三跳,大笑道:“云熵,你可答应我了!今日之事,千万莫让我爹知道!”
  冰冷的双手突然之间失去了暖源,不由得令陆云熵的神思一晃。可不待他反应过来,莫采衣已推起轮椅,高高兴兴地向“醉清风”走去。
  陆云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任由他去了。
  进了青楼,一个浓妆艳抹也挡不住脸上的岁月之痕的中年女人便扭着水蛇腰粘了过来。
  “两位爷,今日个可是第一次来我‘醉清风’?”
  老鸨甜得发腻的声音惹得陆云熵的喉头一阵翻涌。
  看向莫采衣,却见他露出一副极为受用的模样,臂弯里环着一个不知道何时靠过来的年轻女人。
  浓郁的脂粉味呛得陆云熵一阵猛咳,整个头也被熏的胀晕难受。
  这时,一对温柔有力的臂膀将它环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他的鼻下让他嗅了嗅,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陆云熵抬眼,正对上莫采衣琉璃般透亮的眸子,讶然捕捉到他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和关切。
  他本欲开口,莫采衣却不正经地一笑,道:“名动京城的‘流云公子’竟被青楼的姑娘们迷得晕头转向,甚至差一点昏了过去,你说这事儿如果传了出去……嘿嘿!”
  这个人果然是本性难移。
  陆云熵垂下眼帘,不去理他。
  谁知莫采衣却得寸进尺,指着他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连带着身边的几个女人也附和着笑了。
  陆云熵终于忍无可忍地张开双眸,斜睨了莫采衣一眼。
  莫采衣却然被他吓得躲到一边,可见他的眼神有多么冰冷锋利了。
  但莫采衣是何许人也?脸皮之厚到怎么会仅仅因为陆云熵一道杀人的目光而完全退缩?只见他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挽着两个美女就进了厢房,将陆云熵彻底晾在了原地。
  大概是陆云熵的容貌俊美,几个美女也不在乎他是否残疾、是否有钱就团团围了上来。
  陆云熵紧紧地蹙着眉,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莫采衣离去的方向。
  厢房中莫采衣左拥右抱,兴奋不已。他一边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一边大笑着问身边的翠衣女子:“姐姐真漂亮,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子咯咯一笑,甜声答道:“妾名唤‘碧衣’。”
  闻言,莫采衣大笑道:“姐姐也叫‘衣’?甚好,甚好!”
  说着,他从衣内摸出一张银票塞进碧衣怀里。碧衣见是一百两的银票,心中大喜,服侍得也更加尽心尽力。
  莫采衣猛灌了几口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另一边的白衣女子:“刚刚忘了问姐姐的名字,姐姐莫要怪采衣啊!”
  那白衣女子笑得妩媚,道:“云衣怎敢对公子有怨言?公子宠云衣,云衣感激还来不及呢!”
  听到她的话,莫采衣微微一怔,良久,方道:“你叫云衣?陆云熵,莫采衣……好!好一个‘云衣’!”
  他一把摸出怀里所有的银票,全数塞进云衣手中,然后却只是沉默地饮酒。
  云衣得了千两的好处,于是高兴地在莫采衣的双颊印上两个响亮的吻。
  莫采衣出手大方,人又生得英俊,云衣的心自然也随之沦陷了。她和碧衣合力将他扶上床,为他脱去靴子和外衣,却在她们准备更进一步时,厢门突然大开,老鸨带笑的脸顿时出现在她俩的眼前。
  她对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立即出去。
  云衣和碧衣均是不解,偷偷地瞥了莫采衣最后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莫采衣醉得一塌糊涂,半睡半醒间,竟然仿佛看到陆云熵的美颜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他的心中一紧,忙抓住眼前的人,将他的脸掰向自己,迷蒙道:
  “云衣?碧衣?……我想我真是醉了,竟然把你们看成了陆云熵那家伙……”
  很快,眼前的面容又在莫采衣的眼中换成了云衣的。
  他不由得心神一荡,凑近她朱红的唇瓣,轻柔地吻了上去。
  ——不是脂粉,不是香水,而是最清新的浓茶的滋味……
  莫采衣觉得自己好像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味道,于是勾起舌尖贪恋地在对方的唇上辗转缠绵。
  那人的身体起初有些抗拒的僵硬,虽然顺从地张开了双唇任其肆虐但终是被动,直到被那温柔的吻逗弄得醉了,才放弃了迟疑努力地迎合了上去。
  感觉到怀中人的配合,他将双臂收得更紧了些,右手不自觉地探向对方的腰间,好不容易摸到了腰带,却突然一阵酒意涌上头顶,带来如潮水般汹涌的晕眩,然后他的身体一软,将对方压倒在了床上,沉沉睡了去。
  在意识彻底涣散之际,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森幽绵长的叹息……
  次日。
  莫采衣悠悠地醒过来。他揉着肿胀的双眼和脑袋,暗自干笑了一声——宿醉果然是后患无穷啊。
  昨夜的疯狂他已经记不得了,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云衣服侍的自己吧。
  床上很明显的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莫采衣下了床,穿好衣服后突然记起陆云熵还被他晾在了大厅……他的心中猛一沉——陆云熵,你可千万莫被那群母老虎吃抹干净才好啊……
  想着陆云熵那因为从小中毒而浑身瘫软无力的身子,莫采衣也不自觉地急了起来。
  昨天光想着气他了,怎么就忘记了他的身体是那么弱呢!
