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火(下)----六月八日双子
  发于:2009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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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一个月的期限吧?”
男人低着头,也不反驳。
哦,这么说是记得了。
“你也看见我的石膏手了吧。”举了举自己被石膏团团包围的手臂,炫耀一般,事实是刺激。
“嗯。”以毕良的性格来说,他对这事有着很大的内疚。
“那你有什么立场提钱呢?”
“我需要钱。”面对龙珏的责难,男人艰难的说着。
已经穷途末路了吧,龙珏这么想,否则,这么无赖的话,毕良打死也不会说的。
“我是商人。”意思是他龙珏不作赔本生意。
“你想要什么呢?”
毕良虽然一般给人单薄无力的感觉,实际他还是很聪明的,也许,这就是吸引自己的理由之一?!
龙珏不敢想象。
“我想要你——。”龙珏抓起毕良的衣领,贴近自己的胸口,在毕良的颈项间一字一顿的说道。

133、由川

毕良瞪大眼珠,他惊到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神情,希望自己听错了,龙珏不留空隙的紧贴又消除了男人的任何错觉。
正色的观察着男人的脸色,突的,松开毕良衣领,让他暂时有了喘息。
恶劣的笑攀上眼角:“你真以为我会迷上你吗?!大叔?!”
明白龙珏是在逗自己,毕良大松一口气。
人生就是很奇怪,越是想逃避就越是被束缚得紧,从第一次的□开始,毕良的一生已历经了无数这样的遭遇,不要再遇到了,不要再遇到了,他这么想着,这么的一次次被粗暴压在身底。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中肯——普通脸瘸子腿,这样的人,为什么就引起男人的欲望?1!还是说,男人都喜欢欺凌他这个弱势者来证明自己的强悍无比,但,方法太极端了,不是吗?!他一不是GAY二不是男妓,无论心理还是身体,都承受不了。
他很累了——真的。
那种事不要再发生了。
在毕良陷入自己的沉思时,龙珏头微偏向毕良,眼睛在男人的脸上梭巡着,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停顿了一下,为毕良脸上乍现的无奈,龙珏嘴角挑高,一个冷酷的笑恣意扩散。
“你这副老骨头没什么啃头,要是想卖身还是去别处吧。”缓急的话从龙珏口中说出。
听在毕良耳中别样难堪。
他真是个傻瓜,对吧!向龙珏借钱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可是,他应该向谁借钱呢?!
这次,他决心要让老师给士博作一次全面的检查,然后他要带着儿子去美国治病,至少需要50万——这个数目对毕良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不会向翁家求救的。
因为,总有些气要争,总有些事要证明。
龙珏不满毕良的沉默,敏感的知道毕良不语和自己无关,手也就用上力,猛推了一把毕良:“下车吧。”
毕良踉跄的下车,右腿先着地,差点不支摔倒。
站在毕良面前的是一个和士博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清秀的面容,头发遮盖了一半的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叔叔,又见面了。”男孩反而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毕良不知道龙珏耍的什么把戏,但是眼前的男孩让他很亲切。
“我叫由川。”男孩自我介绍,见毕良还在迷茫中,也没有握手的意思,收回手,不气反笑:“叔叔忘了在地铁里我曾经向你问过路吗?”
毕良一拍脑门,冷漠的脸霎时有了光彩:“你最后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多亏了大叔——。”紧接着,一个不应出现在这张稚嫩脸蛋上的阴狠笑意现身:“多亏了大叔,柴敏思才能那么惨呢——。”
那刻,柴敏思和惨字的相连,令毕良身子一摇,眼前白晃了一阵,趔趄了几步才站稳:“你,你说什么?”
