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桌前,刘一想起他过逝的老爸。那个穿着警服英气神武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好警察,没有多高的职衔,只要求在最平凡的岗位,每天重复着保护社会治安的工作,他小时候老爸总是对他说,当警察好累啊爸爸都不想干了,可每次爸爸叠警服的时候都是那么小心认真。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可要认真把属于自己的日子过好。
过好?是什么样呢?
刘一趴在桌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兜里手机突然响了,“霍霍霍霍~霍家拳的招式灵活~”
小张姑娘通知他火速赶到按摩院,李按摩师今日上午出诊,过期不候。
耍大牌嘛。
再次躺在那里享受那双手带来的奇妙安全感,刘一觉得李盼也不是那么特别讨厌,就算讨厌也不能算上那双手。李盼慢慢从腰部按到肩胛,又从肩胛按到脖子,这次是直接把上衣脱了的,屋里挺暖和,可刘一总觉得一股小风嗖嗖的吹,下意识的就说:“我冷。”
李盼就停了下来,调了调空调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刘一还是叫冷,这回还叫上晕了,声音略带迷糊。
李盼就把他扶起来,摸了摸额头,感觉有点热,“昨晚是不是着凉了?”
“不知道,也许吧。”刘一对自己从来都是不甚了解,现在头一晕更不知道东南西北了,都是他妈每次拿药给他,他也不看就吃,他妈就说傻儿子哪天人家给你砒霜你还笑着说谢谢呢。不知怎么迷糊的脑袋里就想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刘一歪歪头,就自然的靠在了李盼肩膀上。
后面的事他可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小屋里。第一反应掀开被子一看,哦还好,衣冠整齐,没遇见女流氓。
这是哪儿呢?他拍拍脑袋,好像隐约大概记得最后见到的人是李盼,不好!难道被他卖了?不会他要绑架我要赎金吧?自己银行存款有多少来的?三万?五万?不够啊!绑匪一般都要百八十万的,赵头儿~老罗~小方,快来救我!
手机突然一响,刘一跳下了床。
“喂?醒了吗?”电话那头是李小恶人。
“嗯。”
“怎么这么乖了?我以为你要喊绑架呢。”李盼调笑的声音很是找抽。
“别告诉我这耗子洞是你的窝。”刘一皱皱鼻子,环视了一下周围有点乱的房间。
“桌子上有退烧药,自己看说明别吃死了,冰箱里有面包,会用微波炉的话就自己热,吃好喝好以后就从我的耗子洞滚蛋。”李盼挂了电话,心说真是狗咬吕洞宾。
刘一瘪瘪嘴,错怪人家了。吃了药喝了水又吃了点东西,按吩咐该滚蛋了,可看了看表刚下午四点,就决定免费为李盼打扫一下房间以示衷心的感谢。这一打扫不要紧,屋子虽小别有洞天,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全了。
床底下发现一摞盖满灰尘的信封,年代久远。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俩小男孩笑得倍儿傻。桌上乱扔着皱皱巴巴的几盒烟,烟灰缸里烟屁股都成山了。枕头底下还一堆安全套,不知道跟谁要用的。
刘一觉得自己管不着人家的私生活,可作为朋友吧,哎?怎么一下就从对头成朋友了?那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好赖受了人家的照顾,怎么也得做点回报。挠挠头想了半天,一拍脑门儿,好人好事谁不会做?这就找小张姑娘去也。
小张姑娘见了他说:“你没死啊?中午李按摩师跟拖麻袋似的把你拖走了。”
刘一冒冷汗,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他一大好青年大好身材。刘一笑呵呵的往姑娘身边一凑,说小张啊,李按摩师来了多长时间啦?
“嗯,半年了吧。”
半年。刘一点点头,“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看惯了老妈当媒婆,刘一的语气也有那么点儿专业的意思,正经里充斥着□裸的暧昧。
听他这么一问,小张姑娘脸微微泛红。刘一琢磨靠谱儿,又接着说:“听说他还没女朋友呢。”
姑娘停了手里的活,假装客观地说:“李盼这个人,哪儿都挺好的,大家都挺喜欢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奇怪、讨厌、刻薄,今天又加了一条生活习惯不好,不过至少还拥有未泯灭的人性。刘一心里默念,嘴上又是另一套:“我也觉得这么好的孩子需要个人疼。”
“想疼他的人应该很多吧。”
有戏!刘一偷笑,“可他需要的——只是身边的一个人。要知道人总是期盼着远方,却往往忽视身边最近的关怀,殊不知怜取眼前人才是最最难能可贵。”酸掉牙了。
小张沉默,然后笑笑。“不知道谁教你的这些酸话,不过——谢谢。”
好说好说,刘一佩服自己,这么样就大功告成了,李盼啊李盼,就等着请我吃麻辣火锅吧!
