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美人图----言寻静
  发于:2009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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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美,对于碧水城城主李阅择来说,美,不过是他唾手可得的一件器物罢了。他是碧水城里最有权势的男人——他可以召集最灵巧的工匠,来修筑他的府邸;他可以唤来最高超的乐师,来娱乐他的感官;他可以拥有最美丽的女子,来满足他的欲望??????在很多人看来,他该知足了,该幸福了,该感谢上苍对自己的眷顾了。
可是,李阅择不!
他心中有一处难以填满的沟壑,纵使沉醉于声色犬马之中,那沟壑也依然让他感到强烈的空虚彷徨,碧水城纵然安宁富足,山清水秀,却只是一方土地,太小,太挤,太平静,禁锢了他的抱负,束缚了他的野心!
李阅择要的,是整个天下!
——同样流有皇室最纯正的血脉,为什么登上皇帝宝座的却是李凛若?只因为李凛若比自己早出生几月么?他不接受!他是皇后所生,而李凛若却只是个妃子所生,虽然先皇对那妃子格外宠爱,虽然李凛若早自己几月出生,但真正能继承皇位的,应该是自己!应该是自己!
这,便是李阅择的逻辑。
在这样的逻辑下,李阅择选择了历史上无数人曾选择过的路:弑君谋反,强登皇位。
他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自他离开皇城来到碧水城时起,他就已经在谋划这个天下间最大的阴谋了。
现在,且将李阅择的阴谋简略叙述如下:
第一步,韬光养晦,安心建设碧水城,令李凛若以为自己满足于碧水城的地位。
第二步,暗中与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曾经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筹划篡位之事,能争取的朝廷官员,都要尽量争取过来。
第三步,待到时机成熟之时,诱使李凛若来到碧水城,这个简单,李凛若向来贪恋美色,而碧水城又素以美人多出名,只要放一沓关于碧水城美人的画在李凛若书房中,不愁他不过来。而一旦他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做什么都好说了。
李阅择对自己的能力是很有自信的,对自己的智慧也是很有自信的,但他还是错误的估计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本来以为李凛若会先来找自己,而李凛若却以李若的身份住进了毕素儒家里,并且似乎看上了毕素儒的小儿子。
每次想到这件事情,李阅择都会哑然失笑:一个皇帝,任性妄为也就罢了,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竟然好色至如此地步,连个少年也不放过,简直是荒唐,简直是可憎。他对李凛若进行一番无情的嘲讽之后,又会转移到对自我膨胀了的良好感觉上来:没错!李凛若是这样一个无道昏君,我杀了他,是替天行道!没错,人民需要我,祖国需要我,地球需要我!!!
我就是——咸——蛋——超——人!!!
李阅择于幻想中,脱口而出:“动感光波!”
“弟弟你在说什么?”李凛若纳闷地望向李阅择。
“啊,没什么,没什么,”李阅择赶紧说道,“一道菜的名字罢了。”
李凛若轻声“哦”了一句,端起桌上酒杯,慢慢地呷了一口。
“这酒可合哥哥的意?”李阅择见状,连忙转移话题。
李凛若不置可否地笑笑,用一种深沉而玩味的目光望向李阅择:“酒是很好,只是光品酒的话,总是有那么些——”
“哥哥放心,做弟弟的已经准备好了。”李阅择说道,朝李凛若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他望了眼立在一旁的侍女,“去把那名舞姬带上来!”
侍女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便带过来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舞姬。
那舞姬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来。那是怎样的一种蓝啊,似凝聚了天空中所有的变幻莫测般,带有一种撼动心魂的魅惑,舞姬蓬松的卷发披散着直达腰际,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现出流动的金黄色光泽,似有一颗颗璀璨的宝石,在她的周身跳跃着。
“你过来。”李凛若说道。
舞姬依言,缓缓朝李凛若走去,她姿态盈盈,婀娜妙曼,仿佛脚下踩着一团团云彩,仿佛两袖拂过一阵阵春风。
“把面纱摘下来。”
舞姬蹲下身子,轻轻地揭下面纱,用那双湛蓝的双眸凝视李凛若。
她看见李凛若的眼中闪现过一丝诧异。
就是那一瞬——
“哥哥小心!”
“李凛若!”
李凛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李阅择已经扑到了自己身上。他朝门口望去,只见毕小语神色焦急的冲自己喊道:“小心那个舞姬——”
话音未落,那名舞姬已经持刀再上,李阅择按照计划往边上一滚,留给舞姬刺杀李凛若的空隙,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毕小语已经抢先一步跑到了那舞姬和李凛若之间!
“哎。”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作案现场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叹。
伴着这身长叹,李凛若一个侧身折至毕小语之前,斜手一抱,带着毕小语闪向一旁。那舞姬一刀扑空,双目闪现暴戾之色,两手向上用力一举,又狠狠地朝躺倒在地上的李凛若刺去!那一刀速度太快,李凛若身下又拖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毕小语,一时闪将不及,只堪堪避开刀刃直刺入胸腔,手臂上,顿时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刺不成,再刺,再刺不成,第三次刺!那舞姬现在就如同一只发了狂的狮子,杀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李凛若往哪闪就往哪刺。这样的情形,貌似是舞姬占了绝对优势,李凛若只有成为鱼肉的份,但事实上疯狂中的人是充满破绽的,在舞姬毫无章法的凶猛攻击下,一只聪明的猎物,亦可反攻成为猎手!