“叔叔难道不知道吗?!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让你们兄弟相会啊!”纯真无邪的笑再次回到男孩的脸。
毕良却觉得那张脸放出了巨大的黑洞向自己吞噬过来。
天暗的不像话时,翁凯森才从混沌的思绪里走出来,终于意识到毕良出去了太久。
虽然腿脚不好,毕良做事的效率可从不输身体健全的人,他很清楚这一点。无奈他没有毕良的手机号,以前在农场毕良是不舍得买手机的,现在竟然有了手机,估计也不是那男人的手笔。
想起农场,就会想起男人的身影,伫立于草原和天空衔接的尽头,风扯着衬衫一角,拼命的摇曳着,因为太瘦的缘故,脊背上的骨头透过衣服突兀的支出,看久了,就会觉得这情景很伤感,嗯,伤感,他的伤感,他始终觉得男人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吧?
他永远记得他和毕良第一次见面,也许连毕良本人都忘记了——男人呆愣的盯着他看,就在他不耐烦得大吼出声时,泪竟然从男人的眼中垂落了,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接,让男人的泪落在自己手心,但他什么都没做,提笔批了个同意。
然后,若有若无的,他总能感到男人的目光,闪烁在自己身旁,紧紧尾随不离不弃的。
寻找什么呢?!难道不知道自己正恨着他吗?
不过,他的内心却在慢慢雀跃。
直到有一天,母亲说自己越来越像姐姐的时候,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于是,他的恨又加一层。
你看的不是我,你透过我看得是另一个人。
原来如此。
我真他妈傻!
翁凯森手捂面部,深陷回忆不可自拔。
只有伤害才能缓解一些自己曾经的愚蠢。他真的想让毕良在暴力中殒命,他真的想把毕良逼入绝境。
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解脱一个人。
“为什么?!”毕良大声问出口:“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敏思?!有仇可以报在我身上!”反正他从不在乎生死。龙珏,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和柴家人联手报敏思男扮女装的仇吧?!
“报在你身上?!”由川冷笑,白牙在嘴里一闪而过,抓住毕良的胳膊拖向自己。
毕良没想到一个小男孩竟然有这么惊人的力量,身体向后挣去,无论怎么使力,依然敌不过由川的手劲。
由川对毕良螳臂当车般的举动嗤之以鼻:“叔叔,省省吧,像你这样的废人,就应该好好的学学皮影,任人摆布。”
毕良不相信这么难听的话出自一个和儿子一般大小孩子的口中,眉头夹紧,拿出威严道:“我们谁都没招惹到你,你为什么——”
“没招惹?!”由川笑笑,突然撩开另一半的头发,赫然展现的是一条横穿半张脸的刀疤:“没招惹?!这就是你的好弟弟送给我的礼物!”
“不可能!” 毕良被由川的伤疤吓了一跳,同时他更不能相信男孩诬蔑弟弟:“敏思向来老实听话,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哈!”
龙珏和由川同时爆发出大笑,在他们听来,毕良的话无异于最幽默的笑话。
“那我这只胳膊呢?”龙珏摆动一下石膏夹击的胳膊:“这也是你那老实听话的弟弟所赐,那天你也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那天,柴敏思刀扎龙珏,毕良虽然在一旁,但是他已经完全被柴敏思死亡的消息击溃,心思再也不能注意其他,就算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他也不会发觉的。
“不是——,不对——。”毕良慌了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处虎穴之中,也忘了去思考两人抓他来的目的。
敏思,这次,你是不是又骗了哥哥?!
毕良因这个念头溃不成军。

134、苏醒

“你难道不知道吗?柴敏思是华夏黑帮组织最大堂口的堂主,同时也是背负着‘罗刹鬼’这个名号的第一杀手。”由川故意的弯腰瞅瞅毕良低下的面部表情,表情夸张,语气也跟着夸大:“真的不知道吗?真是的,柴敏思什么都没和你说吗?!”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给毕良难堪。
毕良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他从没想过,更不敢相信——敏思会是这种人,他的敏思会是这种人。
不对!一定是他们撒谎!
敏思那么善良那么温柔怎能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残忍事?!
