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Banana[四]完!
  发于:2009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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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不清楚,反正我现在得回去!"
老头子说完便撒开腿跑到桥头把心不甘情不愿的丫头拽回来,交代了几句又马上朝城西跑去,停也不停,身子骨比小年轻还利索。
"嗨!"
王老板见老头子走了,连忙转头笑齐七八颗大牙跟小丫头打招呼。
"干嘛?"
"嘿嘿。"
"吃面?"
"嘿嘿。"
"不吃面?"
"嘿嘿。"
小丫头舀了一勺子面汤就朝那人泼去,边怒骂,"不吃就给老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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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 你这是干嘛呢!"
话说那老头子一回院子后就见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里面东晃西晃,那单薄的样子怪惹人怜。
"......"
"哎,......我来我来,......哼。"老头子侧身看着那人,"你肯定又是在午睡的时候偷偷爬起来,不乖。"
"......我说。"那人的声音很清俊,不过有些哑,把原本很好的声线弄得美中不足,不过是能听出来他在强压下全身立起的鸡皮疙瘩。
"什么?"
"......王莫德,......我是瞎了,不是傻了。你再装疯作怪的我就一脚把你踢出去。"
"二少爷,那你也不用这么来,......这些事儿我都做好了,你就......"
"不要叫我二少爷,我已经不是少爷了。"
那人把王莫德手上的簸箕抢过来,蹲下身摸索地上的萝卜,再一个个慢慢放回筐里。
"......二......不,......我......我是想说你不必做这些事,让王玥来做。"
听着王莫德鼻酸的声音,那人回头了,一双凤目依然斜挑,可是里面却没有了神采。
"......我不是废人,我能做事。"
"可是......"
"行了,我做完这些就乖乖回房,好不好?"
"......"
"王莫德?"
"好好,你说好就好。"王莫德转头向院外走去,可回头看着那人的白衣下已经全是乌黑的泥泞,他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了了。
可又能怎么样,就算自己再哭那双的眼睛也是回不来了。
王莫德擦了一把眼泪赶紧跑出去,风风火火地回去那个面摊,去帮等一个人。
......有人说他眼睛瞎了,看不见,...... 等也是白等。
刘洺遥其实是觉得他自己眼睛瞎了,......怕李义回来不喜欢。
......所有有些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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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是我的错。"
"绍恩。"
"真的,不是我的错,我哪知道,......我哪知道他会出卖我。"
"绍恩,我没怪你。"
"可我怪我自己!!!!"
"别那样,......没事的。"
"......二少爷二少爷!"
"怎么?!"
"三少爷上吊了!!"
"......"
"二少爷?"
"......绍......绍恩?"
"二少爷?"
"绍恩!"
"是刘庄二少爷?"
"我是。"
"我是警察厅的人,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庄上的人。"
"......"
"......爷,......爷,......这是三夫人。"
"我知道了。"
"是三夫人啊!"
"我说我知道了!"
"爷?"
"......别说了,四儿,你先出去吧。"
"四儿?"
"四儿!"
"......二少爷,别找了。"
"他去哪儿了?"
"走了。"
"......他去哪儿了?!!"
"他走了,......留了些东西你自己看吧。"
"我不要!"
"二少爷!"
"我不要!走!走?是吧?你们都走!"
"二少爷!"
"都走啊!!!!"
"二少爷你别这样!"
"啊!!!!!!!!!!!"
"二少爷!你回来!那儿全是火!"
"啊!!!!!你们都要走!!!"
"洺遥!"
"你们都要走是吧?"
"洺遥!!"
"......都走,......那我来陪你一起走。"
"刘洺遥!!!"
"一起走。"
"刘洺遥,你现在给我起来!"
"李义?"
"......"
"是你么?"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是李义。"
大夫人被刘洺遥死抓着袖子,忍无可忍,直接倒了杯水把人给浇醒。
"啊!"
"......现在醒了?"
刘洺遥睁大无神的眼睛,全身的冷汗把衣衫紧紧粘在身上,冷风吹进来,一伸脖子就是好几个寒战。
"......我......我又说梦话了?"
"...... 恩。"
大夫人把他按回床上,盖好被子后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刘洺遥还是为她自己。其实她今夜也不是刻意过来,只是刘洺遥闹腾得院里的人都没法睡。
......真的没法,那人撕心揪肺的吼声实在太大了。
"......对不起。"
"没事,你睡吧。"
大夫人拍了拍棉被,见那人稍微安静下来后就准备回去。......这一动,蜡烛的影子便开始摇晃,刘洺遥看不见,但他感觉比谁都灵。
"大娘,你要走了?"