李凛若恰恰是这样一只聪明的猎物。
在舞姬还没有意识到形势究竟是如何逆转的之时,她手中的刀已经被李凛若夺去了。
如果只是被李凛若夺取了也还好。
如果只是被李凛若夺去了,然后架在自己脖子上也还好。
可是,李凛若做了一件让现场所有人都诧异万分的事情。做完这件事情后,舞姬僵了,毕小语呆了,李阅择杵了,其他的人,都不敢动了。
这件事便是——
李同学将自舞姬手上夺过来的刀,不偏不倚地架在了自己弟弟脖子上。
李凛若低下头望向坐倒在地上的李阅择,轻轻一笑,道:“弟弟受的伤可要紧?”
李阅择额头背上渗出凉凉的汗珠,嘴唇嗡动一下,却没能说出话来。李凛若虽然笑着,但双眸却冷冽得如同两片刀锋,比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还要阴冷还有残酷还要无情的刀锋。
李凛若装模做样地在李阅择脖子上划了划,李阅择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李凛若见了自己弟弟这副样子,笑道:“弟弟何须害怕?做哥哥的,是不可能伤害自己弟弟的。”他眉头一扬,玩味地看了看李阅择慌张的神色,继续道:“至少,该让弟弟随着哥哥回皇城,和太后叙叙旧,和朝廷众臣们叙叙旧——”
李阅择慌得全身颤抖起来,他不安地看向李凛若,嗫嚅了半响,才挤出几个生硬干涩的字眼:“你——你全都——知道了——”
李凛若一笑,道:“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把唇贴向李阅择的耳朵,“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才要让我的好弟弟来告诉我呀。”
李凛若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落在李阅择眼里,却是比寒冰更凛冽的冷酷。温和地笑着,轻声地说着,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眼,却藏着这世间最猛烈的毒。
在一旁的毕小语惊得呆立木鸡。这是李凛若么?这才是真正的李凛若么?
李阅择勉强定了定心神,说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为什么——为什么还——”
“为什么我不直接拿下你们,为什么我还要来碧水城,为什么我还要赴宴对不对?”不等李阅择说完,李凛若已经截断了他的话。“弟弟,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太天真,太简单,太容易被自己而不是别人所欺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陪你演这出戏?我可爱的弟弟啊,我不陪你演这出戏——”李凛若顿了顿,飞快地扫了眼毕小语,又一动不动地盯向李阅择,“——又怎会有将你们一网打尽的理由呢?”
在李凛若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李阅择的眼中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惊恐莫名的神色。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以为李凛若是个头脑简单的人,而事实上,真正头脑简单的人却是他自己。他的心血,他的抱负,他的筹谋,他多年来积累下来的自信与气概,在李凛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灰飞烟灭。
李凛若看着面如死灰的李阅择,知道李阅择已再无抵抗之心,心死了,力量也会坍塌。他冷笑了一下,高声喊道:“将全府上下所有的人都给我抓起来!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毕小语感到脚下土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数以千计的人涌入城主府,手持刀剑,目光凶狠,在一片金铁交鸣声中,迅速地控制了整个城主府!
他看着那些厮杀的人群,赫然发现,那里面的好多将士,便是李凛若雇佣进自己家里的下人!
整个事情,原来全是李凛若的阴谋!
他欺骗了所有人!
“小语——”李凛若见毕小语怔怔地站在那儿,便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我——”
“你不要碰我!”毕小语大喊道,用力地甩开李凛若的手,朝着门口跑去!
“皇上,属下去追?”一个侍卫走到李凛若跟前,低声问道。
李凛若看着门口,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先把这里处理干净吧。”

回答是:NO!

毕小语独自一人站在桥上,看着水中晃动的波光。
夜色四合,周遭的景色都已模糊在了黑暗中,惟有弯月格外明亮,在天上发光,在水中摇曳。世界寂静了,如同毕小语的心,一起寂静了。
在这两个时辰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桥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流光变幻的水面,渐渐回归到清醒之中。
没错,一切都是李凛若计划好了的。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阴谋,所有人都套着面具生活,整件事情,惟有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那一个。
毕小语深深地吸了口气,希望那凉薄的空气,能驱散自己心口的疼痛。
——那他平时和自己说的话算什么?
——那自己冲到城主府的举动算什么?
一个笑话,他李凛若的一个笑话么?!
毕小语紧紧闭住眼睛,用力摇了摇头。
他不想去想了,他不想去想关于李凛若的任何事了——但是,他的心中仍是那么忐忑不安,那种忐忑不安,让他无法停止思考!
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是城主的帮凶!
李凛若不会放过他们的!
