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花葬----天鲸空想
  发于:2009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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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蔓延很快,屏风摆在门口,当所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出不去门了。
岳亦楚眯起眼看着每个人的反应。
有惊叫者,有醉酒不知发生何事者,有看似冷静实则满头虚汗者……
那位一语点破岳亦楚的老大臣已经昏在黑烟中。
看来不是……
外面有人尖叫,向里面泼水,岳亦楚皱眉,暗暗使出法术,让火烧的更旺。
手腕被钳住,岳亦楚抬头,一个中年男子正严厉地看着他。
八撇胡,三角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叫人看去是一脸刻薄的感觉。
“我就说这里怎么可能失火,果真是有人捣鬼。”那人道。
岳亦楚冷笑,挣开那人:“你为什么说是我放的火?你那只眼睛看我放火了?”
那人皱眉。
岳亦楚的动作,在常人看来的确没有任何漏洞。
除非是精通咒术的人,再除非,是能够感觉到施法的鬼族。
“你是将军吧?”岳亦楚站起,紧紧抓住对方的袖子。
对方眼中茫然。
“喂,喂……你是将军吧?是吧?”岳亦楚不屈不挠道。
火势越发大了,屋里浓烟滚滚,惨叫声连连。
那人环视四周,下定决心般,挥出袖子。
霎时浓烟散去,凭空有水落下。这方寸之中的雨水。
“将军,将军,是你!真的是你?!”岳亦楚的眼中已然不是询问,而是惊喜。他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那人轻叹一声,随即面目开始发生改变。
屋顶被刚才的大火烧垮,大片的月光洒下。
那人火红的长发随风飞起,犹如振翅的鸟儿。
那人的眉眼极艳,眼眸是像沧海般碧蓝的颜色,从中你看到的是滚滚红尘中的叹息,仿佛世间沧桑尽在其中,那人的鼻梁挺秀,嘴唇抿起,道不尽的风情。那人,你看到他不会说他阴柔,但你会禁不住用风华绝代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眼底隐藏不住的狂妄,又给他增添了些许霸气。
岳亦楚痴痴望着他,落下泪来。
“将军,你都不来看我……”这话似乎用尽他最后的力气,话音落下,少年如秋叶般顺着那人衣角滑落在地。
红发男子低头,眼中带着些柔和的光。
醒来便又哭又闹,荧炎对这少年毫无办法。
岳亦楚睁眼瞧见这陌生的卧室,床边坐着的熟悉之人,便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
“将军,你不来看我也就算了,还找了个穆然来欺负我……”
“将军,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不?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将军……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将军……”
“将军……”
……
荧炎只是叹息,轻轻抱起岳亦楚,手抚摸着他的头:“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不知道吗?”
岳亦楚本来哭得伤心,这下噎住,一抽一抽的。
“我……我有好好完成将军的任务……”
“那漆夜琏为什么会出现在凤歌?”
岳亦楚眼神黯淡:“漆夜琏他……我不忍心……”
荧炎用手点点岳亦楚红彤彤的鼻尖,话语中带着宠溺:“你之前完成的那些小任务,都会因为因为漆夜琏没死而泡汤,你知道吗?”
“琏……漆夜琏他,一定要死吗?”
岳亦楚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荧炎。
荧炎只是反问:“你不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吗?”
“我……”早就忘了……
荧炎紧紧环住少年:“不要再任性了,岳亦楚。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给的。”
岳亦楚身体僵住,低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三十一话

“岳亦楚,怎么能忘呢……”将头埋入那人胸膛,不一样的,与漆夜琏截然不同的感觉。荧炎的胸膛,让人安心,而漆夜琏的,让人留恋。
荧炎绽开微笑,是那种冰雪融化般,使俊美非凡的面孔挂上生机勃勃色彩的微笑。他低下头,轻轻在少年额头印下一吻。
岳亦楚静静闭眼。荧炎的胸膛,才是自己最后的归所。
胸中突然翻涌起血气,岳亦楚忍耐不住,一把推开荧炎,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岳亦楚只觉得头晕眼花,颤抖着拽住荧炎的袖子。
“将军……这咒……究竟什么时候能解?”岳亦楚吃力地说着,伴随着更多的血从喉咙里涌出。
荧炎笑得诡异:“现在,还不是时候。”
忽然门撞开,下个时刻,荧炎一把将岳亦楚推到在床上。
岳亦楚眼前天旋地转之后,完全黑了下去。
荧炎起身,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原来是太子殿下,荧炎有失远迎。”荧炎淡淡道。
岳亦楚口吐鲜血晕倒在床上,床边坐着红发的荧炎。眼前的一幕,着实让漆夜琏心中恐惧。
“岳亦楚……你把他怎么样了?”漆夜琏道。
荧炎冷笑:“原来太子是放不下你的小情人。”
“你快说!他怎么了?”
