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饮砒霜 (穿越)【下】----蚂蚁背大象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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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肜儿……!!!” 银度一手揽着我,一手抓着哈纳的头。
长长的指甲钢刀一般插进了哈纳的眼睛,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力道之大似乎眼球已经被摁进了脑颅,哈纳的颅骨咯吱咯吱直响,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颅骨被捏碎脑浆四溅的那一刹……
我保持着弓着的姿势,生怕碰到贯穿腰部的尖刺,那些倒钩深深的扎进了内脏,一不小心就会在我的体内将一切都撕个粉碎。
我是不死之身,但我不是刀枪不入。这东西得怎么取出来?
“他不能死……” 不知什么时候,伽刺已经出现在我们身前,他的手悬停在银度的手上,他说 “他不能死得这么痛快。”
银度的手无法更用力,但他也没有松手 “你说的没错,可我现在没心思考虑怎么让这个家伙死得更惨!!!”
伽刺的尾巴缓缓伸进哈纳的皮甲,噗-!看似柔软的白尾从哈纳的脊椎里冲出来,继而缠上他的脖子,近两米的大个子悬吊在空中,抽搐。
银度不再管那个应该被碎尸万段的家伙,空出来的手臂从下面轻轻将我托起。
又一只雪白的尾巴缠了上来,这次缠着的是银度托起我的手臂。
“放手!!!”
银度怒吼着,他额上的皮肤正在被什么东西冲破,失去控制的怒火点燃了他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撕开那讨厌的尾巴,而我的意识正在渐渐消失……
“把他还给我……”
伽刺的话语出奇的柔软,充满了哀伤的乞求。
银度愣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只老狐狸……在哭……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求求你……”
我一无所有
只有我自己
不给别人
一生都给你
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我躺在一个少年的怀中,他正看着我笑。
那是,足以成为永恒的一刻。
他真美啊,他的肌肤比枝头的飞雪还要白净光洁,他注视我的双眼比高高在上的太阳还要温暖,光辉洒在他的肩膀上,飘在他的发间……现在回想起来,他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他有九条尾巴,我也有,他说我们是最后两只九尾七眼的雪狐。他叫我伽刺,他说他是我的哥哥,阜须。
我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哥哥已经有了人形。我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哥哥的亲弟弟,因为他美得像个天神,而我,除了那九条不听召唤的尾巴,却又丑又小。
我喜欢冬天,因为哥哥会把我抱在怀里。他读书、写字的时候,我仰望着他的脸,沉醉于他专注的容颜,他的手修长,手指凝荔,描摹画卷时起伏收放如在舞蹈,那时候的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俩,而时间,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溪流能使岩石变成沙砾,无形的时间之河,最终打破了我的天真。
百年之后,我成了人形。成人礼那天,哥哥准备了好些东西,布置了一间属于我的屋子。
我蒙上眼,被哥哥拉进那间作为礼物送给我的房间,哥哥让我许一个愿,然后才能扯下挡住眼睛的布条。我在心中默默的许下了生平第一个愿望,房间里的烛火熄灭了,又亮了,对着镜子,我看到了有着人类容貌的自己。很普通的一张脸,和哥哥天差地别。
我没有问哥哥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平凡,我想或许是修行得不够,才远远不如出类拔萃的哥哥。
成人之后,哥哥再也没有抱过我,冬天了,我是睡在自己的房间,我不喜欢夜晚,我期盼每一次黎明,这样我就能见到哥哥,看他吃饭、读书、练武。
有天哥哥说要出去修行,我开心的收拾了包袱,幻想着山外面的世界。书上写得七彩缤纷,不过我期盼的是--与哥哥一起天涯海角携手共行。
去哪里都好,只要路上有你。可是哥哥没有带我去任何地方,他离开了,一个人。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我自己。
