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浪----viburnum
  发于:2009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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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栾小六儿瞪大了那一双小眼睛,“闹了半天,是、是你扔得我?”
“是大爷我,这回记住了?”
“你……你……我要告诉韩老爷……你这个贼……”
话还没说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顶在了他哽嗓咽喉,梁尚君表情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淡淡的微笑。
“你还是考虑好了再说话吧,想想咱俩到底谁是贼人?”
“你、你跟你旁边儿那个人,穿成那样儿,还不是贼……?”栾小六儿努力逞强,说话却一直在哆嗦。
“好,我是贼,那你去跟老爷说吧,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韩伯年,看他是信你的还是信我的,这年头,行侠仗义跟放火行凶还能没个可比性,我就不信了我……”嘴里唠叨着,梁尚君提起栾小六儿的领子就要往外拽他,虽说也知道是吓唬人的,可栾小六儿还是在被拉扯到牢门口的时候一把抱住了碗口粗细的木栏。
“得!得!大爷我错了还不行嘛……”栾小六儿那腔调都快哭了似的,抱着木栏的贼人眼泪汪汪看着梁尚君,“我是贼,我是贼,您就让我烂在牢里别管我了行不行……”
“烂在牢里太便宜你了。”沈忱坐在那张硬邦邦的牢床上,神情自然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再说也太受罪了,你说出郭胖子的去向,对谁都有好处。”
“沈班头……沈老爷……我是真不知道啊……”那眼泪汪汪加了个更字,不过沈忱已经足够明显的意识到里面有问题了,带案多年了,他敢说,犯人眼里藏了多少没交代的东西,他比县太爷还清楚。
“不知道是吧,成。”梁尚君轻轻笑了,他看了一眼沈锦屏,然后在得到对方心照不宣的眼神回应之后笑得更加灿烂,于是,一个官人,一个举人,一个从腰间抽出短刀,一个从身后拽过绳索,两个人朝着松开了木栏之后蜷缩着躲到牢房墙角去的栾小六儿慢慢逼近。
漆黑的夜,漆黑的天,漆黑的牢房里响起一声没能传远也没能抬高的,惨烈的嚎叫。
【待续,另外,下一章是最终章,写完最终章之后我会开梁尚君和任天楠的番外】
栾小六被逼招供,尸身凶犯俱到案;沈锦屏沉冤得雪,偕同眷侣赴归途。
上回说过了,对于任天楠来说,那天是个倒霉日子。
不过对于梁尚君来说绝对不是。
这飞贼举人贼笑着坐在任天楠旁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扇子却意识到早就送交到别人手上时都没能抵消他的好兴致,他干脆把那只伸到脖子后头摸扇子的手就那么轻松松的一转,转到了任天楠的面前,随后一勾手指头,抬起了对方的下巴。
“我说……任老弟,牢里的床可没有家里的床睡着舒服,唉,我也是爱莫能助啊,你忍忍吧。”梁尚君摆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来,说话的时候还唉声叹气,“瞅瞅、瞅瞅,刚一下午,就给你折磨瘦了。”
一句话没说,任天楠一巴掌打开梁尚君的爪子,然后侧过脸去。
“我家里的床铺,也不过如此。”话语之中带着些许凄凉和无奈,可正是这句话,却正好让那斯文败类逮了个正着。
“哎哟我的小可怜儿~”浪荡荡笑着,梁尚君凑到任天楠耳际,“那你回头到我家,我从来善待家奴院工,保证睡得是干净软和床铺。或者,你干脆……睡我的床得了,更舒服。”
“……”沉默之后是哼了一声,“不敢,举人老爷的床铺,还是留着给将来的夫人睡吧。”
“夫人?我要夫人干什么。”梁尚君继续诡笑,“我爹都死多少年了,全家我做主,要不要夫人是我一句话,那我现在说我不打算娶妻,你放心了吧。”
“我放心干什么?!”终于受不了的抬高了一些音量,任天楠猛的站了起来,“您要是没事儿,就早点儿离开这儿吧,沈班头都走了,您还在牢里呆着图什么许的。”
“哎——?他是他我是我,他完事儿了我还没完事儿呐,再说我们俩只是偶尔这一次志同道合了而已,怎么着你连沈忱的醋都吃啊。”
“……我该睡了,谁知道天明之后老爷要安排我什么差事,您走吧,我就不送了。”咬牙切齿看了梁尚君一眼,任天楠决定还是先把这狗皮膏药揭掉再说,他冷冷的说着,然后翻身准备躺下。
可梁尚君根本不打算就此下坡一走了之,他黏糊糊的靠过去,一只手撑在对方身体一侧,另一只手去拨弄人家的发梢:“你睡啦?你睡着了嘛?要不要我给你唱个催眠的小曲儿啊我的小郎君儿?”
