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姐。他就冲我来的，去就去，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露琪亚放开珊珊的手，往头等舱里冲，路过七绪身边时，被她拦了一把。
七绪安慰道：“露琪亚，你的处境我理解，别硬来。不要拿自己的情绪影响工作，也不要让乘客的情绪影响自己。”
“谢谢你，七绪姐。”露琪亚点点头，重新整理了一下制服，走进头等舱。
“您好，朽木先生，我是航班乘务员露琪亚。”露琪亚竭力用听上去甜美的声音，机械的背诵着欢迎词。“本次旅行由我来为您服务，如果……”
“哈，露琪亚，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还没等露琪亚背完，一边椅子上的人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恋次？”话被这个红头发男人给硬生生的打断了，露琪亚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坐下，恋次。”从另一边的座椅中传来一个男人威严低沉的声音，恋次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只好安静的坐了下去。
露琪亚深吸一口气，昂起头，不紧不慢的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
“您好，朽木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
白哉低头盯着报纸，眼都没抬一下。
“不会看事做事吗？”
露琪亚咬了咬牙，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行李箱居然还统统摆在了过道里。
“朽木先生，就算是按守则，空服人员也没有义务为头等舱的客人放置行李。”
“我让你放你就要放。”
“你……”露琪亚的愤怒冲口欲出。
“你这是对待VIP客人的态度？记住，如果我投诉你，你就得脱下这身制服，跟我回家。”白哉这时才转过脸来，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挑衅。
“当然，乘客就是我们的上帝，乘客永远是对的。”露琪亚强忍下不满，依然笑着说。转身提起行李往行李舱里放。
恋次还想跃跃欲试的帮忙，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哉，还是缩了回去。
行李舱对于露琪亚的身高来说还是一个挑战，她只有站在白哉的座椅扶手上，才能顺利的把行李厢安放好。可能是用力过猛，露琪亚站着有点晃，更让她惊讶的是，白哉的一只手正把在她光光的小腿上，从那个角度只要一抬眼，她的裙底风光就尽览无遗了。
“你要干什么？”露琪亚顾不得许多，从扶手上跳下来，大声质问。
“这么凶？告我骚扰你吗？”白哉的脸上泛起了嘲弄的表情。
镇定，还是镇定，露琪亚反复的在心里说。眼前这人是摆明着就是为难自己的，如果正中他的圈套，说不定真就一纸投诉书，让自己的心爱的职业生涯从此完结。
“不，当然不会。还要感谢您扶了我一把。”露琪亚将个“扶”字咬得狠狠的，然后半跪下来，检查白哉腰间的安全带。说话的声音尽量的保持平和，眼里却包上了泪水。
“朽木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再次确认您的安全带是否扣好。”
夜空中，塔台与驾驶舱中无形的电波正在传递。
京乐：“塔台，真央813请求开车。”
搭台指挥：“真央813，使用K0－A1号滑行道，至2号跑道入口处待命。”
京乐：“真央813明白，使用K0－A1号滑行道，至2号跑道入口处待命。”
座舱中响起了发动机轻微的轰鸣，七绪温和的声音从广播中传了出来。“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您乘坐真央航空公司CHF813航班，本次航班从S市出发飞往K市，在这辞旧迎新的除夕之夜，很高兴与大家一起度过途中的2小时25分钟。我是本次航班乘务长伊势七绪，我将带领机上6名乘务员竭诚为您服务。”
飞机缓缓移开了悬臂通道，航站楼庞大的建筑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枫发觉坐在身边的银发男子从一登机就始终没有改变面朝外看的姿势，直到飞机启动了，他突然别过脸来，背直挺挺的靠在椅背上，口中喃喃的念叨：
“走了，这次真的走了。”
随手“啪”的一声关上了舷窗遮光板，把所有的一切都关在了外面。
“起飞时不能关窗的，这是常识。”枫看不过去了，起身打开了窗板。
那男子也不生气，只是一味的笑着，轻声说道：“小姐，关一扇窗户，飞机是不会掉下去的。”
枫鄙夷的看了男子一眼，心想：今天真邪了，刚撞上个凶神，又来个疯子。京乐春水的飞机怎都装着些这么变态的人啊。
塔台指挥：“真央813，可以起飞，起始高度900。”
京乐：“真央813明白，可以起飞，场高900。”
飞机滑入跑道，巨大的轮胎碾过地面，机身也跟着微微震动起来。
加速，巨大的惯性把乘客的身体拉向了椅背，窗外的景色飞快的被抛向了脑后。
起飞，一只大鸟开始上升，渐渐融入夜幕之中。

第 9 章

飞机进入了爬升阶段，机舱内的乘客活跃了起来，乘务员们也开始分发客餐和饮料。
一名空姐推着餐车走过一位白肤的外籍男子身边，弯下腰来礼貌的询问：“先生，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那男子抬起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茫然的看着空姐。
“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空姐马上又换上英语。
“Un vaso de agua, gracias。”碧眼男子笑着回答。
这一回轮到空姐发呆了。男子仿佛明白了什么，操着似懂非懂的英语，用手向餐车上的瓶瓶罐罐比划着。
坐在后几排位子上一年轻女孩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准备沿着通道走过来，被正走入客舱的七绪看见，连忙大声制止道：“小姐，飞机还在爬升，请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
