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与少年----魖影
  发于:2009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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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关系连房东跟房客也算不上。
少年很清楚自己可以待在这个家是托了父亲的福,所以就算被男人讨厌他也不觉得有什麽好委屈的。只是在心中还是想让男人喜欢上自己,那已经跟怕被丢弃无关了,而仅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渴望有人能够爱自己。
一夕之间丧生的亲人,少年失去了会爱护自己及自身所爱的人。没有爱并不会死,只是觉得空虚。少年还是可以生活、还是可以聊天玩乐,但是只身一人时心里就变得完全不踏实。
只有一个人也好。
少年不想再忍受世界中只有自己的孤独。
「那希望你不要真的吐出来,年夜饭因为反胃吃不下就太可笑了。」
「就说我没有要吐啦,真是的。」
少年受不了似地看向男人,对方却是一副不在乎自己的样子。
愿意收留跟愿意照顾果然还是有程度上的差别啊。
少年叹气。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自己度过新年呢。」
「第一次?」
「以前就算不想回去也会被老妈硬拖我回家,结果这个坚持家人要一起过年的人,今年倒是跑得不见踪影。」
「果然你也觉得会寂寞……」
「才不是,少把我跟你自己的想法给重叠在一起……唔,算了,也才不到半年嘛。」
虽然男人没有说出口,少年也知道他指的是双亲过世的事情。
是啊,还不到半年。
跟双亲一起生活的景象感觉还是这麽的接近,但是年夜饭的餐桌上再也不会有他们的身影出现了。
「喂、喂,这样就掉眼泪弄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
「对、对不起。」少年听到男人说的话,赶紧擦乾不争气地掉下来的泪水。
男人注视了少年一会儿,然後在他恢复情绪後说:「明天去扫墓吧。」
「咦?」
「不想去?」
「不是,可是……」没有人在初一去扫墓的吧?少年感到有些错愕。
「就这样啦,反正过年什麽的习俗我不在意也不想管,反正放假很閒,就去扫墓吧。」
「好……」少年没有办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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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年假期的关系,平常容易壅塞的道路显得异常顺畅。车程约一个钟头左右,就到了少年双亲长眠之处。
「嗯~天气真好。」男人伸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开车而僵硬的身体,看上去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灵骨塔座落在可以远眺到海岸线的半山腰上,天空万里无云,男人静静地看著湛蓝的大海。
「啊,有风。」从海面吹过来的风,带著海水的味道跟二月依旧冰冷的刺寒,虽然如此,少年仍是眯起双眼愉快地感受。
虽然双亲的死状是如此地惨烈,能安眠在这舒适安閒的地方,多少让少年心中感到安慰。
「文彦以前,常跟我说著希望组成什麽样家庭的事情。」在微风吹拂中,男人缓缓地开口。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也许是因为他是孤儿的关系吧,虽然表面上不轻易表达,其实他一直很羡慕拥有家人的人。
「虽然我是不清楚有什麽好羡慕的,不过他诉说时的表情……让人很向往……那种既期待又渴望的神情。」
男人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後又像放弃似地任凭发丝飞舞。
「其实我……才一直都很羡慕他。」