“你……!!”任天楠终于不堪忍受了,他抬起一只脚来朝着梁尚君那张该死的贱脸踢了过去,可没想到的是,对方轻轻松松就闪过了这一脚,随后一抬手就抓住了他的脚踝。
让一个流氓飞贼抓住了脚踝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何况还是在躺平的这种状态下,任天楠有些慌乱,挣扎不开束缚,又眼瞅着就被对方压了过来,他在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让梁尚君牢牢按在硬邦邦的床上动弹不得了。
“别生气啊,我说什么了你就要踢我?”依旧是那张欠打的脸,梁尚君贼笑着,手上的力道却足够强硬,他看着惊惶失措的任天楠,嘴角挑的越发控制不住,“我不过就是想陪陪你而已啊,咱俩相识一场,我总不能太过无情,总不能让人家说出来‘负心多是念书人’吧。再说,有我在,你也省的寂寞不是嘛。”
“……”任天楠再也没能开口说话,他只顾着脸红,只顾着紧张,只顾着在惶恐之中努力想着该怎么摆脱这种简直就是骚扰的行为。
看对方瞪大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梁尚君沉默片刻之后笑出声来,他慢慢松开手腕,继而还算带着些文人风骨的悠悠雅雅坐到一边。
那飞贼笑了半天,可算止住了,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行了,不吓唬你了,一个单单纯纯的孩子回头再让我吓唬出个好歹来。倒是你啊,真是够老实的,这往后要是让你一个人儿四处跑,我还真不放心,这么着吧,等你离开衙门回乡了,记得到我家来找我,我可是一言九鼎说话算话,到时候肯定给你留个院工的位子,总比大街上风吹日晒做买卖或者给别人家种地要强多了。”
任天楠听着,多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反应,梁尚君就已经在话音刚落时一个纵身攀住了牢房的顶梁,之后轻而易举揭开屋顶的几片瓦便顺着黄鼠狼洞一般的小口钻出去了。于是,牢房里就只剩下了任天楠呆坐在床铺上,看着那家伙消失,看着屋顶那个小洞又被堵上,最后听着那轻盈的脚步声一路顺着房顶走远了。
他把额头顶住膝盖,半天才长叹了一声。
不远处的牢房里,隐约传来栾小六儿含糊的声响,琢磨着沈忱和梁尚君到底对那小子干了些什么的任天楠恍恍惚惚在睡意袭来时慢慢躺回去闭了眼,近几日的折腾,他是真的足够累了。
在硬木板的简陋床铺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一声牢头的喊叫就在天亮之前惊醒了他。
翻身坐起来,他听着那不知是失措还是无奈的唠唠叨叨。
“嚯——我的老天爷哎,我说栾小六儿你到底得罪谁了?!这他妈谁干的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沉寂片刻后是栾小六儿一声带着哭腔的鬼叫。
“哎唷喂————!!我可活不了了!!好你个杀千刀死不了的沈……”喊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昨夜两个人的恐吓,栾小六儿最终还是改了口,“谁,也他妈不知道是谁啊我的官差老爷们!!半夜进来俩飞贼把小的我给捆了手脚,堵上嘴,就这么在房梁上挂了多半宿啊!!!这他妈幸亏不是倒着挂的,要不我非连眼珠子都得空蓝了啊!!哎唷……老爷们,您轻点儿,我胳膊都要断了啊我!!哎唷轻点儿轻点儿……哎唷……”
“行了,别嚷嚷了,跟个娘儿们似的!”有官差骂了他一句,“你小子肯定是得罪了不得的人了,得,等天亮了我们跟韩大人说,给你换一间牢房。”
“不成啊我的官差老爷们!!换到哪儿我也照样得挨整啊我!得了,我认了,算我栽!我全说!我有多少说多少!!”
