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虚惊的冷汗,李特放下望远镜,不禁嗔骂,这个淘气鬼东海。心尚未回归到原位却听手下一声惊呼,李特马上再次架起望眼镜,却看见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破门而入,对着床上连开两枪。
不知道东海怎么样了,李特抢过手下的G44德国超长狙击步枪,对着对面的窗户就是一枪,然后扔下枪下楼向对面跑去。他很清楚自己的枪法,如果他要打他左眼,子弹就绝对不会飞到对方的右眼去,而这一回,他瞄准的是他的心脏。
是“离殇”么?自己都放手了,没想到他金强仁还要死咬着不放,既然这样,好吧,本来我也不打算把仇恨扩大化的,可是金强仁,这是你逼我的,从今天起,“离殇”中所有人,我“云梦”一个都不会放过。
妈的,如果东海死了,整个“离殇”都不够给他陪葬!!!
当李特跑到小旅馆时,只见满地的狼藉,却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东海,没有李赫在,连那个自己确定打中的少年都已经不见。紧紧攥紧手掌,感觉指甲已经深深扎进了肉里,流出自己最厌恶的鲜红。
能从自己手底下跑掉的人,这个世上还能有几个?
一拳打在破旧的木门上,李特冲背后大吼,“给我查,一定要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最后一夜
午夜的“瘾”中充斥着太多色情的味道,放眼看去,酒吧的角落里一簇一簇都在上演着难以入目的肉欲横流。强仁如以往一样站在吧台后面,专心听着调杯中细微的声音变化。
当崔始源又一次把空了的酒杯推到强仁面前时,强仁终于抓狂了,调杯重重地放下,隔着吧台一把揪起始源衣襟,“你小子不就是失恋了嘛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要男人我们‘瘾’中遍地都是要女人我们这里也全是极品什么样的没有你说什么样的没有???”
“没有金基范啊……”许久,已经没有意识的始源喃喃道。
强仁颓然放手,强壮的手臂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就着调杯把那新调出来的液体一饮而尽,感觉到一团熊熊的烈火顺着咽喉一路叫嚣着燃烧下去,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刺激得兴奋起来。
他说没有金基范啊,他说没有金基范啊……类似的话自己何尝没有说过,一次次的酒醉后高喊着“正洙”,其实,自己甚至连正洙是谁都不知道啊。
这样看来,自己是不是比眼前这个唉声叹气的人更加可怜?
一个高瘦的男子走过来,清秀的脸上一片温和,任谁能猜到这竟然是“离殇”最优秀的杀手——韩庚。
平静地拿走始源手中的酒杯,韩庚自酌自饮,“不能给他更好的爱,那么就放手,让他更忠于自己的信念,何必要逼他背叛了爱情,还要背叛誓言。”
“哥,我没你那么伟大……”
想起刚刚那个旖旎的上半夜,始源只觉得内心一阵疼痛,自己准时敲开了基范的房门,却从此关上了心。
“我没有迟到吧?”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脸颊微红的小包子,强压下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没有。”依然是自己几乎已经要习惯了的面无表情,“进来吧。”
客厅很安静,白色的墙壁,黑色的木地板,偌大的一个空间里只有中央一个透明的水晶茶几,桌子上放着半瓶79年的红酒。
擎起酒杯,基范淡淡地笑着,“为我们相遇一个月而干杯。”
“cheese,”始源满心疑惑地举起酒杯。
“怎么?怕我害你?”
