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隐莲香Ⅰ----艾猗
  发于:2009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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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断狠狠地怔愣。
仔细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唇。
只是,不见了温文儒雅,不见了淡淡的乖巧与哀愁,而是满眼的魅惑,满唇的媚意。
“你……”他迟疑地开口,“……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有。”翘起唇,嗔怪地看他一眼,“小尹断乱说,人家当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啊~”
“……”没有说话,只是眉心蹙得更深了。
“啊~小尹断真没情趣。”无趣地撇嘴,跨过一具一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我慢慢走出去,“你把这里打扫干净罢,我去散会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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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鲜红的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真是煞风景的紧,无趣之下便跳着尸体间的空隙来取乐。
慢慢,便跳至尹断的住处前。
只有这里的地面是没有尸体的,可是,却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
红色已黯淡,不再鲜红,却是怎样也除不去了。
再往前跳一步。
脚印印上脚印,却小了少许。
蹲下身,伸出手,慢慢戳着那只仍然潮湿的脚印。
刚走不久,嘻嘻,我是故意放你的哦~要好好珍惜,好好的活下去哦~
隐哥哥,啊,不对,应该叫箫冢隐。
箫冢隐,箫公子~
嘻嘻。
站起身,方要跳开,身后便蓦地响起声音。
“四年不见,我儿真是愈发漂亮了。”
商御城!!!
天魔戒即时而发,却仍不及速。
便见他指间翩然,仿佛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只刹那,周身气力便如顿时被抽离,脚下绵软,身子便已倒下。
俯下身子,商御城爱怜也似的轻抚我的眼角,倾唇柔声在耳畔,“巫毒可不仅仅是我的至交好友,他更是我的奴隶。”
什么?!
倏然睁大眼睛,狠狠地瞪他。
“怎么,不信?”商御城说着,指在袖中随意捏过一个手诀。
“……呜……”
心口骤然的疼痛令到我蜷起身子,低吟出声。
“哈哈哈。”商御城大笑着转过身去,两名从卫搬来一张软榻,服侍他坐下。
厌恶地看着他,沉声开口,“这次又想玩什么?”
商御城却是环顾四周,语带笑意,“你的契约者呢,怎么,破契了?”
“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商御城惬意地在软榻上躺下,取来一只翠玉狮子在手中把玩,眼中笑意更浓,“我不玩,可是他们……”他看看四周那些从卫,“他们陪同我一路跋涉至这里,辛苦的紧,你啊,是不是该替为父犒赏犒赏他们呢?”
“我能怎么……”倏然怔住,蓦地抬眼,狠狠地看向这笑得一脸得意的男人,声音却是略略颤抖,“……不,你不会,你不会的!”
“哈。我儿真真聪慧。不过,你又怎知为父不会呢?”大笑着,商御城举起手中的玉石狮子。
仿佛是受到命令一般,有人跃跃欲试,小心翼翼地走来。
“你敢!”
扬起手,天魔弦恍若利剑,霎时便削去了那颗丑陋的脑袋。
一下子,那些已经探出脚步的,便纷纷缩回。
“啧啧。我儿,所谓犒赏便是要令人好好享受才是。”轻叹,商御城摇头,瞬间指间已捏出数个手诀。
“……呜……”
一霎时,从发间至指尖,所有可以有感觉的地方,所有可以痛的地方,仿佛密密麻麻插满了细细的针一般,细细碎碎,如蚁蚀般酥麻痒痛。
低下头,难受地蜷起。
隐约有脚步声靠近,该是又有人过来了。
有手试探地抚上了□的背。
抬首,欲出天魔弦,周身的麻痛却愈甚。
“……呜……”
扬起的手无力垂下,再无力反抗。
手的主人便大起胆子,贪婪地抚摸之后便听得“嘶”一声巨响,原本便已破损不堪的衣裳碎成片片。
“……啊……”背上伤口被牵动,痛得低吟。
蓦然想起白卿卿说过我的声音很是“动听”,于是慌乱地伸手住口。
却仍是稍晚,四周那些原本踌躇的人蓦然如交尾期的蝴蝶般,争先恐后蜂拥而至。
不!
