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晨也许(全修版)----陶夜
  发于:2009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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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然这时也抓到重点,「什么?你是说浩风少爷和二堂主?哎呀,我不早跟你说他们两个那是……那是……」他摆摆手,一副说不出来却很不以为然的模样。
语气虽然轻松,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若汐有点难为情起来,小声说,「我,我随便说说……」
叶洋正色道,「随便也别说,给明晨听到会伤心!」
他很少板起脸来训人,说话也常吊儿郎当,这一句话却说的极其认真,若汐抬眼看他,轻轻点头。
楼下浩风与明晨正说话,「你预备拿差旺怎么办?」
明晨淡淡看他一眼,「我不拿他怎么办,交给兄弟们就是了,他做过什么,照样还给他!」
浩风点点头,沉吟一会儿,又问,「那明远呢?你打算如何?」
明晨垂眸,面色变得阴沉。
「……说起来,你们两兄弟也纠缠了十几年,」浩风轻咳一下,「也不怪你为难,他毕竟是因为喜欢你……」
明晨冷笑,打断他话,「他喜欢我?」
浩风瞥他一眼,「难道不是?那么他喜欢谁?」
「……他自己。」
浩风沉默一下,摇摇头,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楼梯上『咚咚』响,叶洋和小然边拌嘴边下来,「……你别添乱,要照顾等小汐病好了回到家你再照顾!」
「我看他能好起来我开心,我喜欢在旁边待着,再说了,我还能跟小汐聊天呢。」
「他还缺人聊天?你二堂主跟他就够聊的了!」
「那怎么一样嘛?」
「……」
明晨询问地看他们,叶洋抽个空子对他说,「没事儿,秉辉要给他做检查。」
明晨正要点头,突然面色一变,站起来。小然纳闷,刚想问,被他一个噤声的动作吓一跳。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晨已经开始往楼梯上走。
他轻手轻脚,上去的同时抽出枪。
看到枪,其他三个人也开始反应过来,小然与叶洋立即紧张起来,也抽出枪,小然跟着向上,叶洋细细巡视周围。
走到一半,连小然都听到上面『匡啷』一声响,接着是门扇被撞上的声音,他三步两步窜上去,顾不得遮掩自己,直扑若汐的病房。明晨却在楼梯口顿一下,锁紧眉,向走廊另一侧蹑过去。
病房门口闪过一个人影,小然反射地滚在地上,耳边听到『扑扑』轻响,房里人竟略过他,向走廊尽头的明晨射击,小然举手扣动扳机,那人应声倒地。心惊肉跳,来不及细看,小然手足并用爬起来冲进病房,大叫,「小汐!」
床上空荡荡,地上仆着一个人。
是秉辉。
小然手足发凉,跪下去摸秉辉颈部,还在跳动,他显然是被人自后面一掌打昏。小然先松一口气,接着开始急,小汐!小汐怎么了?
这时他听到外头急促尖利地车胎划过路面声,扑到窗边,正看到一辆黑色车子驶离出去。明晨耳力好,他肯定是听到后面楼梯有异响,第一时间追出去,却已经来不及。小然急得大叫起来。
明晨站在楼下,全身僵硬。
停在这里的其他几辆车轮胎全都被破坏,他们太大意,对方竟用如此短时间在他与叶洋习然的眼皮子底下劫走小汐。
可是,谁要小汐?要他做什么?
