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无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不知躺了多久,在即将再次陷入黑暗时强迫自己掀开了眼帘。一片苍白过后
,总算能看清东西了。
肮脏的天花板,空空荡荡的简陋小屋,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陈设,从窗外射入的阳光将冷冷清清的小屋照射
得通亮。
应该是桀的小屋,此刻,却没有桀的身影。
一切,都空空荡荡,就像心里,也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声响。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身体不正常的忽冷忽热,恶心感带着空空如也的胃液在胃里翻腾,忍不住地抽搐,体内
的钝痛参杂着喉间的腥味涌入口中,难过得像要死去。
凌试着挪了挪身体,企图坐起身来,一阵锥心刺骨的激痛立时从股间传来,那是被桀粗暴进犯的地方,冰冷
的汗液密集地渗出每一处毛孔,凌浑身一软,再没了移动分毫的力气。咳嗽紧跟着侵袭而来,每一次的震动都生
生牵扯着身体的痛楚,凌痛苦地用手紧捂住了口。
遭了。
咳起来就止不住的□病在昨夜连翻的摧残下变得无比的严竣,没有药,没有水,也没有人在身边,有的,只
是一屋让人感觉冰冷的日光和难耐的孤寂。
算了。
一抹凄然的笑意掠过唇角,凌绝望地想。
反正学长讨厌着我,早就应该消失掉了,这样咳死了正好……
虚弱地压低了眼帘,一阵接一阵的咳嗽袭来,颤动着脸上长睫的阴影。
昏沉的感觉再次蔓延开来,渐渐地带走意识。
在正午火热的阳光照耀下,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凌感觉浑身冰冷……
夏末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热,连柏油的路面似乎也要融化了般。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的身影,大家都忙
着找荫凉的地方避暑去了。
昨夜那场大雨就像不曾存在过似的,温度一点儿也没有下降的趋势。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有些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无意识地任由双脚带领着自己
不停地走着。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虽然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可自己却全然感觉不到,不断燃烧的太阳
仿佛只是一只巨大的探照灯般的不真实,就连此时自己的存在也如同梦境。
昨晚的情景如同电影般在空白的脑中回放。
为什么要逃掉?昨晚都不顾一切地做了,为什么又要在今天逃掉?
醒来时不由自主地轻抚着怀中不安昏睡的男孩儿,发现他身上零星的伤痕时,心里竟然有种隐隐地抽痛,从
未有过的沉重感。然而,当他动了动唇似要醒来时,自己竟会无缘无故地慌乱起来,抓了衣服就奔出了家门。
为什么会这样?那种沉重感倒底是什么?为什么又逃掉了?
一大堆的疑问搅得头脑一团乱哄哄的,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没有答案,就连一个能够勉
强算得上回答的答案也找不到。
感觉这样的自己太不正常了。
桀烦乱地狠狠拍了拍头,企图将那些扰人的疑问赶出脑外。
啧,我这是怎么了?该死的,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两次都在他的面前落跑,四年前的那一次还有今天早上
,就算打架也从不会这样狼狈地逃窜,竟然会在他的面前……两次的逃跑都在他的面前……混蛋,这真的是我吗
?
不愿正视自己竟会在凌的面前胆怯,桀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下意识的表现
正似在逃离着什么。
走了好长的路,却感觉不到累,当终于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来,抬头一看,却猛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今
天早上急急逃离的地方,那个简陋的租住房楼下。
此时孤零零的窗口正透露着死沉沉的气息,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居住过。
他,还在吗?
不自觉地想到,有种想要立即冲上去的冲动,可是,他要是醒来了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他?强烈的矛盾感立
即在心中展开了激战。桀只能呆愣地站在楼下,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口。
站了不知多久,桀才猛然清醒过来。
怎么又在这里发呆?这是第几次了?
来不及多想,桀立即转身再次快速的离开。
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闲晃,不愿去想那是第几次地晃回自己的租住屋,又是第几次地跑开,只是一直恍惚而
又烦燥地在大街上四处奔走着。没有心情坐下来休息,也没有心情吃饭,只有一些控制不住的思绪时不时地窜出
脑海,很想不去在乎,却又无法做到。
他醒了没有?饿了怎么办?身体怎么样了?又哭了吗?
