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都并不介意当哥的影子,甚至很高兴能随时像尾巴一样跟着你到处跑,一跑或许就是一辈子。可我要的不是仅仅站在你身边而已,我想要的是你更多的关心,爱,但我想,这些都只能是奢望。因为总有一天,你必须成家,有自己的家庭,孩子,而我只能当他们的叔叔。
我讨厌那样的假想,也不希望它会发生。
所以找到时机撤退,才是自我保护的最佳决策。你总希望我能学会好好照顾自己,这次应该没有让你失望吧?
LOL,以上是我非常personal的想法,不过当你看到这些以后,发觉我最真实的一面以后,我已经逃遁到我母亲身边了。
三个月前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在走之前送给你什么东西好,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以前藏起来的东西物归原主。
对了,看到那戒指千万别惊讶,那是为我俩准备的,虽然让我们都戴上去的几率比较小,但我决定把它们留给你。说不定在看了这封信之后,你会给我电话,叫我回来把它们其中一个戴上。
在你面前我一直想要保持最为完美的一面,可我想这封信已经把我多年处心积虑累积的形象捣毁。虽然无所谓,但我不得不为无法陪着看你达成自己目标而说声抱歉。可我不愿意让自己犯错,对你犯错,所以只能走了。但我希望你看了这封信以后,可以告诉我,欢迎我随时回来,留下来最好。
说到你父亲和舅舅,哥,得手之后就适可而止吧,阿姨也让你千万别被仇恨冲昏头脑。
手写酸了,不过看在我俩这份交情上,我就引用一位大师的话劝导你。
王尔德说过,仇恨以心智论是永恒的否定,以感情论是萎缩退化的一种形式,它消灭一切,除了自己。
这是我要跟你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最后再说一句:
你是我生命中发生过最完美的事情。
霍然]
读完这篇不算长的信,汇奕却觉得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把东西全部放回盒子里,汇奕才发现丘仲信已经醒了,那双看着他的眼睛毫无生气。
“看完了?”丘仲信问。
汇奕并不为此感到心虚,前提因为是现在他的心里已经被别的情绪占满,他默默点头,只觉再多看丘仲信一眼估计就得哭了。
丘仲信几乎读懂了汇奕脸上的表情,可他连自己的情绪都安抚不了,又何来资格去干扰别人。
“信……你也看了,你说……我们要怎么办?”丘仲信坐起身,捏着发胀的脑袋,试图去记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汇奕使劲吸着屋子内压抑的空气,用力地想把鼻尖的酸楚一并吸回去,随后清清嗓,“我俩之前达成过的协议,你还记得吧?”他指的是那一夜,他答应丘仲信,两个人即便在一起,也不去抹杀丘仲信对霍然尚存的感情。
“……嗯,是我提出的,怎么会忘记……只是,我发觉我……做不到……”丘仲信沉沉说道,在回忆起刚才对汇奕做的一切后,发现自己原来会错的这么厉害。
“我真的没想到霍然会对我那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只是我一厢情愿地一边抑制自己,一边爱他。或许我俩的距离真的太近,才会根本无法瞧见对方的心思,都自以为是,觉得不去说出来才是对对方最好。”丘仲信盯着门外暗暗的走廊,眼神所及之处却让汇奕捕捉不到边际,“我要是让他走……那一夜我要是让他走……”
“别说了,”汇奕喊住丘仲信,喝了酒的明明不是自己,现在脑袋也不住地跟着胀痛,“你说说我,我怎么办?”
丘仲信愣愣地看了汇奕一眼,“你走吧……”
“你要……我走?”不是没有料想过丘仲信的如此反应,只是真从他口中听到,那种毛骨悚然依然前所未有。
“就算让你留下,你又真的呆得下去么?”
