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丁月华,她是被丁兆惠一个电话从医院叫出来的。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刚
好有一个查房的任务,可是丁兆惠一提到展昭受伤了,丁月华的心就乱了,硬着
头皮跟师兄请了个假,马上就赶了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白玉堂有些不知所措的脸,丁月华一愣。
“你怎么了?”
见白玉堂不说话,丁月华又问:“展昭在哪里,伤的严重吗?”
“他——在我房间,你好好照顾他,我——有事出去一下。”
白玉堂没有看丁月华便出了门。
丁月华虽然很奇怪白玉堂的反应,不过急着去看展昭,也就没有理会他。
三十二、我的故事
丁月华急匆匆地来到二楼,来到白玉堂的房门口,门掩得很严。丁月华轻轻地将
门推开,向里面看了看,马上呆住了。
“展昭,你怎么了?!”
展昭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睛好像没有焦距一般,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渗出了血,可
是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展昭,你醒醒!”丁月华用力拍了拍展昭的脸,可是一接触到他的脸颊才发觉
,脸上湿湿的,是还没有干的泪水。
展昭冰凉的脸颊接触到丁月华温热的手,好像突然清醒了不少,恍惚的情绪也缓
和了过来。
“月华,是你。”
淡淡的,发颤的声音让丁月华秀美的眉毛皱紧,心疼又一次爬上了心头。
“是我,没事了,你怎么了,告诉我啊。”
用力拉开展昭抱紧膝盖的双臂,丁月华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现在展昭才是
那个最需要安慰的人。
展昭顺从地任丁月华重新为他包扎伤口,就像那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样。
终于包好了展昭的伤口,就在把纱布的结打好之后,丁月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一滴滴落在了展昭露在外面的胳膊上。
展昭淡淡地说:“月华,对不起,又让你哭了。”
丁月华一愣,像是第一次认识展昭一样,充满惊奇地看着他。
“展昭,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又让我哭了?我从前为了你哭过吗?”
展昭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在刚刚流过泪的脸上显得有些惨淡。
“月华,你不是一直想听我的故事吗?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一些。”
“你——”
丁月华愣了,展昭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愿意说出从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讲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故事,可是丁月华知道,如果今天自己离开了,再让
展昭打开他的心就根本不可能了。
所以,丁月华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将展昭的身子扶正,轻轻地说:“别急,我
倒杯热水给你,你慢慢说。”
热水喝到肚子里,说不出的温暖,展昭双手捧着茶杯,眼睛仍然盯着前方,不知
道在看着什么。
“月华,在大宋的时候,我们认识。”
一句话出口,丁月华的心里就是一阵热流涌过,果然,怪不得总是感觉展昭那么
亲切,原来是一千年前就认识的人。
“我们不仅认识,而且还有很深的缘分。我与你有夫妻之缘,可惜我不能珍惜,
我对不起你。”
丁月华眉头一皱,心里涌上一种酸涩的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那个千年之前的丁
月华一样。知道不能插嘴,可是还是没有忍住那句冲口而出的话。
“我不怪你!”
展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终于从迷茫的远方收回视线,看了看丁月华。
“你真的很善良,从来就没有变过。这么好的女子,展昭是配不上的。”
“你又胡说。”
丁月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事情她都不知道,可是有种感觉,展昭轻描淡写
的一句话的后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难以言说的痛苦。在一千年以前,婚姻之约
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解除的吧,那时候的展昭如果也是这么温良的性格,该是下
了多大的决心,受了多少委屈才推辞掉这场婚约的,简直难以想象。
“展昭,我知道不该问,可是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悔婚吗?”
展昭听到这话,身子一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认识你在前,认识另一个人在后。认识你的时候,我的想法很单纯,可是认
识他之后,一切就变了。”
“那个人,是——白玉堂吗?”
展昭听到了那个名字,他以为自己会失控,可是奇怪的,竟然没有。
“是,就是白玉堂。我因为白玉堂而不能给你一个家,因为他让我知道,缺少了
真心的感情,对所有人都不公平。那个人,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展昭说这话的时候,嘴边挂着淡淡的笑,那种笑容很温暖。丁月华这才发觉,其
实这笑容她看过很多次,每次有白玉堂在展昭身边的时候,展昭的脸上就经常出
现这样的笑容。
“那,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展昭的笑容僵住了,他在努力地逼着自己说下去,因为这是他唯一
一次有勇气倾诉,他想一次说个痛快。
“后来很好,我以为会一直这么好。可惜,我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展昭,而他从
来不要不完整的东西。”
“你们——分开了?”
