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自己小心。”桀不由得揉了揉她一头的长发,按惯例叮嘱道。
“明天见。桀。”纯挥挥手,推开店门走了出来。桀转身回去关灯。
一推开门,外面骤然降低的夜间温度让纯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这么冷,他居然全身湿透的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凌。
虽然一脸苍白,可凌还是习惯性地对纯微微一笑,也不管对她有没有好感。
笑起来好漂亮。怪不得桀那么在乎他。
一丝嫉妒在心中涌起,纯草草地回以一笑,快速地离开了。像是在逃离什么。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桀对她的温柔举动浮现眼前。
女朋友……
莫名的,心中突然涌现出的字眼让凌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突然,一团黑影从眼角闪过,凌立即转回头来。
“嗯?”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眼前已是一黑,一样带着温热气息的东西猛地盖在了头上,遮挡住了
转身一瞬间瞥见的那个推门而出的修长身影。
一丝淡淡而又熟悉的气息拥入鼻孔,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气息,凌快速地将盖在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在路
灯的照明下,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件外套。正在□时,桀已从凌的面前走了过去,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了凌的耳中。
“套上它。别感冒了连累我。”
桀的语调冷冷的,凌的目光紧紧地跟随他的背影而去,手中外套那种淡淡的气息再次传来,恍然忆起,是了
,这是桀的气息。
那么,这是学长的外套了。
望着桀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背影越走越远,一丝欣喜涌来,凌快速地套上了外套,紧紧地裹住自己,桀的气息
立时包围住了全身,就像那天在桀的怀里,暖暖的,不真实的触感。
时而传来的咳嗽声在小屋内响起,端着饭碗却不时地注意着坐在对面的凌,昨晚他淋得浑身湿透的情景在脑
中浮现。
虽然没有感冒,可稍微的风寒却让他爱咳嗽的□病开始反复。
怎么搞的?
一丝焦躁随着有意压低的轻咳在心中升起,面对着凌的好手艺,桀却感到了没胃口。
“晚上放工就直接回来,别再来等我了,以后都别来了。”桀放下碗筷站起身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冷冷地
说道。
吃着饭的凌闻言不禁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桀收拾东西的背影。
“……”沉默着,没有开口。
桀丝毫没有在意凌的反应,收拾好后转身离开了客室。轻微的声响在玄关响起,“走了。”平淡的语调在沉
寂的空气中震响,紧接着,是开门的声响。
凌始终一言不发,坐在小方桌前没有移动一下,静静地听着桀弄出的轻微声响,看着对面半碗没有吃完的饭
,升腾着白色的气。
“砰。”关门声轻轻地传来,凌的心却仿佛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接下来的,是被关在室内的一屋的死寂,
让人感到恐惧的死一般的沉寂,像是被抛到了世界之外。
窒息感紧压着身体,凌一动不动地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吸入了口气,放下了变得沉重的碗筷,又是一阵恶
心感袭上胸腔,一抹凄然的苦笑忍不住地在紧抿的唇角扩散开来。
是因为那个女孩。
凌想。看得出来,她很爱桀。
是啊,学长有自己的生活,也会有喜欢的女孩,也会成家立业,即使有过了那一夜,两个人间仍旧什么都不
是。有什么资格不高兴?跟在他身后又算什么呢?
“为什么要跟着他?”第一次,凌第一次问自己。
记得幼时桀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找不到答案?而现在,空荡
荡的清冷小屋恐怕仍旧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有些幸福,即使不松手,也终究抓不住。
有种沉闷的隐痛在胸口一□的荡漾,扩散,蔓延,又是窒息般的痛感。
“桀,你又在往外看了哦。”语气虽然轻松,可纯的眼中却夹杂着一丝不满与没落。
桀发现到了,恐怖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到自己的情绪。
“他不会来了。”对纯述说的话语中,有一丝失落。
“咦?真的?为什么?”纯的语气不由得高了一个调,眼中的情绪却在不自觉中消失了。
桀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回答。纯眼中情绪的变化全都被桀看在了眼里。这种自然不加修饰的心绪,想来也挺
可爱。
也许,应该试着跟女孩交往看看,这样就不会对那个男孩儿有奇怪的感觉了吧。
看着眼前可爱的纯,桀不由得想到。
窗外的天气渐渐变冷,夏天早已过去,过不久,冬天就要到了吧。
他这几天是怎么了?
