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罗曼史(下)----尼罗
  发于:2009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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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弄的?”何宝廷问他。
阿拉坦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收回被包扎好的左手:“我不、不小心……”
何承凯站在旁边,此时就伸手在阿拉坦脸上抹了一下:“阿布,你哭了?是不是很、很疼?”
阿拉坦眨巴着眼睛摇摇头:“不、不疼。”
何承凯搂住他的脖子,非常痛心的同他额头相抵:“阿布哦……”
何宝廷见这两位表现异常,心中便很疑惑,可也没有多说,只嘱咐阿拉坦近来不要让伤口沾水;然后便出门去了门房,将那司机小张叫到跟前问道:“王爷怎么受伤了?”
小张老老实实的答道:“那个……王爷不是带少爷去理发店里剪辫子吗?少爷一开始就不愿意,后来进了理发店了,还没等坐下就闹起脾气来,抢了把剪子往理发匠的身上乱扎,王爷上前去挡,结果就被误伤了。”
何宝廷点点头,明白了。
何承凯坐在阿拉坦的卧室内,因为刚把他的阿布刺伤了,所以心中很恐慌,恨不能哭一场——可是又哭不出来。
“阿布哦……”他一头扎进阿拉坦的怀里,心想自己刚才要是把阿布杀死了,那可怎么办啊!
阿拉坦拍拍他的小后背,忍痛安慰道:“阿布没、没事,不疼……”
话音未落,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何宝廷大踏步走进来,一把就将何承凯从阿拉坦怀里揪了出来。阿拉坦刚要起身阻拦,何宝廷已经亮出手中的剪刀,不由分说的扯起何承凯的辫子,齐根便是一剪子。何承凯尖叫一声挣开来,脑袋上那根蓄了六年之久的辫子已经彻底的和他分了家。
何宝廷这动作实在太快,等到阿拉坦护住何承凯时,他已经将剪子插进裤兜里,然后将那根辫子缠在手上,扭头就要走。哪晓得他刚走到门口,何承凯忽然冲上来猛然一推他:“妈的!你还我辫子!”
何宝廷一听他还敢骂老子了,也不多做口舌上的教育,回身就是一个耳光,打的何承凯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阿拉坦赶忙蹲下扶起他,又对着何宝廷连连摆手:“别、别打,他小!”
何宝廷气的指了阿拉坦道:“王爷,你就知道惯着他!”
阿拉坦把何承凯搂进怀里:“家里就他一、一个,惯就惯、惯着吧。”
何宝廷见阿拉坦一味的回护孩子,便“唉”了一声,打算就此罢休。可是他虽无心再战,挨了一巴掌的何承凯却是气的脸都白了,回身推开阿拉坦,他像个炮弹似的就又冲向他爸爸:“你敢打、打我!”
何宝廷见这孩子还来劲儿了,便一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硬行拎了起来。而何承凯身体悬空,抬手就抓住了何宝廷的耳朵狠命一拧。何宝廷痛的一歪头:“好你个小混蛋!”
何承凯此生第一次挨揍,决心要和他爸爸决一死战,必要讨回这个面子才行。他一手扯着他爸爸的耳朵,另一只手扬起来乱打,混乱中倒也是打还了几个耳光。此时阿拉坦也不顾手伤了,过来一手抱住何承凯,一手去推何宝廷:“好、好了,别和小孩生气、气。”
何宝廷一瞪眼睛:“王爷!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收拾!”
阿拉坦被吓了一大跳,动作都僵住了:“我……我……你……”
何宝廷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这儿子。
他把何承凯绑起来吊进了一间空屋中,房门一锁,不给吃不给喝的关了起来。李世尧都看不下去了,劝他:“那么点孩子,吊久了要伤关节的!放下来打顿屁股就算了吧!”
“他算什么孩子!”何宝廷怒道:“他是个驴!他妈的还在和我犟呢!”
阿拉坦站在空屋门外,拍着门板喊道:“承凯,你和你爸、爸爸认个错吧!你说爸爸我错、错了,以后一定听、听话。你就说、说一句吧!”
房内传来了尖利的童声:“说个屁!”
