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去了[第十三层]刀兵地狱,有个老朋友修成正果,要挂了,他去超度送行.九翼,在陪我看完升旗挂牌仪式后,回小饭馆继续做老板兼老板娘.
官员们很少来打扰我,一是[尼尼]城历史悠久,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不需要我做些改革性的创举,二是焰摩特地交代过,不可为难新的城主,要以受先皇托孤之臣的状态投入到未来的生活中……
参观和学习之余,我都在研究如何能让这些灰色的小种子,在坚硬的黑石山上发芽.这些种子是阿明帮我从商贩那里高价买来的,凡间才有的种子.在一次视察的途中,我遇到了在花店打工的阿明,瘦小佝偻的身影显示出,这个低等小妖的寿命活不过一百年了.
我把阿明带到宫殿,给他找了一个差事,说是园丁,其实只需要帮我去黑市买些种子,然后陪我一起研究,如何能让它们在这寒冷的冰原之川上生长.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一批种子发芽.不是冻死,就是冬眠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这里的泥土非常僵硬,只有生命力倔强的寒带植物才能生长,我不能用热水浇灌,更不能用火烘烤土壤.最近,我让官员从更高层的地狱中买了好几车泥土,在地上挖出更深更宽的坑,先铺上一层土,再放种子.
"先,先生……" 阿明跪坐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见我躺久了,便拿来毯子想替我盖上.
我坐起来,朝他招手,道 "过来坐,别老叫我先生先生的,我这里不讲那些尊卑之分."
阿明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不留神踩上了我乱扔了一地的耙子、铲子,眼看小老头要摔到土坑里,我飞身跃过去,扶住已经横倒的瘦小身子.
"拜托,大爷,您别吓唬我好不好~" 我拽掉阿明手里拿的毯子,拍拍他身上的泥,有些不满,自己都摔下去了,还护着这毯子,老糊涂了不是.
"没……没事……谢谢先生,很,很抱歉先生……" 阿明惶恐的看着我,抖得更厉害了.忽然,暗淡浑浊的眸子睁得老大,象见了大日如来似的 "先……先生……您的手……手……"
我低头一看,不知刚才怎么弄的,手掌竟被地上的农具刮破了,噗-噗-噗,连开三朵九瓣金莲,只有黄豆大小,流光异彩的花瓣刚刚打开,即散成了粉末,被风吹没了,其中有一朵还未开完.莲花枯萎后,伤口也消失了.
"S……Skanda……" 阿明回过神来,猛的朝下一跪,匍匐在地.
S……kanda……迦絺吉夜-韦驮天[梵语Skanda]……
我蹲下去,戳了戳阿明的肩,说 "阿明,你在拜什么?"
阿明呜呜的小声回答 "小……小的冒……冒犯了您,请您治罪……"
我说 "别转移话题,你在拜什么?"
阿明说 "小的……叩见韦驮天大人……"
我拎起小老头,放到阴凉地儿,说 "迦絺吉夜早死了,你怕莫是中暑了吧~诶,在早春时节中暑也真难为你了."
阿明摇摇头,说 "不,先生,迦絺吉夜不是您的父亲么,您拥有战神的金身之血.您,就是韦驮天-Skanda……"
我流着战神迦絺吉夜的金身之血???
我把水壶递给阿明,他不敢接,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战神的金身之血?就因为我的伤口上长出了莲花?"
阿明缩了缩脖子,点头道 "是的先生……六道中,只有Skanda的血是金色的……才能开出金莲……这是大梵天神给予Skanda的褒奖."
所以,我是……韦驮天-Skanda?……所以拉瓦那看到了,眼神变得那么贪婪,死也要扑过来咬我……菊的小分队里那个留守的红发夜叉在死之前,亦看到了我脖子上开出的莲花……金色的莲花……
不对,迦楼罗说过,天地间只有迦絺吉夜的女儿摩耶,流有战神的金身之血.而且我是非天,不是天神.地藏说,迦絺吉夜这辈子只爱过释迦牟尼一人,连娶凡间的女子生下摩耶,也只是完成自己的命运.迦絺吉夜,这个如此古板,痴情,钻牛角尖的心理老处男,断不会出轨搞出个非天族的私生子的……
我拍拍惊慌中的阿明,笑道 "你肯定是老糊涂了~阿明,我怎么会是迦絺吉夜的儿子~.虽然说贝多芬是[交响乐之父],但不代表他爹就是[交响乐之爷]啊~!"