汇奕不知道为何他和丘仲信总是要以你问我答来抉择,但他的问题已经说明,即便将来,自己真的像任何一部爱情小说当中的善男信女,为了自己所爱坚定不移,去用时间、毅力感动丘仲信,他仍无法绕过“真相”建立起的墙。因为丘仲信并不会再像上一次,默认或者说,给他机会去尝试。
这不关乎“钥匙”还在不在,而是,丘仲信已经亲手把心里的那道门给紧紧封死。那他还要再继续挣扎吗,汇奕迷茫……
丘仲信静默等候汇奕的回应,他并不忍心就让他这么走,他试过,在得知那一切后,他试着让自己和汇奕在一起,看自己能否接受。结果下来,他的心只感到更多的空洞,那是一片滚热的躯体填不满的空旷,眼看曾经难得透出来的一丝曙光终将还是被自己亲手斩断。
“……好像,不走不行了啊……”汇奕瞅着天花板,眼眶中的辣热刺痛让他极为不适。
“别哭,”丘仲信伸手让汇奕的脑袋靠在自己颈边,劝着汇奕,自己嘴里也不禁泛着酸楚,“……搞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汇奕摇着头,“我只是眼睛疼……”,嘴再硬,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窝囊啊,汇奕一边哭,一边责备自己,要不是现在,他都快忘记眼泪流在脸上的感觉居然有这么烫人。
哭也哭够了,天似乎也已经逐渐亮开,汇奕揉着又胀又涩的双眼,疲惫地卷缩在丘仲信身边,这一趟前来他恐怕把这一辈子最脆弱的样子都展示完了。再想想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心中除了找不到口的难过,更是一片空虚。
而比他加倍难过的丘仲信却怎么也掉不出眼泪,他听着汇奕哭,任他的眼泪湿润自己的肩膀,可就是无法跟着释放出来。
“白天时候,我在霍阿姨住的酒店见到了狄娜,”看见窗帘缝隙透出的晨光,汇奕才又想起头天的担忧,“她好像是带着霍然的死亡鉴定来找她的。”
“霍然他母亲有权利得到那东西。”有些不以为然,经过一夜,丘仲信已经不愿意再去花心思想什么东西。
“霍阿姨还提起过霍然死亡鉴定里出现别人的DNA,我想那是你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东西都还没跟我说,但我想,狄娜他们,可能会利用霍阿姨对你做出不利的事来。”
丘仲信轻叹,“霍然对我的重要,家里人估计都是知道的……汇奕,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再管了。我想,我能处理。”
说完后他起身。
“你干吗去?”
“洗个澡,白天还得上班,我没说给你放假。”
啧啧,刚刚还像个死人,现在总算知道洗刷重新活回来了,汇奕看着丘仲信离开房间,在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回到自己那个跟姐姐相濡以沫的家里,要么抱着她再哭一次,要么告诉她,他的冲动已经在昨夜彻底结束。
汇奕告诉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死心,现在是多一刻都不能再呆了。
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汇奕给自己了一早上的时间来准备辞职信。虽然前不久才体会到找到好工作不容易,不过现在面对的情况,只能让他当机立断选择离开。
待到下午回到公司交辞呈却没见到丘仲信,虽然他的办公室里有人,但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总裁狄沛乔老先生。可即便是顶级上司在,也无法阻止汇奕离开的决心,以至于段菲菲几乎站起身,想要通过总裁大人来留下汇奕,但她知道这样一来不过是落得一顿骂。
看出秘书小姐对自己不舍得,离开前,汇奕仍不忘死皮赖脸地调侃段菲菲几句,反正现在沟通工具发达,完全不必因为一人辞职就弄得十分伤感。
本以为就这样迅速撤离可以不碰上丘仲信,但在离开大楼时两人还是遇在了一起,和丘仲信同行的还有一名西装革领的人。
丘仲信问他为什么早上都没来上班,汇奕没多想就说自己辞职,还以为丘仲信能够说几句挽留自己的话,谁知他身后那人一催,挽留一句都没说出来,留下的只是“稍后联系”,随后转身。
那就稍后联系吧,汇奕注视了进了电梯的身影后,走出了大厦,户外刚才还是一片晴朗,此时太阳却被厚厚一层云盖住。汇奕自嘲,想不到老天还有这般同情心,肯出动云层来制造失恋兼失业的气氛。
“舅舅,等多长时间了?”推开门,丘仲信看见的是狄沛乔十分不满的模样。
狄沛乔先是冷哼一声,指着丘仲信身后的男子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因为你告我的事,带律师来干什么?”
