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肆寂----鉴微
  发于:2009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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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肆寂
作者:鉴微

文案


有人说颜朗冷漠,却不知他师兄凌轩才是凉薄到骨子里去的。

凌轩温柔恬淡,对谁都是春风和煦,却没人能进到他心里去。

颜朗不动情则已,动了情就一认到底不回头。坚持到最后成了执拗,却忽视了黏在他身后那姓纪的狐狸崽子又恨又妒的眼神。

纪小狐狸的自尊被颜朗的无视严重刺伤,他发誓要给颜朗留下个难以磨灭的印象,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赔了进去...


伪三角非3P,喜欢恬淡年上受的请排凌轩,热爱狡黠年下受的请排纪扬~
筒子们可以叫我笔名也可以叫我阿镜^^

主角:颜朗,凌轩,纪扬

从师

九岁那年,颜朗被人拿鞭子沾盐水往狠里打。叫人打他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小子当时才七岁,跋扈的跟他娘一样,嚣张没人性。
臭小子动手的原因鸡零狗碎七拼八凑,归根结底一句话——小爷看你不顺眼,给我打,娘说了,姓颜的杂种死了我就是嫡子,打死他你们人人有功。
颜朗睁眼咬牙:“你说谁是杂种!”
穆小爷大嚷:“你不是杂种怎么跟你娘姓,你就不配姓穆!”
颜朗啐了小狗崽子一口,全都是血。
鞭子落得更密,直到把他打的昏死过去。
当时这事闹得颇大,穆家老爷穆镛没到床榻前看过儿子颜朗一回。半个月后他叫人把颜朗送往赋雪城,把他托付给赋雪城主袁旷,从此任他自生自灭。
袁旷问颜朗想学什么,不单是武功,若是喜欢琴棋书画甚至旁门左道他都找的人教他。颜朗的目光落在城主佩剑的龙纹吞口上,说要学剑。袁旷便让他殿上的一个青衫少年领他入门。
大殿外,檐角飞入烧天云霞,青衫少年轻轻一笑。
“我叫凌轩。”
凌轩貌似温文尔雅,教起人来却堪称惨无人道。被训了半年之后,颜朗对他的感情相当复杂,之所以没有一恨到底,还该归功于凌师兄恩威并施,□手段高杆。
日子久了便听人说了不少凌轩的事,师父有五个入室弟子,凌轩便是最小的那个。凌家是利州的世家望族,凌轩四五岁上就被送进赋雪学艺,到了十二三岁上一手玉韶剑使的出神入化,再加上性格谦和相貌清俊,是以年纪轻轻已小有名气。只是到了颜朗这里,关于凌少侠的一切谦和儒雅的传闻都变成了整治人的残忍手段。
都说刚入门就能让师父的入室弟子亲自□的,那是人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有颜朗知道,这待遇有多惨无人道。
师父把他扔给凌轩的第二天,颜朗晨练时迷了路,到了练功的院子时,远远地就瞅见小院儿里摆着圆桌藤椅,凌轩端着杯茶细品慢尝。
颜朗整整衣服过去:“早啊,师兄……”
凌轩放下茶杯:“师弟,第一天你就晚了半个时辰,毕竟是初来乍到,师兄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一指院角上的沙袋,对下人说,“把那个解下来给颜师弟捆到背上,请他跑十圈。”
颜朗面对着那只被两个壮丁吭哧哧扛过来的硕大沙袋,表情开始僵硬。那么结结实实一袋黄沙,平时锤它一拳还疼上半天,更别说背着它跑……十圈……
颜朗退到墙角开始手刨脚蹬:“背这么沉的玩意跑二十圈,任谁也受不了……呜——腰断了……”
