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们的声音----漫无踪影
  发于:2009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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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
“唉……”男人叹口气,“我先回去了,在这里简直是喂蚊子,明天再来看你,坐在你身边,一会儿心情就好多了。”男人摸了摸晶莹的花朵,感激的微笑。
哦,那明天见。白衣男子垂下眼帘,满是失落和不舍,在看到男人起身时,禁不住伸手去拉了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虚无的手穿过男人那双看上去结实温暖的手,白衣男子握了握拳头,怔怔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空留一丝怅惘。
风在山林间游走发出呜呜的低泣声,更添几分幽深寂寥,白衣男子静静的坐在方才那人坐的位置上,迷恋着他留下来的温度与气息,似乎是借此方法使彼此的距离近些,一地的落叶也像是天鹅丝绒的垫子让他恋恋不舍。
“呵,想不到咱平时冷冷淡淡的小夕也有这么一面啊。”从杉树后走出一个全身只裹了树叶的男人,一头干爽嫩绿色的头发,从头绿到尾。
“草窝头,偷窥不是好习惯。”白夕立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叶子,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穿着,嗤之以鼻,“而且还是个暴露狂。”眉宇间的淡雅温和已经褪尽,如果刚刚是初春的桃花,现在便是霜打的寒梅,冷然孤傲。
“没见过变脸那么快的人。”冷杉撇了撇嘴,忽而露出诡异的笑容,眨眨眼道,“越来越接近八月,我看你怎么熬。”
“和你没关系。”白夕被戳中了痛处,有些恼怒,以牙还牙,“有空你还是担心这里被开发后你会不会被砍了拿去做木材吧!”
瞬间,男人的脸色跟它的头发一样绿了。
桃花源是X市开发的大型森林度假区,现在的人讲究养生、生活质量、回归自然,所以桃花源成了都市人最向往的仙境。
薛参尧开的车很普通,就是车头立着的那只千纸鹤特别,四周看看,还就独此一家,其实那是薛参尧的指南针,类似于追踪器。
副驾驶座上横躺着一只斑纹猫,懒洋洋的舒展着身体,眯着眼惬意之极。与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座上的一只狗,它站直着身体,两只软软的白爪子扒在车窗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因为外面的闪过的景色而明亮异常,本来尾巴还会兴奋的直摇,最后是呆了,尾巴也忘记摇了,全身心沉浸在新奇的世界中。
坐在云墨身边的是谢南之,自从抱着兰花上车后,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只是偶尔瞥眼那只被花花景色勾了魂的傻狗,嘴角才会漾开淡淡的笑容。
过了会儿,云墨的屁股往下坐了点,再坐了点,直到最后完全坐在车垫子上,失望的缩回脑袋趴在谢南之腿上。
“怎么不看了,累了?”谢南之摸了摸它的颈子,“要抱着你看吗?”
好多车,没什么看头了。云墨感到很扫兴,谢南之也往窗外看了眼,左手边,右手边,来来往往都是挂着附近省份牌照的私家车、旅游车,川流不息。
“现在还算少,路也比较通畅,等到了节假日,那车子密密麻麻就是在地上爬的蚂蚁。”薛参尧看着后视镜说,“这里开发后,去度假的人多了,从深山里跑出来逛的妖也多了。”
这种互动无疑增加了某人的工作量和收入。
待他们到达度假区,薛参尧一下车,原本停在车头的千纸鹤立刻拍拍翅膀飞到薛参尧的肩头,薛参尧侧着头苦笑说:“下次可别那么明目张胆,被人看到不好。”