“没有,”展昭咬了咬牙,颤抖的声音说道,“他说了,他认定的东西,宁可毁
了也不会放下。他不忍心毁了我,所以就毁了自己。”
“什么?!”丁月华的语气非常惊异,“白玉堂他——自杀了?”
“没有,”展昭的嘴唇已经被咬得发白,“那其实和自杀差不多。那个凶险的地
方,谁去了,谁就会死。皇命难违,我必须去。所以,他提前一天离开了我,用
了世界上最狠的话让我相信,他恨我。然后,他走了,然后——”
嘴唇已经渗出了鲜血,丁月华听明白了,也不能再听下去了。她一把抱住了展昭
颤抖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用极力忍着泪的颤抖声音安慰展昭。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展昭,你没有错——”
展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丁月华淡绿色的外套上。没错?我没错,那是谁错了?
过了很长的时间,丁月华感觉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轻轻动了动,展昭也没有什
么反应。丁月华慢慢放开展昭,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把他放下,又拿过被子给
他盖上,丁月华皱着眉,看着展昭还挂着泪痕的脸。怎么办?展昭曾经的经历虽
然没有说的太清楚,可是丁月华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那么这个关键的白玉堂,
要怎么办呢?
丁月华不知道展昭是怎么看待现在这个白玉堂的,所以她不能替展昭决定什么。
不过丁月华决定了,只要是展昭需要的帮助,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绝
对不能让他再受千年之前那样的伤害。
展昭这一觉睡的很轻,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得太安稳,不过是刚才激动过度,有
些太累了。所以,没有一个小时,他就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感觉这屋子里面还有人在,展昭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醒了?”丁月华感到有点意外,还以为他会睡很长时间呢。
“哦,是月华,我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丁月华笑了笑,又倒了一杯水给展昭,看他喝下去,才淡淡地说:“展昭,你刚
才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之前你所有的顾虑我多少也明白了一些。现在你这么激
动,我不能随便告诉你该怎么做。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难受的事情能告诉我
知道,好不好?”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月华,我刚才有些失控,谢谢你关心我,现在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
“你说。”丁月华微笑着说。
“嗯,你能帮我租间房子吗?”
“什么?”丁月华一愣,“你不在这里住了?”
“不住了,”展昭淡淡地说,“这里是陷空,陷空本来就不是我的家。本以为住
在这里能安心,可是现在反而更加不安,还是搬走吧。”
“那——搬回我家?”
“不了,我想自己照顾自己。”
展昭看着丁月华,微微一笑,虽然眼框依然有些红肿,可是眼睛里已经少了方才
那似乎永远也抹不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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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原来是这样
白玉堂从陷空出来,心里就有些空,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想想把展昭扔给丁月华
,也不知道行不行。万一他发起疯来那个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抚他。不过好像
展昭从来没有在自己以外的人面前发过疯,白玉堂苦笑了一下,再这么下去,我
也快不正常了。
想起下午的时候大哥来过一个电话,让自己回公司一趟,反正现在心很乱,不想
回陷空,就去一趟吧。
来到白氏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了。卢方不在,
倒是韩彰和蒋平还在总裁办公室里忙着什么。
“咦?这不是我们的联合总裁吗?”蒋平笑着说,“怎么今天有空来公司巡视了
?”
白玉堂的心里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心情跟四哥开玩笑,来到沙发旁边,一下子就
坐了上去,眼睛一闭,缓和紧绷了半天的神经。
“小白,你怎么了?”韩彰细心地看出了些不寻常的情况,来到白玉堂身边,轻
轻拍拍他的肩膀。
“二哥,我没事。”白玉堂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轻声回答二哥的话,可是谁都看
得出,他这样子怎么会没事?
“小白,你今天不是带着兆惠他们出去玩了吗?”蒋平也有些纳闷,本来还想责
备他不该用公司的车子办私事,可是看他这副样子,实在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你们找我有事吗?”白玉堂没有回答蒋平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如果没什么大事,我想休息一下,我回办公室躺一会儿。”
白玉堂一步步慢慢走出了总裁办公室,扔下了满脸担忧的两位哥哥。这是怎么回
事,韩彰和蒋平都很奇怪,不过他们更加心疼白玉堂。小白从小就是个冷静的孩
子,从来没有过大喜大悲的情绪,更加没有出现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二哥,一定出事了,我打电话给兆惠问问吧。”蒋平皱着眉头说。
“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跟丁兆惠通过电话,蒋平反倒更加迷惑了,丁兆惠说展昭在山上受伤了,可是怎
么伤的不知道,而且好像并不严重。可是看小白现在的样子,好像受伤的是他似
的。
白玉堂躺在黑暗的办公室里,脑子里不停地闪现展昭满脸泪水的样子,心一下下
的疼,头也很疼。就像几天之前,在这个办公室里面,自己也是突然莫名其妙地
头疼,然后不敢看展昭的眼睛。这次是这个原因吗?好像在回避着什么,可是究
竟是什么呢?