荧炎耸肩,回身伸手擦掉岳亦楚脸上的血迹。
“没什么,最起码,目前还没死。”
明明知道让他单独赴宴危险,还是随他的性子,任他去了。结果收到消息,茗香阁突然燃起大火,随即又感觉到强大的灵力。漆夜琏几乎是飞奔而去,在茗香阁只看到被烧的精光的二楼,还有惊恐不已的人群。
循着残留的灵力找到这里,却发现岳亦楚果然被荧炎带走。
自己仅剩的一点点耐心早就用光。漆夜琏恨不得马上抢回那个生着病只能任人摆布的少年。
因为我的缘故,又让你受苦了……
漆夜琏如是想着,拳头紧紧攥住。
荧炎却似看不见焦急的漆夜琏似的,悠然道:“太子殿下,这一路到离国,辛苦了吧?”
漆夜琏眼睛里只有岳亦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荧炎嗤笑:“这么想要回他吗?”
听到这话,漆夜琏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也好,只要你告诉我,冥帝究竟有什么阴谋,我就考虑把他还给你。”
“什么……阴谋?”漆夜琏目光转到荧炎身上,有些茫然。
“对,你别说冥帝派你出幽冥界,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父皇……让我找将军回去。”
“找我回去?”荧炎挑眉,“如果你漆念紫真的想找我回去,为什么我离开幽冥界将近一千七百年了,这个时候才想到要找我回去?”
“这个……我不知道……”
“如果真的要找我回去,为什么你随身带了影卫,还派了他自己从没离过身的侍卫来?”
漆夜琏猛然转身,看见红裳一脸杀气地盯着荧炎。
“红裳,你是父皇的近身侍卫?”漆夜琏道。
“是,殿下。”
“你从没说过。”
“殿下从没问过。”
有些事隐在水下,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漆夜琏只觉得胸中压抑着一团气。
“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若将军不降,杀之。”
荧炎起身,周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阴沉之气:“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红裳慢慢走到漆夜琏身前,他四周突然如影子般出现四个黑衣人。那是漆夜琏出幽冥界所带的影卫,只有四人,平日隐藏在黑暗里,没有命令不得现身。而红裳,却有调遣影卫的权利,这让漆夜琏吃了一惊。
“红裳,你要干什么?!”漆夜琏几乎是惊叫。
“殿下请退后,之后的事是红裳的任务。”
荧炎抱着双臂,话语轻松:“原来影卫只有四人。白无意分析的不错。你们,不足为惧。”
红裳扬起嘴角,秀美的脸庞,肃杀之气尽露。如嗜血修罗。
荧炎依旧悠闲地有如拜访朋友,笑容也是淡淡的。
忽的,红裳的身影凭空消失在空气中。然后是噼里啪啦如鞭炮声响,一道红光缠住荧炎,淡红的,略微透明的光,与荧炎火红的头发相呼应。
荧炎被牢牢困住。
四格影卫消失。四团黑色球状物体飞速向荧炎移去。
荧炎闭着眼,笑容已经收拢,却没有恐惧之色。
身体一震,四个黑色物体,连带着红色透明的光尽数被震开!
