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狐----念柯孔扬
  发于:2009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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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跟进来的仙道与流川二人心下也十分诧异,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樱花都是用极薄的粉樱色纸做成的纸花,一朵朵粘在树梢之上,迎风看来,倒真像有无数樱花在随风飘舞,煞是曼妙动人。
走进正殿,就见泽北正背对着他们弯下腰,他的下方,赫然是樱木的睡脸。泽北似乎正向樱木嘴里哺着什么东西。
流川一见,立马冲上前去一拳揍开泽北。然而要强如泽北,居然并未反击,仍是走上前去未樱木哺药。流川愣了一下,眼中闪过噬人光芒,反手拔出黢黑长剑就要刺过去。
泽北大叫一声:“樱木中毒了!”
流川停下动作,盯着泽北看他不似说谎,便上前端了放在茶几上的药来,自己哺给樱木。
泽北一旁见了,脸上显露不悦,又似乎挂着樱木,不好发作。
仙道开口问:“怎么回事?花道怎么了?”
泽北的眼神越过看着自己的牧,向仙道说道:“是深津,我让他照顾樱木,他却在樱木的食物中下了毒,幸好只是寻常毒药,我已配了解方,正给樱木喂,你们就……”
“照顾?你把花道抓来是为了照顾?”牧在一旁冷冷开口,仙道一听皱起眉头,依大哥沉稳的性子,怎么说出如此尖锐的话?
泽北冷哼了一声,并未言语。
流川喂完了药,起身说道:“我要带白痴走。”
“不行,樱木刚刚中毒,身体虚弱,而且,这段时间我都在给他闻五更散,他的内力已消,一时是醒不来的。”泽北阻止道。
流川一听泽北这半月都给樱木闻五更散,不禁怒从中来,腰间的长剑已惊人的速度袭向泽北,不意外的在泽北肩上划下一道不浅的口子。泽北一痛,皱紧眉头向流川望去。
“白痴是我的,你别想害他!”
泽北本该与流川一较短长,然而他对樱木中毒一事怀疚在心,也失去了争胜之心。
仙道开口调停:“流川,先让花道休息几天再回,你照顾他吧。”说罢拉过泽北为他上药。泽北无论如何是山王之主,伤了他,就算泽北自己不计较,城中长老重压之下,哪怕是皇子身份,也不会讨了好去。
牧的眼神却一直追逐着那双未看自己一眼的眸子,径自沉默不语。
流川几日来都在守着樱木,泽北哪怕只是探望,他也像悍斗的狐紧守着自己的领地,不让人侵占一丝一毫,樱殿之中,正有一股冰冻之气缭绕不散。
泽北有愧在心,看了樱木便出去了。
流川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恨恨地哼了声。
手轻抚上那孩子气的面颊,顺开梦中微皱着的眉,滑过鼻梁,停留在如樱花般绚烂的唇瓣上,流连不返。想起泽北对樱木的吻,流川心上一阵愤懑,低下头吻上樱木的唇,舌尖探入其中,汲取蜜津。
白痴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一段时间后,流川有点高兴地想,白痴果然很好吃。
泽北出门后去了樱殿后的树林,这里都是榛树,是从前园移植过来的。种了这么多年,泽北并不忍心把他们都砍了。
散了一会步,想着怎么惩罚地牢里的深津。他跟着自己也有八年了,一直都是最能办事的人。自己器重他,他也没有恃宠而骄。自己喜欢樱木,也是他帮着自己掳来了樱木。泽北不明白深津怎么会给樱木下毒,他明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那个笑着连太阳都失色的少年。
一双鞋映入眼帘,泽北抬头,对上牧深邃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牧沉稳的音调此时竟有了些急躁。
泽北抽回自己避开牧的视线,道:“我们不是割袍断义了吗?你还来做什么?”
“你掳走我弟弟,我不能来?”
