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星光都被云霄掩了去.
稀稀拉拉几点微雨忽而大了起来,狠了命一样往地上砸.
最後一丝暖意连同城外青石上斑驳的血迹,统统被夏夜狂暴的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什麽都没有留下.
身下的身躯被折叠成扭曲的姿势因为过度索取,痛得不断痉挛.
雪缎锦被上殷红点点那人漠然支起身,看那处在昏迷边缘的人,眼神也已空洞得读不出感情.
摇摇晃晃站起,披了外衣.
[大人……]门扉外,贴身侍卫压低声音[殷军已攻至城下,撤离後方没有问题.这样-------][你们走吧.]打断下属的汇报,楚成焰站在内室中央,不知看向何方[大人?!]侍卫惊呼一声[我说 你们走.][可是……][滚!]随手一扫,案几上堆积的文卷器具乒乒乓乓落了,那人的玉瓷药碗也滚落在地碎了个彻底.他死死瞪住白得耀眼的残片狂暴地将金兽香炉砸向门扉[统统给我滚!!]天微白侧耳听,喊杀声已近却十分不真切.
隐隐的血气仓皇的天地,都模糊一片.
十指握了拳又松开,到底,想要的想抓住的都只成全了一场笑话.
[成焰.]不知何时,那人已经清醒.艰难起身穿上衣物,每个动作都僵硬著,固执地仍唤了他的名.
楚成焰背向而立,身旁一片狼藉.
高大的身影,这样望著竟是格外萧瑟落寞.
[成焰.]再无人回答,他就一直这样像是要站成一座无血无泪的石像一步步挪过去,下床的时候下身忽然一阵刺痛一个不稳摔倒在床侧,额角撞上旁边的小案,立刻青紫一块.
硬咽下哽咽,尚初舞面色苍白,容颜中有掩不住的伤名为绝望[你已经如此厌恶我了麽?][都……不愿再看我一眼了麽?]就算是如此哀求的语气,面前决然身影,没有一丝动摇.
挣扎著伸出手如是……没人要,没有容身之处……
还差一点,想要再次碰到他和六年前的日子又有什麽不同?够了……已经……比死还空虚却永远没用尽头求你,回头,再看著我,说你不在意……
记起 你所许诺过的……相伴终老……此生无悔“！啷!”
顿住,他像烫伤般缩回手.
木质厢门被人一脚踹开,半边门帘被割了下来,破破烂烂挂在一边[打扰了.]放下剑,来者嘴角微勾,微挑凤眼里却丝毫看不出笑意.
面目有阴柔的俊美却又带了隐隐煞气.
长发一丝不苟挽起用黑色玛瑙龙冠端正卡住,一身玄衣长袍,暗青线精细地描绘了九龙腾天的图腾.
身後已有士兵快速进入包围了整个内室.
不速之客闯入,楚成焰连眼都没有抬一下,依旧维持著那样沈默的姿势却猛然将被那人抓住的衣角抽了出来,向旁边走开几步.
尚初舞心下一窒,只是低著头再没有言语.
诡异的静默殷翼环视室内一圈,视线终是落在那跪坐在地衣衫不整的人身上,然後不紧不慢走近.
[未言说的……就是你麽?]似是讽刺的语气,其间的杀意却浓得掩都掩不住.
尚初舞一个激灵,恍惚中记起是说过,自己还有个哥哥的.
然而现在他什麽多余的都不想要不想奢求……
咬了牙支撑著站起,殷翼忽然漠然一笑伸手挟制住他,逼迫他向自己仰起脸.
[啊!]却又在下一刻被蜂蜇了一样放开,任凭那人失了支撑再次摔倒在冰凉地面[怎麽……会…… ……]难以置信的声音,因为忽然的冲击有些颤抖他死盯住撑著地面咳喘的人,面色苍白[……渊……离……?]-------待续--------++++++++++++++++++=_________,= 我h无能h无能h无能……
[古代]梦回舞落.迭章 伍贰
还是回来继续这个纠结的东西……
(伍贰)倾尽一生一世缘 换不来你一次回颜往来繁华如烟 牵不起你一丝留恋何必哀伤呢,这都是早已料到的结果.
冷下脸色,看那单薄的人撑著地猛烈地咳著都快要把心肺呕出.
殷翼微微一扬脸,十几个兵士无声地围了上去.
楚成焰一手攥成拳,有些轻颤.却仍什麽都没做,甚至最细微的反抗都没有,任他们把自己手臂扭到身後,用绳子捆紧.