一次次的重复这些疑问,又一次次的将它们强行赶出脑海,只是,凌的面容却总是浮现眼前,怎么也抹除不
了。
就这样一直走着,毫无知觉已过了打工的时间。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努力地睁开了眼,仍就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从一个黑暗世界进入了另一个黑暗
世界,只有一阵阵让人恶心的眩晕感和身上变得清晰的疼痛感让凌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了。
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这是怎么回事,抬眼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的天际,看来,已经入夜了。没
想到一觉晕睡了这么长时间,记得不久前醒来时还是中午的样子,才一转眼竟然就已入夜了。似乎是持续的低烧
和晕睡让自己全没了时间概念。
好渴……
不经意地轻舔了舔干渴的唇,困难地咽了口唾液,才发觉喉咙早已干渴得发疼了。
漆黑的房间仍就清冷得让人绝望,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凌可以确定,桀仍旧不在屋里,这间空荡荡的
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凌艰难地开始挪动身体,用发颤的双手吃力地支撑起自己,双腿之间立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凌咬牙隐
忍着,倔强地不让自己倒下去,适应了这种痛楚之后,□着滚落下了低矮的床板。
“啊!”
咬牙止住了痛苦的呼叫,在冰冷的地面上趴伏着,等待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稍稍地停息,才在一片漆黑中摸索
着向记忆中本不太远的厨房方向爬去。
汗水渐渐渗出了凌细质的肌肤,额头上的汗滴不时地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渗入颈间的伤口传来一阵阵刺痛。
止不住的咳嗽不时地袭来,凌不加理会地继续在黑暗的房间内爬行,不时地撞上桌角或门框。
也不知爬了多久,终于有滴水的声音传入耳中。
到了吧。
凌有些意识不清地想,一阵阵夹杂着眩晕的睡意不断地侵袭而来。凌强忍着向前爬去,发颤的手碰触到了一
个硬梆梆的东西
……桌角?
凌轻轻摸了一会儿,便大致猜到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了,于是强支起身体向低矮的小方桌上摸去,期望能摸到
自己想要的东西。
终于够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玻璃杯,在小心地将它移到了桌角时,一阵猛烈地咳嗽震动着身体,凌支持不住地
倒向了地面,杯子顺势从小桌上跌落。“兵”的一声碎响,凉凉的水洒了一地,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凌的纤细的
手腕,殷红的血液立即从划破的肌肤中渗了出来,而凌已趴在了冰冷的地面,早没了知觉。
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在街上晃荡了一天,不知不觉已夜深人静了,桀终于想到,自己应该回家了。
于是,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向自己的租住屋慢腾腾地走去,可越是靠近越是感到不安。在楼下向着黑洞洞的
窗口望了不知多久,这才鼓起勇气慢慢走上了楼,却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这不像自己。
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兵”的声音清楚地从门的另一面传了出来 ,是杯子破碎的声响。
这个声音在清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听起来是那样的冰冷而绝望。
桀再也控制不住,“砰”的一声踢开了门,想也没想地冲进了屋。猛地拉开灯后,便看见那个已昏倒在地的
盘踞了自己脑海一整天的身影和他身边的凌乱……
些微的声响听起来很遥远,显得不太真实,好像是在做梦。渐渐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了。
意识终于苏醒过来,凌的眼睑轻颤了几下,总算是慢慢睁开了眼。
一屋的光线,轻微地刺痛着双眼,凌不由得稍微眯细了眼。
这是……
疑惑地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桀的床上,依稀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从床上爬下去找水喝的情景。
应该是,昏倒在了地上的……学长回来过了!
想到这里,凌的大脑立时恢复了清醒,忍不住的睁大了双眼,强忍着剧痛从床上微微支起了上身。身体感觉
比昨天恢复了一些,不再那么瘫软了,痛楚也变成可以忍受。顾不上这许多,凌只是有些急切地环视着小屋,期
望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
心沉了下来,失落地叹了口气,垂下眼来。
“嗯?”有什么东西从凌垂落的视线边缘滑过,凌不禁转过头去。
那是……
床头出现了一张小椅子,上面莫明其妙地放着一大堆花色各异的食品包装袋。
凌惊诧地伸出手去拿起了一包,是营养快餐,凌有些不敢相信地放了回去,继续翻看着其它的包装袋。糕点
、营养粥、牛奶……全是一些不同口味的易吞咽快餐食品。
看着这堆新出现的食品,凌不禁愣住了。
学长……有可能吗?