"恩,......难道你没人陪睡就会哭鼻子?"
"......"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能一个人睡觉?"
"哼?!我哪有?"刘洺遥翻了个身,把棉被裹得紧紧的,直到脖子上也不能漏一点儿风进来。
"那就快睡。"
大夫人勾唇笑了笑,转身看见闻声过来的王莫德后又做了一个没事的手势。
可王莫德还是不放心,踮脚朝里面看了许久才能松口气。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怕就怕他胡思乱想啊。"王莫德现在一想到刘绍恩吊在梁子上的模样就还会后怕。
"他才不会。"大夫人打了一个呵欠,"他一天不等到李义就一天不蹬腿,哼,那点儿小性子你还看不透?"
"哎......"
"别哎了,赶快回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城东?"
".我是担心...... 担心那个。"王莫德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万一李将军不......不回来了。"
" 你跟洺遥说去。"大夫人斜眼看了他,"他肯定打得你满的找牙。"
"呃......"
"识相的就回去睡觉,大半夜的,你不困我还困呢。"
说罢,大夫人转身拐进房内,熄灯后再摸索几下就没声音了。
王莫德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闻着不知从那儿出来的一股焦木的味道就浑身不舒服。往事历历在目,他叹了口气,......这八年,真不知道刘洺遥是怎么撑过来的。
李将军啊李将军!你是活是死,到底给个音儿啊?!
王莫德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心里一边想一边默念。
眼下又快过年了,他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刘老爷在红纸上写喜字,然后自己在一旁抱着东西,心想过会儿又有得受的了,......贴那红纸皮儿真是可以把老骨头给磨死。
哎,当初那可是好几百个不乐意啊,......可现在呢?
老爷!就是要我给你抱一辈子的红纸皮儿都好啊!!!

痴人总说梦

只要一平静下来,日子就过得很快,眼前的秋叶还没落完就能看见冬天的霜气了。再过后就翻了一年,又逢上腊月的十几天,等树上冒黄朵儿的腊梅落了以后,该开花的就是玉兰。
唉,......只可惜刘庄里的玉兰早就在大火里被烧成了枯枝。
王莫德叹了口气,虽然路上都是闹春节的人,到处红纸红灯笼喜气得很,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二少爷,走着还累么?"
"不累。"
啥叫今非昔比,啥叫物是人非,现在老头可全明白了。以往老爷子进城是坐马车,后来二少爷就是小黑车,......可如今,......唉,还得靠着两条腿,雨里来,泥里去,风里走,雾里回。
"晓晓呢?"
"三叔不累,晓晓就不累。"
刘晓牵着刘洺遥的手,睁着大眼睛把那手一甩一甩的。
"......"一旁的刘洺遥叹了口气,伸手把刘晓头上的鸟窝弄得更乱了,"......我是你二叔,不是三叔,......再弄错了就打屁股。"
"打屁股晓晓怕!"
刘晓觉得好玩,继续装疯卖傻。
"知道怕就好!"
"呜,......三叔凶凶。"
"我是你二叔。"
"呜......"
"哼。"
刘洺遥知道这小子在装怪,但心里也不戳穿他,反而两人一大一小地唱着戏,惹得同行的王玥和王莫德都哈哈大笑起来。
春节几天,路上人多,四人混在人群里面都看不出来了。再隔远点儿,连一个人脑壳都见不着,......只有春熙十里路上那一条长龙。
到了晚上就点起灯火,人影和灯影重重叠在其中。
往事匆匆,一盏花灯,猜一双人。
刘洺遥仰头,好像也能见到燃着红穗儿的灯笼一样,那些尾巴拖了很长,扫到他的脸上就痒痒的。
"二爷,......你已经想他想了一整天了,晚上能不能想想之初?"
"我做不到。"
当年的回答,刘洺遥现在有些后悔。
生死一别了这么多年,那人说话的神态他已经记不清了,还有当年一起拿下的泥人是扁是圆,也已经没有印象。
如果过去的事改一改,自己若不再执着那么深,不再把那人推开,可能到了今天,那人还会和自己逛这灯市。
可真回到过去又能怎样?过去的自己哪里能有现在的心情?过去的自己又哪能懂这么多事?
......所以人总说,有些事要在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是啊,往往最简单最俗气的话,却最容易被人忽略。
只是不知它已经道尽了人世间所有的真情。
"三叔,三叔。"
刘晓扯着刘洺遥的手。
"我是你二叔!"