脖颈下是明晃晃的刀口,他抬了头,同样望著几步外的人影.听著他喘得难受本能一挣,脖子上立刻留下一条口子,一寸见血顺著白口刀刃蜿蜒著,却感觉不到痛.
忽然想到,他今天的药 是被自己砸了……
[有意思……]收起刚才难得的失态,殷翼缓慢地勾起嘴角纤细圆润的轮廓,清浅冰冷的气质特别是那双绝色的浅苍色眸子……渊离一样的明眸,顾盼间神采更是分毫不差.
那果然是……渊离的孩子啊一手扣住那人纤细腕骨将他身子扯正,另一手抓了他脑後长发逼迫他看著自己,棕褐色凤眼有几分危险意味[我改变主意了.就这样杀了你也未免太没趣…… 不如带个活的回去玩]艰难吞咽一下,尚初舞抬眼看他[放开.]然後重重一巴掌就向著本已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扇了过去.
[我或许,应该先教你如何跟我说话.]殷翼嘴角扬得更高,浓厚的兴趣和征服欲望同时被挑起.
[哈……那麽.]舔去嘴角血腥,那人笑[滚开.]“啪”比刚才还要响的一声[够了!]压抑至极的低吼.
殷翼饶有趣味地放下再次扬起的手掌,侧头看刚才一直被忽略的人[怎麽?我们殷家的事情你也有兴趣来管?][…… 殷?]楚成焰愣住[哎?你不知道麽?]故意收紧双臂,把面前的人揽入怀中,一副暧昧模样[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呐.]尚初舞垂著头,方才的挣动耗了太多力气.
被那人几乎要灼伤的眼光狠狠盯住,根本……不敢再看他.
[殷……弟弟……?][不错.这些年呆在圣氏,真是辛苦了呢.][…… ……哈……哈哈哈哈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楚成焰颓然地笑起来,未梳理的长发披散了肩头,整个容颜都埋在一片阴影里面.
[是这样……]果然,被蒙在鼓里的被骗的被背叛的都是我,都是我!!
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尚初舞 你好算计!
笑完了,胸口是冰到麻木,无力和疲惫的感觉汹涌而出几欲灭顶楚成焰向殷翼抬了抬下巴[我没什麽想说的了,你要杀要剐请便.][……好,爽快.]殷翼眯了眼睛,顺手要放开尚初舞袖口却被死死拉住[恩?]回头看摇摇晃晃站起的人,玩味颜色爬上眼角[你该不会是要我放过他吧,亲爱的弟弟?]拽住殷翼衣袖,他努力站直身体.眼光扫过侧边根本不看自己的人,压制下忽而升起的激痛 沈静开口[别杀他]既然……你如何都不肯原谅……
[我就跟你走]既然……你已经厌恶我到那麽想赶我走……
[然後随你处置]如你所愿殷翼不言,侧头看楚成焰半点反应都没有,忽而笑起来,用手指拍了拍尚初舞脸颊,凑近[真有趣,我若是硬要带你走,你又能如何呢?]那人扬脸,竟是绽开一个绝尘笑容像是天池中夜莲,在一瞬间如数开放,醉人又妖冶.纯净却诡美,带著破碎了的露水[带回一个死人,不是很无聊麽?]周围的士兵都隐隐倒吸口气,能这样数次顶撞这任谁都猜不透的三皇子,还真是活腻了……
殷翼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棕褐色眼中的阴影一分分重起来[很好,真的很久没觉得那麽有趣.][我是否该给你一个嘉奖呢?]残忍慢慢漫上嘴角,他看进那人不示弱瞪著自己的眼睛……每天每夜都会想念千万遍的苍色眸子[不杀他可以,我要你刺瞎他一只眼睛就可以.][什--------]忽来的霹雳震得他无法言语[怎麽样,一只眼睛就换一条命,我很仁慈是吧?]他无措惊慌的样子,看起来……真是非常受用[很简单不是麽,不过要你亲自动手.][未言不是说过,你恨他毁去你所有,要他也感受一遍这样切肤痛楚不是麽?][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没有……]失神的呓语,他哀求望向纠缠所有心念的男子侧边的人却并不看他,拳头几乎要攥出血,麦色肤理下青白血脉都突起,忍耐一样跳动.
最後一点点微薄的希望也被他狠狠踩灭,一时间尚初舞心如死灰,只忽然觉得很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锋利的匕首摔在他面前,冰冷的金属声音让他不由一颤.