我没有来得及悲伤,寂寞,占据了我的日日夜夜。我的生活还像以前那样,我告诉自己哥哥没有走,他就在这里,像以前那样。陆续的,收到哥哥从各地捎来的东西,信鸽、苍鹰、大隼,来自六道之中的飞鸟,它们总能寻着大山里我的家,我和哥哥的家。我没有拆开那些礼物,从我获得第一份礼物起,我便知道它们在向我证明,我和哥哥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幻想着和哥哥一起生活,按照以前的规律,走屋子里每一处哥哥会待的地方。很多次,在孤风虫鸣的夜晚,我想离开这里,去找哥哥。但始终只是想想而已,哥哥说我太小,不能任意的收放昭示自己的身份尾巴和眼睛,更不能好好保护自己,九尾七眼的雪狐,光是整张皮毛,就能换得多少城池……
在我学会如何控制身后的尾巴的时候,哥哥回来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高兴的拥抱在一起。我长大了,哥哥成熟了,如果他告诉我他已经成了天神,我一定坚信不疑。
哥哥有了成年男子的身躯和魄力,他要带我离开这里,哥哥说他现在足够强大能够保护我了。
我们离开了山里的那个家,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曾想在那儿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我想要去寻找它时,才发现,哥哥从没告诉我那座山叫什么。
我就那么轻易的遗失了自己的幸福,如果我这一生获得过幸福,我想,就是在那儿。
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很神奇。哥哥怕我走丢,常常牵着我,我喜欢去繁华闹市,也喜欢去戈壁荒原,我安心的享受着自己的弱小,和满足于哥哥掌心传来的热度一样。
旅途总是短暂,当我们走到一座雪山脚下,哥哥拉着我的手步入雪原部族的毡房。
哥哥的恋人住在这里,她是影狐部族的公主,有着神女的容貌,还有和雪山女神一样的名字-帕尔瓦蒂。
我不知道恋人意味着什么,如同我不知道张灯结彩宰杀牛羊的仪式意味着什么,他们说那是即将举行的婚礼,哥哥和帕尔瓦蒂的婚礼。在喜马拉雅的山脚下,哥哥要和那个姑娘永远在一起。
第一次,我坐在黑夜中,流下了眼泪。
如果愿望不能实现,为什么我们还要去许愿?
我去找哥哥,在婚礼开始之前。
我不喜欢这里,我们一起离开,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有去,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发生。哥哥拒绝了,他说他要在这里和帕尔瓦蒂一起获得幸福。我问哥哥,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哥哥没有回答。我问哥哥,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你不可以爱我?
我们不是亲兄弟,在那场出卖、杀戮之后,整个家族只剩我们俩。他是皇室的血脉,而我,只是一个下人的孩子。我本应该冻死在那场大雪里,是他刨烂了双手,从瓦砾中将我救出来。
你给了我名字,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温暖的童年,给了我平等的尊重关爱……如此大恩大德,我还能向你索要什么?
哥哥说,雪狐只剩我和你,影狐部族势力强大,我背负血海深仇,除此之外,还要发展壮大我们的部族。你长大了,这些事情我本应该告诉你,如果你希望到外面的世界去修行,我会在这里等你。千万年之后,我们的子嗣,将会率领新的军队和人民,回到故土。
那天之后,他不再是我的哥哥,他叫阜须,他是帕尔瓦蒂的丈夫,影狐部族新的首领。
婚礼、子嗣、幸福。新郎新娘面朝东方站立,中间生着一堆火,视火为神,以火为证。新郎用芭蕉叶沾着朱砂涂在新娘头发分缝处,水状的朱砂流到新娘的额头,祭师用古老的梵文歌颂着男女的结合,祝福他们相爱到老。
我如拉玛神一样值得称颂,
你如同梨俱吠陀一样值得赞扬,
你犹如大地,我好似太阳。
我俩欢欢喜喜地结婚,
早生貴子,儿孙滿堂,
各个长大成龙成凤,
我们自己也长寿健康。
我发了疯一般冲出毡房,那日残阳似血,像哭泣的半张脸,匍匐在喜马拉雅的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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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游走在六道之中,我做过很多事情。酒肆旅店的杂役、农忙时的雇佣工、帮死者写悼文的先生等等,一如我的长相,没有强壮体魄的我做着最底层最平凡的工作,渺小、不起眼。
看着繁华街头亭台楼阁中的美艳歌姬,看着西霍耶尼港口七层宝船上的翩翩公子,我能想象到,如果站在那里的人是他,一定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在南瞻部洲的荒漠里,我从偶遇的老者口中听到了一个传说。
恶鬼道的深宫中,有一册上古时书写的典籍,其中的一章记载着异域的邪神如何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出生命,不需要异性之间的□,凝聚来自黑暗本身的生命……