“王大叔你好啊,最近生意怎么样啊?不要太想我啊!”刘一背着手在地下通道里溜达,终于复职了,“来开门红啊~”放了张10块在老头面前碗里。
老头擦着鼻涕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刘警官您怎么才回来,现在人心不古啦,向您这么出手大方的不多啦!”老头摸出个破眼镜,把票子拿出来认真研究了一下,“真货,好嘞,刘警官您走好啊!”
这边煎饼摊的看见了刘一,非要塞给他一个煎饼,刘一接过来说:“周婶,这回不会又是过期的鸡蛋吧?”
“哪能哪能,为了庆祝你回来我给你多加了一个鸡蛋呢!”
“哦,那多谢您啦,生意兴隆啊!”刘一咬着煎饼转身要走。
“哎刘警官,”周婶赶忙叫住,“您忘了给两块钱。”
……
城市的阳光总是无法吸引匆忙路人的眼光,无论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仿佛只注意了那冷暖风雨,而不曾看这气候带来的平淡美丽。刘一站在路边,仰头看秋日温暖又不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一闪一闪的。不停职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穿着这身警服,原因早已不重要,这衣服就像一碗饭、一杯水,都成了他再自然不过又离不开的生活。
抬手看看表,哦也该吃午饭了。正赶上小律仙女的生日,要回局里大家一起吹蜡烛吃蛋糕,晚上还要去小律家里扯开了嗓子吼歌,刘一方圆十里的麦霸,只要话筒一个不小心掉他手里,他就化身为了刘恶霸,无论邓丽君的金曲、正流行的情歌、欧美的嚼舌,还是网络的万人口水、老掉牙的儿歌,就连花仙子和蓝精灵他都能倒背如流。
蛋糕是小方挑的,让刘一知道了什么叫有品位,他从小到大吃的都是他老妈的长寿面。
“送礼物啦!送礼物啦!”小律吹灭了蜡烛许了愿。
小方的礼物就是蛋糕,而赵明军出手阔绰,竟然从兜里掏出两张古城西安的机票,“有空旅旅游啦!”真不愧有钱人,跟掏口香糖似的。
老罗从包里翻了半天,还以为他直接送红包呢,笑得包子褶似的,也掏出了两张纸。“有空就看看旅游景点啦!”两张明信片,做人还是有差距的。
小律拉着刘一胳膊甩,“小弟送什么给姐姐呀?”
要不说还是年轻人懂女人心,刘一也不是从哪儿淘换来一套价格不低的护肤品,可算在女同志面前扬眉吐气了,小律直笑得合不拢嘴。
当天下午,警察局一间办公室里就一直飘着奶油香味儿。
美女朋友就是多,单身美女的朋友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小律家不大,乱七八糟的朋友凑一块儿够煮饺子了。
怎么说乱七八糟呢?因为李盼这个小东西也蒙混来了。这俩人儿统共就见一次面吧,亲热的就跟老相好一样。小律还把李盼拉到刘一面前,“仇人相见,是不是分外眼红啊?”。刘一反唇相讥,“小律仙女,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地下情都搞出来了,还姐弟恋的。”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盼帮姐姐灭了他!”小律一个杀无赦手势,又转身忙着招呼别人去了。
李盼吃着东西,问刘一感冒好了么,说这么大人了没事儿玩裸奔可不好。刘一赶忙点头,“是是,您说的是,还承蒙您费心照顾,才保住在下一命,日后一定注意。”
“那就帮我把这个吃了吧,我不爱吃。”李盼从盘子里夹了三文鱼扔到刘一盘子里,刘一吃社会主义五谷杂粮长大的党的好青年,天生就接受不了一点夹生的东西,又给扔了回去。
“嫌我脏?”李盼不满意了。
“谁脏也脏不过您啊。”刘一一捂嘴,“不是不是,谁脏您也不能脏啊!”