千纸鹤拍了拍翅膀表示知道了,这时懒懒睡在薛参尧臂弯里的靑未打了个哈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猫爪拍掉了那只碍眼的千纸鹤,然后若无其事继续睡。
薛参尧愣了愣,看着罪魁祸首心安理得的大睡,无奈在嘴边蔓延,非常抱歉的看了眼千纸鹤,兄弟苦了你了。
千纸鹤歪歪斜斜的了转了几圈,面对靑未的霸道,自家主人的纵容以及重色轻友,它也只能委屈了,左右看看,最后选择云墨的头作为安身之处,毛茸茸的也比较舒服。
云墨好奇的用爪子拍了拍头,千纸鹤大有赖定的架势,云墨没有拒绝,它一来有点同情千纸鹤,二来抱有那么点私心,落在它身上总比黏在小之身上好。千纸鹤无聊,就用两只翅膀搓着云墨头顶上的毛玩。谢南之从远处看,云墨就像扎了纸鹤结,十分好笑,云墨被注视着脸红了,幸好有毛挡着。
薛参尧抬头看了眼天色,用商量的语气对谢南之说,“我们还是先休息,明早再去森林里找那吸了君漓灵气的妖。”
“好的。”谢南之点点头,抬脚就往最近的宾馆走去。
“我们不住那,去山上扎营。”
因为要拿的东西比较多,云墨和靑未也变成了人形当帮手,薛参尧只带了些干粮,靑未不依,说是食物太乏味,吵着要去买些零食,于是一行人又来到商场。一路上,云墨和靑未活像出来放风的小孩,蹦蹦跳跳的,对什么都好奇,云墨稍微收敛些,薛参尧来过几次,自然不像他们那么兴奋,最反常的便是谢南之,面色一直沉着,眉头也皱得深深的,每走一步都像迈开千斤石一样,渐渐落到队伍的最后。
云墨推开商场的玻璃门时,忽然发现谢南之不在,转身看到他还站在台阶下发呆,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云墨的视线扫过他垂着的眼睫,从挺拔的鼻梁滑向线条优美的双唇,云墨莫名的心跳加速,夕阳的醉红也烧上了他的脸颊。
云墨几步跳下台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谢南之的袖子。谢南之回过神,对上那双墨瞳里蕴含的担忧与关心,不自觉,面上的薄冰也立时融化成一滩春水,笑着摇了摇头。
云墨抿抿嘴,对于谢南之的隐瞒心生不满,他想更了解谢南之,希望他有什么烦恼心事可以第一个想到和自己说。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后,云墨也惊了惊,心里随即有些迷茫,自己好像变得很奇怪。以前只要留在谢南之身边就心满意足,现在却远远不够。
谢南之第一次见云墨撅嘴生闷气,颇有点惊异于云墨脾气渐长,不过好歹他是关心自己,而且云墨变得直率也是好事,于是安慰的说:“就是听到不开心的声音,习惯就好。”
只一回答,云墨脸上就像绽放了一朵向日葵一样。然后他伸出手傻里傻气的想帮谢南之捂住耳朵,谢南之好笑的刮了刮他的鼻子,云墨本能的汪了一声,虽然声音很低,但仍紧张的四周看了看,泪汪汪的捂住鼻子,那可是狗狗最脆弱的地方,谢南之也连忙做补救措施。
“莫言!”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他们。
谢南之云墨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两个男生站在商场门口争执着什么,云墨看着两人脸红脖子粗的,脑海里直接代入两只斗鸡的形象。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开发商放弃南区的开发,而是争取南区在开发与保护间的平衡,你懂不懂?”高个子男生边说边挥动胳膊,激动的解释着,“莫言,这不是妥协,而是现实。”
“现实?”莫言冷笑,“现实就是开发商利欲熏心,你们助纣为虐,现实就是度假区越扩越大,原始生态区越缩越小,当初是谁信誓旦旦保证会保留南区,给那里一片清静的?现在又是谁出尔反尔。”
莫言甩开拽着自己胳膊的人,厌恶的说,“什么合理开发有效保护都是狗屁!”
那个男人显然很不赞同,“你思想太偏激,说话又那么冲,刚刚明明大家都在开会讨论,你却怒气冲冲说完话转身就走,都是绿色环保组织的成员,你为什么不能平心静气好好说?”