“你小子到底还有什么没说的啊你!?”一个差役给了栾小六儿一脚。
“这回没了!我对我老娘坟头土发誓!这回肯定一上堂全都说出来!!我死也不受这个罪了……!”
“你不是说你老娘还活着呢嘛?!这小子到底有他妈准信儿没有啊!”
一个热闹无比的凌晨,给更加热闹的一天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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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韩大人早早升了堂,被提调到堂前的栾小六儿哭爹喊娘一五一十交代了实情,原来郭胖子是对他说过自己藏身之处的,又原来那厮趁栾小六儿放火之机,盗走了李小姐的尸身,之后就寻了个颇为僻静的郊外土岭,将小姐重新安葬了,并在一旁守灵,说是什么要守着李小姐的陵寝独自一生。
听着栾小六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韩伯年叹了口气,暂时将之押回男监之后,又把任天楠叫了上来。
“栾小六儿交代了郭某藏身之处,你既是在我这里当义差,就跟着一道去探探虚实吧。”
立刻领了命,任天楠用尽快速度跟了几名差役,共同往那个倒霉纵火犯所说的方位赶了过去。
一路无话,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还真是看到了一间小房远远立在山坡以下,几个人悄悄赶过去,透过土屋的窗棂看到的景象让他们都吃了一惊。
一个身量不高的胖子被结结实实捆在了凳子上,然后,连带凳子一起,被另一根绳索颤颤巍巍吊上了房梁。
嘴,堵着,喊不出一丁点儿声响,胖子想要挣扎,又怕弄断了绳子跌下来摔死,于是就这么干被吊着一直等到官差到来。
那么,这和栾小六儿的境遇如此类似的手笔又是谁的大作呢?
不用多问了,这情况的制造者正是刚刚洗脱了冤屈的沈大班头。
在堂下人群里认真听着栾小六儿的招供,堂上刚说完,沈忱就转身往外走,一旁的杜安棠跟了出来,拽住了有些急不可耐的男人。
“哎,你要干吗去啊。”
“……”
“又要管闲事儿的对吧?”几许无奈,几许了然,杜安棠在沈忱开口之前就几乎可以肯定了,这沈班头看来是想赶在差官前头去“瞧瞧”那个害的他近日来连续折腾个没完的家伙。
“这怎么是闲事儿……”
“好了好了,不是闲事儿。”杜大少爷再次打断对方,继而轻轻叹气,“算了,我陪你去。”
“你去干嘛?”
“不能帮忙,至少也可看个热闹吧,就算不是去看热闹的,最起码也让我瞧瞧到底是何许人也让你冤枉了这么些日子吧,就算不是为了去瞧瞧这个人,也可以是……”
“得了得了。”抬手轻轻覆住了那张总想要找出个理由的嘴,沈锦屏笑了出来,“成,那咱俩一块儿去看看,可就是……要借你的马用用了。”
“没问题~!”大少爷的脸上,露出了小孩子般的兴奋表情。
于是,两个人,骑着同一匹马,虽说速度快却终归有了点游山玩水情趣的,在官差之前赶到了栾小六儿交代的那处所在。
一间简陋的土房,房后有个刚刚堆起来的新坟,告诉杜安棠小心在一旁松林里候着,沈忱悄悄靠近。
之后,便是一场意料之中的喧乱,隔着窗户影影绰绰似乎是看见一个人被捆了起来,还吊上了房梁,杜安棠等了不多时,沈忱便掸着身袖上的尘土走了出来。
反手关好门,沈班头一脸轻松表情走到杜安棠面前。
“你把他怎么了?”
“跟昨晚上栾小六儿的招数一样。”
“可我怎么看着好像捆起来不止一个人?”
“……还有个凳子。”
“啊……?”