看着桌上寥寥草草的饭菜,桀端着碗却不时地注意着一直低头安静吃饭的凌。
自从那天叫他别去等自己放工后,他就一直没去了,可这几天来,他一天比一天阴沉,几乎一连几天没说过
话了。自己换工时顺便的窥探,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是一个劲儿的拼命干活儿,活像要将自己累死似的
。看着他不时猛烈地咳嗽,有好几次都差点失控地冲进去将他拖走,可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
别人的事跟我没关系。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放学也时不时的不见他的身影,就算跟着自己时,也远远地落在后面。晚上回家时,也总是睡着了,不像以
前那样跑前跑后,罗噎着说一大堆话。
这样的安静,真有点不习惯了。
这种感觉……就像要离开似的……
算了,管他的,烦死了。
桀暗暗叹了口气,快速地将晚饭搞定便离开了那间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小屋。
凌看似无动于衷地继续着晚餐。
天空不知不觉的又漂起了小雨,到了晚上放工的时候,雨势不知不觉地加大了,温度也一天天降低,一件单
衣已无法御寒了。
“哇,好冷。”没有想到会下雨的纯一走出店门便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讨厌,早知道就带雨具的。
看着天空不断落下的雨点,明显比那一天放工时大多了。
这下惨了。
紧抱住双臂守住点温暖,纯犹豫不绝地站在店门口思考着要不要冒雨冲回去。
“怎么了?没带伞?”身后桀的声音传来。
纯回过头去,看见桀迈出了店门。
“对呀,怎么办?”发现桀也没带雨具,纯不由得无奈地问道,心中却升起一种共患难的感觉。
“嗯……”桀锁好店门,看了看不间断落下的大雨,只稍微寻思了一下,“我送你吧。”
“可是,我们都没有雨具呀。”嘴上这么说着,欣喜却随之而来,只要跟桀一起走,淋回去病一场也无所谓
。
“没关系。”说着,桀脱下了外套走向纯,将她紧密地框在胸前的位置后,这才将外套顶在了两人头顶。确
定纯的身体都躲在了外套下之后,两人才冒着大雨快速地走入了雨幕中,向着纯的家走去。
第一次靠桀这么近……
纯只感觉全身都暖暖的,全然没有了夜雨的冰冷。
真多事……
恍惚地将还滴着水的雨伞挂在玄关的挂钩上,连鞋也没有换掉便直接走入了黑漆漆的清冷客室,呆呆地走到
了窗前,望着一片朦胧的街景。
没有意识到身上已被飞雨溅湿,也没有意识到咳嗽正一阵阵的加烈,只有刚才看到的情景一遍遍的在眼前重
复,就边闭上眼也无法抹除掉。
根本就不需要我去送伞的,真是多事。
两个人依偎着走入雨幕,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冰冷的街角,眼睁睁地看着。再一次被抛到了世界之外
的感觉。
“妈妈说的,难道错了吗……”窗外的大雨无情地拍打着坚硬的路面,激起的声响中,凌的声音低得几乎听
不见。
‘觉得是自己的幸福,就要紧紧地抓住不要松手,一但放松,一切,就会消失掉……’
意识越来越恍惚的母亲总是如是对自己说。高中一年级的暑假曾回过一次小岛,母亲竟然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自己,她一直对着自己的儿子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那个在她意识不清时总会叫道的名字。那个男人,大概就
是从未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的父亲吧,也是母亲没能紧紧抓住的幸福。永远的失去以后,母亲终于在拉扯大了
自己时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也许,这样会比较幸福吧。可她仍旧这样对自己说着,是对没能紧紧抓住她自
己的幸福而作的追悔吧。所以,一直不敢忘记这句话,怕成为自己再也找不回的追悔。
“是我错了吧……根本,就没有幸福。”
最终,连母亲都抛弃了自己去寻找她自己的幸福去了。
“当时,为什么没有掐死我呢?”