阿拉坦合身向门上撞了几下,没有用,急得转身走开,准备去找人撬门。
如此过了一个小时,阿拉坦所带领的撬门小队被何宝廷驱散,而房内的何承凯还在咬牙死扛,就不服软。李世尧看看手表,再一次劝道:“我说,你闹的差不多就行了啊!你那孩子的胳膊要是真——”
“废就废了!横竖我养的起他!”
李世尧笑笑,悄悄溜走找到阿拉坦,出了这么个主意:“一会儿我拦着小何,你找个卫士,让他拿枪把门锁崩开。然后你抱着承凯上金家躲一阵子,等小何气消了再回来。
阿拉坦很惶然的答应了一声,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虽然觉得李世尧这主意不是很完美,可也没得选择,扭头就下楼找卫士去了。
接下来的事态,完全按照李世尧的计划发展。一声枪响之后,李世尧抱住暴跳如雷的何宝廷,而阿拉坦冲进房内解下何承凯,同那个开枪的卫士一同鼠窜而出,前往金家避难去了。

番外——生活常态6

阿拉坦抱着何承凯跑到金家门前,正赶上斯蒂芬妮领着金雪生打开大门,准备去何家报道。忽然见到阿拉坦,这两个孩子就十分惊讶:“咦?阿布叔叔,你怎么来啦?”
阿拉坦把何承凯放到地上:“你们的何、何叔叔在发、发脾气,今天你、你们不要去。等我歇一会儿,我带你们出、出去玩。”
斯蒂芬妮点点头,又望向何承凯:“承凯,你的辫子呢?”
何承凯的两只手抬不起来,忍痛答道:“要你管?”话音落下,金雪生忽然冲上去抱住他,探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承凯,你现在像小姑娘了!”斯蒂芬妮见状,一把将这弟弟扯了回来:“你又学爸爸!”
何承凯倒是没理会,只顾咬牙忍受双臂传来的痛麻。辫子被齐根剪掉之后,他那头发披散着垂下来,虽是有些参差,可是瞧着倒也的确是个小女孩的齐耳短发。那金雪生虽然年幼,可一见何承凯今天很像一个漂亮小姑娘,便来了精神,不住的要扑上去搂着他亲嘴。斯蒂芬妮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就气的要骂他:“不要脸!”
孩子们正在院门口闹个不可开交,金家那洗心革面的父亲金世陵走了出来,见阿拉坦同一名何家卫士呆呆的站在院内,就很诧异的招呼了一声:“哎?王爷?你好啊,今天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快请进吧!”
阿拉坦答应一声,随着金世陵走入楼内的小客厅中坐了下来——他为了解救何承凯,很是忙碌了一番,现在就有点累的受不了。金世陵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因见阿拉坦左手上缠着绷带,就问道:“王爷,你这手是怎么了?”
阿拉坦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杯茶,长出一口气后镇定了情绪,随即从头开始,将今日何家的闹剧结结巴巴的讲述了一遍。金世陵听了,刚要发表见解,不想何承凯忽然跑进来,后面的金雪生一边追一边笑嚷:“何小姐,我很仰慕你,咱们交个朋友吧!”何承凯边逃边勉强抬起袖子抹脸:“走开!走开!再亲我我、我就揍你!你好多、多口水!”金雪生受到恐吓,然而满不在乎,撅着嘴巴就撵了上去:“何小姐干嘛这么不给面子呢?啵啵啵……”此时斯蒂芬妮赶进来挡在二人中间,面对着金雪生喊道:“不许闹啦!你这个小流氓!”
金世陵在一边看着,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只是单纯的感到金雪生很吵,便探身把这小儿子拉过来抱在膝上,然后对着阿拉坦一笑。
半个小时后,何家卫士被派遣回家,偷偷的招呼司机开了汽车出来,接了阿拉坦同金家父子出了门。这一辆汽车空间有限,因为加了个金世陵,所以只好将卫士驱逐下车,饶是如此,还是把车内塞的满满登登。
傍晚时分,何家的卫士们正坐在自家院门口的台阶上说笑,忽见阿拉坦带着个卫士一路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就有个活泼胆大的站起来喊道:“王爷,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将军一天没出门,八成还生着气呢!”