一饮而尽,“即使是毒药,我也会全部喝下,因为是基范你给我的。”
“再说几句情话吧,我想听。”
“基范,你怎么了?这不像你。”
“我只是想要庆祝一下。”
“可是我……”后半句已经被埋葬在基范突如其来的吻中,感觉到身上微微开始发热,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艰难地推开基范,“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云梦。”
是云梦,居然是云梦,传说中喝掉后让你忘记爱情的云梦,到现在为止无药可解的云梦,现在金基范居然给自己下了云梦……始源惨笑,原来,他就是这样坚决地想要甩掉你,崔始源,枉你往日欺骗这么多人的感情,今天,终于被自己的感情给欺骗了……
身上的炽热越来越强烈,差点忘了,云梦是有轻微的催情效果的,此时的理智已经很显然无法压下本能,始源咬着牙用最后的一点理智问正在解开自己衣服的基范,“金基范,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冷静的回答,冷静地让人想哭。
再也抑制不住,始源低吼一声,压了上去。
却没有看到皎洁的月光中,基范对着月亮泪流满面。
始源伸手想要夺回自己的酒杯,韩庚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护着酒杯,始源也是好胜心起,一只手如水蛇般柔软,看样子非要把酒杯抢到手不可,韩庚微微一笑,右手如流水般灵动,五根手指防得滴水不漏,斗了片刻,始源渐渐占了下风,看看没有赢的可能,双手一摊,“不玩儿了,没意思。”说着管强仁又要了个Sommeliers水晶杯。
看着吧台上晶莹剔透的酒杯,韩庚发了阵愣,然后惨然一笑,“当年,就是一块紫水晶,要了我全家的命。”
听着韩庚低沉的话语,别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剩下周围人们打情骂俏的声音。韩庚又酌了一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别人也没有问,因为知道韩庚的脾气,如果他不想说,你满清十大酷刑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如果他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你。
看见韩庚略带忧伤的侧脸,一直默立在柱子后面的金希澈目色沉静,也许,自己当年真的是太过滥杀无辜了,突然意识到什么,金希澈狠狠捶打着自己脑袋,最后看了韩庚一眼,嘴里念念有词地快步离开。
我堂堂公主,怎么会爱上他,肯定是疯了,我现在是在梦游,我在梦游,在梦游,在梦游……
首尔附近的一个乡下,夕阳收起最后的一缕余晖,一片茂盛的高粱地里一个瘦小的少年背着另一个少年仓皇地跑着。
“歇息吧,”赫在扫了一眼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庄稼,确定没有危险了。
“赫在,赫在,你怎么样了?”把赫在放在地上,东海慌张地解着赫在的衣襟,看见鲜红的血不断地从衣服里流下来,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
拍拍惊慌的宝贝,赫在柔声道,“没事,子弹应该……打到背上了……你帮我取出来……就好了。”
“恩,”东海颤抖着给他脱下衣服,望着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后背,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我这就帮你取,你忍着点痛。”
拿出匕首,用打火机点火烤了两下,颤抖着却迟迟不敢下手,“赫……赫在,我……”
“宝贝别怕……我不怕疼……”亲亲东海满是汗水的小脸,赫在安慰道。
东海看了看赫在,一狠心,匕首准确地扎进伤口里。
“啊……”赫在低呼,突然意识到东海,马上咬紧牙关,“唔……”
一只白净的手伸到嘴前,东海带着哭腔求道,“咬我的手吧,你不要咬自己牙齿,会咬碎的……”
背后一阵刺痛,赫在咬上了眼前的那只左手。东海右手熟练地拿着匕首,灵巧地用力一剜,一颗银色的小子弹从血肉里脱落下来。
“呼……”赫在长舒一口气,东海哭着吻上了赫在干涸的嘴唇。
一个漫长的吻后,赫在笑了,咬了一下东海通红的鼻头,“傻瓜,哭什么?”