女孩满脸的焦急，指着那外国男子嚷道：“他是个西班牙人，英语又讲不好的。他要杯水。”
七绪和正在服务的空姐都松了一口气。男子接过水杯，朝身后的女孩笑了笑，用浓重的口音说道：“曼珠，舍—舍（谢谢）。”
曼珠似乎没有坐下的意思，还想继续往前走，冲着七绪说道:
“您是乘务长吧。我能换到前面去吗？”她手指着那碧眼男子。“那老外是我男朋友。”
座位上有人调侃了起来：“哟，瞧这票卖的，楞把俩小情人，分隔成牛郎织女了。”
说罢，舱内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七绪也笑着劝道：“小姐，请再忍耐一会儿。等飞机进入平稳状态了，再换也不迟。”
头等舱内
露琪亚再也没法忍受白哉的百般刁难，甩手冲进配餐室，临走时，白哉还在身后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想当空服？”
躲在配餐室里的露琪亚听后禁不住泪水涟涟。
“露琪亚，别哭了。”一直不敢做声的恋次这时也紧跟进来，他粗壮的手臂扳过露琪亚纤细的身子柔声哄道。“我们不当空服了，回家就一切OK？”
“空服怎么啦？空服也是人，也有人的尊严！不就有几个钱吗，凭什么拿人当猴耍？”露琪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争辩道。
“嗨，你还不知道，你哥就这臭脾气。”恋次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不想被外面的人听见。
“谁稀罕当他是哥哥啦？要不是我姐嫁了他，我跟他八杆子还打不上关系。”露琪亚故意大声的说道。“要真是我亲哥，能这么不留余地的损我吗？”说着说着，刚擦干了的眼里又泡满了泪花。
“露琪亚，你要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从你姐进了朽木家门后，白哉待你怎样大家是有目共睹。他深爱着你姐姐，也用同样的方式爱着你，他把你当亲妹妹还亲。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但就这件事不能接受。一来，他是不想让你受别人的委屈，二来……”恋次迟疑了一下，接着说：“看着你成天不着地的，也担心你的安全。”
“是吗？那还亏他费心了。”露琪亚反驳道。“如果不是他，也没人给我委屈受，怕死？怕死他别坐飞机啊。”
“露琪亚，讲点道理好不好？”恋次觉得夹在这对兄妹之间，自己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你知道吗，你姐姐遭遇空难，给了他多大的打击，说他疑神疑鬼也罢，说他死不开窍也行，他就不想让你再在天上飞，怕万一有天，你也会……”
恋次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白哉冷峻的声音。
“恋次，还不打算出来吗？”
“恋次，你就去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用劳驾他来跟我收尸。”
恋次真是感觉自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讨好。
“唉，两头犟驴，还真是的，不是一个脾气，不进一家门。”
驾驶舱内
京乐和机组人员一起有条不紊的完成起飞后的各项检查。
“扰流板手柄。”
“解除待命。”
“起落架。”
“起落架收上。”
“起落架指示灯。”
舱内的四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盯住了仪表器上亮着的红灯，机舱内空气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起落架报警。”机务射场的声音有一丝的紧张。
“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京乐恢复了镇定。
射场再次确认了一下：“是前面的。”
京乐平静的重复命令：“再来一次，收起落架。”
仪表上的红灯依然亮着。
“呵，挺顽固的，看来今天这灯是打算跟我们扛上了。”京乐的一句玩笑话，让架舱内的气氛轻松了一点。
“可能是信号系统的故障。”射场也在跟自己放宽心。
“可不是嘛，上一次我跟飞B737，信号灯也报起落架故障，结果飞回去一看，还不是好好的支在那里。”
海燕可没小椿那样的不以为然，他一直安静的注视着京乐，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放下起落架。”京乐对着海燕说道。
海燕心领神会的一点头，开始了手上的操作。放下位置的指示灯一个一个的变成了绿色，但前起落架灯仍旧是闪烁着红色。
收不起也放不下？这样大家刚刚有所缓和的神经又一次被绷紧。
京乐不禁严肃了起来。“执行不正常检查单。完成人工放起落架工作。”
“人工放起落架失败。”
“副驾驶，启动紧急系统。”京乐紧接着下达下一个指令。
海燕以最快的速度滑开座椅，扳动了设在座椅下的紧急放前起落架手柄，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的指示灯。
“紧急系统放前起落架失败。”射场紧张得感觉不到这报告的声音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机舱内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只听得见各种仪表发出的轻微噪音。
“完了，今天这玩笑开大了。”小椿驾驶位坐在后面，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京乐握紧了拳。下一刻又松开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冷静的眼光扫过每一个组员。
“现在听我分工。海燕接我的手驾驶飞机，射场还是主管机械设备，小椿，联系塔台要返回航线，我，跟公司联络，寻求技术支持。”
机腹下，隐约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是一下。这轻微的震动丝毫没有影响到座舱中热闹的气氛，只有头等舱中的白哉放下手中的书，凝神侧耳听了一阵。