丘仲信瞟了眼随行的律师,笑道:“要告你,当然得有律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舅舅。”
狄沛乔无论如何都不曾料想竟然会培养出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人,此刻从丘仲信口中说出的“舅舅”二字这么叫人憎恶,就像他人本身一样,“你还没告诉霍芳彤她儿子是你害死的吧?”
“呵,你又打算捏造些什么所谓的真相给外人了?你可以糊弄我妈,可我,你就不行了。”
“你不想承认,恐怕也得承认,”狄沛乔看向丘仲信身后的律师,“你确定你想让律师听听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句话终于引出了丘仲信的顾虑,顿了顿后便让律师到门外等他。
“霍阿姨都知道什么?”丘仲信几分钟前还有的得意似乎在这一刻因为狄沛乔一句话扯下不少。
“也就是死亡鉴定上的东西,你那个小男朋友应该都告诉你了吧?其余的,我们暂时什么都没说。当然,如果你肯撤销诉讼,答应我再也不来危害我和我的公司,我们可以帮你处理霍芳彤的疑虑。”狄沛乔斜眼观察着丘仲信的神情,在确定他的气势被自己的话撼动后,脸上的不满总算多了丝洋洋自得。
可惜换来的是丘仲信突然转变的冷笑,“你就是说给霍阿姨听也好,倒省了我还要鼓起勇气面对她。你,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让你站在被告席上的。你当初把我爸引进公司,介绍给我妈,一步一步算计,到最后的一把火,那可真是用心良苦呵。但你想没想过,你对付的是你的亲妹妹?反正,我的目标就是把你打垮,其余的我管不了。你要是想说,就说去。”
狄沛乔此时更是被丘仲信说得面红耳赤,他张着口却搜索不到要说的话,直到丘仲信再添了一句:“你可得保重好身体了,我想我妈可不会乐意在黄泉路上见到你这叛徒。”
“好!”狄沛乔缓了口气,“咱们走着瞧!”狠狠道完,狄沛乔扯开门就离开,留在里面的丘仲信随后像是虚脱了一半,没力气地坐到沙发里。
狄沛乔狠力地按着手机键盘,打通了他以为不会再打的电话。
“我给你上次的五倍钱,帮我解决一个人。”
“上次只是放火,而且还是老早以前的事情,现在什么都在涨,而且你要我对付的是人,这个价格恐怕还应该再高点吧?”
似乎再怎么勒索,狄沛乔也愿意承担,他已经被他该死的侄子彻底惹恼。
“好,那就十倍。”
没了工作的汇奕既不想回家,认为现在急着找工作也急不到什么时候,于是在大街上闲晃荡,晃着晃着决定去找那个当时一眼就看穿自己喜欢丘仲信的袁冠杰。
或许今天真的是上天眷顾,白天应该在别处的洋老板居然就在店内,汇奕都不知道今天如果去买彩票会不会因为这运气而起码中个几万块。
“上帝,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在听了汇奕说起头夜的事后,袁冠杰能说出的话只有这个了。
汇奕苦苦一笑,啄了口蜂蜜姜茶。
“信的决定我可以明白,他毕竟一直很用心地在爱着一个人。可是你没必要辞职啊,你也知道你这样的人很难找工作的。”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因为我老害怕自己想不通,看见他我就更可能想不通,想不通心情就很难好转。你也知道,心情不好,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不不不!”袁冠杰拉住汇奕的手,“你去把辞职信拿回来撕掉,世上没有分手就要辞职这回事。”
汇奕摇头,“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算了。”
“你别用说话跟水凑成的必然联系拒绝去帮自己一把。”
“好吧……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和我一起去。”
袁冠杰先是掏出手机,跟电话那头留了一串肉麻的语音信息说明今夜约会取消后,笑道:“我们走吧。”
袁冠杰把钥匙递到汇奕手上,声称自己不愿意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随后闪得无影无踪。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擅自进丘仲信的房子,可是这次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或是说不适。以为丘仲信不会这么早就回到家,不过进来后汇奕却一眼就知道他在这房子里的什么地方。
丘仲信正在小心翼翼地揭下某张在墙上的霍然的照片,而在他脚边的是一个箱子,整间屋子的照片已经被取下大半,这样看上去还真让人不大适应。
“呃,是JR给我的钥匙。”站在这屋子里又谈到钥匙,头一夜的伤感又爬上心头。
丘仲信并无责怪,让汇奕过来一起帮忙取下照片。
汇奕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丘仲信却只是说想要找个更适合这些照片待着的地方。
在两人沉默地几乎取下全部照片后,丘仲信开口问了汇奕为何要辞职。
“别扭。”汇奕简答道,把最后一张照片放进箱中,“不过,我打算跟你要回辞呈,你说过,工作不好找。”
淡淡一笑,丘仲信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用在那里干了。要工作的话,我给你就是。”
“你晕头了,现在的工作不就是你给的么?”