“一开始捆在凳子上,可怕他跑了,所以……”
解释未完,杜安棠就笑了起来,大少爷笑得肩膀直摇,随后指了指站在他面前的沈忱,“早该知道,你表面上义正言辞道貌岸然,实际上也是个真敢下手的人物啊。”
“对恶人,不敢下手还待怎的?”一把攥住杜安棠的手腕,沈锦屏靠近了之后在那张挤兑人的嘴上轻轻啄了一口。
于是,下一刻,杜少爷的脸颊开始泛红。
沈忱想,这个让他没辙又没脾气的杜安棠,可能在猫妖以及狐狸精身份的背后,还有个单纯的方面。
也好,反正他脸红也相当好看,不如就让他这样脸红下去好了。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拴好的马匹,沈忱又凑近了些,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潜移到对方脖颈后面,他再次朝那张嘴吻了下去。
不过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或者说还没到吻得投入时,就听见了脚步声凌乱。
“……官差到了。”杜安棠轻轻推开沈忱,稍稍侧脸,从树后往林子外头看。
“嗯……”有点扫兴,可还是跟着看了一眼,沈锦屏轻轻笑,“还有个刺客跟着。”
“你怎么还叫他刺客。”
“好吧,前刺客。”
无奈笑了笑,杜安棠不再多说话,他带着期待的表情看着官差四面勘察,然后带着小孩子一样兴奋的表情看着人冲进去,又把捆在凳子上,吊在房梁上的郭胖子弄出来,之后如滚滚烟尘一般的奔回衙门交差去了。
那间土房门口,只站着松了口气一样的任天楠。
虽说松了口气,可那表情多少还带着一点心事,迟愣片刻之后,叹了一声的任天楠迈开步子朝着来时方向走上回程。
“这就算是完事儿了……”杜安棠轻轻松松靠在树干上,整了整有些皱褶的衣襟。
“嗯,郭胖子招认了就真的完事儿了。”沈忱低头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从树枝上解下马匹,“走吧,回客栈。”
“嗯。”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杜安棠补充了一句,“哎,你刚才,进去的时候,姓郭的作何表现呐?”
“也没什么,倒是吓了一跳,可我绑他的时候,他只顾喊着什么不如一刀杀了他,也算给李小姐偿命,不让他活着守灵,干脆让他死了随小姐而去。”
“……唉……”半天,杜安棠只是叹了一口气,“要说,也怪让人羡慕的。”
“羡慕谁?郭胖子?”沈忱苦笑。
“瞎扯,李小姐啊。”
“一个死人,你羡慕什么。”
“你真烦。我是说,有个那么痴情的人,让人羡慕啊。”
“是嘛。”苦笑变成了略带着一点点坏和春情荡漾的笑声,沈忱拉稳了马缰,随后拽过杜安棠,给了他一个单手的、简短却格外亲昵的拥抱。
怀抱松开时,那熟悉的潮红就又浮现出来了。
于是,沈大班头在后头又加了一句话。
他低下头,用稍微有点羞于启齿,却最终还是坚定起来的声音言道:“你若是要找个人对你那般痴情,会考虑我嘛。”
杜少爷又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半天之后,他突然加快了脚步。
“快走吧,我饿了。”
“啊?”
“走啊,回客栈吃饭,然后赶紧回家。”
“你着急个什么。”
“我不着急,我爹着急啊,这几天一直在外头也没个音信送回去。”
“那也……”
“快点儿。”
“哦。”
“……”
“……”
“哎,你害羞了?”
“美死你。”
“……”
“……”
“……”
“你笑个屁啊……”
“我没笑啊。”
……
万里晴空,空悠悠浮云似浪,千倾花红,红殷殷落英如烟。
大太阳晾晒在当头,却并未觉得炙烤,夏末的天气未到正午时分还是多少带着些微凉,一袭白衣的杜安棠,一身褐装的沈锦屏,还有那匹养得格外驯服的枣红马,轻松自在,走在郊外林边的僻静小路上。
杜安棠觉得心里扔下了一块石头,沈锦屏更是如此,所谓无官一身轻,放到他们身上应该是无官司一身轻了。于是,一身轻了的两个人,步子走得格外坦然逍遥起来。
老爷怎么审讯郭胖子已经无关紧要了,一个敢半夜唆使人纵火并借机盗尸的人,想来也不会再在哭着喊着要给李小姐陪葬之后还更进一步污蔑沈忱什么更多的东西。
于是,一场风波静,一段坎坷平,少爷、班头赴归程。
“赴归程啊赴归程,抬头看天,空中蓬莱云筑碧,俯首侧望,浪里桃花水点红,夏末秋初习风俏,俏习风啊俏习风,班头意切,少爷情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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