“我就是这烂脾气,留在那干嘛?听你们怎么支持开发商?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看我不顺眼,我也不会继续留下来让你们倒胃口。”
男人脸色变了变,强忍着火气继续劝道,“大家在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你说走就走,伙伴之间的感情你当成什么?再说,这次的开发是经过审批的,你上访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要惹得自己一身腥,不要意气用事。”
“伙伴?以前也许有,现在没了。”莫言嘴边滑过一丝苦涩的笑,眼睛盯着男人一字一句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高个子男生还要再劝,但被尾后走出的一个女生拉住, “走就走,没人拦着你。”她看也没看莫言一眼,直接对高个子男生说,“队长,根本没人愿意和这阴阳怪气的家伙共事。”
“小和。”男人厉声制止她。
莫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我也不愿意和一个拿着桃花源免费套票的人共事。”女人的脸色瞬时就像被染缸泼了一样,十分精彩。
这次莫言离开,那二人没有再阻拦,谢南之复杂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里。
“那人是个好人。”云墨凭直觉的说,虽然他不怎么受另两个人的待见,云墨说完见谢南之的眼睛好似长在那人身上般,心里叫个酸,又有点觉得那个叫莫言的不好了。
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几度,谢南之他们在安营时意外和下午商场门口见到的莫言做了邻居,但显然莫言并不记得谢南之和云墨,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无论这边多么热闹,他也是无动于衷,愿意一个人冷清地望着星空出神。
靑未蹦蹦跳跳的过去给这个沉默的邻居送点吃的,莫言只是道了声谢,依然没有过来的意思。谢南之看在眼里,禁不住叹口气,无怪乎他和自己的伙伴相处不好,真的是一个很不懂为人处世之道的人。
反观靑未倒是无所谓的耸肩,照常哥们好的看着对方。谢南之暗自称奇,要以前遇上这么不给面子的人,早就拉下脸让你在寒风中飘了,看的起你的话再送你一爪子。云墨也是一眼认定这个人是个好人。
不仅仅是他们,谢南之一下车,各式各样埋怨痛苦的呻吟便如潮水般涌来,整片森林散发着强大的怨气,不停的叫着滚出去滚出去,所以他的心一刻都没平静过,可现在他的耳边却是一片平和的声音,有安慰的,有鼓励的,都是对那个叫莫言的人,虽然他听不到,却是确确实实存在。
云墨对着睡袋研究许久,对比了一下,觉得还不如自己厚厚的毛舒服柔软,靑未同云墨心有戚戚焉,于是两人变回原身打发睡觉时间。云墨看着谢南之钻进睡袋里,不禁有些同情人类,没有一身暖和的毛真麻烦,外出还要包得跟木乃伊一样。云墨很爱惜自己的毛,舔舔爪子,然后乖乖的蹭到谢南之身边,千纸鹤也睡在它暖和舒适的背毛里,靑未却偏偏要怪怪的睡在薛参尧头顶边。
洛君漓的叶子孤独的在夜风中飘摇,缩缩叶子,虽然兰花耐寒,可不代表不怕冷,白了在帐篷里睡大觉的人一眼,他们睡觉,它大半夜在这里吹冷风,更加心里不平衡,吸收个鬼天地精华。虽然这么骂着,洛君漓依然拼命吸收灵气,早点恢复就能早点端着花盆进帐篷,这么想着,洛君漓打了个哆嗦。
夜间的山林尤为寂静,花草树木都已进入梦乡,就那么几个半夜爱嚎几嗓子的也立刻会被从美梦中惊醒的邻居暴力镇压,迅速恢复宁静。
洛君漓觉得很没劲,耷拉着垂下叶子趴在花盆上,唉声叹气,寂寞就像压路机一样轰隆隆的压过来,心里开了个叫空虚的口子,越扩越大。这时,脑海浮现的不是同住很久的谢南之靑未甚至云墨的脸,而是那个每次出现都会让他大脑像中毒一样症状一堆的沈淮,这时他的面孔不是那么惹人厌了,其实认真想想,沈淮那家伙除了第一次见面掉了给他的那只鸡腿,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过去的种种一幕幕闪现,沈淮也越发面善。
想着想着,洛君漓蓦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为嘛会想到这个家伙??最糟糕的是竟然还老想他好的!!洛君漓立刻甩了甩叶子,再用锤子钉子敲敲打打,帮沈淮补上丑陋的面具,贴上大坏蛋的标签。
隔壁帐篷里传来异常响动声,洛君漓漫不经心瞥了眼,顿时定在那,兰花叶惊恐得全部竖起来,顾不上啥君子之风,扯着嗓子就大叫,鬼啊啊啊啊啊……道士救命救命啊……
可是它忘记了,一来薛参尧听不到它的声音,二来谢南之正在睡梦中,它又因为过于惊恐,叫出来的声音大部分卡在嗓子里,小部分也消逝在风中了……