伸过手,拿起.刀柄上精细繁复的花纹印上掌心,寒得入骨浸入心肺.
[一刀而已,比起你以前做过的算得了什麽呢?]凑近他耳边,殷翼恶魔一样说过.
[那……真的会放走他吗?]站起,尚初舞呆然看了手中的短刀.
[当然.我怎麽会说话不算话.]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士兵立刻给楚成焰解了绳子.
[请吧,弟弟]从未觉得,他们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竟仿若隔世的遥远从未觉得,再一次走到他身边的时间竟是几世几生的漫长[成焰]小声的念著,左手痉挛地伸向依旧笔直的身形,猛然一用劲死死扯住他一只手臂.苍白手指扭曲扣入衣衫,似要折断.
却终究不敢再抬头[原谅我.]楚成焰终於垂下眼,自方才起第一次看他用完全陌生的眼光,笑得冰冷[尚初舞,我劝你最好一刀结果了我.]无视他忽然的战栗[否则,他日我若再见到你,必当百倍奉还!]摇头,尚初舞只当自己没听到出自他口中的残忍字眼,催眠一样重复[原谅我原谅我……]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快.
右手挣扎的举起匕首,刀刃泛起的银白光芒忽然间烫伤了他已经无神了的眼.
[啊啊啊啊啊-------]惨烈的叫声,却是出自自己口中.
猩红,溅了一手一脸.血丝盘旋在原本光洁的刀面,蜿蜒辗转.
“！啷”一声匕首落了地.
尚初舞退後一步,素衣上一抹豔红.有滚烫的液体飞进睁大的眼睛里面,流出来的都是像是血.
面前的人一声都没有吭,只摇晃了一下.
再抬头,仅剩的另一只眼,阴狠神色一晃而过 如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你会後悔的.]忽然逼近,楚成焰一把勾过完全木然了的人从背後扣住他纤细脖颈,压低嗓音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你知道的,我绝对会让背叛我的人生不如死!尚初舞!]狠狠推开依旧有些僵硬的身躯,他决然转身.
城外上万的殷军,刀剑映著晨曦的光,都要晃花人的眼他就这样目中无人的走出去,左眼已经看不见,血不停的淌下来染红衣襟,染红视野,连同他的整个世界.
长发纠结在风中,英挺的身姿如昔,毫不留恋一步步离开.
然而每一步都是离曾经越来越远每一步都是踏在破碎了一地的过往之上.
再没有回头.
--------待续---------+++++++++++++下回迭章完结～
[古代]梦回舞落.迭章 伍三 迭章完结
(伍三)
直到
张开的嘴再叫喊不出声音
伸出的双臂再够不到那人分毫
溅了血的眼再看不到远去在尽头的身影
才终於明白 这次是完全失去他了.
一天前,他还在自己身前端著药碗一脸故意的严肃.
还会亲昵揽过他,轻柔的吻就落在自己微合的眼睛上.
不然的话,自己几缕头发那人也会玩上半天……
不过一天,竟是面目全非.
忽然想起,未言很早前就说过
“麟王得不到的东西,应该被毁去.”
那麽……最後一样被毁去的东西是我……吗?
该笑麽,这不是一年半前自己所期望的结果?
或者,要哭呢?
然而 一切始作俑者的自己竟连痛痛快快哭泣的资格也没有!
扶住身侧的八仙桌,呆然看著桌下一片摔得破破烂烂的竹简.
说出口的声音,除了浓浓疲惫还有已经什麽都无畏惧了的平静
[那麽,你要我怎麽样?]
从适才起就一直挂著看戏神情的人拍拍手,依旧是无所谓地轻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从那人身边走过去,一脚踢开落在地上碍事的的沾血短刀.
在门口上站定,左手捏紧了尚在剑鞘里的剑.背向殷军从容下令
[安阳,三日内拿下!]
张狂得像这圣氏已是囊中之物.
三日後,圣氏京都安阳被殷军攻下.
从未经名的殷氏三皇子手下士兵出人意料勇猛势如破竹,一口气攻进城内.
由圣庄留下的一些长老在殷刚进城的时候就惶惶不安,大肆主和,秦将军坚持出战,死撑了半日终不敌殷氏的攻势败走.
然後看城门大开,圣朝一些大臣们四处逃窜的,投降乞怜的丑态百出,秦风只闭了眼,长叹一声横刀自刎.
圣氏五六年.