明晨觉得心底火烧火燎起来……
浩风与叶洋这时也出来,两个人面色都不善。这一记不啻是在他们脸上重重打下去的响亮耳光,浩风脸黑得有如锅底,沉声对叶洋道,「马上去找,看是谁胆子这样大!」
明晨一动不动,心里慢慢浮起一种预感。
若汐挣扎不过,瘫在后座上,恨恨瞪着身边的人。
吃过苦头的他反应惊人,待陌生人一进房间,他已经反射性地拼命扑过去抱住秉辉,将他尽力藏在自己身下。两名侵入者动作都很轻,似是不想发出声音,他起先并没有看到枪,刚想喊一个人已经扑过来掩住自己的嘴,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
秉辉大概什么也没看到,便被一掌劈晕了。
「你敢出声,我立刻杀了他!」
那柄枪抵在秉辉太阳穴上,若汐咬紧牙,一声不出,被钳在另一个人怀里拖出去,拉扯间他故意用脚在楼梯门上抵了一下,那人很警觉,立刻踢开他腿,痛楚太过,若汐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被人提着拖过地面。
不知明晨有没有听见。
然后他听到枪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人被塞进车子,司机迅速把车子驶离。若汐知道此时挣扎已经没用,索性停下来,喘着粗气打量绑匪。司机同旁边拿枪的人都面目平平,毫不引人注意,表情紧张中透着警觉。
司机低声开口,问,「另一个人呢?」
若汐身边的人顿一下,没回答。
司机沉默一会儿,突然握拳用力击方向盘一下,低低咒骂了一句什么。
若汐身旁的人半晌不作声,面孔也很难看。不知为何,若汐心里竟没有以前那种惧意,第一次与小然在一起,他领会到这种事,只觉恶心,胸口难过。这一次,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旁边的人意识到他目光,表情更加凶猛,骤然间暴起,一记耳光扇上他面孔,喝斥,「混账小子,你看什么!」这一记十分用力,若汐眼睛前面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有好一会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司机好像在劝,身旁的人用力将若汐推倒在座上,嘴巴蠕动不停,却不再动手。
若汐闭上眼,努力让狂跳的心脏和缓下来。他感觉面颊上火辣辣,嘴里有点腥气发黏,出了血了。
车子七转八弯走了好久,停在一幢四周荒凉的小小别墅前。
若汐被扯出车去,粗鲁地拖进前厅。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若汐浑身寒毛竖起来。
明远慢慢站起来,看着他。
枪手将若汐往前一搡,粗声粗气道,「人给你带来了,钱呢?」
明远指指旁边的箱子。
那司机过去打开,大略翻一下,朝枪手点点头。两人拎起箱子,不再答话,来去如风般走了。
明远把视线转回若汐身上,上下看一会儿,向他走近一步。若汐下意识地后退。明远古怪地笑起来,「你怕我?」
若汐咬紧牙关不吱声,身子几不可查的在颤抖。他是怕!被注射了R28的时候,即使脑子里全是幻觉,身体如在梦中,但若汐仍有些微意识,他根本无力挣扎,违背心意地沉沦中,隐约知道是谁在身上肆意伐跶。
后来,后来他们谁也不说这个,但若汐心里明白。
他紧盯着明远,又再后退一步。
明远似乎觉得有趣,桀桀笑起来,轻声道,「你别怕,我不会怎样你。」他开始拨电话,边拨边朝若汐睒睒眼睛,「我不过是想用你换一样东西。」
若汐觉得明远的神气十分古怪,他仿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明远,那相同的面皮底下藏了另一个人,行动怪诞,表情格外神经质。
明远接通电话,轻柔地开口,「明晨?」
若汐霍然抬头。
明远笑起来,「是啊,你真聪明,他就在我身边。」
「……」
「你该知道不是吗?我只要你把兆文还给我就是了……」
「……」
「……你们十方那么有本事,你就自己找过来得了。」
明远放下电话,舒适地坐回沙发上,脸上仍挂着那一丝诡异的笑。过一会儿,抬起头来看若汐,道,「还要有一阵儿呢,你不坐下吗?」
若汐站得十分吃力,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却怎么也不肯走过去坐近他,两个人便那么僵持着。他忍了又忍,还是沉不住气,小声道,「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明晨?」
明远斜睨他一眼,失笑,「我针对他?你不是不知道明晨的本事吧,我怎么斗得过他!」过一会儿,又悠悠道,「何况,明晨是我弟弟。我一直都很喜欢他,是他不肯把我当亲人看,」说到这里他语气中隐隐有点怨,笑意也消失,「自小我便对他好,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偏偏他不把我的情份当回事!处处跟我过不去!」
若汐静静瞧着他,忽然说,「你根本不喜欢他!」
明远顿一下,紧紧盯着他。
他听到若汐清晰地说出来,「明晨什么都不想跟你争,他宁愿一个人在外头自己过,可是你跟你父亲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
「……说什么喜欢他,全是借口!」
「……你忌妒他。」
明远有点变色,「你说什么?」
若汐抿着嘴,瞪他。
明远『哼』的一声,转开头,半晌,才冷冷道,「你知道什么!」他靠在沙发上,一阵失神。童若汐能知道什么?最初,他是喜欢明晨的,喜欢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自己的弟弟。喜欢他那样暴烈张扬的性情,敢于顶撞神一样的父亲。他记得他笑的时候灿若晨星,不笑的时候刺骨的炫丽,他总是喜欢看着他,微笑着去碰触他……有一段时间,他们是那么的亲近!