少年看著脸上露出复杂表情的男人,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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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很快就结束了,事实上不管多长的假期对学生而言都是不够的。少年身旁的阿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停地抱怨放假放得不过瘾的事,虽然觉得他有点吵,抱怨的内容少年却也是颇为赞同。
身为上班族的男人,只有放短短约一周左右的年假,这几天男人几乎是整天都与少年一起相处。原本以为气氛会有些尴尬的少年,却意外地发现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子。
去扫了墓,也一起去看了电影。虽然男人对自己态度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少年还是很开心找回些「家人」的感觉。
结果竟会觉得年假太短了些。少年对自己这种念头觉得害怕,因为这表示自己开始在依赖男人了吧。
心烦意乱的少年,正在苦恼的时候却被阿明给打断思绪。
「阿冲,毕业旅行!这学期要去毕业旅行喔!」
少年这才发现,全班正因为台上导师的报告,而陷入极度欢乐的气氛当中。
因为九年级时要忙著大考的冲刺,学校大都是在八年级时安排学生毕业旅行。
难得的出门远行,让少年觉得心情非常兴奋。
「毕业旅行?不错啊,好好玩吧。」
一开始跟男人提起这件事时,男人微笑地对自己这麽说。其实少年心里觉得很抱歉,为了玩乐要麻烦他多支出这些钱。但似乎连心中这种念头都被看穿似地,男人毫不吝啬地资助他一切旅行所需的东西。
旅行袋、盥洗用具旅行包等等,还半强迫地拉著少年采买新衣服跟新鞋子。
(不过不用连内裤都要带著我买新的吧……)
想到当时自己的窘境,少年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钱包里还有今早出门时被硬塞到手里的五千元,少年一想到身上要带著这麽多钱旅行三天两夜就觉得头很痛。
啊啊……吃住交通都包含在一开始缴的旅行费里了,真不知道为何要再带这麽多钱。
少年在心中想著,该不会男人其实是自己看不出来的有钱人吧。
在这种不知所措的状况下,少年开始了毕业旅行的旅程。
毕业旅行的行程,通常除了游乐设施外,其他都是师长觉得「育教育乐」的地方。对国中生来说,这些根本都是无聊到极点的东西,随便晃了两下就算是参观完了。
少年倒是对这个博物馆没什麽反感,但是被同侪硬是拉著一路「快速通过」,最後也落得草草「浏览」的结果。
「喂,我跟你们说,晚上到饭团房间集合,我给大家看些好东西。」老早就到达集合地点的一行人,由阿明带头带大家到贩卖部喝饮料休息。
「什麽、什麽……该不会是你上次说的……」
「就是啦,我可是很小心偷偷带出来的呢。」
「喔喔喔!我要看!」
「算我一份、算我一份。」
「当然啦~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似乎讲定了什麽事情,少年不解地看著突然异常兴奋的一群同学们。
(反正不是打枕头大战就是玩什麽大冒险吧。)
少年拉开汽水的拉环,咕噜咕噜地喝下深褐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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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的自由时间,阿明拉著少年往饭团房间走去。见他神色紧张的样子,少年忍不住开口问:「你干嘛这麽小心翼翼啊?」
「小声一点啦!虽然说是自由时间训导主任还是会到处巡逻的你知不知道!」
「喔、喔。小声、小声……你手上那什麽啊?」这时,少年注意到阿明手上一直拿著的某样东西。
「嘿嘿,到时你就知道了。不要说废话了,快走啦。」
「好、好。」
终於到饭团房间时,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了。看到阿明的出现,每个人都显得很高兴跟激动。
「都到齐了吧?」阿明压低声音问道。
「嗯。」
「那把门锁上吧。」
「没问题。」
少年奇怪地看著饭团把门锁上的举动,难道是怕枕头会因为激烈的战况而飞出去吗?