泽北突然生气起来:“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后悔!我喜欢樱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牧笑了,道:“我确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泽北荣治。”
泽北听了这话,却觉得心惊,牧不曾这样轻飘飘地说话,像是说完这句后再也不出现似的。
“你……”泽北开口,想要问清楚。
牧却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如同当年泽北在皇宫见到樱木后,一再留给牧的背影一样。
山王城的地牢中,深津正受着鞭笞之刑。执行这刑罚的并不是山王的任何一个狱卒,而是一个淡青色衣服的清秀少年。
手中的鞭子一直未停下,整整鞭打了一个时辰。深津的身体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深津再也受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呵!山王的名将原来这么不经事,才一个时辰就晕了。”低低的浅笑从少年口中逸出。
身后突然出现三个身影,对着眼前残破的身躯,他们脸色依旧不变。
大肚子的少年问向清秀少年:“洋平,你把他打死了?”
洋平嗤笑一声,道:“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樱木是我们的伙伴,他居然下毒,你说我们该怎么款待他才好?”
金发的大楠笑道:“那就也让他中毒,中解不了的毒!”一旁野间听了,连声说好。
洋平想了想,皱眉道:“不,还是把他交给泽北,我倒要看看下毒是深津自己的意思还是泽北的授意。”
身后三人对视一眼:“也好。”若是深津一人的意思也就罢了,若是泽北授意,那他们四人少不得要把山王城翻个个儿。
流川皱一皱眉头,微微睁开眼睛,脸上有什么在游走,他怀中的人有了动作。黑色的单凤眼耀出光芒:樱木醒了!
流川盯着那个不晓得自己醒来,还在描画着自己眼眉的少年。阳光正从窗柃中照进来,少年银色的发丝被染成了金黄,隐隐地透出一两点红星。流川想要看清楚,却不能够。银发少年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容,然而没有一点声音——这个张扬的,毫无顾虑的少年如今正为自己的情人而抑住轻笑。
流川的手抚上那银发,尽管不是记忆中的发色,但他确实就是千年前的那个红发少年,那样的纯净无垢,令人心动。流川笑了,嘴角扯出优美的弧度。
樱木感觉到流川胸膛的微微震动,抬起头来,一霎那,流川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光都在那双纯净的金眸里。
“狐狸,你醒了。”樱木似乎完全没有被困住、中毒的自觉,径自笑得灿烂。
“恩。”流川看他神色如常,知道那毒药毒性已退,没有大碍,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我好好的。”樱木坐起身来,问道:“狐狸,你怎么到这来了?”
“找你。”
“我跟你说啊,狐狸,那个泽北荣治好过分啊,老是给我闻迷药,我的内功都消掉了,我练功多不容易啊,他居然这样对我!”樱木忿忿地,觑到流川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连忙转了转:“其实……其实他也不是很可恶,他……他还说喜欢我……”
樱木说这话是希望流川放泽北一马的,毕竟在见识过流川砍人的手段后,没有几个人会不怕被他报复的。功夫嘛,再练就好了,何况他是天才,一回生两回熟,再练一次肯定学得更好。
可是樱木毕竟估错了狐狸的醋功,只见狐狸翻身下地,樱木问句“去哪儿”,狐狸回道:“去宰了泽北!”吓得樱木连忙抱住他。
“白痴狐狸!他只是说说嘛,又没有怎么样我!”
流川回头,眼里的光窒人:“你才是白痴!”
樱木这次却不服气了,他可以肯定这句白痴是骂人的话!
“我哪里白痴了!你才是……你才是狐狸呢!”其实樱木很想也骂骂流川,结果思来想去只有“狐狸”一词,我们暂时对他无语吧。
流川狠狠地盯着他,猛地用了最阴险的一招——以吻封缄!
“我要带白痴走!”几天前的话再次从流川嘴里说出。
大殿上,流川与樱木坐在一起,樱木正悠哉地喝茶;仙道一人独坐位首,见樱木醒转,明显松了口气;泽北则脸色不豫,仅是因为流川独占着樱木,也为了地牢里被鞭笞得奄奄一息的深津——有谁能在山王之主的地牢里做出这等事;牧正阴沉地看着泽北,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后,又把视线转移到殿外的樱花树上。
流川的一句话,把各有心事的人都震回了原位。
泽北当即反对:“不行,樱木的身子还没好……”
“我已经好了。我这么健康。才不会出事呢。”樱木却完全不懂他的心意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开玩笑,他要再在山王呆下去,狐狸的醋不知要吃到猴年马月,那自己岂不是随时有可能被拖到床上修理!想到那“修理”,樱木的脸不禁红了红。
泽北见劝不了樱木,转向仙道:“难道皇帝会答应他们两个的事吗!”只听流川冷冷地“哼”了一声,仙道仍只是笑得风清云淡,眼神却在说“这可不是我说了算”。泽北无法,只好看向牧。
牧感到他扫来的目光,把视线从殿外收回,不去看他的眼睛,低低笑了声:“流川是个能托付的人。”
“我不是?!”泽北似乎受了刺激,大叫道:“凭什么这家伙可以得到樱木而我不可以?!我对樱木的爱绝不会少他一分!”