毁了一切的是父亲!
明远自小便恨父亲,但他不敢说出来。不像明晨,明晨公然忤逆父亲,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认输,他母亲为这个流了多少泪,自己为这个心疼过多少次,明晨从不悔改。
明远曾经以为自己与这个弟弟会是永远的一队,他们一样在父亲的高压下挣扎。可是父亲一句话便把自己打入地狱,父亲夸奖弟弟有气势,可以成为商场枭雄,他要栽培他。父亲是个老古董,竟然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明远以为这一切全是玩笑,可是渐渐他发现事情是真的。
到那个时候,明晨的反抗对他来说,变成一种讽刺……
他痛苦过矛盾过,表露过自己的情绪,可是明晨竟浑然不觉。明远这才知道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地位,他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被忽略的痛楚令明远心里生恨……他想从父亲的视线里把他拖出来……让父亲生气……气明晨……他就会重新变成自己的……所以才那样做……
给明晨灌了药,把自己的身体完全交给他。
明远计划的好好的,让父亲看到这一幕,对明晨失望。让明晨明白自己的心,从此不离开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完全不按他想像走……父亲确实勃然大怒,打了明晨,可是打了之后他还是原谅了他。而明晨,从此视自己为仇敌……
事情自那之后完全失控。明远如同坐上一辆偏离了方向的过山车,翻天覆地,晕头转向,没有了轨道,无论他怎样,都只得身不由已向前冲,眼睁睁看着想留住的一切离他远去……
到现在,只剩下了沈兆文。
不不不,明远深深知道自己并不爱兆文,可他只有他了,所以无论如何他要兆文回来。
忌妒明晨?明远讽刺地笑,是,他忌妒!所以他要让眼里揉不得砂子的明晨难受,在他心里钉上永远无法拨除的木刺,做为他轻视自己感情的报复!
他视线渐渐清明,落到若汐身上。
少年体力明显支持不住,已经坐到地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明远起身过去,若汐警觉地睁开眼,向后缩。明远皱眉道,「不必怕成这个样子,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若汐仇恨地瞪他。明远突然冷笑起来,「话说回来,明晨也不是那么在乎你,我对你就算做过什么,他还不是照样一句话不说。」
若汐脑袋嗡一下涨大,全身的血齐齐涌上头,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扑过去揪住明远。然而他身体实在虚弱,被明远用力一挡,推跌在地上。
明远见说到他疮疤上,好似十分得意,哈哈哈笑起来。
若汐只觉气恼异常,胸口越来越闷,闷得他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起黑来。这时候他们已经听到室外粗暴的刹车声,明远不由分说揪住若汐头发,拖拽着将他拉到沙发前,坐下。若汐浑身僵住,因为明远已经将枪口抵住他脑门……
明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若汐跌坐在地上,明远坐在他旁边,好整以暇地等待,乌溜溜枪口牢牢抵着小汐额头。
「放开他!」他沉声道。
明远淡淡道,「好说,只要你把我的人还给我,我自然会放开他。」
明晨面无表情,「沈兆文不在我手里」
明远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
明晨似是懒得解释,视线落到若汐身上,见到他雪白脸颊和嘴角的肿胀紫青,眼睛瞇了瞇,慢慢转头看明远,「由不得你不信。你若固执己见,即使他现在尚不在我手里,也终有一日会那样,那个时候,我不保证他的死活。」
「……你什么意思?」明远迟疑中有丝不安。