“不自量力。”荧炎如是道。
“红裳,影卫,不配做我的对手。”荧炎说着,视线转向漆夜琏,“太子,自从东海一战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用武。”
很平淡的话语,却给漆夜琏无形的压迫感。
“将军说笑,东海之战,如果没有将军您,如何如何才会将龙族打得一败涂地?如果不是你斩杀龙帝,我们幽冥界恐怕早已被龙族大军铲平。”
“太子过于谦虚,如果没有太子在龙族内部与我里应外合,我族也不会取胜。那时我就在想,真是虎父无犬子,漆念紫的儿子将来必定会是独当一面的将才,只不过……”
漆夜琏身体一震。
“……只不过中间稍微出了一点问题……太子只在东海一战崭露头角,之后就再没踏出幻月宫。”
“不过……这不是我荧炎有权利评说的。”
“今天,让荧炎我再次领教太子的实力吧。”荧炎的声音逐渐变得深沉,如广袤的星空般,处处透着诱惑人的神秘。
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压抑的灵力。
漆夜琏额角一滴汗滚落。
之后荧炎、漆夜琏消失在屋子中。空气中传过激烈的打斗声,在场的每一个人睁大眼睛,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形。
空气中裂开一个口子,漆夜琏从里面飞去出,滚了一滚,重重摔在雕花的窗户上,随即慢慢滑下。
红裳跑过去,漆夜琏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却伸手止住红裳。
“别动,荧炎也受伤了。”漆夜琏如是道,“父皇暗中帮我。”
荧炎出现的时候,额头破了口子,汩汩流下的鲜血遮挡住一只眼睛。荧炎本来俊美绝伦的面庞,被这鲜血染得凄艳无比。
“漆念紫,你总是躲躲藏藏的!你给我出来!”荧炎仰面朝着空气中大喊。
没有回答。
忽然荧炎身体一震,手捂住胸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踉跄后退一步,站稳。
红裳此刻眼白已经泛起血红,他冲上去——
荧炎一掌,红裳如秋叶般坠落。
四个影卫冲上,牢牢缠住荧炎。红裳再次爬起,手中幻化出一只长剑,剑锋直指荧炎!
荧炎手中红光一闪,四个影卫滚落在地,下个时刻,皆似风化般,变成粉末,灰飞湮灭。
他亮出手中暗红的剑,那是鬼族战神不败的象征,燃尽世间万物的劫火之剑!
红裳不挠地冲上,荧炎剑未动,剑气震飞红裳。
红裳终是无力再站起。
荧炎提剑,缓步走近漆夜琏。
漆夜琏无力倚在墙边,缓缓闭眼。
忽然,漆夜琏和荧炎中间,跑入一个人,他大叫着抱紧地上的漆夜琏:“你不要死——!”
荧炎愣住,直直看着岳亦楚。
岳亦楚躲过荧炎的视线。
机会!
漆夜琏咬牙,施展法术,带着红裳和岳亦楚消失在屋子里。
岳亦楚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斑驳的树影,有些刺眼。他抬起手,试图遮住些光亮。
一只大手覆上。
“你醒了。”手的主人如是说。
岳亦楚想开口说话,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干涩而沙哑。
“你不要说话了,我来回答你的疑问吧!我们马上就要走到浮离山了。”
岳亦楚被这话惊得不轻,吃力地在漆夜琏怀里扭动。
漆夜琏抱起他,放到自己面前,深沉的眼睛紧盯着苍白的少年。
“你放心,将军是不会追到这里的。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岳亦楚眉毛扭成一团,漆夜琏轻轻将其抚平。
紧紧抱住少年,漆夜琏的头埋在岳亦楚颈间:“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死的……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不是吗?”