莫名的恐惧骤然涌上心头,身子拼命地后退。
逃!快逃离这里!
会死,我一定会死的!
……来人……快来人……谁都可以!
救我,救我,救救我!!
慌乱里蓦然回首,转眸间,便在血染的梅树之间。
温暖而熟悉的蓝。
……仿佛回到八年前,喧嚣的人群里,恐惧的心,熟悉而温暖的蓝……
……隐哥哥,是你,永远是你……能救我的,永远是你……
看着那梅树间熟悉而温柔的脸庞,拼命地伸出手,拼命地呼喊。
我喊救命,胡乱地,拼命地拨开那些在□的身子上肆虐的肮脏的手,拼命地喊着救命,拼命地想要到他那里……
满树飘落的梅花,箫冢隐却是轻轻缓缓地摇头,面无表情地,轻轻缓缓地摇头。
满树梅花飘落,仿佛无数严寒的细雪。
伸出的手慢慢无力,慢慢垂下。
身子被用力地扯回去,哄乱的争夺里,背上的伤口早已裂开,鲜血却似已流干。
杂乱而哄糟的抢夺里,下身终于狠狠地痛。
……不痛……不痛……真的不痛……
……又经历一次最痛,有什么是比一日之内经历两次最痛更痛呢……
……所以……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
眼角的泪水被胡乱的抹去,黑夜里,火光明灭。
……四年前的梦,终于变成眼前的事实……
身子早已没有了知觉,眼神的最深处,是箫冢隐的面无表情。
我张口,却发现嗓子早已暗哑,发不出任何成形的声音。唤出口的,只是类似于呻吟的声音。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然后,转过身,慢慢消失在树影深处。
漫天的火光,火把噼啪作响。
如水夜,夜风寒,水连天。
只刹那间,潸然泪满面。
泪入红尘,嫣色非血。
我张开口,轻轻说话,。
“此生,必不谅。”
……
……
@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恍惚间,我回到那个火光漫天的立夏夜,白楼的焰火照亮了整个黑漆漆的夜。
箫隐小小的身子就映照在火光里,满身的鲜血,满身刺目的红……
凤舞天翔,繁复的衣饰,姣笑童靥,额心相抵巧牵手……
然后,便是雪谷,巫毒的死,巫琉的绝望,绝美的蓝……
水底,冉冉青丝,相拥的身子,红唇研磨……
湘篁花谷,编起的同心结,交缠的手,月下的誓言……
……
最后的最后,是漫天盛开的鸢尾花,盛开得,好似是那怒燃的紫色火焰。
箫隐就站在鸢尾花从里,对着我微笑。笑容好像是凝水的碧竹,让人感觉温暖。
然后,他单膝跪了下去,声音稚嫩却满是一定能做到的坚决。
“不离前后,常伴左右。刻子铭心,生死相随。相与成契,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倏然睁开,坐起身。
屋子里的人不多:我,尹断,伊昔,箫冢隐。
抬起眼,目光慢慢扫过他们的脸,然后,停在伊昔的脸上。
“几天?”开口,却发现声音哑哑的,很是难听,于是稍稍蹙起眉,取来案上一杯温茶喝下。
伊昔小心地看着我,声音低低的,“七天。”
七天,便是月初已过。
垂睑看着腕间天魔戒,“伊昔,帮我化妆。”
“什么?”
“帮我化妆啊。”我指指她身后的梳妆镜台,“就像平时你经常做的。”
半个时辰后,满意地看着镜中自己:细眉,凤眼上扬,眼角是媚色的红。雪肤凝脂,红唇嫣嫣然。红裳若血,衣带未央稍束。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狐媚主儿。
“……小妍。”迟疑地开口,伊昔的眉心自蹙起便没再舒开,“你究竟……想干什么?”