闭上眼睛,努力地想,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面的那个微弱的声音在不停
地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快要把他逼疯了。
睡不着,可是又不想开灯,更不想回陷空。白玉堂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躺在办公室
的沙发上,直到被韩彰叫起来,才发觉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白玉堂迷糊地问。
“我看你一直没有出来,就和你四哥轮流在这里看着你。”韩彰笑笑,“你小子
也不说出什么事了,我们怎么放心的下。”
白玉堂摇摇头,心里有些愧疚。
“对不起二哥,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了。还有,昨天展昭在
山上为了救我受了伤,我有些难过。”
“展昭受伤是为了你吗?”韩彰眉头一皱。
“我滑下山坡,他怕我摔着,结果自己却摔伤了。”
“严重吗?”韩彰淡淡地发问。
“还好,医生说没事,月华——在照顾他。”
说这话的时候,白玉堂突然感觉非常难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韩彰细细地观察白玉堂脸上的表情,突然说道:“小白,你很在意展昭,为什么
?”
他没有问是不是,而是问为什么,因为白玉堂的这种在意早已落入了很多人的眼
睛里,无法否认。
白玉堂一愣,为什么?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动过要想一想的念头。
见白玉堂发愣,韩彰又问了一句:“小白,你对展昭,是不是抱有不一样的感情
?”
“什么?!”白玉堂一惊,下意识地否认,“当然没有!”
没有吗?回答完了的白玉堂却陷入了沉思,没有的话,这些反常的情绪是为了什
么?
韩彰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不问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据我看,这个展昭并不
简单,他和天佑的那个赵祯走的很近。你这么信任这个人,我真是担心你会因小
失大。如果你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那就好好工作,别再为了他影响自己的
判断力了,不要让爱你的人失望。”
韩彰离开了办公室,白玉堂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展昭的微笑,展昭的噩梦,展
昭的关怀,展昭的泪水,还有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每一个细节,竟然都这么清
晰。他对所有靠近展昭的人都充满了戒备,想要把他随时带在身边,想要让他只
对自己微笑,这是什么?这是——
那个已经忘记了一千年的字在白玉堂脑海中闪过,像闪电一样击中了白玉堂冰冷
的心,展昭,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原来——
眉头紧紧皱着,又渐渐松开,淡淡的笑爬上嘴角,然后慢慢扩大,原来如此。
“展昭,我爱上你了。”
轻轻的声音不知道向着谁在诉说,好像在诉说着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没有人能
够否认,没有人能够反对。不管过了多少年,爱就是爱了,白玉堂爱上展昭了,
天经地义。
白玉堂的头突然不疼了,好像心情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好过。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爱
上展昭意味着他的性取向与普通人不同,他只知道他很高兴,不只是高兴,而是
温暖,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暖。
可是,他马上就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展昭爱我吗?他对我不错,可是他爱我吗?
他能接受爱一个男人?一个刚刚认识几个月的男人?白玉堂迟疑了,如果他爱的
不是那么深,可能他能够承受一次拒绝的打击,可是他清醒的知道,虽然意识到
这份爱的时间很短,可是真的已经爱的太深了。
不过被动和等待不是白玉堂的行事风格,即使承受不了,也不能错过和后悔。所
以,白玉堂怀着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忐忑心情,向陷空走去。展昭,我必须
问你这个问题,无论如何,给我一个答案。
三十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玉堂回到陷空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迎接他的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实
,展昭走了。展昭在一天之内就搬了家,从他隔壁的那间小屋里消失了。
白玉堂走进开着的房门,展昭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竟然还留下了不少,莫非
留下的这些东西他不再需要了?他留下了那张桌子,也留下了那些他常看的书。
那些东西他平时都很宝贝的,不让别人动,可是就这么丢在这里不管了。
白玉堂不知道心里是种什么滋味,来到那张桌子旁边,轻轻拉开抽屉,这里面应
该已经空了。自己每次到展昭的房间,他都把抽屉关的严严实实的,好像里面藏
着天大的秘密。白玉堂笑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在偷窥展昭的隐私?
手不受控制的拉开了抽屉。不是空的,里面还有一张纸,可能是被无意中落下的
。白玉堂轻轻拿起那张纸,一眼就看见了那上面的字,太熟悉了,虽然笔迹有些
潦草,虽然是用毛笔写的,可是那是自己的名字,那是满纸的——“白玉堂”。
“展昭,展昭,你到哪里去了?”白玉堂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