这时,阿明终於把手上一直拿著东西放到大家眼前。是一个不知装了什麽东西的牛皮纸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阿明将一本书籍从纸袋中拿了出来。与此同时,除了少年以外的同学们,都报以热烈的欢呼。
「小声点啦,白痴喔!」
在阿明的大声斥喝下,大家才稍微收敛起来,少年在这时才终於发现那本书是什麽。
「超尺寸美艳woman写真?」少年念出封面的句子後,抬起头脸红地看著阿明:「这、这什麽啊?」
封面是一个金发美女的裸照,怎麽看都是该归到十八禁的书籍。少年努力让自己的眼角馀光不会瞄到那火辣辣的金发美女身上,结结巴巴地向阿明询问。
「好东西啊,自己不会看喔。」阿明露出一副专家的表情说著:「这美女身材有E罩杯说,你看看她丰厚的性感嘴唇,是男人都想咬一口。乳房丰满又形状姣好,果然能登上封面的女人都是极品啊。」
这段话一说完,整间房里男生莫不开始鼓噪起来。
「我先看、我先看!」
「一起看啦!」
「阿明,我爱死你啦!」
「怎麽是金发的啦!我对洋妞没兴趣。」
「哇!没有打马赛克耶!」
看到这种情景,少年突然有一种见到一群外星人的感觉。
「阿冲过来看啊,最新一期喔。」阿明笑得很贼。
难怪刚刚胖子说他要去洗饭店里的温泉,原来是想开溜。少年有一种想掐死胖子的冲动。
看了一眼兴奋的同学们,少年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说对那方面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这种年纪的少年们对於性方面相关的东西都是「求知若渴」,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
少年往书的画面瞄了一眼,果然这种的自己还是不喜欢。
就算对异性有强烈的好奇心,少年还是觉得不应该从这些书里观赏,而是要从与对方交往的过程中来了解。
这种想法一定会被大家笑是老古板吧?
就算是如此,少年觉得不想让自己因为同侪而改变什麽。
「阿明,那个……」
「啊?」
「我还是不、不看了,你、你们自己慢慢看,我先、先回房了。」
语毕,不管阿明已经开始扭曲的表情(那表情活像在说:『有没有搞错啊』),少年快速地离开。
在饭店房里不知不觉间睡著的少年,突然地被一声巨大的声响惊醒,接著灯光被打开,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见饭团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
「主任查房,快帮我们藏起来!」
少年看了看饭团递过来的东西,发现又是那本「超尺寸美艳woman写真」。
「快!现在阿明在我房间拖住主任,你赶快先藏起来啦!」
「好、好!」
该藏哪里呢?少年一时间也慌了手脚,在看了几个地方都不保险後,他把念头转到了白天买的伴手礼上。
「藏这里!帮我一下!」
少年跟饭团两人慌慌张张地打开糕点的盒盖,还好盒子够大,写真集很顺利地藏了进去。
主任应该不至於连伴手礼都会搜吧……少年这麽想著。
「感谢!那我要回去了,他们骗主任说我去买饮料,掰!」
看著他离开後,少年赶紧将房门关好、电灯关掉。
心里还有些紧张感残留,少年慢慢地摸黑爬上床铺。
……希望阿明他们不会有事才好。
少年一边这麽想著,一边进入梦乡。


诈欺 06

结束了三天两夜的毕业旅行,少年拖著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因为回程稍微塞车的关系,到达家时已经是近晚上九点的事了。
「欢迎回来。」倚靠在玄关处的男人微笑地迎接归来的少年。
没料想到男人会这麽说的少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慌慌张张地将伴手礼递了过去:「礼、礼物!」
男人接下少年递过来的袋子,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声:「谢谢。」
「没、没什麽啦。」少年提著行李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我先去整理行李了。」
男人微笑地看著少年的身影没入房门之中。
「是什麽啊……」
双手拉开袋子,里面装著一大盒的纸盒,鲜红的盒面印著店家的名称。男人将纸盒从袋中取出,才清楚地看到盒盖的正面有印制完整的内容物说明。虽然这种传统糕点不是男人的爱好物,他还是轻轻地将上盖打开,打算品嚐一下少年带回来的礼物。
映入眼帘的,却是让男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本印制精美,封面由一位金发的波霸美女搔首弄姿的喷火照片。双峰由一条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巧妙地遮住乳首,除此之外,美女的身上再没有任何一件遮蔽物。
对於为何糕点礼盒中会出现一本清凉豔书,男人没有时间多加细想,少年就已快速地冲出房间,并在看到男人手上书籍之时,面红耳赤地将书本一把夺回。正想开口说些什麽,却看到男人以一副险恶的表情看著自己。
「这、这、这本……」
「我了解,青春期嘛……」
「不、这个……」
「很好,你的身体发展非常良好,我不用还要担心你的性教育该怎麽指点。」
「那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会想看这样的东西代表你是健康的男人,不用感到羞耻的,虽然方向不同,我也能够完全理解。」
「就跟你说那本书……」
「你不用跟我推广内容啦,反正我看了也不会有什麽兴趣就是了。」
「咦?」一直找不到机会解释的少年,却在听到这句话後愣住了。
不会有什麽兴趣是指?