老者已经对无数旅人说起,人们皆一笑了之,赏些碎钱作罢。
我去了恶鬼道。
那时的恶鬼道有三个鬼王,铎卡伽、尼空波、法拉度。
法拉度继承了先祖的美貌、宫殿、子民、土地。
我在恶鬼道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法拉度的后宫清理尸体。法拉度是个荒淫无道的君王,他在那些男男女女的身体上用尽各种手段和器具,他厌恶腐烂的味道,往往在那些人咽气之后,便会立即处理掉。或许,正是法拉度的残暴和荒诞,说明了他身体里流淌着最纯正的血统,恶鬼道历史上统治时期最长的是他的祖父。
恶鬼道的土地上,没有哪座宫殿会比法拉度居住的更加古老。依山而建的宫殿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山顶的火山口,宫人说,那火山口的冰层下,岩浆火海中有一个孤岛,岛上有一座血琉璃祭坛,掏出鬼王的心脏放入祭坛上的血碗,焚烧七天七夜,就能打开祭坛下通往阴尸林海的甬道。
阴尸林海里,有一把斩佛灭莲的刀。
我不想杀人,我只想要一个孩子。
白天,我是后宫里不起眼的杂役,深夜,我是深宫中跳跃穿梭的黑影。一日又一日,我寻找着传说的卷轴,直到被人抓住的那天。
抓住我的人是法拉度,那个外表优雅美丽,骨子里却无处不透着腐烂气息的国王。他像看着一个新奇的宠物一般打量着我,从他身后的书墙上抽出一块石板,石板里夹着的皮革卷轴上,镶嵌着浮雕各种图案的晶石,那上面正举行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仪式……无需要异性之间的□,凝聚来自黑暗本身的生命。
法拉度冰凉的手抚摸着我凌乱的长发,他问我想不想活着,我说想。
我成了深宫中第一个触犯国王,而没有被处死的宫人。我成了法拉度的试验品,一场又一场胜过死亡的折磨,没有止境的□,与任何人任何动物任何器具……我的身体在腐烂,即使它看上去只是鲜血淋漓,在酒池肉林的帷帐中,透过浓烈的熏香和浑浊的□,我闻到了腐烂的气息,它在吞噬我的灵魂,就像它吞噬法拉度那样,一点点,在黑暗的深处,开出恶之花。
法拉度停止了微笑,终结他颓靡盛宴般的一生的人,是他的儿子-戈罗。
新的鬼王,新的朝代,像洪流一般冲刷了整个王国,包括这座腐烂不堪的宫殿。我与那些自己曾经收拾过的尸体一样,被丢弃在迷楼山脉中的沼泽里,像那些人一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吧……本就平凡的我,做了一场令人耻笑的梦。
我没有如愿以偿的死去,一如那些从来不曾实现过的愿望。
迷楼山脉,绿色沼泽中的尸体成了我的食物,忍着呕吐的欲望,一口一口,将他们吞下去。沼泽里躺着其他一些人,那些人是远古战争中死去的战士,他们的肉身已经浸泡了太长太长的时间,软得像虚幻的影像,一碰就散了。
偶尔,会有人来这打捞奇怪的东西,我听说过,阿修罗的迷楼山脉中,有绿水的沼泽里出产一种琥珀,那些沉淀在水底的琥珀曾是天神的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我成了人们口中沼泽里出没的阴森怪物,白天躲藏在遍布荆棘的浓雾中,夜晚在绿水里爬行寻找新的尸体。爬行,是的,我只能爬行,□已经废了,腹部像充气的球体肿胀起来,脓液四溢。
沼泽里的水不会带来太大的伤害,我匍匐在烂泥上用双手去感受水里的东西,陪伴我的只有各种各样的虫子,有时它们吃我翻起来的东西,有时它们享用从我身体里流出的脓液。
直到有天,我遇到了一群晚上来捞琥珀的人,其中有一个不发光的幽鬼,他指着我躲藏的岩石,恐惧的尖叫着……
我听不懂幽鬼的语言,但我知道他说的没错,我的肚子里孕育出了一个生命,它来自黑暗本身。
从感受到它的那一刻起,我全心全意的活着,为了它。可它不再生长,一直处于混沌的灵质状态。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卷轴上最后一幅图画上的场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那是一口深井,它吞噬一切光明与黑暗,它建造在无间地狱的死亡之都-阿鼻。
几千年后,我离开了绿水沼泽,走出迷楼山脉,去往地狱道。
我无法行走,但我可以飞行。我用绿水里捡到的琥珀在黑市换了钱币,在裁缝店做了新衣服,黑色的长袍,盖过脚尖,在腹部绣上酣睡的婴儿。
我不是女子,但我仍然模糊的体会到一种快乐,孕育生命,成为母亲的快乐。它来自黑暗,但它是我的孩子,九尾七眼的雪狐,血统纯正,它是伽刺和阜须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在地狱里遇到了一个修行僧人,他有着一双妖族的宝蓝眼睛。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怜悯,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世上最古老的邪魔……他说它不应该存在,它是贪、嗔、痴三毒,它是一切罪恶的源泉亦是一切罪恶的载体,它永远不会被爱!