岳亦楚头抵在漆夜琏肩膀上,泪滚滚落下,浸湿了漆夜琏的肩膀。
“影卫的人数本来就不多,结果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漆夜琏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蝶梦和红裳,两人都在沉默。
漆夜琏道:“他们都在,这就很好了。”
上山的路上,天空阴霾无光,树林里除了脚踩树枝枯叶所发出的清脆响声之外,别无他声。
没有马车。岳亦楚有时被漆夜琏横抱着,有时被漆夜琏背着。可无论岳亦楚怎么说,漆夜琏都不让他下地走路。
岳亦楚的身体状况也着实不能走路。
他很多时间,是缩进漆夜琏的胸膛,沉沉睡着。即便是醒着,也是双眼暗淡无光,脸色憔悴地看起来若不禁风。他会不知什时候,大口大口吐血,像要把自己的心肺都掏空一般。漆夜琏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
“我也答应你,不会死……我要陪你去找青浅呢!”岳亦楚如是说。
漆夜琏则轻轻掩住他的嘴,摇头:“你一定是想把我扔给青浅,是吧?但是我不想找他了,只想陪你。永生永世。”
每当这个时候,回答漆夜琏的,只有岳亦楚无声的泪。
这日,四人在安静的树林里休息。
没有风,没有鸟鸣,浮离山就像是一座坟墓。葬的是每一个路人的叹息。
漆夜琏背靠着一棵参天古树,光线幽暗,怀里人睡得正沉。
岳亦楚的睡相很好,只是使劲扒着漆夜琏的衣领,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入,就像失水的鱼,努力寻找一汪清水。
漆夜琏会想起,浅。浅他,也喜欢蜷进漆夜琏的胸膛,面颊贴着自己,有时稍微沉厚的呼吸,就会碰触到他的脸颊,很柔软,随后浅会无意识地蹭啊蹭,像一只小狗,弄得自己胸口总是痒痒的……
轻轻抬起那人的面颊,少年无意识地嘟起嘴,想要找到本来舒适温暖的地方,漆夜琏忍不住吻下去,有些深,一时忘我,少年呻吟着醒来。
岳亦楚伸手,用手背擦了擦嘴:“你又占我便宜。”
“一时忍不住……”漆夜琏笑道。
“你滚开,我要起来!”
“不行,你走不动的……”
“谁说我走不动?”岳亦楚执意要起来,奈何完全挣不过漆夜琏,很快没了力气,瘫住。
漆夜琏得逞地笑笑,俯下头亲了亲岳亦楚的面颊。
就在此时,两人身边的树丛动了动。
漆夜琏和岳亦楚都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蝶梦和红裳都在离漆夜琏和岳亦楚很远的地方休息,不曾走过来。那个树丛里,有什么东西?
“谁?”漆夜琏道。
一片静止。
“是谁?快出来!”漆夜琏起身,轻轻将岳亦楚放在树下。
“再不出来我就过去了啊!”
漆夜琏抬脚,下个瞬间,忽的从树丛里滚出一个团来。
“我出来啦出来啦——!”
漆夜琏和岳亦楚看着面前的男孩,八九岁的年纪,精瘦精瘦的,显得眼睛很大,很机灵的样子。身穿打着补丁的衣服,应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红裳和蝶梦听到声音赶过来,看见一个不大的孩子,都愣住。
“你是谁?”蝶梦问道。
那个孩子道:“我昨天骑着牛来放牛,结果睡着了,一觉醒来,牛不见了,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在刚才,我走到这里,当然,我真的是不小心才看到……”
岳亦楚整个脸拉下来。
孩子笑起来。
岳亦楚恼怒道:“你笑什么笑?”
“刚才看到小哥哥在大哥哥怀里吃亏……忍不住……哈哈哈哈……”
“呸,最近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讨厌……”岳亦楚嘟哝道。
漆夜琏只觉得好笑:“你不也是小孩子?”
“我才不是!”
“喂,你打算怎么办?”红裳问那个小孩。
小孩撇撇嘴:“还能怎么办?你们是下山去吧?我跟你们一块走吧!这里阴森森的,好恐怖!”
“可惜,我们不是下山的。”红裳道。
“不下山?那你们去哪?这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蝶梦道:“半山腰有个山庄,我们要去那里。”
“咦?”小孩眨着眼,“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浮离山上有山庄?”
“你没听说过不证明没有。”红裳道。
“那……”小孩两眼发光,“你们带我去吧!我也想去看看呐!”
红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漆夜琏。
漆夜琏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岳亦楚道:“我有意见。”
漆夜琏看着他:“你有什么意见?”
那小孩突然凑上来:“带我去吧!我会很乖的!”
岳亦楚噘着嘴不再说话。
于是,登山的人又多出一个放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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