七绪接到京乐的内线通知，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朝机头走去。刚才异常的声响她也注意到了，这让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安来。当她经过一直在低头看书的朽木白哉时，发现他突然抬起头来，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她。
“乘务长女士……”
七绪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朽木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白哉看了看坐在对面乘务员休息位上板着一张脸的露琪亚，有看了看眼前笑得平静而亲切的七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
“对不起，没什么事，打扰了。”
七绪向露琪亚投过一个鼓励的神情，便走进驾驶舱。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了，需要立即返航？”七绪接过京乐的返航命令后，也不由得吃了惊。“我刚刚听到起落架响了两下。”
“故障性质还不能确定，不知道是信号上的，还是机械上的。现在只有飞回去，要人到场上去看一看才清楚。”京乐看了一会儿七绪，神情一转，笑道：“小七绪，怎么，害怕了？我还指望着你来当我的安慰天使的呢，人家好紧张哟……”
“都这时候了，还不正经。”七绪被京乐闹得哭笑不得，恨不得把这老顽童揍上一顿。“不过，京乐机长，不论遇上什么事，我都相信你，全力支持你。能与京乐机长同飞，是一件最让人安定的事情。”
“好吧，就请你把这份安定传达给所有的乘客。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返航的不便肯定会给乘客造成一定的影响，我们机组成员需要乘客的理解和配合。七绪，坐舱那一边，我就拜托你啦。”

第 10 章

座舱内的广播里再次响起了乘务长平和的声音：“乘客们，非常抱歉，由于机械故障，本次航班不得不返回机场，在此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歉意，我们乘务组将继续竭诚的为大家服务。现在，请大家重新系好安全带，不要在机舱内走动，如有服务需要，请按服务灯，谢谢。”
这一下，仿佛是向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块大石，乘客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唉，你们航空公司怎么搞的？今天是除夕，我还赶着回家跟老婆孩子团圆呢。”
“就是，这安全是你们说的，故障也是你们说的，返航都是你们说了算，把我们消费者当什么啦？我们经济和精神损失谁来赔啊？。”
“这样的公司就该投诉，罚不死也要那唾沫星子淹死他。”
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所有的空姐们也只有耐心的陪着笑脸劝导。
曼珠已经换到了男朋友的身边，听到广播也跟着抱怨起来。
“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乌尔，我跟你说了，不要掐时间赶最后一班飞机。这计划没有变化快，今天只怕敲过了零点的钟也到不了家，我爸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曼珠，你不是要我留给你足够的时间逛商场买东西吗。如果你还继续待在商场里不想出来的话，估计连这趟加班航班都赶不上。”那个叫乌尔的男子很无奈的辩解道。
“那还不是为了你啊？”曼珠急了。“我们这是第一次回国，第一次去见我爸妈，总不能空手吧，再说了，你这洋女婿也得把你女朋友打扮得漂亮些，这不但是给我给你，连我爸妈都挣了面子。你懂不懂啊！”
“不懂。”乌尔很老实的承认。“什么是整面子，你父母的脸长得不好看吗？没关系，我只要曼珠的脸好看就行。”
“这都是些什么啊。”曼珠感觉头都大了，她无可奈何的看着一脸真诚的乌尔，叹了口气。“乌尔，你真是一老外。”
“我本来就是老外嘛，我从遥远的西班牙追你追到这里来的。别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曼珠，我爱你。”
听着乌尔的话，曼珠的眼泪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也爱你，乌尔。”
座舱另一边，临时返航在枫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虽然不能回家，也会推迟见到亲爱的岩成，但是一想到可以跟大哥一起过年，还是感觉不枉此行。
坐在她旁边的银发男人好像是很失落的样子，低声的自言自语。“怎么搞的，这次还是走不了。”
枫很好奇这个被她差点当成大哥的男人，乘着现在心情好，就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也是急着回K市的家吧。”
那男人朝她笑了笑，枫觉得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在那边没有家。”
“哦，这样。”枫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这个人的伤感。大过年的，别人都往家赶，他一个人还要往外乡跑，是挺可怜的。
“那返航了更好，正好可以回家过年。”枫安慰他道。
“回家？”银发男人沉默了一刻，摇摇头说：“我是被他赶出来的，这里，也没有我的家。”
枫皱了皱眉头，这男人怎么感觉神经兮兮的？
此时在同一舱里跟枫有同感还有一个人，乘务员珊珊也正被另一个神经兮兮的人困扰着。
那个叫更木的男人自从听到返航的消息起，就变得神色紧张，坐不住了。他无数次的按下服务灯，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茶，不住向珊珊询问飞机落地的时间。这不，珊珊刚回到配餐室，更木座位上的灯又亮了起来。
“珊珊，别管他。当这飞机上就他一个人啊，没完没了啦，就欺负你好性子。”一名空姐也在为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