“嘻嘻嘻。”指尖轻触鼻尖,柔声轻笑。
袖中天魔戒蓦地扣紧,天魔弦霎时齐发。一瞬间,便听得“轰隆”巨响,整个屋子便已化作残垣断壁。
红袖轻舒,素指轻扬,魅惑众生。
“普告江湖,芳香公子江离,出道。”
寒意方浓,暖信才通。是晴阳、暗拆花封。冰霜作骨,玉雪为容。看体清绝,香淡伫,影朦胧。
孤城小驿,断角残钟。又无边、散于春风。芳心一点,幽恨千重。任雪霏霏,云漠漠,月溶溶。
18114
——10,894《又隐莲香Ⅰ》完——

雪苏合番外·莲香

碧水色堪染,白莲香正浓。分飞俱有恨,此别几时逢。
藕隐玲珑玉,花藏缥缈容。何当假双翼,声影暂相从。
我的命是他给的。
娘亲说,出生时,我是死胎。
产婆抱着我,想瞒着娘亲将这个已没有了呼吸的孩子丢弃。就在她离开榻边的时候,小崎,我的弟弟,我那原本已经睡着了的弟弟,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生生从心头扯下了一块肉似的,听着人心头狠狠地疼,却又是怎样都止不住的。
于是产婆放下了我,然后,我便有了呼吸。
所以,我的命,是他给的。
那一天,窗外湖中满是皑皑的积雪,亘古不化一般的厚雪里,独一只白莲,花开正艳,浓香馥郁。
娘给我取闺名莲香,雪莲香。
姐姐,要糖。
他总是伸着胖乎乎的小手,雪球也似的跟在身后。
于是转过身去,将早已藏在袖中很久的糖递去,看他开心地笑着,将糖塞进嘴里,再伸过手来。
还要。
没有了。
那就把姐姐的给我。
我没有告诉他,因为知道他喜欢吃糖,我总是会在袖中备好。
因为知道他喜欢吃糖,所以总是会在茶水中加少许蜂蜜。
因为知道他喜欢吃糖,所以在给他的香中,总是会加入青香木。
年关的时候,我会将大把大把的糖放在精致的镂空雕花小盒子里,再悄悄地塞在他的枕下。
第二天的早晨,便可以听见他乌啼一般的娇俏笑声,传遍了每一个可以听得见的角落。
只是想看见他笑,只是想看见他开心的笑。
@
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离开我了?
@
五岁的时候,他捡回来一个浑身都很脏很脏的孩子。
那孩子有着雪色的发,赤色的眸,妖精一般,灼灼生华。
额心一抹弯月,似那夜下黯淡的月霞,隐隐约约。
我喜欢钥牙,我要他和我一起住。
他皱起眉,竟是冷冷地看着我,仿佛陌路。
莲香,我不喜欢你看他的眼神。钥牙是人,不是怪物。
心下狠狠地痛,如被生生剜下了一把血淋淋的肉,鲜活,却恶心地令人想吐。
他叫我莲香。
他是以少主的身份,以命令的语气,叫我,莲香。
我看向他身后的那个孩子,那个他视如珍宝一般的孩子。
紫色的衣,雪色的发,赤色的眸。
那唇角上扬的,若有若无,竟是一抹睥睨世间的傲慢,一抹高贵,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嘲笑。
怔然。
然后笑着转身,慢慢抱起自己的被褥。
好,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
又是从什么时候,他不再属于我了?