想到幼时母亲失控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留下了清晰的指痕,却没有带走自己的生命。一抹苦笑爬上嘴角,在
如此的黑暗中没人看得见。
“咔喳。”每天晚上都听见的熟悉声响传来,知道是桀回来了。虽然最近他回来时自己总在睡觉,可却没有
哪一次是真正的睡着的,都只在他睡着时,自己才能慢慢入睡。
“啪”声响过后,一屋的黑暗消散在无声的悲鸣中。在玄关换鞋时,桀蓦然发现挂在挂钩上的雨伞竟然在滴
着水,凌的鞋不在,一排湿湿的脚印一直延伸向了客室。
他出去过了……
桀马上肯定地推断。
难道……他是去找我……
看着雨伞不断地淌着水,还有那一排显得失魂落魄的脚印,他连鞋也没换就进了屋,跟平常不一样。一种不
安的感觉渐渐在心中蔓延。
有种急切,连一身湿嗒嗒的衣服也不及打理,桀快速地冲进了客室。
还在……
当目光触及到站立在窗前的纤细背影时,桀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连自己也没想过刚才为何会如此的急切。
还在,理所当然的还在那里。
放松过后,出口的话语不由得变回了往日的冷漠。“这么大雨出去干嘛?到时感冒了又会……”
“又会拖累你?”凌没有转回身来,毫不客气地打断桀的话里含着从未有过的淡漠和不屑。
桀不由得一愣,这是什么语气?
“你这是什么语气?”心中想到什么,口中就立即表露了出来。虽然注意到了他今天的反常,可刚才一瞬之
间萌发的担忧撞上对方此时的淡漠和不屑,桀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怎么了?”凌猛地转回了身来,突然拔高的语调在屋内撞击,视线紧盯着桀,眉目却纠结着。
从没有过的姿态让桀吃了一惊,向来温顺的他竟会蕴藏着如此的怒火,还是冲着自己。桀忍不住火大了起来
。
“怎么了?不高兴是吗?那干嘛还跟我住一起!”桀的声音因突如其来的怒气而大了起来。
“那好啊,你可以跟那女孩儿一块住啊。”凌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这还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跟人吵架
,控制不住,怎么样也控制不住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
自己也很吃惊,可心里压抑太久的情绪与痛苦却叫嚣着想要找到出口,否则,会窒息的,比记忆中掐住脖子
的感觉还要痛苦。
是为了纯。
听到凌的吼声,桀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推断,他去找过自己,也看到了自己送纯回家的情景。心中立即没来由
的一片混乱。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是啊,有什么资格管我,有什么资格因为这种事跟我发火?难道……不可能的……
突然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桀立即将它推翻,完全不留思考的余地。
“没资格……对呀……”凌的声音在一瞬间低了下去,仿佛在告诫自己,眼中却涌出一抹无尽的悲哀。“那
么讨厌我……为什么要三翻两次的救我?”凌的语气说不出的绝望,忍不住向桀靠拢,“谁要你救我了?”像是
在嘲笑。
一股狂怒涌上心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桀握紧了拳头的手不住地轻颤着,努力地隐忍着不断激发的怒气。
终于,忍不住地一扬手,“啪”的声响震颤着两个人的心,桀的手掌狠狠地掴在了凌苍白的脸颊上,立即泛起一
个深红的印记。
耳中的嗡鸣压下了窗外的雨声,一丝鲜红从轻颤的唇角滑落而下。半晌的沉默,终于听到了桀暴怒的吼声。
“滚!”
抬手轻拭去了嘴角的鲜红,一抹无望的轻笑带走了唇间唯一仅存的血色,一片苍白,只有晶莹的液体还带着
残余的温度从眼底滚落,滚落在拭去鲜红的冰冷指缝间。
都是自找的……
要在平日,总会立即道歉的凌,这次却快速而绝然地从呆立的桀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了。
重重的摔门声震得整个小屋都在颤抖,而趁虚而入的清冷空气似乎也在震颤着,连心,也被吸入的空气冻结
得冰冷而空洞。只有不呼吸,才能摆脱这种感觉吧,桀知道。
刚才还硝烟弥漫的小屋,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窗外不断降下的大雨和不时涌入的冷风将怒火和硝烟冲刷得一
干二净,只留下心中一片冰凉。
桀有些愣怔地在小方桌前坐了下来,桌对面,是凌安静吃饭的身影,忍不住伸手,一切,却在一瞬间化为了
一片虚无,只有手指间一掌掴下后留下的酥麻感如此的真切,夹杂着细腻脸颊的冰冷触感。
收回了手来,注视着微微泛红的手掌。
刚才是怎么了?第二次打他,又是一个大雨之夜。
凌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受伤的表情。天翻地覆的争吵,第一次体会到了他的愤怒,也是
第一次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与挣扎。这才发现,原来一直温润如玉的凌也会生气,也会受伤。
慢慢地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了自从凌搬来后就一直没碰过的烟,点燃了一根,狠狠地吸着。他走了,现在不用
再担心香烟的烟雾会引起他的咳嗽了。可是,当以前不管怎么骂都会死皮赖脸跟着自己的凌真的走了之后,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