“你才是傻瓜,250,笨蛋,臭猴子……”东海哭骂着,把鼻涕全部抹到了赫在结实的胸膛,自己的左手上依然光滑白净,没有丝毫被噬咬过的痕迹,这个笨蛋,刚才明明已经疼到了极点,却还是死撑着不肯咬伤自己。
“好了好了……别哭了,”赫在虚弱地说,“东海啊,我左腿里……应该还有一发子弹……”
“什么?”东海震惊,慌张地撕开赫在早已经被鲜血染透的裤管,只见肌理清晰的大腿上,一个血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
“傻瓜……”哭着把赫在的单衣塞进他的嘴巴里,再次拿起匕首,“疼就咬你的衣服吧,别死撑着了……”
剜出子弹,撕下衣服紧紧包扎好,赫在抱着几乎虚脱的东海躺倒在茂密的高粱林里,东海依然啜泣不止,赫在柔声哄着,“不疼……真的……因为是小海……所以一点都不疼……”
当李赫在和李东海逃到乡下的那天傍晚,李晟敏一回到与奎贤的住处,就看见一个高瘦的男子正站在门口。
“请问你是李晟敏么?”温和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奎贤的朋友,韩庚。”
晟敏突然慌张起来,抓住韩庚衣角,“是奎贤出事了吗?他怎么了?有没有危险?”
韩庚眉头微皱,“奎贤受伤了,正在我们总部养伤,我想应该告诉你一下。”
“什么伤?重不重?他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你先冷静一下,”按住晟敏的颤抖着的手,韩庚冷静的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你跟我去总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离殇”的总部,晟敏见到了坐在沙发里一脸疲惫的当家强仁,见到柔弱却丝毫不软弱的神医金丽旭,见到了举手投足间都令人舒适的绅士崔始源,还有刚刚带自己前来的如冬日阳光般温和细致的韩庚。
虽然做好最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看到奎贤的一刹那,晟敏还是忍不住脚软了,抓住韩庚手臂才勉强走到奎贤床前,看着上午还一脸温柔地亲吻自己的奎贤现在安静地躺在床上,健硕的身体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仍然不能挡住触目的鲜血,晟敏伸手抚摸他惨白的脸,手指划过冰冷的氧气罩,眼泪不可阻止地掉了下来。
“对方应该是个射击高手,子弹打在左胸,确定自己能一击致命,所以没有趁胜追击,幸亏奎贤身手灵活,躲过去一点,才能留下这条命来。”金丽旭平静地说,精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凶手是谁?”晟敏回头咆哮着。
“不知道,”韩庚摇摇头,“这次任务是奎贤独自行动,受伤后也是自己跑到一个分会附近才被发现的,当我们到达出事地点后,对方早已经撤走了。”
“任务……又是任务……”晟敏低声哭泣着,“为什么总是要做这么多任务?”
“不过据我们估计,对手应该是‘云梦’的人,应该也是他们救走了李东海和赫在……”
“什么?”韩庚话未说完,晟敏扑上来抓住了韩庚衣襟,“你说,奎贤要去杀的是李东海?”
用力掰开晟敏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韩庚疑惑地说,“怎么?晟敏认识李东海?”
意识到自己失态,晟敏放开手,叹了口气,“他是我在警校的同学。”
“那你知不知道是李特派来打入‘离殇’的卧底?”
晟敏一愣,突然想起来那天李特的呢喃,我已经搭上了东海,我实在不想再搭上你啊……原来如此。
韩庚继续说,“可是李东海和李赫在相互爱上了对方,背叛了各自的组织逃亡……”
后面的话晟敏没有听下去,眼前不断浮现出东海从小到大那没心没肺的笑脸,就这样一个单纯得像水晶一样的孩子居然有勇气背叛组织,背叛家庭,背叛养育了他的哥哥,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不会也能做到这样义无反顾地离开?
“我不会离开。”晟敏看着李特郑重地说,“所以你不必对他下杀手。”
轻巧地旋转着打量自己的弟弟,李特露出一抹巧笑,“那个少年就是你家赵奎贤吧。”
“真的是你下的手?”
“不错。”
“你!”晟敏怒视着自己一直崇敬的哥哥,“你明知他是奎贤,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你还……”
纤长的手指滑过晟敏光滑的脖颈,细细游走于他肩头,“东海这里,有一发子弹,”手指移到后背、大腿,“李赫在这里、这里,都有子弹。”说着突然一锤打在桌子上,“是赵奎贤打的,你知道么?你的赵奎贤他要杀死你的亲弟弟你知道么?”