由川和龙珏谁都没再继续下去,他们都一并等着男人受伤的神情面临无可躲避的崩溃。就像俯视悬挂在山崖边的失足者,不去帮忙拉上来,反而一脚踩断失足者的手,让他坠落更深。由川和龙珏之所以能合作到一起,必然有某种共同点牵系着,这个牵系就是——都喜欢毁灭,赏析别人的毁灭。
“不是——。”很低的话,似乎在自问自答,男人攥着拳头,昂起头:“敏思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不是!”每一字都加重一个力道。
应该相信敏思的,对吧?相信自己的弟弟——。
如果没受过柴敏思的刀,由川和龙珏差一点被毕良不容置疑的语气糊弄过去,甚至还怀疑自己说的那个柴敏思和毕良口中的柴敏思不是一个人。
由川稍微起了迟疑。
龙珏斜瞥毕良的手,攥得死紧,可能再说点柴敏思的什么坏话,那只手就能化成拳头挥向自己。讪笑着,既然这个老男人不吃这套——大脑只需一个回转,一个新的想法就形成了,换个切入口不就得了:“想要多少?”
毕良一时没回过味,他的大脑此刻正处于停滞状态:“什么?”
“我说,你需要多少钱?”
“钱——。”毕良低语,脑筋终于开始活络,士博躺在病床上的悲惨模样再次映入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脑中,激动的:“你肯借我钱了吗?!我会还的!”
“你——为什么向我借钱呢?”龙珏玩味的打量着毕良。问这话时,并不完全抱着嘲弄的意思,想知道男人的心思,尽管男人的性格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早就摸透,但毕良总能带来一些抽冷子的惊奇,比如让自己娶个男未婚妻。
毕良抬眼对视龙珏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该作怎样的回答——
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就是这样,几乎是没头苍蝇般的乱撞,毕良连眼前的男子是自己仇人的身份都不顾了。
龙珏这步棋明摆着危险的警示牌。
龙珏是条火坑,是片湍流,是碰不得的——。
是的,他什么都是明白的,比谁都明白,都能看清,却宁愿选择悬崖峭壁,也不走康庄大路。
把翁士博扔给翁辉就是康庄大路,就这么简单。
这条大路,弃权的人是傻瓜。
弃权后,把自己逼入险境更是罪加一等。
对于穷途末路——他无话可说,也没得反驳申辩,只剩傻瓜般老男人的孤注一掷。
对的,什么都是,怎么说他的这种自杀行为都可以,当一个人一无所有又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会向身边的一切资源伸出乞讨的手——明知卑贱却又无可奈何。
不想被男人看出太明显的视线,龙珏朝毕良偷偷瞟去,从两人的位置,龙珏只能看见毕良的侧脸,还是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毕良,能看见以前不曾注意过的细节,比如男人正在挺直的脊背;比如微开领口中连接颈项处的那一片洁白;比如顺着洁白向上是尖利的下巴,总是谦卑的低垂着,毕良的侧面用一只毛笔蘸上两滴清水就能白描出轮廓,就是那种模糊的、看过一眼马上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男人真没什么需要突出描绘的地方——。
自己总是很容易把他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一定在困惑着吧,偶尔还有几不可闻的脆弱一闪而过,真是——,让向来心狠手辣的自己下不去手。
也许自己正在期待着男人不一样的答案。
由川目光穿梭于毕良和龙珏两者之间,考量他们别扭的气氛后,狡邪的一笑,:“借你钱没问题,不过你要替我们作一件事。”
“多少钱都可以?”毕良咀嚼着男孩的话:“50万呢?”小心翼翼的问道。
龙珏对由川抢话的行为不满的拧眉,这些话本应是他来说的,而且他也不想毕良和自己以外的男性过多接触。
“就算是1个亿也会给你,而且也不要你还。”由川道,年轻的脸上闪烁的是精明。
“替你们做什么事?”