我说你错了,我爱它。
那把金灿灿的佛杵穿透了我的身躯,他的手伸进我的肚子,他的嘴唇里流淌出刺耳的经文,天旋地转,锥痛钻心……我感受到它的逝去,一点点,一点点,带着我的心,带着我卑微的爱情……恍惚间,我无力的攀上僧人的手,我乞求他,放过我的孩子……望着僧人悲悯庄严的神情,我的意识被绝提的仇恨淹没……
我爱它,它就值得被爱。
我死咬着最后一口气,爬上死亡之城的阶梯,跪倒在KALI MA的面前。伟大的黑色母亲,我请求您的帮助,救救我的孩子,我会倾尽所有报答您的恩情。
大地女神KALI MA,答应了我的乞求。挖尽了我肚子里最后一滴脓液,她将那些液体放入了噬阴井,最后一幅图画,最后一个仪式,我等待了万年之久。远古传说中的生命,无需阴阳□,从黑暗中凝结的种子。
KALI MA拯救了我的孩子,我成了她手下最忠心的奴仆。我以无比忠心的姿态和残忍决绝的手段,回报她的恩情。
我可以冲锋陷阵、我可以深入敌后、我可以伤痕累累、我可以落败而逃,但,我一定不能死在战场上。因为我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它沉睡在黑暗里,我还没有听见它的啼哭,我还没有带陪它玩耍,我还没有亲手为它穿上新的衣裳,我还没有交它读书画画,我还没有在它生日的时候让它在拆开礼物之前许一个愿望……
我还没有带它去见你,阜须。
影狐部族和雪狐一样消失了,因为叛变和剿杀。KALI MA的大军不过是胁迫另外一个部族合伙围剿的强硬后台,我没有亲眼看到那场惨绝人寰的厮杀,一如当年雪狐部族的消亡,在我睡梦中,好似一声不经意的叹息,就那样消散了。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被摧毁的村落、毡房,远远的雪白山峦映衬着刺目的鲜血,哥哥早就不在了……你的儿子,你引以为傲的与帕尔瓦蒂繁育的儿子亲手结束了你的生命,除了父亲的,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幸存的影狐,全都为你陪葬。留下一个,他的眉眼像你,但他更加像我,不起眼,平凡的书生气。我留下了那个孩子,把他带回畜生道,那是狐狸起源的地方。让他背负影狐部族所有的仇恨与希望活下去吧,还有我的情感,爱与恨……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阜须。
庆功的毡房里,我捧起叛徒的脸,深深的,深深的亲吻着,我说,九尾七眼的雪狐只剩我们俩,伽刺和阜须。
叛徒,不够资格给你陪葬,即使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脉。我将他送进了华丽的宫殿,里面有成群的少女,她们以处女之身孕育你的子嗣,一个接着一个,我当着他的面生吞活剥,品嚐同族血肉的滋味令他发狂,我唯有冷笑,屠杀血亲时,这等热血忠心抛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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