阿明被绕得云里雾里,不明白的问 "贝……贝多芬先生是谁?"
我摆摆手,说 "一个伟大的残疾音乐家,这个不是重点……咳,重点是-我,不是迦絺吉夜,也不是他的亲戚.还有,关于我手上开花的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说."
小老头认真的点点头,脸色严肃,却又带着点兴奋.这是一个我与他之间的秘密,作为一个渺小到完全被人忽视的小妖,能在老死之前,得到别人的友情,并且一同保守秘密,珍贵且有意义.
"小心肝……" 妖娆依旧的暴胸蛇妖从我背后突袭,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九翼醉笑道 "想我了没~呐,这是最新出窖的[血月]~"
我反身,一招达摩袭胸探鸟手使得出神入化,啪-!!!却被九翼灵巧的蛇尾甩出一耳光终结了.
"地藏什么时候回来?" 我揉着脸,接过酒壶.
九翼说 "走官道,估计还得一个多星期."
我说 "要那么久?"
九翼说 "你找他有急事?"
我顿了顿,说 "……回我房间说吧."
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农具交给阿明善后,我和九翼往殿内走去.
"诶,这幅画好象被魔法加持过了吧……"九翼摸着房间内的金箔壁画,说 "你怎么不住蔷薇殿?"
我坐在窗台的栏杆上,了望着整个宫殿群,午后的春风微微暖了些,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想去趟天界……"
九翼有些惊讶,问 "你去天界干什么,找他?"
我说 "不是,我去找天帝的老婆……我知道当初拿鬼木时,与伽湿罗婆那签定契约作为筹码的秘密是什么了.只要当着摩耶的面,把秘密说出来,契约就解除了."
九翼摇头 "不能去."
我说 "我知道,你怕我去天界就回不来了,但是如果我不去,也活不了多久,不是吗.搏一下,说不定就成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试就永远都没希望."
九翼走过来,站在我身旁,望着远方,沉默了很久很久.
"不行,天界不是地狱,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更何况,你是要去三十三天之上,须弥山顶峰的善见城,就算摩耶肯放过你,天界的老古板们也不会同意.契约名单上的人,我们帮你找……"
我转过身,托着下巴,看着九翼直别嘴 "……别这样嘛~大姐,迦楼罗陪我去也不行吗,他好歹在天界也算是说一不二的吧."
九翼眼角跳了一下,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我,说 "你认识迦楼罗?"
何止认识~就是他把我空投到地狱的!
见九翼的神情有些犹豫,我赶紧多忽悠几句 "让我去吧,翼妞~迦楼罗和我关系很铁的,不会让我出事的~再说,娑尼也没预言我会死在天界不是."
九翼叹了口气,喃喃道 "……也是,娑尼的预言里并没有提到这个……"
我看着点头的九翼,有些不明白.我随口一说,骗他的,娑尼根本没为我预言过,可是他的神情又好象知道娑尼预言了什么似的.
"呐,那我可以去了吧……" 我偷偷睐了九翼一眼,试探的问.
九翼蹙眉,有些不安,说 "你非要去么?"
我点点头.
九翼叹了口气,说 "等地哥回来,再走也不迟吧……"
我说 "等不了了,我想借焰摩的坐骑-[蔷薇],只有它有和金翅鸟一样的速度载我回凡间,焰摩被我拖了一月,订婚典礼也推迟了,地藏去了这么久都不回,再拖我也说不过去了……一月之期已到,今天晚上我必须跟焰摩提这事."
晚上,在大殿内举行隆重的送行晚宴.与其说是送行宴,不如说是焰摩的收礼宴.多少痴心人拿出准备已久的定情之物,含着泪捧给王子殿下,并企图尽最后的努力,引诱一把.或者自暴自弃,送完礼物便埋头猛喝,妄图把自己醉死在梦里.