"......呃,好吧。"小崽子眼睛转了一圈,周围人多,他索性大着嗓门在刘洺遥耳边大声嚷嚷,"我要吃绞绞糖!"
"什么好吧?!"刘洺遥低头故作生气的样子,拧起小崽子的耳朵,"好生再叫一次。"
"啊啊啊!二叔!痛!好好,我错了!二叔好!二叔好!"
"哼。"
"二叔。"
刘洺遥拧人的功夫可不减当年,瞧小崽子红通通的耳朵还有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就能知道。
"哼!那卖东西的在哪儿?还不快带我去?!"
"呜......"
"好哇!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呜,......我哪有。"
"哼!你不想吃了是不?"
"想!想!二叔我错了还不行?"
"哼。"
"二叔,二叔。"见那人甩起了袖子,小崽子知道自己玩儿大了,连忙软下嗓子围着人叫唤。声音软绵绵的,奶奶的,像糖一样甜,腻得前面的王莫德都快吐了。
"二少爷!你就给他买了吧,再这样下去他准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叫酥掉。"
"恶。"
小崽子抬头做了一个鬼脸,以为刘洺遥见不到,可他脸还没收拾好就被人给拧了。
"你以为我看不到就不知你在做什么?!"
"呃,......我错了二叔!我真的错了!"
小崽子又回去趴下声音,奶声奶气地绕着刘洺遥,都十几岁大的娃儿还那么个叫法,直教三人浑身不舒服。
"好了好了。"刘洺遥受不了地抹掉鸡皮疙瘩,"快带我去。"
"好好!二叔最好了!"
"好是好,不过我跟你说,你只能吃一个,别想再磨人!"
"一个就一个嘛。"小崽子高兴地跳脚。平时刘洺遥管他管得很严,按时熄灯不说,晚上还不许吃东西, 每夜都馋得他裹在被子里流口水。......哇,一想到那些棉花糖,小糖果子,还有油炸的酥,糯米做的珍珠糕,他就流一窝口水,早上一起来就被刘洺遥抓去打屁股。
王莫德和王玥两人看着渐渐走远的一大一小,各自拧了眉,各有各的心思。
"爹,你不跟过去?"
当年还落鼻涕的小丫头现在早出落得漂漂亮亮了,二八的年龄却看着大了一点儿,可能是这几年给磨的,脸上总挂着不该有的神情,自然也看着不像是那年龄的人。
"不了不了,他在这过了几十年还会丢了不成?"
"......他眼睛不行啊。"
"但他心不盲。"王莫德笑着回头,"再说那小的也是个人精,有谁敢欺负他三叔,他肯定会整得那人满地找牙。......哎,不对,你看那人叫的,我也跟着错了。......二叔......二叔,是二叔才对。"
说着说着,王莫德想起了一个人,于是低头看着灯影也不怎么说话。
王玥知道那人是刘绍恩,只要一扯到他,王莫德每每都会难受。当年的事,他到现在都还在责怪自己守得不严,才让刘绍恩上吊。
虽然那时候刘洺遥也没说什么,可王莫德就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要赎的罪,......甚至在照顾刘洺遥上都有了一些赎罪的心态。
"爹。"
"什么事?"
王玥的眼睛在灯影里面也有老头子的影子,还有许多人都从中走过去,世事百态每人每天都能见到许多,只是从没放在心上而已。
"我......我想先回去。"
"......"
"爹?"
"好,你先走吧。"
"...... 你们也别回来太晚。"
王玥说完话便匆忙地跑开,她以为能把王莫德胡弄过去,可那老头子活了几十年,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她眼神一晃王莫德就全明白了。
"傻丫头。"
王莫德叹了口气,王玥没准儿又去城东的桥头等人去了。
......唉,古来征战几人回?
连他一个没念书的粗人都知道这句话,可那丫头却像没听过一样的傻。当然,还有那个瞎了眼的傻子,还成天担心那人回来了会不喜欢,而不去想那人回不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二少爷?
王莫德转头看着和刘晓打闹的人,心里想的事,一句都不敢说出来。
要回不来,你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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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打听到李义的消息并不难,可刘洺遥就是不去,外面怎么闹怎么传,他都不管。
每天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不去城东,也不问夜夜从城东回来的王莫德。好像他就吃死了李义一定会回来一样,每天都打扮得体体面面地守在院子里,看太阳下山,一天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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