殿上静了静,之后流川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已追寻他千年。”
一瞬间,所有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樱木疑惑地开口:“狐狸,你在说什么?”
“我已追寻他千年。”流川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对着那三个人。这句话,已经在他的脑里,心里盘旋回转了多少年,他自己也已记不清了。这千年来,知道自己追寻的,只有相伴无声那富川谷中的雪——经历了千年,那片雪原已经变为山谷,和无意中得知他的执着的彩子师姐。流川对着千年流逝的时光,从来没有放弃追寻那抹艳红的身影,如今,就算那个明朗的少年容颜已变,他也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牧与仙道对视了一眼,若这世上真有转世轮回,他们是宁可相信的,因为他们都在见到这个可爱无邪的弟弟的那一刻,有过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强烈得让他们觉得终于找到了活在世上的理由。世人只知三个皇子对么弟的宠爱,殊不知这才是他们宠爱弟弟的原因。
如若流川所言非虚,那么那日在客栈流川所说的“我也听过你的事”与遇到黑衣人后怀抱着花道的“不……是他回来了”就都说得通了,想必花道前世是红发的,所以流川才会在见到花道的红发后如此激动。
牧看向流川,肯定地对他颔首,这样一个能为花道执着千年的男子,还有什么能让自己放心不下的呢。
然而泽北却仿佛受了很大的伤害,他狂叫道:“我管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爱樱木,我要和他在一起!”
牧似乎听到自己的神经在一瞬间断了,他再也不能忍耐,低低地咆哮了出来:“你够了没有!”
泽北愣住了。他所认识的牧,沉稳内敛擅于克制自己的感情。可眼前的牧却为了樱木和流川如此轻而易举地有了情绪波动,潜意识里,他竟有些微微的难过。
“不够,同样是爱你弟弟,为何你和仙道都要选他?!”泽北要强道。
流传闻言,只冷冷哼了一声。樱木却有些为难。爱的自然是流川,但泽北对自己的付出难道真的可以毫不愧疚?哪怕他用错了方式,爱自己的心并没有错。
牧的口中吐出冰冷的词句:“你们带花道先离开。”
仙道和流川对觑一眼,便和难得沉默的樱木向殿外走去。
突然,流川惊悉背后一阵掌风袭来,沛然的真气流泻周身,流川欲把樱木护到身前,只觉力不从心。然而那掌风袭至背心竟不再前进半分。樱木回头一看,竟是牧用了较泽北两倍强的真气硬将泽北的气打散了!
要知泽北的功夫是席卷沙场的狂勇,就算流樱合力,也未必能讨了好去。然而牧的真气却似源源不绝,不管耗时多久,也不给泽北再一次偷袭流川的机会,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趁泽北无力还手,为护樱木,流川还是退了。
“你定要与我作对?”看着那三人不出殿外,泽北恨恨地冲牧说道。
牧只是不言语,眼前人狂傲的眸子中流露的不甘心,着实让他心头一窒。他这样的愤怒仿佛理所当然,然而有谁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
长久以来,为了能符合皇位继承者的身份,他摒弃七情六欲般地生活,强逼自己把一切情感深埋心中。当泽北告诉他爱上花道,他只觉得天已塌下,自己恨不能置身于岩浆之中,把一颗心烧碎了才好。泽北短暂地察觉到他的失落,以为他是舍不得弟弟,然而他自己却知道,他是对那个狂傲的小子动了情!十几年的相交,他从来只在那双狂傲的眸子中显露真实的自己!