我拿了两盘美食,叫上阿明陪我一起吃.阿明穿着新做的礼服,站得直直的,死也不肯和我一起吃.我威胁他说如果不吃,就不让他在宫殿里干活了,执拗的小老头这才妥协.
"阿明,明天我要出趟远门.也许很快会回来,也许很长时间也回不来……" 我咬了口蛇果,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帮我继续照看那些种子,失败了没关系,就当是开动脑筋.买种子和泥土的钱,我跟官员说好了,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的,这些你不用担心.你以后就一直住在这,回头把你的老朋友也接过来住,陪陪你.月俸和用品,总管会按时配发给你,需要什么就跟他说."
阿明人老了,反应自然慢些,听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刚还哼哼点着头,利马呆了. "先生……您……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我……一定把那些种子培育出来,一定不辜负先生的嘱托……"
我将杯中的血月饮尽,仰望着斑斓绚丽的大殿穹顶……我为什么要照顾阿明……也许是因为在雾蔼中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些孤独的回忆.在那些画面中,[我]的视线里,人们都站在很远的地方,[我]似乎总是一个人,在行走.只有这个小老头,将[我]记得那么清楚……我做这些,是为了慰藉离去的灵魂,同时,也为了温暖活着的人.
晚宴终于在凌晨接近尾声,焰摩与第N位痴心人跳完了最后一曲.我飞了一声口哨,朝焰摩使了个眼色.
"阁下,有什么事情吗~" 焰摩摘下手套,取过一杯兰色的烈酒,看来兴致正浓.
我说 "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请把蔷薇借我一用."
性感的唇线停留在晶莹的杯壁上,额前的紫水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焰摩笑问 "想去哪~?"
我说 "凡间,西霍耶尼."
"[蔷薇]是我族至宝,不是不能借,而是它不会让别人骑." 焰摩想了想,说 "如果不是很急的话,走官道上去,也只需要半个月."
"半个月……" 我本以为焰摩会不肯借,没想到不是主人不答应,反而是这被借的物品不答应.
"我陪他去." 从暗处扭过来一身青衣的妖娆蛇妖,美得不分性别,雌雄同体.九翼走到我身边,转身,面对焰摩,淡淡的笑着 "蔷薇我来骑~"
焰摩看到我身边的人儿顿时脸色一变,紫瞳中荡起一层水雾 "哥……"
哥????!!!!!
我扭头看着九翼,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焰摩发酒疯.
始终笑着的眸子凝视着焰摩,九翼轻轻回了一句 "焰摩,你长大了."
三千年前,身为[第十六层]铁册地狱魔王长子的九翼,带着侍卫队和使臣去饿鬼道,试图解除与鬼王-伐罗的婚约.几百人的使队,在进入了饿鬼道的[流沙之滨]后消失无踪.
一个活着回来的人都没有,不说第十六层地狱里炸开了锅,鬼王-伐罗更是心急如焚,百口莫辩,谁都知道九翼不想嫁给伐罗,谁都知道九翼带着使臣大队进了饿鬼道,人是在你的地盘失踪的,是死是活不说,连尸骨都找不到.
饿鬼道并不想与地狱开战.六道中,也只有地狱道是能结成盟友的,阿修罗道忽左忽右,亦正亦邪,与他们结盟,说不定开打前是铁哥们,开打后人家在背后踹你一脚翻脸不认人.人道和天道自是一统的,天道向来护着人间,人道中信奉天神的数不胜数.畜生道素来与其他几道交往甚少,出息点的修成妖修成魔入地狱道,要么就成了天神,流连人间的也有些.
鬼王-伐罗喜欢九翼,就算九翼不想嫁他,也不至于杀人灭口.为这事,伐罗主动拜访地狱道各层老大,尤其是九翼他爹-魔王菩提商波罗,提出很多有利于地狱道的政治经济条约用以式好.菩提商波罗想发作,但也不能拿整个地狱道的安宁做牺牲,加上伐罗是一统饿鬼道的鬼王,一点面子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两界民众在开战的惶恐中度过了好几百年,军队和密探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就是一点音训也没有.
逐渐的,时间的风沙拂平了人们突兀的记忆,一晃,三千年.
转眼,高傲贵气,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王者风范的焰摩殿下,象只狂暴的树袋熊,bia~唧!扑在了九翼身上.