李盼直直地瞪着他,一双圆圆的眼睛充满杀气,慢悠悠地又把三文鱼夹了起来,还故意在刘一眼前晃了晃,拿到他嘴边儿,“那就给我吃了。”说得同样慢悠悠。
大丈夫能屈能伸,吃就吃,好歹是快肉。刘一嘴一张眼一闭,命运多舛的三文鱼就掉他嘴里了。
李盼变得倒快,小眼睛又柔柔的像水了。“我就知道你爱吃,小律美人儿告诉我的,我就特意给你了。”
刘一心里惨叫,小律你把护肤品还我!
李盼笑呵呵走了,小律是跟他说过,可说的是刘一最怕吃生东西,可他发觉自己越来越觉得反其道而行之还挺有意思。
黄金时间一到,音乐一响,歌神歌圣就都冒出来了,那在刘一面前就小巫见大巫,你把麦克风藏马桶里刘一都能十秒内给找出来。自己唱了五六首,跟小律合唱了温柔,自己拿手曲目演唱了鬼迷心窍,为美女甲献唱了爱我别走,挑衅帅哥乙嘶吼了海阔天空,轻柔甜美的音乐来到了林俊杰和阿sa的小酒窝,此时鸦雀无声了,谁也不跟他合唱了,有家属的把家属搂紧了,没家属的吃东西聊天。
嘿,刘一说自己一帅哥站这儿你们都该蜂拥而至啊,东西有我好吃吗?小律率大伙起哄换人喽!换人喽!李盼突然拿过话筒说我来吧。
刘一可找到救星了,想不到李盼挽救了他男人的面子。“好好,够哥们儿,够意思!”
两个小人儿在沙发前还就合唱上了。李盼的嗓子还挺好,刘一不时看看他,眨眨眼。人多气氛好,唱着唱着还轻轻地摇晃着身体,可俩人方向反着,就撞一块了。一曲下来,众人鼓掌。刘一在李盼耳边说多谢,关键时刻见真情啊。
起哄的看见了,调侃着:“说什么悄悄话呢?不会真对上眼了吧哈哈!”
刘一拿话筒砸过去,“怎么你嫉妒啊!”
换了别人去唱了,刘一还缠着李盼不放了,又端吃的又拿啤酒,勾肩搭背的了开始。还直夸李盼唱歌好,说有空大家一起出去玩儿,把小张姑娘也叫上,美女帅哥乐趣多多。
“其实我现在发现你这人也不错啦,只要不骂人不发飙不搞破坏,优点还很多的。”刘一拍拍李盼肩膀,“以后有什么事情直说啊,哥们儿能帮的一定不含糊。”
李盼等他殷勤完了,才转头笑得要多甜有多甜,“我看你挺兴奋的,是不是又想吃三文鱼了?”
刘一每天早出晚归的上班,下了班又觉得累得慌,懒得去按摩小院,他们给人民政府打工的就是自由少啊,每次拿出办的会员卡就狼叫一声“亏啦!”给他妈又不行,人家只限本人使用,刘一还挺想念李盼那双手的,虽然腰早就不疼了,但那感觉让人上瘾,几天没按摩就跟几天没吃荤一样。想想小张姑娘也不知在他的诱导下行动了没,刘妈妈知道了儿子把有可能成为儿媳的姑娘留给了别的人,一见到刘一就说“养儿不孝啊~是不是哪天把你妈也让给别人啊?”,刘一说您教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儿子不敢亏待恩人。”刘妈妈就一个扫堂腿飞过来,手里还举着炒菜铲子,“不孝小儿,为娘断你粮草。”
赶上个周末,刘一就琢磨着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表舅说小张不在,李盼也不在。这就大有问题了,这日子不是小情人约会还能是什么,麻辣火锅到手一半了。于是接着刘一又给流口水人家去了电话,服务员说小盘子请假了。刘一偷着笑,麻辣火锅百分之七十了。闲着没事儿,刘一决定再去耗子洞转转,小子要是人没在家,他就等着选用餐地方了。
下了公交车,刘一想得买点东西吧,就寻摸了半天,都是小贩卖苹果橘子的,转了又转看到了一个动漫商店,一下就想起了那个蜡笔小新大围裙,想李盼可能喜欢,里面都小丫头一个个脑袋凑一块儿嘀嘀咕咕,不一会又指点着他嘻嘻哈哈,刘一一个大男人好生莫名其妙,最后挑了一个柯南模型,觉得跟自己有同行亲切感就乐呵呵买下了。
刚出店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自李盼家的方向而来,身姿曼妙朝气蓬勃,正是小张姑娘正身。不愧为聪明姑娘,一点就通下手真快,刘一心中赞叹,这线儿牵的,比他老妈有水平。
到了李盼家门口,发现门没关严,刘一轻轻推了一下,就听见里面有人问:“谁?”刘一赶紧自报家门,“我,刘一。”