这明显是桀为凌特地买回来的,可凌却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愣愣地收回了手来,视线一转,这才注意到手腕处贴着干净的胶贴。
“咦?”这是?
凌空出另一只手来用力按了按,痛,依稀记得好像是昨天打翻杯子时弄伤的。
那么……
某种想法从脑海中闪过的同时,凌的手已抚上了自己的脖颈。
果然。被要挟时割伤的伤口上贴着胶贴!
确定以后,凌仍不罢手的揭开了身上干爽的薄被单。身上、手上、腿上,几日前被欧打和平日翻墙回校留下
的伤口全贴上了胶贴,横七竖八笨拙地遮掩着伤口,看不见了那些难看的痕迹,只有那晚桀留下的桃红瘀痕还星
星点点地遍布在躯体上。
目光接触到这些瘀痕,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立即将薄被重新覆了回去,双腿间的疼痛还清晰如初。
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松了口气。
在终于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一种好些天都不曾有过的欣喜涌了上来,已经绝望的心里重又闪现出了难
得一见的光茫。因为,这至少说明学长还不至于完全丢弃了自己。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了。
凌反复地告诫自己这句话,却没有注意到欣喜的情绪之下,始终隐藏着的那份连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凄楚。
“……桀……桀……”呼唤的声音一声强过一声地传入耳中。
“嗯?”桀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人刚才竟又走神了。
今天怎么搞的?
有些烦乱,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揉搓着自己一头浓黑的短发。
“已经放工啦,还不走,你今天怎么啦?”一旁的女生睁着大大的双眼担忧地望着刚被自己唤回神来的桀。
“桀,你没事吧?你今天一个晚上都这样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生病了?昨天晚上又突然翘班的。”
女孩不放心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伸长了白皙的手臂很自然地探了探桀的额头。
“嗯,我没事的。”收起了一惯的冷漠与强硬态度,桀的语气竟是意外的柔和。
“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轻轻地拿下了女孩放在额头的手,桀不忘叮嘱道,温和地神情宛如一个大哥哥
。
“嗯。”女孩乘巧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桀自己也要小心点,不要走错路了哦。”女孩向桀挤了挤眼
,而后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却看不见她脸上一转身时的失落。
都不来送送人家。
从餐馆的橱窗外再一次向内望了一眼,发现桀仍旧站在原地,今井纯不由得叹了口气。
该回去了。
桀无意识地想着,心中有些茫然,而后开始了放工后的收拾。
漆黑的小屋就像平日自己一个人住时那般寂静,几乎让桀以为前两天根本就是一场梦,凌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
他走了吗?
桀愣怔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随即才摇摇头,轻轻地迈进了自己的小屋,拉亮了灯。
还在。
连自己都无所觉的有些急切地朝屋里望了眼,看着已沉沉入睡的凌正蜷在自己床上,桀不禁松了口气。却连
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松了口气,是因为凌还在,还是因为他睡着了,自己又可以逃避一天不用面对他?
搞不清楚的感觉让桀有了一丝的烦乱。
看了看床边的小椅子上自己一大清早去买的食物仍旧堆积叠放着,桀微微蹙了蹙眉,根本就什么都没吃。只
有一袋甜点被动了一小块,水倒是喝了不少。
他喜欢甜点吗?
桀无意识地想着,一边已来到床畔,不自觉地俯身轻轻探了探凌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
得出了结论却移不开轻抚在凌额上的手,桀不禁愣愣地看着熟睡中的男孩儿。
如果,他是女孩儿……
心中浮现出长久以来的思绪,桀没发觉自己的眼中此时正带着怎样的温柔。
“咳……咳……”
一阵轻咳突然从凌的熟睡中传来,令得身体不由得随之而颤动着,这样的震动猛然地惊扰了桀,他倏地收回
了手来。
凌仍不时地轻咳着,却最终没有从昏沉的睡眠中清醒过来。
桀一直注视着他,知道这是他从小的□病,一咳起来就不容易止得住,不禁紧皱起了眉。
“嗯?”
听到屋里有响动,还以为是在做梦,没想到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却见到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凌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个身影。
两天了,那一晚过后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