@
十岁的时候,潇湘馆,见到了那两个孩子。
那时候,偶然听见了爹和娘的话,知道了潇湘馆风华绝代的“凤舞天翔”。
他的样子,却是恹恹的,好似有着很重的心事一般。
于是,从没有向爹娘要求过什么的我,第一次提出了要求。
也是这样一个无意的要求,终于让他不再属于我。
我说,我要看“凤舞天翔”。
@
轻舞霓裳,翩翩纨素。
仿佛谪仙一般,那舞池中央瑶仙也似的舞者,竟是潇湘馆的少主。
谪仙一般的人,谪仙一般的气息。
才是当得起“莲香”二字的人啊……
他痴痴地看着,神思游离,仿佛心也随了那旋转的舞袂而去。
可是,那人的眼中,却从不曾有他。
那人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那青衣的引剑者。
凤凰舞转流纨素,白莲香宵舞袂翩。
他的眼里装满着他,可他的眼里,再也装不下他。
@
流火箭射来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迎身上去。
鲜血溅出来,染红了我的衣襟。他的一双唇,被生生咬得失去了血色,煞白煞白。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地捂住。
可是眼泪,还是在那小少主从身边掠去时无声地流下。
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的眼中没有你,没有……
可是,你这样的牺牲,又是何苦……
太痛苦的心,湮没了视线的泪……
……一切都是模糊一片……
便连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紫色,谁都没有发现……
@
我喜欢小妍。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从钥牙离开后,他再也没有喝过这么多酒。
他酒气熏熏地醉倒在我的床边,轻轻的说话声,淡得好似叹息一般,满是无奈,淡淡地绝望着。
他说,我喜欢小妍。
可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姐姐……我该怎么办……
心里,最深的心里,轻轻地颤抖。
他唤我姐姐。
多年以后,他终于又唤我姐姐,却是为了别的人……
眼泪,忽然就无声无息地流下,不知该是开心,还是难受。
伸出手来,轻轻抹去眼角的泪,再轻轻缓缓地抚摸他的发,一如小时候那般。
“没关系,姐姐帮你。你想要什么,姐姐都会帮你得到的。”
满室的青木香气,满室的酒气,氲成一股子淡淡的酸,竟使人的鼻尖钝钝地痛。
@
去一轩,接那名江离的小公子,却不曾料,竟是再一次的与那莲花般的小人儿相见。
他抱着那时刻守护在身边的人,翩翩然落下,再一次的,恍惚了众人的视线。
谪仙。
小崎的开心,小崎的笑颜,丝毫没有储下,刹那间便倾泻。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
指尖,蓦地攥起,紧紧地攥起。
既然,他的眼中再放不下你,那么,便让我来为你制造放得下的地方……
@
欺骗自己,蒙蔽自己。
我告诉自己,我喜欢箫冢隐,我爱箫冢隐,我要成为他的妻。
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这样,他的眼中,至少可以烙上你的影子。
我的命是你给的,更何况是幸福……
@
可是啊,可是……
那两人的感情,竟是蒲草磐石一般。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是怎样,也分不开的罢……
多少次,被无情地推开,多少次,被冷淡地拒绝……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他爱上我,怎么办,才能让他们分开……
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
焰姳,服食者可眼见至爱之人持利刃而剐,苦不堪言,痛彻心扉。无药可解。需在室之血肉为引,淬炼十三日。
发黄的案卷,昏暗的烛火,古老而残忍的制香法子。
不是害怕,手心,竟何因而战栗呢……
眼角的深处,便是那一日,一轩的夏老板递交的长燃香。
只要熄了这香,只要熄了它,一切便都可以开始。
可是……
“你不会害人,亦害不成人,终只是害自己罢了。”
“钥牙?!”
蓦转身。
雪发红眸,还是那般孤傲,那般冷漠。
却蓦然,多了沧桑。
“我会告诉夫人焰姳之事,亦会阻止她。”稍顿,他又道,“小姐,只希望,到时,你莫要悔恨。”
“什么?”
“告辞。”
@
还是昏暗的烛火,还是那一间屋子。
十足功力的青行灯,片片在要害,便连话,亦说不出来。
是要死了么,是要就这样,死了么……
可我不甘,不甘心……
白瓷的小瓶便在不远处,手边的不远处。
火光里,亮的扎人的眼。
却是怎样,亦无法碰触……
“焰姳是难得的好香,莫要浪费了。”眼角的尽处,是散落的雪色的发,纤长的手指伸来,取走了手边的白瓷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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