旁边两个壮士是凌公子早年从自家带来的,眼里完全没有人道概念。俩人抬着将近十斤的沙袋往颜朗背上一撂,顺着他被压趴在地的姿势,拿麻绳五花大绑,给颜朗和沙袋来了个结结实实一体同心。
颜朗做奋力状起了半个俯卧撑,然后嘭地一声撂在地上,像个壳上被压了块石头的乌龟,四肢划着,无论如何爬不动。他无限哀怜的目光投向凌轩,后者笑吟吟以手支颐俯视着他,颇为怜惜地说:“你看师兄糊涂的,都忘了你年纪还小,体力差些也情有可原。”看着颜朗感激地点头,他笑笑说,“那就更该锻炼体质,你天不用干别的,背着这沙袋跑上十五圈就行了。”
人的潜能是被恐吓出来的。
在十五圈变二十圈之前,颜朗终于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沙袋壳子在周长不足三百米的小院里摇晃了十来圈。
不管怎么说,从小挨打的身板毕竟结实。最终消耗到极限倒地的那一刻,凌轩踱到他面前,格外嘉许地说:“今天表现得不错,明天就跑二十圈吧。”
颜朗看着漫天云霞背景下凌轩俊美亲切的笑容,觉得生不如死。
第二天颜朗无论如何不敢迟到,心惊胆战地睡到后半夜,寅时不到就拖着没一处不疼的身子爬出屋,到凌轩门口侯着。毕竟前一天累得要死,坐在院里等的困意上来,不知不觉就睡得人事不省。再一睁眼,又是中午。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凌轩悠闲地品茶,旁边站着两位壮士,而自己面前撂着一只沙袋。
三个月后,颜朗一不迟到二不耍赖。没有凌轩的吩咐,颜朗自个能先吭哧哧扛着沙包在院子里跑上二十圈,□内容又增加了扎马步一项。当然不是单纯扎,而是在扎马步的基础上两手平展,各提一满满桶水,撒一滴多扎一个时辰。
如此又过了十几天,凌轩笑吟吟地踱到扎着马步的颜朗面前,格外体贴地问他辛不辛苦。
颜朗累得昏昏沉沉的脑中警铃大作,凌轩但凡这么说,必定又有新招折腾他。上次问他扛沙包累不累,颜朗实话实说累,结果凌轩对此结论为锻炼不够,吩咐人在沙包上坠了块四五斤重的石头。
颜朗这回打死也不叫屈,笑得比哭还难看:“一点儿也不辛苦……”
凌轩甚是心疼地给他把手里的两桶水接过来搁地上,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双手扶在颜朗肩上,转脸瞧了瞧太阳,笑笑说:“今儿个还有点儿阴天,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正说着,他扶在颜朗肩上的手突然施力,硬生生地把他按了下去。颜朗一声痛呼闷在嗓子里,尖锐的疼痛从跨下直冲头顶,两眼一片昏黑里泛着金光闪闪。
被这么强按着下叉,韧带八成撕裂了。
颜朗晃了晃,就着被压下去的姿势强撑着不敢动,脸色比白菜帮子还白。
凌轩瞧他一眼说:“就这么撑一会儿,先别起来。”笑了笑又补了一句,怎么听怎么有话外音,“第一次都这样,疼这一次以后就好了。”
颜朗多年后再想起来这句话时,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却终究时过境迁,只能感叹可惜如今凌轩再没那么主动了。
经那一回,颜朗腿瘸了三天。
腿伤好了之后,颜朗再去小院报道。这回发现没了沙袋和水桶,也没了那两位壮士,只有凌轩负着手笑吟吟地瞧着他。
颜朗预感不好,下意识想往回蹭,凌轩一手提了他衣领,纵身出了院墙。几个起落之后,一甩手把他扔在地上。
颜朗被折腾得没了脾气,被摔散了架也不做声。抬眼看到处是树,深山老林,荒无人烟,是杀人弃尸的好地方。
凌轩说颜朗这几个月里体力有了点儿长进,但身体柔韧性还有待提高,所以,更有针对性的训练还是不可或缺的——说着飞起一脚,正踹在颜朗腿上,一边面不改色地解释——先把你这身筋骨踢的舒展开,为接下来打好基础,这点疼是必要受的。