正准备进去,一个大枕头就砸过来了,刘一赶紧拿柯南挡着,哎呦对不住了工藤兄弟。双手举着柯南探着地雷就往里走,看见李盼拿大被子裹着坐在床上,头发乱的有那么点儿野性,眼睛正看着他,说迷离不迷离,说疲惫不疲惫,脸上没啥表情,但显然睡眠不够。
刘一就那么咽了一下口水,不会生米煮成熟饭了吧。这小张姑娘前脚刚走,别是昨儿晚上就来了吧。幸亏他来的不是太早,否则赶上的就不止是风花雪月的结尾了。
刘一还想着该说点什么呢,李盼就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光着身子就穿了一条内裤,说:“你随便吧,我去洗澡。”
刘一看着他这小身板,还有点儿料,光滑的背,匀称的腿,还抬起胳膊胡乱摸了下头发,主要是走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的恰到好处的肌肉也在跟着时隐时现,有一分招摇,却还带一分羞涩,刘一突然觉着,形容不出来的妙哉。
卫生间有了水声,刘一就开始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转悠,上回他白收拾了,杂志报纸又跑到了地板上,还有几件体恤揉成一团竟然活生生在冰箱上,烟灰缸没了,果皮烟屁股改放一个塑料小碗里了,刘一瞬间头疼兼心疼,恨不得把李盼马上拉出来臭揍一顿,这孩子就一点不珍惜人民的劳动成果吗?无奈之后又看见床上很乱,被单被子搅在一块,想必春宵一刻很疯狂,刘一摇摇头,想起刚才看到李盼那小样儿,很累很迷茫,快十一点了,估计他洗完澡出来也饿成干儿了,刘一就善心大发从冰箱里淘出了一些面条和鸡蛋,这还要感谢他妈坚持让他学会生存必备三道饭:泡面煮饺子和炒蛋。
做好了吃的,刘一端着冒着热气儿的面条放在桌上,李盼早出来了,裹了个大袍子坐在那儿等着。小鼻子抽抽地闻着香味,感觉不错,就捧过来喝了一口汤。
“哎呀!你放什么毒药了?”李盼把汤咽下去直拍胸口,气呼呼看着刘一。
刘一说:“怎么,实验失败了?”主要是自己家里作料齐全,李盼一个厨子家里东西却少得可怜,本来想放香油,结果没有就多放了点酱油,本来想放鸡精,又换成了好多味精。后来干脆把有的东西都放了一点进去,糖啊,醋啊,白葡萄酒啊,花椒大料倒没放,因为刘一知道那是炖肉用的,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你什么都放了,就没放盐。”李盼托着腮很同情地看着他。
“哦,那是你们家盐没了。”刘一很委屈。
李盼唉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头发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刘一做饭失败就赶紧去卫生间拿了毛巾帮他擦头发,“头发的水要擦干净,不然要感冒的,再说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你突然这么不正常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李盼任他擦着头发。
“突然就想做不行啊!”刘一翻白眼,真是好人不易做恶人活千年。“听哥哥一句话,年轻人的身体也是很重要的,要有节制地挥霍。”
李盼斜着眼睛看刘一,差点把他看成刀靶子,刘一就觉得自己身上咔咔咔裂开了无形的小口子,还不见血的。
“呵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还得留下命来给我按摩呢,”刘一声音越来越小,“所以别纵欲过度就好了。”说完赶紧转移话题,把买的柯南拿出来噌地放到李盼面前,“送你的,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我去退。”
“你刚才说——纵。欲。过。度。”李盼一字一停,还陈述句的。“证据呢?”
刘一把柯南挡在脸的前面,低头看着桌面说:“明明小——”好像女主角的名字不能说出来,否则不就说明自己撞见人家的好事了么,那他自己可就坏事了。“明明你的枕头下面好多存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