衣袂翻飞中,泽北惊见牧深邃的瞳仁中流下两行清泪,他怔怔地忘了动弹,正中牧飞来的一掌。
官道上,三人两骑正在行走,然而都没有话。前方的茶寮正是那日赶来山王时所憩,茶寮里四个少年遥遥挥手,为首那个淡青色衣衫,面貌清秀。樱木见了,坏心情顿时去了大半,忙催流川策马上前。仙道却只是悠然地踱至茶寮,径自坐下喝茶。
“洋平,你怎么会在这里?”樱木久不见洋平,本就有些思念,此时相见,只觉倍加亲切,恨不能将近日来种种事情一句说完。
洋平浅浅一笑,并不打算说出他们四人的行踪,更不能让樱木知道他们的黑暗身份。只道:“那日客栈别后,我托了朋友去查那迷香,追踪到山王,你二哥说要先走,我便想留在此接应也好。”
流川的眉轻轻皱起,他深知洋平等人在樱木前世扮演什么角色,他自然不会担心他们对樱木不利。可是洋平这是在明艳说瞎话,那日分明是他让自己和牧、仙道先行,说他有事离开。流川回头去看仙道,却见后者正有意无意地瞥向洋平,心下不禁一愣。
樱木在一旁缠着洋平说些市集趣事,流川瞧着仙道,心里有了计较。
数日后,一行人赶赴富川谷。安西等人见樱木归来,都十分高兴,得知泽北所为,又气愤填膺。安西尝试着帮樱木恢复内力,用尽多种药材仍不见效,不仅大叹造物弄人。他平生遇到三个资质优厚的弟子,竟一死一伤,实在让人惋惜。
樱木却觉得无关紧要,说:“没关系啊,有狐狸保护我啊,虽然天才觉得没有狐狸天才也一定没问题,哈哈!”
樱木的开朗真是一种强心剂,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笑容。这样子嚣张地有些傻气的樱木,正是大家所想要呵护的,不是吗?
流川默默地拥紧了他,眼前的刘海遮住了淡漠的双眼,樱木回头看他,他漆黑的眸子里明明是心疼与不舍。
“白痴,我会守着你。”流川轻道。
樱木的脸红了红,洋平几个连忙起哄。富川谷里的笑声,似乎可以持续很久。
然而,那个人却出现了。
牧遣来信使,要樱木在富川谷玩够了就返回皇城,樱木便辞了安西与众人,独与流川、洋平踏上归程。回到皇城,流川碍于身份,只能先在镇南王府窝着,樱木则应仙道要求带洋平进了王宫。
过了半个月之久,皇帝才宣召流川入宫一叙,说要好好看看这位“女婿”,也让他和樱木见个面,缓解相思之苦。殊不知流川夜夜潜入宫中与樱木私会。
殿上黑衣黑发黑眼的少年敛着眸子,对皇位上三人的打量丝毫不在意。
“嗯,镇南王公子确实很俊啊。”皇帝向一边的皇后喃道。
“就是的,陛下,与道儿也很相配呢。”皇后也是满心的赞同,一旁的迎飞却皱了眉,皇后一见,忙问到:“妹妹不满意这孩子么?”
樱妃缓缓开口道:“道儿尚且年少,不能辨别好坏,我们正需慎重为他选择伴侣,可不能依容貌而定啊.”柔荑接过侍女奉来的香茶,徐徐啜着,看向流川的美眸中却有一丝兴味。“镇南王公子,你与道儿相好,却如何打算将来?你们同为男子,不能嫁娶,你待要把道儿置于何处?”
流川抬起黑眸看了一眼樱妃。这夷女红发碧眼,美艳不可方物,与樱木恰有六七分相似。流川嘴角扯出一抹淡讽的笑,道:“我待如何,是我和白痴的事。他已是我的人,与你们无关。”
殿上气氛顿时一滞,皇帝与皇后面面相觑,不禁有些恼怒。樱妃却浅浅地笑了,道:“既如此,公子你对自己的事物却又如何?”
“我的事物,自不能为他人所害,为他人所夺。”
“如此甚好,”樱妃颔首,朝帘后唤道,“道儿,你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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