终于,颜朗在被一脚踹的腾空而起再重重摔落在地之后,如愿以偿地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间药庐里,这地方他熟,三师兄越鸿瑾的住处,这几个月他隔三差五过来讨伤药的地方。丫头雁儿见他醒了,忙端了火上煨着的药汤往他嘴边送,边笑着说:“你醒晚了,凌师兄守了你一整天,刚刚才走。”
颜朗昏沉沉的脑子猛然一惊,连忙求雁儿别说他已经醒了,特别是凌轩。
雁儿善解人意地笑出来,说凌轩这次是回家小住,他姐要出嫁了,他一个月之内回不来。
越鸿瑾推门笑道:“颜小子,你这么怕你五哥可就真冤枉他了,想当年师父带我入门时比你这个惨上十倍,赋雪门规最俗的那条你背来我听听。”
颜朗迟疑道:“……吃的苦中苦,方为——”
越鸿瑾一拍他脑袋:“就这条不是说说就算了的,落实了就是自愿入赋雪城当弟子的,要先过三关。一是爬塔,六层的玲珑塔,顶尖上嵌琉璃珠,四面坠绳,绳子都是浸了油的,滑不留手,要窜要爬随便,一炷香内摘到塔顶琉璃珠的获胜。二是浸寒泉,后山有个泉池子,面上冰结三尺厚,常年让人凿出个洞,专门冻人用,新来的在里头能待上半个时辰,这就算过了第二关。三是拼招,抽签选刑堂弟子过招,能接十招以上的,通过。”
越鸿瑾一笑:“这三关就是过筛子,不要没打过底的。轻功、内力、招式都有基础才收。凌轩若想省事,大可把你送去过筛子,到时候一句资质差没根基打发了你,可他不是也没那么着。”他说着探了探颜朗脉搏,“这几个月来他底子给你扎得不错,内功口诀也教了。”
颜朗想起来,确实凌轩一个泰山压顶撕裂他韧带的当天,传了套吐呐口诀给他。无非是呼吸冥想的窍门,运用起来却时意想不到的有效。有时候累上一天回去,临睡前调息转几个周天,一觉醒来酸痛都消失了,精力格外充沛。即使现在身体也已渐渐消了疼。
越鸿瑾把着颜朗脉搏,沉吟片刻说:“你倒没偷懒。”
颜朗总觉得他笑过之后得有下文,果然越鸿瑾从怀里掏出把钥匙,打开屋角箱子,取出一粒小指尖大小的丸药递给他。
“吃了。”
那口气不是商量不是哄骗,而是命令。
颜朗不想接,却又不能不接。
越鸿瑾的耐性没有好到等颜朗做完心理斗争。他一手捏了颜朗的下巴,塞上药,再一拍颜朗的胸膛,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他感到小腹一股热流渐渐升腾起来,渐渐地充满他的四肢百骸。胸闷得几乎爆裂,好像有把火在烧灼他的身体。
越鸿瑾扶起颜朗虚软的身子,凝一道真气,抵掌在他背上。
颜朗顿时感到一股热流从背心灌注进胸膛,与先前那股热流交融,难以忍受的灼热感让他几乎发疯。
灼烧感越来越烈,逼人的灼热几乎要夺去他呼吸的力气。
血脉在灼热中翻腾叫嚣,连脑浆似乎都要沸腾。
“三师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像在地狱的业火中焚烧一般痛苦。越鸿瑾低低咒骂了一声,又是一股真气注了进来。
“有我在,你死不了。”
自背后注入的那股真气渐渐将先前霸道的真气包裹起来,引导着慢慢地在他体内流动。
“摒除杂念,抱元守一。”
越鸿瑾的声音带了几分焦躁,却有着些许安抚的力量。
颜朗回想着口诀,随着引导着真气的那股力量调息。
渐渐地,物我两忘。
不知过了多久,灼热渐渐变成了热,热又渐渐成了温暖。最终一切汇入丹田,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
睁开眼,颜朗看到越鸿瑾坐在石床边长舒了口气,汗从他额角淌了下来,头发和衣衫都浸了水似的,湿的彻底。低头看看自己,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从现在起每天这时候上我这儿来一趟,凌轩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了,等他回来给我争口气,让他刮目相看。”