丘仲信摇摇头,“我另起炉灶,到时候不觉得别扭的话,就来找我吧。”
“呵,你事情还蛮多的,”只是他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行,我就先待业在家,到时可别忘记叫上我,不然没钱吃饭饿死,晚上你就会在梦里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你,丘仲信……丘仲信……呃……”汇奕一边压低嗓门装作恐怖片里丧尸的呻吟,一边凑上丘仲信的耳边说着。
看见汇奕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丘仲信松了口气,心想好在给汇奕造成的伤害还没严重到让他不愿见到自己。念此,他张开双臂抱了抱还在一旁装疯的家伙,说了句对不起。
汇奕先是一怔,而后大咧咧笑道,与其说对不起倒不如说谢谢。
丘仲信点点头,又添了句谢谢。
只是这句谢谢让汇奕忽感沉重,搞得像是战士赶赴沙场前,战友们最后的惜别。
“既然工作保住,我就先回去了,丘总,自己忙哈!”
似乎没听见丘仲信在他身后又说了一遍谢谢,笑着笑着,汇奕就溜出了丘仲信的门外。
恋人做不了,不代表连朋友也做不成,JR说得对,其实现在真正面对丘仲信并非是件困难的事情,两人始终并不是因为感情不好才分开,汇奕忽然为本会有的别扭竟然被自己给消化而暗中庆幸。
回去得谢谢JR,要不是他说的话,估计现在自己还在郁闷。
进了电梯后,汇奕忽然很有冲动马上拨个电话给汇清,告诉她一切又都恢复正常。可就在电梯开始往下降时却忽然停住,顶上的灯也都跟着熄灭。
现在又是什么事了?
汇奕无奈地抽出手机打算求救,却感觉头上方出现异样的声音。突兀的金属声响着实吓到黑暗中独自一人的汇奕,为了防止或许是上方会砸下来的异物,他尽力站到电梯门边,蹲了下来,希望上方的声音仅仅只是电梯突现故障的声响,可是半分钟后他才知道让他惧怕的东西是人制造的。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接连二三地从电梯上方跳了进来,而额头上冰冷剧烈的疼痛成了他清清楚楚记得的最后一抹记忆。
接下来迎接他的是就算扯着嗓子都无法喊出来的痛……
袁冠杰对着镜子摩挲了一番脸上已经两天没有清理的胡渣,惊觉有胡子的自己其实更性感。在勉强自己咧嘴笑笑以后,他才拉开医院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
此时距离他们发现被困在电梯内受重伤的汇奕,并将其送往医院抢救已将近四十八小时,可到现在都还没能从医生口中听到一句关于伤者的消息。
坐回到丘仲信身边,眼看他从一进医院就一直僵坐到现在,怎么说他都不肯动一下,袁冠杰更是焦急。这才坐下又起身,左右走动,双手合十地再次为急救室内的生命祈祷。
此刻同他一起坐立不安的还有汇奕的姐姐。
她紧盯着急救室上方一直亮着的灯,真希望就在下一秒时关掉,只是等了又等,耀眼的红色仍旧固执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