“奎贤他并不知道……”
“我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只管他动没动手,”李特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火,“你当我愿意杀他么,我已经答应过你不动他,可是他,他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向东海开枪,你说我还能不能放过他?”
“哥,”晟敏的眼泪有流了下来,感觉着几天下来,自己的眼泪比一年的还要多,“我知道你疼我们这些弟弟,我知道奎贤他向东海开枪你很生气,可是我还是要求你,我求你放过他,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推开抓住自己衣服的弟弟,李特叹了口气,“晟敏,当年就是知道你个性柔弱才没有让你成为杀手,我对外隐瞒了你的身份,就是想要你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你自己偏偏给我爱上了赵奎贤,你让我怎么办?他是‘离殇’的杀手啊,是我们李家的仇人,你让我怎么办?”
“不要让我离开他,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做不到,我也知道你不会背叛我,要知道,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像东海赫在那样两个人都背叛的。”
晟敏震惊地抬头看着李特,“你的意思是……”
“如你所想。”
“不可能,奎贤他不会背叛‘离殇’的,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轻啜一口酒,李特悠悠地说,“背叛何时需要他自己答应了?”
晟敏沉思良久,没有再说话,李特轻轻拍上他的肩膀,“你有与他共死的勇气,为什么就没有救他同生的决绝?”
晟敏惨笑,“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让你满意的。”
“不是让我满意,晟敏”李特看着他憔悴的脸,严肃地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你已经大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当年的惨案。”
“放心,我一直都有着复仇的觉悟。”说完,晟敏转身离开了李特空旷的白色房间。
“弟弟大了,果然不好管了呢。”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李特没有回头,重新坐回桌前,拿起一只开的灿烂的彼岸花。背后,一个红装的修长身影随意地坐在窗台上,绝美的脸一半隐在浓重的夜色中。
“公主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哈,”金希澈大笑,“我只是来看看,当放出去的几条线都被鱼儿吞了饵,堂堂李特当家会出什么下策呢?”
“我只能说,你今天来这里真的是下策。”李特凉凉地说。
“此话怎讲?”
抬头看了下柜子里的中世纪沙漏,李特轻笑,“还有半分钟韩庚就要敲开我的房门了,公主现在过来,难道是打算在我这里和大难不死的王子共诉衷肠?”
“你真TM的恶毒!”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金希澈消失在夜色里。正好,门口传来有规律的三声敲门声。
云梦非梦
打开房门,李特看着走进来的那个清瘦的男子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韩堂主很准时。”
韩庚微微一笑,温和的笑容在精致的脸上划出一道无比和谐的弧度,李特心里暗暗诅咒着金希澈,这样的极品男人都让他遇到了,真不是一般的走运,转而一想到两人的恩怨,不禁惆怅起来,应该说不是一般的不走运吧。
“今天我来这里是想谈谈始源与基范的问题。”韩庚开门见山。
“哦?不是关于赵奎贤?”李特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为了射伤赵奎贤来找我兴师问罪了呢。”
韩庚略微皱起眉头,“现在奎贤还在抢救,关于他的事情‘离殇’确实想要‘云梦’给个说法。”
“说法?我想想,”李特一拍脑门,“我说你们打伤了我的弟弟,算不算合理的说法呢?”
“你弟弟?”
“警校三年级的无辜学生李东海。”
“李东海是你弟弟?”韩庚迟疑,“可是他确实又是‘云梦’打入‘离殇’的卧底,引诱恩赫堂堂主李赫在出卖弟兄也是事实。”
“韩堂主说的是贤敏堂的事情吧,”李特把玩着那株有些萎蔫却依然惨烈绽放着的曼珠沙华,淡淡地说,“如果我说那条消息不是李赫在走漏的风声而是另有其人呢?”
韩庚微微一笑,“李特当家之鬼谋,路人皆知,教我如何相信呢?”
“韩堂主不信就罢了,反正都是你们‘离殇’的人,信与不信都与我无关,如果不信的话那就单纯把它看成是我想要你们放过李东海所耍的手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