阿拉坦红头涨脸的向上跑去,口中喃喃的答道:“闯、闯祸了……”
的确是闯祸了,何家的汽车在盘山公路上同迎面过来的汽车狠狠的蹭了一下,差点没把对方挤到山下去。双方下了车,说起话来又是互不相让,结果竟然吵到了警察局里去。金世陵自认为比较伶俐,故而同司机留了下来,让阿拉坦带着孩子回去搬救兵。而阿拉坦将何承凯放到金家后,便急忙回家,去找何宝廷要主意。
何宝廷在家里赌了一天的气,见了阿拉坦就扑上去,扯着他连打带骂。李世尧见这两人抱做一团,不像有仇,倒像是在借机亲热,便走过去劝架:“哎呀七宝儿……打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嘛!”阿拉坦也趁机后退一步,抢着说道:“车……车撞了!”
此言一出,何李二人都愣了一下:“什么?”
阿拉坦将事情结结巴巴的讲述了一遍。何宝廷一听,抬脚就要出门。李世尧一扯他外套后襟:“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何宝廷一甩手:“不用。”然后就扯着阿拉坦跑出去了!
何宝廷刚到警察局,对方那边也来了人。双方见面,都觉面熟,仔细辨认一番后,何宝廷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桂主席!”
桂主席今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是拥有一副运动家的体魄,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藏蓝色中山装,看起来很显年轻。见了何宝廷,他情不自禁的一皱眉头,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是何先生啊!好久不见啊。”
何宝廷知道这姓桂的一贯以完人自居,眼中看不得自己这样历史不光彩的人物,可也不是很在意。双方进入警察局,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家之人保释出来。而那金世陵和桂主席打了个照面,倒是一起做了个很吃惊的表情。原来在金世陵来港之前,同桂主席也是相识的。
何宝廷无心去了解金桂二人的友谊。桂主席大概是很了解金世陵的本性,所以同他略寒暄了几句后,便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何宝廷。何宝廷受了他那一眼,先还没觉着怎么样,待到后来各自告辞分开之后,才反应过来。
“以为小金是我养的兔子吗?”他一边想一边看了身边的金世陵一眼。
金世陵靠在车门上,难得的保持了沉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何承凯在金家住了五天,第六天他回了家,算是同他爸爸讲了和。
他的头发已经被重新理过,这回成了个真正的男孩子模样;耳朵上的坠子也被换成了个闪闪发光的钻石耳钉。在香港五六两黄金就能买上一克拉钻石,阿拉坦觉着这价格实在是便宜之极,便将先前他给何承凯制的那些黄金项圈之类的饰品全部换成了钻石一类,把何承凯打扮的闪闪发光。可是何承凯失去了辫子后,总觉着脑袋后面空空荡荡的,感到很不自在。幸而这天李小宝从学校回来,先对他这新形象大大的称赞了一番,然后又抱着他又举高又转圈的逗了好一阵子。何承凯高声叫笑之余,见旁人也的确是都没有辫子,这心里才稍稍的舒服了一点。

番外——何承凯入学记

何承凯听说何宝廷要送自己上学去,感到十分悲伤。
“我、我走了,你怎、怎么办啊?”他问阿拉坦。
何宝廷坐在一旁,听到后就替阿拉坦答道:“阿布可以和金家孩子玩,你不必担心。”
何承凯叹了口气:“你、你不懂。阿布喜、喜欢我。”
何宝廷看了他一眼:“你早上出门,下午就回来了。”
何承凯不再理会自己这无情的父亲,转而投入阿拉坦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阿布,咱们明天要分、分开一天了,怎么办呀!”
阿拉坦也没有主意。在何宝廷面前,他常常觉得自己好像与何承凯是同辈,都是很无助的小孩子。
何宝廷抖开报纸遮住自己的脸,懒得去瞧前方那一大一小做生离死别状。
报纸后面的何承凯嘟嘟囔囔的说道:“阿布,咱们两个以后白天见、见不到了,夜里就一起睡、睡吧!”
阿拉坦悲悲戚戚的“哎”了一声,又问:“你晚上想吃、吃什么?明天要上学了,晚上多吃点好、好的。”
这个晚上,何宅餐桌上的菜肴果然是异常的丰盛。举家大嚼之后,何宝廷见何承凯依旧是闷闷不乐,就说道:“王爷带着承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阿拉坦答应一声,又提醒他道:“你、你也得去,拜访学校里的先、先生。”
何宝廷一皱眉头:“你去不成吗?”