「你不喜欢外国人?」虽然没有翻阅过,但是少年对封面的金发美女还有些印象。
不知道为什麽话题转成这样的男人,微笑地回答:「跟喜不喜欢无关,就是没兴趣。」
「咦~~」少年觉得不可思议,这麽喷火的美女没道理连一点兴趣都没有吧。他努力思索阿明对他说过的形容,向男人用力地描述了一遍。
「你看这美女有E……E罩杯说,嘴唇很厚,是男人都想吃……咦,是这样吗?啊,胸、胸部很漂亮才能登上封面喔。」
努力想引起男人兴趣的少年,却发现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仅是一脸好笑地看著自己。
「这麽美的人都没兴趣,我看让你有兴趣的女生这世上根本没有吧。」觉得丢脸到没台阶可下,少年乾脆放大绝攻击,来掩饰自己的困窘。
「……这跟你没关系。」
男人冷冷地丢下这句,桌上的糕点也看都不看,转身就走进房里。
这麽直接地表露出不悦,少年才发现如此隐私的问题不应该就这样脱口而出。虽然是因为那本性感写真害自己一阵慌乱所惹的祸,这麽口没遮拦的乱乱说也实在不应该。
「我是白痴啊……」少年无奈地抓了抓头。
为了男人而带回来的糕点,如今看起来只是讽刺地让少年觉得可笑。
男人阖上正在阅读的书本,揉揉略微僵硬的肩膀,闭目养神。
稍早前的冲突,说起来也不是多麽了不起的大事。自己对「那种书籍」起不了兴趣的事,早在自己还年轻时就已经很清楚了。
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感到动摇。
打从决定走上这条路时,男人就已经这麽告诉自己。
「……真是够了……」
像要遗忘什麽似地,男人低声地吐出细语。
□□□自□□由□□自□□在□□□
海面上吹来的风,将少年的前发吹得纷乱。
阳光让少年眯起双眼,将眼前的男人身影压缩进只剩一条缝的视线当中。
相隔了五个月後,少年跟男人再度来到这里。
双亲的祭日正好在这炎热的季节里,吹拂的风跟过年来这时的不同,没有了冰冷,反而有种助长暑气的热度。
在简单的祭拜後,男人来到了跟初一时站的位置相似的地方,看著因反射光线而显得波光粼粼的海面。
已经一年了。
少年想著。
失去挚爱的亲人已经一年了,时间快速到就好像作梦一般。如今自己也已经十五岁了,只是数个月前的生日并没有任何人帮自己庆祝。
也许自己说出来男人会表示什麽吧?但是少年不想这麽做。
那好像在跟人讨关心一样。
虽然希望男人可以喜欢自己,但跟强迫他关心自己却是两回事,少年不希望两人的关系是因为「不得不」所以才相处在一起。
眼下看来似乎正是如此,所以少年不想要再跟男人多讨些什麽,生日有没有人庆祝也就显得不是多麽重要。
只是,在今日见到父母的刹那,少年还是觉得有些心酸。已经十五岁了,离父母离开前自己又大了一岁,只是已经没有人会记得跟发觉了。
少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被困在那十四岁的夏天里,孤单地走不出来。
也许,已经够了吧。不要再期待有人喜欢自己,不要再盼望可以得到别人的爱,因为连那样的对象都没有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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