"哥……你去哪了……我和伐罗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树袋熊埋首于美女蛇的胸口,眼中波光粼粼 "……你瘦了,哥……不想见我们,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父亲这些年都不曾离开魔都,一直守在那等你回去……"
九翼抚着焰摩的紫发,说 "很抱歉,我很抱歉."
树袋熊吸了吸鼻子 "有人说看到过和你很象的人,和一个色色的假和尚在一起,但我找遍了地狱道,也找不到那个飘忽不定的假和尚……"
九翼眨了眨眼,笑了 "……是他救了我."
"哥,你还是那么温柔……" 树袋熊扭了扭埋在暴乳中的大脑袋,忽然抬起头,鼻中留出一抹鲜血……啪--!!!树袋熊被修长的青色蛇尾抽飞了出去,倒挂在十几米高的黑石柱上.
该!抽死你个连手足都不放过的色情狂.
翌日清晨,我与阿明作别,坐上王族圣兽-飞蛇[蔷薇],九翼坐在驾驶位上,我坐在靠后的位置.
[蔷薇]的记性真不是一般的好,三千多年过去了,还记得九翼.饲养员刚打开窝棚的栅栏,它老远就冲过来,绕着九翼拱啊拱,磨啊磨,舔啊舔的……一点都不象圣兽.
起程后,[蔷薇]终于发挥了圣兽的作用,罡罡的速度,岂是一个-穿~字了得!
估摸着也就上个白班的时间,[蔷薇]将我们带到了[黄金之乡]-西瞿耶尼的上空.
五座高耸入云的莲花蓓蕾神塔下,是馥郁茂密的树影,金色安详的古老城市在浪淘咏唱中小憩着午觉.忙碌的人群只有豆点大小,炎热的午后,街头小巷依旧熙熙攘攘.
"九翼,我就在这下.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我拍了拍九翼,一手扶前面的鞍背,说 "帮我跟地藏说一声抱歉,没有等他回来,也没能跟他商量这事……"
九翼回头,不放心的看着我,说 "……地哥那边我会替你解释的……玩命,迦楼罗毕竟是天神不是天帝,他再有权势也不一定能保护好你,尽量照顾好自己,说话做事别冲动.你脖子上的佛珠,是释迦牟尼留给地哥的舍利子,若是天界的天神为难你,必要的时候把外层的黑陶砸碎,拿给他们看,就说是地藏菩萨让你来的."
……地藏连……连释迦牟尼圆寂后的舍利都送我了……我难道真的是他儿子?
猛的,环住九翼的背,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我身体有些发颤.
"九翼……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九翼的手覆上我的,柔声道 "别说这些,你受的痛苦我们没有办法替你受,一切,都靠你自己."
我将手臂厄得更紧了,你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却没有一点点的东西可以回报.
真情时刻,圣兽[蔷薇]一尾巴扫过来,条件反射我倾起身子躲避,刚斜到一边就被中尾顶了出去,套着水晶饰品的尾尖又朝我扎来,一时慌了手脚,我和临时加上去的鞍坐一起从[蔷薇]身上滑落下去,我拽着九翼的纱衣刚一使力,呲拉-!纱衣破了……
"禽兽!!!!你给我等着-!~啊……啊……啊~啊-!!!!!……" 我在空中打着滚掉了下去,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近……
话说这天中午,迦楼罗心情颇好的弄了一池子牛奶煮红豆,想叫娑尼一起来泡个澡,顺便来个激情的马杀鸡.
一想到此等好时好事,迦楼罗轻哼起小曲,开始宽衣解带,打算先躲到水中,等娑尼来的时候,戏弄一下羞涩的美人.
咻……嘭--!!!!哗……
散发着薄荷清香的玉体刚刚踏入池子,便被从天而降的一坨东西砸中,迦楼罗噌-的从水中跃出,张开双臂接过落下的物体,与心爱的娑尼擦身而过.
"怎么是……你没死?!!!" 黄金美男,一代鸟王-迦楼罗,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气急败坏的瞪着抱在怀中的白发人儿.
我一手拈开被牛奶浸湿贴在脸上的长发,一手勾着迦楼罗的脖子,对他抛了个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