立在隔壁帐篷边的那抹白影侧头看向颜色都有点发白的兰花,嘴角滑过一丝笑,悠悠然飘过来,看着吓得惨白的兰花,亮亮的眼里尽是戏谑,淡淡说了句,“白痴。”
听着熟悉的声音,洛君漓的哭丧脸大为好转,“是是你?!”眼前的人正是害得自己半死不活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会来这里?”夕疑惑。
“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吸我的灵气没个度,我半条命都去了。”洛君漓没好气的说。
夕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讪讪的说:“对不起,只是因为你的灵气太香了。”它上次偷吸洛君漓的灵气,被洛君漓发现后不仅没有告发它,还让它吸了个够,而自己也因为一时控制不住,差点把洛君漓吸的一命呜呼,对此它也很内疚,所以都没敢再去找洛君漓。
虽然它靠吸其他植物的灵气来维持花期,可也没想害它们谁,所以一直都把握着度,可惜还是惊动了那道士,追得自己满城跑。
“等明早我帮你跟道士解释,让它不要再追你了。”洛君漓说完,嘀咕着自己怎么那么具有雷锋精神。
夕并没有多开心,仍然愁眉不展。
洛君漓了然道,“你又来看他?”
夕凝视着那顶帐篷,沉默不语。
“你花期早就过了,这么一直下去不是个办法。”
夕垂下头,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我只是想在他还没有离开时陪着他。”
“甚至……”苦涩在心里慢慢泛开,“甚至傻乎乎的想要为他保持现在的样子,即使他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吸灵气,而且你做这种事也有危险,就算我能说服薛参尧,但还有其他的道士。”洛君漓劝道。
“我知道。”夕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许幸福与满足感,“可是世界上有个人就是会让你不顾一切,飞蛾扑火。”
正在它们谈话之际,本应该在睡觉的莫言忽然出了帐篷,又是看着天空发呆,夕像着魔般走过去,此刻,它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
洛君漓在一边叹气,恋爱中毒。
夕看着莫言寂寞的表情,很想拍拍他的肩老朋友般说,你不是一个人,也很想替他抚平眉间的哀伤。
夕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可就在手快要碰触到莫言时,原本白皙红润的皮肤忽然干瘪下去,褐色的斑点蔓延至全身,年轻的容颜迅速老化,夕惊慌的收回手,比起他的无措,莫言没有变化,夕松口气,这时又庆幸他看不到真好。
蓦地,莫言像发现什么似的盯着夕站的位置,虽然明知他看不到,但夕根本无暇思考,飞的窜进林子里。
莫言暗自奇怪,为什么老觉得身边有东西,笑着摇摇头,大概是太累的缘故自己都疑神疑鬼的。唉,这里差不多考查完,是他离开的时候了,把收集的资料发出去,希望能保住这片森林。
洛君漓看到夕飞奔进林子,不禁为他担心,可惜自己有心无力,总不可能带着个花盆跑去追。而且夕早点认清现实也好,毕竟现在这个时节,水晶兰的花期早过了。
夕一路被粗大的树根绊了几个跟头,被吵醒树木不耐烦的开口想要骂人,但看到夕满脸的泪痕,凄凄惨惨的样子又闭嘴了,看着它远去的身影只能摇头。
远远的便看到落叶中那株原本洁白晶莹的花已经老化,不再有往日优雅风姿,满身都是褐色的斑点在夜色中分外狰狞。
夕身体好似散架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所有的努力都是徒然,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眼里闪着泪光脸上却在笑,半是自嘲半是苦涩,笑自己傻,笑自己蠢。
夕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走过去,看着那株已经失去光华的花,愤愤的捧起地上的枯黄的叶子就往花上扔,想要把它丑陋的一面埋起来,夕尽量使埋起来的花从外面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好像真的消失般,他这才坐在地上,那张苍老干巴巴的脸上,双目却是明亮幽远。
风在轻轻的吹,掠过发丝,他忆起当初怯怯的打开花苞睁开眼打量这个世界时,第一个见到的不是高远的蓝天,也不是苍劲的树木,也不是和自己一样矮小嫩绿的小草,而是一个面带微笑的植物,森林中,何时有这般奇怪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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