却终成了曾经繁华一时强盛一时帝国的落幕之日.圣朝覆灭,代替被毁去了的王朝,殷的旗帜插在了染血的大地之上.
一月後,殷氏六四年
殷三皇子为殷吞并一直以来的对手圣氏成为六国中最强大的存在.
殷王传位殷翼,终结了两位皇子的太子之争
同年,殷王驾崩.太子登基.
大皇子在派往封地的途中被强盗所截,命丧刀口.
二皇子也在不久後醉酒失足跌入护城河中身亡.
秋夜,
月如钩.漆云晕绕,遮掩了本就不够明亮的光芒.
面前的山自古是一奇险,曾为阻止殷进入圣氏的天然屏障.而几个月前几乎洒满这里的血色已被孤原一场罕见大雪掩了干净.只留下满眼满眼的空白.
刹血山.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少年伸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抚摸上山脚嶙峋的石块.
忽而收紧手指,掌下一方石头当即裂成四块
[是殷翼吧?]
不知何时到来包围住未言的几人不语,全身都包裹了黑布,仅刘一双充满杀意的眼.
不在意的笑,他转身.原本俊秀的容颜却在左边脸颊上刻上了一个血红的字迹,在夜色下分外狰狞.
[虽然想要称赞下殷三皇子的谨慎,但他以为就凭你们能可以拿我怎麽样吗?]
为首的一人手一翻,隐隐看到掌心有银光一闪
叹了一声,未言不再理会他们,慢慢蹲下,对著山脚几株在雪中瑟瑟发抖的不知名艾草,眼神开始迷茫,漫无焦距
[殿下,你要的东西,都给你送去了……也再没有什麽可以让我留下]
身後几人正准备动,却被正中的一人拦下.
[那麽……那麽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陌崖也是……]
[笨蛋……混蛋! 又是我一个人……]
抬手捂住脸,心脏的地方预期中的痛楚终於到来,撕裂一样剧烈.
不过孩子一样的身体忽然扭曲,痉挛,摔倒在厚厚的雪地之上
几个黑衣人都被这痛苦的样子震撼,呆然望著
[好痛……好痛呢……]
无神的呢喃,他艰难伸手勾住那株不禁风的小草
[这麽痛……这麽痛的话.陌崖陌崖你……你会原谅我所做的吗?]
嘴唇被尖锐牙齿刺破,暗色血液蜿蜒过苍白面容,蜿蜒过同样鲜豔的字迹,妖豔又惑人的美.
[这样……允许我死後,继续和你一起……吗?]
终於,药效完全发作.生命的结束就在下一瞬间.
”夜”特制的秘药,食者饱受痛楚而死,尸体会完全腐化,不留痕迹的杀人方法.
[……那也再没什麽……可害怕了的……]
最後的话语,断在喉咙口,凝固在嘴角微微上扬的角度里.
夜风依旧,除了空气中淡淡的血味.
[…… ……走吧,任务完成.]
似是不忍心看少年的尸体一点点液化,黑衣人终於也无声离去蓉在夜色里.
同一时
殷京都,玄宵,锦渊殿.
段红香,盘龙涎,最好的金烛,西边容氏进贡来的稀有瓜果都堆在这装扮得分外清雅别致的偏殿里.
[你看,父王也好,哥哥们也好,只要是伤害过你的我都不会放过.]
玄衣的高个男子笑得张狂,头上束的金冠却已显出他尊贵身份.
然迷蒙的眼神里却几分癫狂色彩,直直看著被柔软绸带绑在软椅上的人.
[……已经说过,我不是渊离……]
那人已经异常疲惫,抬眼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这天下最有权势的霸者.
[住口住口住口!我不要听!]
殷翼竟耍赖般叫起来,跪在他身前死扯住他衣摆.
移开眼,尚初舞咬了唇.
从被带来就开始落入让人摸不著头脑的恶性循环,晚上殷翼总会把他当成渊离像个孩子一样无赖撒娇
而白天却会清醒过来总是恶狠狠地瞪他,偶尔会上来踹一脚.
[渊离……渊离……]
殷翼抱了他,像个不过几岁的孩童蹭他
[…… ……]
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刺痛.
错过的故事在这霸权时代真的很常见
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的,何尝又只是这一人呢?
[……别哭.]
他终於开口,看殷翼一脸惊喜的抬头,
忽然想起 这是世上唯一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他的哥哥……
[我在这里.]
嘶哑了的声音,低低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