呼——!由川长舒一口气,可算聊到正题上了,刚才忍耐毕良和龙珏眉目传情那么久,他都快抓狂了。
由川不理会龙珏瞪来的火光,从口袋里抽出手机,亮于毕良面前:“你只要给亲爱的弟弟打个电话,我们就会马上兑现承诺。”
再怎么迟钝的人都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
如果他们说的属实,那就是让自己作饵,把敏思骗来,好让他们报个痛痛快快的仇。
他怎么会拿弟弟的命换儿子的命?!
士博是他的亲人,敏思也是他的亲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
这种选择题还是不要做了。
毕良摇头:“不了,谢谢你们的提议,我不考虑。”说完就要瘸着他的那条腿离开。
一个有力的挟制,抓住了毕良的手臂,毕良抬头向上看去,龙珏正狠狠的瞪视他,咬牙切齿:“毕良,你没得选择!”
等着毕良,时间越过越无聊,总不能一直抱着回忆直到痛哭流涕吧。刚才往家里打电话,询问老爸查凶手的进展怎么样了,那老家伙只一个劲叹气,反问他小博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家伙迟疑的人,一定来头不小,他暂时按兵不动,等这件事稍稍平息以后,凶手一定会因为放松而露出马脚的。曾毕业于警校,他对侦查有一手。
在警校上了2年,得了两年奖学金,某天忽然中途退出,卷着行李从学校离开,不是电影情节,他没做卧底,回来找个草原开了一座农场,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用了两年时间把农场建得颇具规模,一天到晚守在农场里,寸步不离的。没人知道这位翁场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当他这段时间是空白期。
翁凯森也没讲过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
很多事,讲出来也不一定有人明白,就是这样。
抬抬手腕,指针显示的是4:25,已经这么晚了,等待让人抓狂,因为焦躁总如影随形,暂时想分分心,决定出去买两份晚餐,等毕良回来也好省点事。这么作也是为了阻止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他不希望自己太关注毕良。
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博——也许这家伙一辈子就这么睡着了,突然想到,也许,这么睡着也不错,安静的小博,毕良照顾起来更方便些吧。
靠!想得都是些什么!
甩甩头,长发随着他的频率摇摆着,被走廊的护士看见,纷纷红着脸快步离去,更甚的有男患者也红着脸快速推着轮椅跑开。
翁凯森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些魅力惊扰到了别人,本来,他最恨的就是这张克隆般的女人脸蛋。合上门,两名保镖也正好接到老爷子的指令接班,翁凯森嘱咐了两句,主要内容是——要是看见一个瘸子要让那人进来一类的,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病房。他总觉得和毕良就这样相处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医院外的饭店很多,翁凯森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毕良适口的菜,反倒是自己的那份很容易对付,毕良口淡吃得也朴素,就是朴素这两字难住了他。在农场的时候,经常看见的情景就是毕良坐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干啃着馒头,偶尔就上一口白开水,这些就算上一顿午餐,可能晚餐会好一点——更多的馒头,加上一个铜板桥咸菜,哪怕吃碗方便面也行啊,听农场的工人说——毕良饭量太大,一碗方便面吃不饱,所以就只能吃馒头充饥。嗯哼,的确,以那人的生活水平来讲,吃饭也就够个充饥的程度,永远都够不到享受的边。
最后给毕良要了一份蛋炒饭,要是买了什么奢华的,以那人性格,一定吃不下。
刚走到高级病房,翁凯森就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迅速跑到门口,保镖全重伤倒地,猛推开门,翁士博已经不在病床上。
由川打个响指。
一辆长林肯缓缓驶来,停住,毕良突地心慌,紧抓胸口。两个男人抬着翁士博从车里出来,动作还算轻柔,把担架放在地上,翁士博的病弱一览无遗。
毕良瞪圆眼珠,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拼命扑上前,紧紧把儿子抱紧怀里,用身体护卫着。
“现在可不是50万的问题了,大叔。”由川的声音从毕良身后传来,听在毕良耳中犹如恶魔苏醒。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龙珏不知何时出现在毕良身侧,蹲下身,和声细语的:“给柴敏思打个电话,叫他过来,然后你就可以带着50万甚至更多的钱和儿子安全离开,条件不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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