“我这说话太、太费劲了,还、还是你去吧。”
何宝廷转向李世尧:“要不然你去?”
没等李世尧开口,阿拉坦插话道:“还、还是你去、去吧!你你你形、形象好、好!”说完他站起来,领着何承凯走了。
李世尧眼看着他出了餐厅,忍不住乐了:“结巴这是要疯啊?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我?还你你你形形象好好——我形象就不好了?”说着他转向何宝廷:“七宝儿,我这人难看吗?”
何宝廷很客观的审视了他,然后摇摇头:“不难看,挺好的。”
李世尧笑道:“我现在是老啦!记着当年在华北的时候,赵振声总夸我长的周正,妈的见面就说,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何宝廷想起往事,一本正经的问道:“他怎么就没夸过我呢?我这模样不比你体面?”
“是这么回事儿——他挺烦你的,看你就看不出好来。”
何宝廷知道自己不能和死人怄气,可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快:“他妈的,烦我干什么?”
翌日清晨,何承凯百般不愿的被阿拉坦叫了起来,起床后又光着屁股不肯穿衣服,企图赖过这一天。他那父亲倒是早早就穿戴齐整了,在楼下久候儿子不至,便亲自上楼,大吼大叫着把何承凯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何承凯连早饭也吃不下,走时又抓着阿拉坦的手不放,对他爸爸道:“让阿布也送、送我去吧!”
何宝廷心想阿拉坦去是可以,可等到了学校,你们两个再闹一场生离死别可就不好办了。思及至此,他沉下脸道:“不行!快点上车!”
何承凯穿了一身灰色小西装,听了这话就抬手正了正黑地花点子的领结,然后仰头望着阿拉坦道:“阿布,我走、走了。你、你转告斯蒂芬妮和金雪生,让他们乖乖等我回来。再、再见!”说完他迈步钻入汽车中,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再说这何宝廷等人就此出发,按时抵达了小学校中。这学校是个英国人开办的,环境优雅,建筑美丽。何宝廷同那校长见了面——校长只会讲英语和广东话,聊了两句,不得要领,只好告辞而去。
回家之后,何宝廷看到阿拉坦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倒觉着他很可怜,便走过去安慰他。那阿拉坦本来就异于常人,如今和孩子们在一起混的久了,愈发有点孩子气。失去了何承凯,他觉得颇为委屈,恨不能抱着何宝廷哭一场。而何宝廷拍着他的后背,心想还是得想法子让他自己生个孩子——一个孩子够他玩个十年八年的!
半个小时后,斯蒂芬妮领着金雪生前来报道。阿拉坦看见金雪生,愈发心酸。而何宝廷则借机溜走了。
太平日子过了不过四个小时,何公馆内的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何宝廷接了电话,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午餐期间,与同学打起来了。
李世尧刚刚睡了一觉,听闻此言,就懒洋洋的跟上来说道:“我送你去?”
何宝廷也有点犯困:“算了,让小张开车吧!承凯这孩子……”他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很爱惹事!”
何宝廷在一路上都是无精打采,直到他看见了何承凯!
一位年轻的女教师站在一间空教室之内,将何承凯同三名小孩子隔开。何承凯的一只耳朵上满是鲜血,其他三名孩子也是鼻青脸肿。
见到何宝廷,何承凯并未咧开嘴哭嚎,而是大声喊道:“爸爸,他们喊我小、小结巴!”
何宝廷快步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瞧了瞧他的耳朵,只见那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已被扯歪,皮肉也随之豁了开来。平时他对何承凯不甚在意,可是如今真见这儿子受伤了,心中怎么不疼?起身走到那三个小孩面前,他不由分说的就是一脚踢过去:“他妈的打我儿子?”
挨踢的小孩当即大哭起来。那女教师见他公然踢打小孩,也十分惊讶,赶忙上前阻拦。此时房门一开,几名中年男女走了进来,却是那三名小孩的父母接到电话,也赶来了。
这三名小孩的父母,都是在洋行里做事的斯文人士,很有涵养的,不想今日忽然碰到何宝廷,那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双方吵了片刻,何家卫士涌进来,开始上演全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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