赌局

一日一颗焕日丹,想不一日千里都不行。一个月后颜朗内力翻了三倍,虽说他本来内功就浅,翻三倍也不过刚够入门段数。但这阻挡不了越鸿瑾看他的激动眼神,具体形容就是看到了成功变异的试验品,喂了一整个月毒药还没烧死的白耗子。雁儿说这焕日丹三师兄曾找了个犯门规的弟子试药,结果那弟子吃到第十天上练功走火入魔,从此没人再敢惦记越鸿瑾的补药。颜朗经此一回被奉为极品体质。当然拿他试药这件事传到师父袁旷耳中,越鸿瑾倒了霉。
颜朗擦去头上的汗,练功场上,他身边木桩倒的横七竖八。有人经过,说二师兄今天挨了一顿好骂,被罚跪大殿,连饭都不让吃。
颜朗皱起眉,低头看看手上的厚茧,一剑劈开个木桩。
半夜,大殿的门被推开道缝,颜朗探头进去,越鸿瑾看见他,表情有些意外。
颜朗从怀里掏出油纸裹的包子,越鸿瑾没接,看着他就笑。
“你差点让姓越的整死了,还对他这么好?”
颜朗听他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对,声音也差远了,瞪大眼道:“你不是……”
那人揭下张脸皮,露出张没什么特色的脸来。
“忘了我了?你刚来那天我还见过你来着,这才几个月没见就晒成这样。”他说着一笑,俩眼几乎找不着,“我是你二师兄应涉,玩投壶输给姓越的浑蛋了,今晚罚跪我值上半夜,他值下半夜。”
正说着,门被推开,越鸿瑾本尊来了。应涉嘿嘿一笑,把那包吃食扔给越鸿瑾,“看人家一半大孩子都知道以德报怨,你挨个罚还找替身,丢人啊。”
他说着拎起颜朗脖领子提了出去,轻功好的鬼魅一般。
应涉一路提着颜朗下山,到了小镇上一家馆子前放下他。牌子上俩招眼大字,赌坊。里头亮着灯,吆五喝六的声音传出来。应涉一推颜朗肩膀:“师兄看你顺眼,带你见见世面。”
颜朗一个踉跄跌进去,应涉后脚跟进来,拽着颜朗往一桌上凑过去了。
那桌上在赌牌九,应涉两眼放光,撸起袖子挤进人群。颜朗在外圈踮起脚,看不着里头情状,自个转了身,往四周瞧了瞧,赌坊里十来张桌边都挤满了人,一个个满面红光,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很不得能看透牌后的点子。
颜朗不感兴趣,捡了个板凳坐在门边上,打了几个哈欠,手撑着头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人群里一阵喧哗,有人大声道:“咱不管什么大侠小侠,来赌的就得守规矩,想空手套白狼您这算盘就打错了,要赌就拿现成银钱来!”
应涉浑身摸遍,一个铜子也摸不出来,急了眼一把拎起颜朗,就差把他倒过来晃上几晃。
“小子带钱没有!”
颜朗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没……嗯?”他倏地瞪大眼,指着门外,“那不是……”
应涉不耐烦:“少打岔,几百年前我就不上这当了。”虽是这么说着,他仍是往外瞥了一眼,顿时怔住了,“凌轩?!”
应涉看着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大喜过望,扔了颜朗冲出门外,片刻拖了个清秀少年进来,豪气大笑:“咱再开局,自家兄弟不分彼此,我替他上阵。”
凌轩撑手在桌台上,垂着头低笑,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来:“谁跟你自家兄弟。”
应涉一愣,凌轩已一手推开他,撩眼看桌上的牌具。
“……这是什么。”
旁边人让他问愣了,老实答他:“这不是……牌九嘛。”
凌轩大笑道:“好……一掷千金浑是胆,家无四壁不知贫。”他从腰上解下块玉佩扔上桌,拿手一比划牌具,“给我把那东西撤了,换骰子!”
应涉早闻见他嘴里的酒味了,早知道凌轩喝酒不上脸上脾气,且脸色越白越不可理喻,一半大孩子硬是把一圈大老爷们唬的一愣一愣的。颜朗在旁边拽他袖子:“二师兄,带他回去吧。”
旁边已有人撤了牌九,换了一只碗来。
甭管多简单的赌局,只要一准备就绪,应涉就不由自主进入状态,搓着手说:“我陪你玩这局!”
凌轩置若罔闻,撩着眼看了一圈,伸手拽了颜朗衣领过来:“就你了。”
颜朗表情困难,凌轩道:“我跟你猜点数,你猜对了玉佩归你,错了你拿什么赔给我。”
颜朗想起早先身上还有半笼包子,这回也没了,就算还在身上也拿不出手不是。
应涉嘿嘿一笑道:“让他先赊着,什么时候有值钱玩意了再给你,反正颜小子也跑不了。”
凌轩一笑:“行,开始吧。”
应涉拿碗扣了三枚骰子进去,玩着花的捣腾碗,旁观的屏声敛气,颜朗竖着耳朵,额头上有汗淌下来。
片刻停了,颜朗自知没那么好的功夫靠听声分辨出来,只当输定了。
“三个五。”
凌轩道:“两个五一个二。”
应涉瞟了颜朗一眼,贼贼一笑,说一声“开喽”,起碗时拿碗边一磕,最边上那枚二点朝上的骰子晃了两下,骨碌碌翻了个身,最终停在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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