  莫采衣气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脚下却走得更加飞快。
  找到老鸨,莫采衣立即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大声问道:“昨天和我一起来的公子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告诉你——”
  “公子——”老鸨媚笑着打断他,“您是说那个比我们姑娘还美的公子吧?昨日个您进去以后,他自然也被我们带到另一个厢房快活去了!”
  “您放心吧,我们的姑娘是全京城最好的,绝对不会让客人不快活!”
  “那他现在人呢?在哪儿?”
  “走了。”
  “走了?!!”莫采衣急得一跳,“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体很差,没有人照顾怎么能行……”
  话还没有说完,莫采衣愤愤地甩开老鸨的袖子,夺门冲了出去。
  所以他没有看见,老鸨望着他的背影,别有深意地笑了。
  莫采衣离开了“醉清风”后就开始在人潮川流不息的闹市寻找着那抹熟悉的紫色。
  他从东街找到西街,又从北市找到南市,硬是从早晨太阳刚起找到了黄昏日头将落……结果——
  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他保护了十三年的陆云熵。
  莫采衣颓废而失落地回到书院。一路上同窗好友找他说话他也没心情理会。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股饭香飘进他的鼻子里,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天都粒米未进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房里会有饭菜?
  他惊讶地快走几步,一抹幽紫赫然映进他的瞳孔里!
  “你回来了?”陆云熵淡淡地说。
  莫采衣怔住了。
  半晌,他回过神来,冲到陆云熵的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大吼道:“陆云熵,你已经回来了!!你——‘居然’已经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找你找得有多么辛苦?!!”
  “嗯,知道啊。”陆云熵面不改色地回答,“所以我特别给你准备了饭菜。”
  “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你让本少爷今天担碎了心!你、你……你!!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你叫我怎么向我老爹交代?!”
  陆云熵漠然地看了莫采衣一眼,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掰下来,平静地说道:“你不认为你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回书院看看么?”
  “你……”莫采衣气结,却又觉得陆云熵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都怪自己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
  “那你要走至少也要告诉我一声啊!”他嘴硬道,“你这样没声没息地走了会给本公子带来多大的困扰你知不知道?!”
  “我见你在温柔乡里睡得那么甜蜜,自然就不好意思做恶人,扰你清梦了。”
  “你、你……你——”莫采衣指着陆云熵那双狭长略带调侃的眼睛,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
  狠狠地一甩长袖,莫采衣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什么话也不再说便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半晌。
  盘内的饭菜被他风卷残云一般吞食了个干干净净。
  “采衣。”
  “哼?”莫采衣爱理不理地应道。
  “其实今天你父亲来过了。”
  “什么!”莫采衣急得一瞪眼,一口菜顿时卡在了喉头,噎得他直咳嗽。
  “咳咳——你说我老爹今天来过书院了?!”喝了几口水,他拉住陆云熵的衣袖忙问道,“他发现我不在了吗?你怎么说?”
  “嗯。”陆云熵略一点头,“我什么也没说。但你必须回川城。”
  “川城?!”莫采衣干瞪着眼吼道,浑然不知一粒米正悠悠哉哉地挂在自己的嘴角边。
  陆云熵的眸色突暗,他伸出手,轻轻勾掉莫采衣嘴角的米粒。
  “京城已经不安全了。”他缓缓地说道,“你还是先回川城避一避比较好。”
  “什么不安全??”莫采衣嚷道,“我看就是你看我不顺眼,想支开我!!”
  “我承认,昨天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是过分了一点,可是你也不该就因为这个把我遣回川城啊!!陆云熵,你真是个小器鬼!!”
  “采衣……”
  “我不听、我不听!”莫采衣捂住耳朵,“反正我就是不走!!”
  陆云熵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才道:“采衣,一场新的政变要开始了。你若留在这里,势必会被殃及。我和你爹都不希望你有事。”
  “陆云熵,我都十八岁了,你们老把我当个孩子!”莫采衣不耐烦地说,“我爹是商人,就算是政变又与我们普通百姓何干?”
  闻言,陆云熵的眼帘垂了下来,教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良久。
  他才道:“采衣,随你吧。”
  说完,陆云熵推着轮椅出了门。
  莫采衣盯着他单薄的背影,却有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尖……
  “走水啦,走水啦……”
  午夜,莫采衣正睡得香甜,门外的高呼声硬生生地将他从美梦中拉了出来。
  他迷蒙地走到门口,却惊讶地看见外面早已火光冲天!
  那个火势最猛的方向不正是陆云熵的卧室吗?!
  云熵!
  莫采衣心中一凛,来不及披上外衣就冲了出去。
  这夜风极大,火苗被刮得直窜屋顶,火势大得收也收不住,任人们泼了多少水也无济于事。
  “云熵!陆云熵!”
  “莫兄,你万万不可鲁莽啊!”尹书绘见莫采衣不要命地往里冲,赶忙将他拦腰抱住。
  “放开我!尹书绘你放开!!”莫采衣恼怒地一拳砸向尹书绘的后背。
  “莫兄!!”尹书绘闷“哼”了一声,却把他抱得更加紧了。
  “尹书绘!!”莫采衣恼羞成怒,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尹书绘单薄的背上。
  可是尹书绘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不让他进去。
  “尹书绘!!你知不知道云熵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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