毕小语心中一惊,只觉得全身虚得厉害。他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
一定要救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一定,一定。
毕小语回到自己家里,四处一看,父亲已经不在了,哥哥已经不在了,整个毕府都空了。
像从来都不曾有人居住过一样,这座幽深的宅子,散发出一阵阵荒凉破败的气息。毕小语第一次有了陌生到心寒的感觉,对这些房屋,对这些花草树木,对这些幽折迭转的小路,甚至对这片天空和大地,对徐徐吹过自己的夜风,对包裹住自己身躯的空气,对整个碧水城,都有种从骨髓里渗出的陌生。
他轻轻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房间内已经坐了一个人。
一个他意料之中的人。
李凛若喝了口茶,对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毕小语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毕小语冷冷看着他,不语。
“你想说什么?”李凛若低下头又喝了口茶。
“毕小语恳请,”毕小语顿了顿,“恳请皇上,放过毕小语的父亲和哥哥。”
李凛若放下茶杯,直直地盯向毕小语,就如同盯向一只受伤的小兽:“放过你的父亲和哥哥?”他说着,嘴角竟扯出一抹笑意。
毕小语看见李凛若嘴角的笑意,心中涌起一阵恶寒。他走到李凛若身边,缓缓对跪下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若能放过他俩,我毕小语——我愿意答应皇上任何要求。”说完,抬起头来,直视李凛若的双眼。
李凛若看见毕小语眼中的坚毅和决绝,心中一愣,脸上,却仍是淡定从容的神色。“站起来。”他对毕小语说道。
“请皇上先答应毕小语。”
“你在威胁我吗?”李凛若微微笑道,“起来说话。”
“皇上若不答应我,便将我一并处置了吧。”
李凛若心中诧异更甚,他知毕小语刚烈,却不想毕小语刚烈至这个地步,便道:“答应你有何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也就答应你的事情。”
毕小语直视着李凛若,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要你一辈子都呆在我身边,只属于我李凛若。”
“行!”毕小语冷冷说道,“我答应你!”
李凛若怔了怔,笑得更厉害了。他躺倒在床上,斜撑着头看向毕小语,用手拍了拍被褥。“过来。”
毕小语抿紧嘴唇,缓缓走到床边。
“躺下来。”
毕小语依言躺倒在床上,但动作极其僵硬。
李凛若看见毕小语这个样子,差点要笑出声来,他扯开绑住头发的带子,任那一头漆黑长发披散下来,然后伸出手,欲要替毕小语解开缎带。
毕小语本能地侧了下头,避开李凛若的手。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李凛若笑着威胁道。
毕小语冷冷地看了李凛若一眼,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李凛若替毕小语扯下头发上的缎带,替他脱下外衣——说真的,尽管毕小语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他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的。在李凛若脱自己衣服时,有好几次,他都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走了,但只要一念及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以及自己答应李凛若的话,便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大不了就是肌肤之亲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毕小语自我安慰道。
他闭着眼睛,感到李凛若的手环上自己的脖子,感到李凛若的头发洒落在自己脸颊上,感到自己耳旁吹过一阵阵热气,感到李凛若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然后——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凛若似乎是以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毕小语睁开眼睛,望向床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李凛若就会醒过来,自己就会有失身的危险。
“小语,睡罢。”就像感应到毕小语心中所想之事一样,李凛若在毕小语身边轻声道,“我不会怎样的,我也累了,不会怎样的,你就好好睡吧。”
毕小语怔了怔,只觉得李凛若的轻声细语里包含了无限的温柔和关怀。
管他呢!毕小语想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睡觉不成?!
睡就睡!!!
有了这般大义凛然的想法,毕小语果敢地翻了个身,然后很用力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清晨来得那么缓慢又那么匆忙。
到了黎明时分,毕小语才有了些模模糊糊地睡意,但李凛若起身穿衣的动作,又把他脆弱的睡意给彻底驱散了。
“醒了?”李凛若坐在床边,摸了摸毕小语的脸颊,柔声问道。
毕小语朝李凛若露出一个极度灰败的神情。
李凛若见毕小语这幅悲壮的神色,不由得失笑道:“罢了罢了,我不逗你了。”
毕小语一愣。“逗我?”
李凛若自衣袖中摸出一封信,递到毕小语面前。“小语,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毕小语狐疑地接过信,从里面抽出张纸来,打开一看,俨然是父亲的笔迹。
“小语:
小语!父亲对不起你!这四年来,许多的事情,你一直蒙在鼓里,是父亲的不对,但为父,亦有难言的苦衷!
四年前,父亲还是朝中的重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便会这样度过,但先帝却突然交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
那天,天阴沉沉的,下着雨,又快黑了。先帝拉着我的手,对我语重心长地(毕小语看到这里,暗暗觉得自己父亲写信还真是啰嗦)说道:‘素儒啊,我恐怕也时日无多了,心中仍有一事未了,要托付给你去办。’我诚惶诚恐地道:‘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先帝点点头,道:‘我的这些儿子,论智慧,论气概,论决断,都是凛若最为出众,但他毕竟是一个小妃子所生,将来当了皇帝,恐怕有人不服呐。’我连忙问道:‘皇上的意思是?’先帝叹了口气,道:‘我要你助凛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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