明晨目光锋利,几可刺人,「你敢对小汐下手,就得有心理准备。」
「不是我……」明远本能的反驳,但又闭上了嘴。即使最初不是他的主意,但后来的一切无法自欺,他接受了……且沉溺其中……
明晨表情隐隐现出怒气,「明远,我不想再同你纠缠不清,但你令人忍无可忍,所有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明远变了脸色,「你竟敢这样说!」
「为什么不敢?」明晨厌恶地看他,「不要再拿我来做借口,明远,不要说都是为了我。你从未喜欢过我,你喜欢的一直是你自己!人人也都应该喜欢你!谁如果违反这一条你就要他好看,你父亲是这样,景颐是这样,如今换成小汐也是这样。你根本不是为喜欢,你不过贪心!」
「……闭嘴!」明远身子瑟瑟发抖,「你闭嘴闭嘴!」
他瞪视明晨,目光有些狂乱,「我贪心?好好,但我得到什么?我努力工作让父亲满意,他却要将公司给你。我先看到赵景颐,连小汐也是我先看到,但他们都被你抢去!还有你,明晨,小时我对你多好,你完全不屑一顾,你把我当什么?……我要得到这一切,不过是想你眼里有我……」
明晨慢慢摇头,叹口气,「你错了,小汐是我先看到。」他不想再说,明远完全听不进去,他按自己的思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人的想法与他无尤。
明远将视线拉回若汐身上,似乎突然回到现实世界,然而眼神却有些迷乱。
「你说,」他轻轻问,「兆文会死?」
明晨不答话。
明远脸色阴暗起来,手指轻巧拉动机栓,眼里有丝绝望,「那么童若汐也得死。」
若汐睁大眼睛,缓缓移动视线,努力捕捉到明晨的目光。那样遥不可及的距离,与带着煞气的乌瞳,若汐却从里面看到温柔。他捉住那一丝温柔不放,慢慢笑起来。
明晨明晨,他爱煞他每一种表情,那冰晶般眸子照样美丽的让他沉迷,若汐心里突然有种遗憾,若死了,就再也看不到,看不到明晨的脸,抱不到他结实的身体……
可是话说回来,若他死了,明晨可以省心许多吧?
他也许会伤心,也许会哭,就像为景颐哭泣。若汐自责,他比景颐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让明晨伤心。浩风说的对,他们都不够强……
若汐几乎能听到扳机『轧轧』的扣动声,就在那一刹那,有钢蓝色刀光刺过他们的眼睛,若汐下意识地眯眼,然后听到明远惊愕痛楚地闷哼声,接着是清脆的爆裂声震荡,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
整个人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头晕目眩,若汐觉得明晨的手臂勒紧到令他透不过气,似乎过了好久才慢慢松开。立刻鼻端传来一股血腥味,他敏感地睁开眼睛,呼吸即时窒住。
明晨靠在他身上,几乎把他压倒。若汐勉强支撑着,看到大片血泊迅速染红明晨衣服,他惶急中眼花缭乱,要过一会儿才能看清肩胛处那个乌溜溜血洞,血正自此处汩汩涌出,若汐惊叫起来。
叶洋也扑过来看,然后松一口气,「伤不致命!」
明晨深深吸气,调整呼吸,吃力地对他说,「帮我抱他出去。」
若汐已经傻掉,双手紧紧攥着明晨胸前衣服,死活不放手,只知道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三人拉扯在一起,明晨无奈,朝他吼,「童小汐!不想我死,就快放手!」
若汐被吓住,张口结舌。
他一面脸颊上全是血污,是从明晨伤口喷濺出来的,映着苍白的皮肤,看起来比明晨伤得还要厉害,闻声赶进来的小然吓了一跳,急道,「小汐受了伤?」
叶洋摇头,「是明晨。」
小然『哦』一声,不及细问,连忙接过手去。
明晨撑着站起来,转头去看明远。叶洋的刀伤到明远手臂,枪脱手前走了火,明远呆呆坐在地上,盯着明晨的伤口,紧紧咬着已变成死白的唇。
两兄弟视线纠缠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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