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歌一曲愁断肠

短短一个月，楼兰政权风云突变，原楼兰王月长歌被贴身护卫上官涵暗杀，其弟月兰陵从神选之王一跃成为楼兰真正的掌权者。个中曲折也不是外人所能揣摩出的。但月兰陵确实有着极佳的政治头脑和人望，在这么动荡的局势下居然很快平息了骚乱，其能力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
呼韩轩看着眼前的报告，脸色阴晴不定。他很烦恼，报告中提到新任楼兰王也在此次刺杀事件中受了伤，但具体伤势如何报告中语焉不详。作为匈奴王，他是并不乐见楼兰王位易主的，毕竟无论是上上届的月星昂，还是上届的月长歌都和匈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匈奴公主也就是当今楼兰太后可不是那么容易娶的。但是这个月兰陵，无论是与公或与私，都可算是他的心腹大患。从这短短一年的接触中，他感到月兰陵对匈奴有着很深的敌意，毕竟和亲来的楼兰公主从名义上说是月兰陵最疼爱的妹妹月如意。而且退一步讲，即使月兰陵知道他娶的不是月如意本人，也只会招来月兰陵更大的怨恨。不管怎么说，青岚也是月兰陵曾经的恋人，虽然被抛弃了，但万一有一天他们旧情复燃……呼韩轩的眉头越皱越紧。
千年前匈奴和楼兰的一战，西域各国基本上全被卷入了，死伤上万血流成河。如果有可能，他实在不想重复千年前的惨剧。呵呵，他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身为匈奴这一好勇善战民族之王的他并不喜欢战争呢？要是以前，他无所谓，即使战死沙场也不过是有点壮志未酬的遗憾，但现在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死，他和青岚的幸福生活才刚开了个头，他要为他们的将来活着。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看来他占了个十成十。
轻摇着眼前骨杯中的酒液，那鲜红的葡萄酒配上惨白的如同碗状的杯子，让人毛骨悚然，呼韩轩陷入了沉思。此骨杯正是传说中用千年前楼兰王月淄仪的头颅制成的！人死如灯灭，一切怨恨皆应烟消云散。千年前的匈奴王呼韩邪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怨恨，竟连死人也不放过，非派刺客盗取了已逝的月淄仪的头盖骨做成了这个酒杯。他不知道这里的原由，他只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青岚知道月兰陵受伤这件事。他赌不起，一旦失去青岚，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青岚没想到时隔二年，他居然又见到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林雨眠。从林雨眠的气色来看，这两年他和公主过得不错。偷偷拉着林雨眠转到寝宫后面的一间书房，青岚长出了口气。毕竟林雨眠是楼兰人，在现在楼兰和匈奴关系紧张的时刻，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没想到才进书房的门，林雨眠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请救救上官涵将军！”林雨眠的请求把青岚一下子震住了。当年若不是上官涵偷偷放他一马，青岚现在哪里还能安全地站着这里说话？！像上官涵那么好的人究竟是谁要害他？
从林雨眠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青岚大概猜出了究竟。没想到陷害上官涵的正是现任楼兰王月兰陵！上官涵对林雨眠恩同再造，林雨眠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被杀，走投无路的他只能求助于青岚了。青岚苦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办法？没想到兰陵的心思竟如此毒辣，既除去了登基的绊脚石，又报复了涵的背叛。当年他对我尚且不留情，何况是他大权在握的现在？”林雨眠不厌其烦的苦苦哀求，额头在地板上竟磕出了血。实在是不忍心，青岚无奈地扶起林雨眠，低声道：“涵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使是要我这条命也无不可。既然你认为我或许在兰陵心中还有些分量，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试试吧。”林雨眠激动地握住了青岚的手，他知道青岚此一去很可能凶多吉少，可是一边是恩人、一边是朋友，他也是两难的选择啊。
送走了林雨眠，青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知道现如今该用何种面目去见兰陵，恋人？仇人？亲人？还是敌人？而且如果他私自去见兰陵被呼韩轩知道，又不知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可是上官涵于他有恩啊，叫他怎能见死不救！
楼兰王的宫殿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毕竟对于新任的王来说热闹是必须的。已经是隆冬时节，虽然外面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宫殿中仍温暖如春。宫殿四周燃着的壁炉保证了这里的较高气温。呆望着炉中跳动的火苗，兰陵的思绪回到了往昔。那时侯一到冬天，青岚就赖在床上不起来，无论他怎么喊都装听不见似的继续睡。“大懒虫！”情不自禁的说出口，兰陵才怅然的发现青岚并不在身边。他遇刺受伤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一个月了，要是以前青岚一定会飞奔到他身边，可是现在！兰陵长长叹了口气。或许是察觉出新王的心绪不佳，旁边的王宫总管讨好的问：“王上，殿外有一批新进的歌舞伎，或许您有空瞧瞧？”
当那熟悉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兰陵使出浑身的劲才抑制住冲上前的渴望。那名身着白纱的歌姬，那纤细的身形、秀丽的体态，即使白纱覆面，兰陵仍能一眼认出正是让他魂牵梦绕多时的青岚！有如山涧清泉般的歌声缓缓流过众人的心田：
“穿越千年的时光，推开尘封的心墙，失控的感情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跨过昏暗的走廊，开启尘世的曙光，诀别的话语依然回荡在归路上；
如果你我注定离别，假若结局命定凄惶，曾经的欢笑可否消失在记忆中央？”
这首《时光走廊》是青岚刻意为兰陵写的歌。他希望兰陵能认出自己，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救上官涵；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兰陵压根就认不出他来，这样一来一切的爱恨都能够烟消云散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青岚独立在大殿正中清唱着只属于他俩的恋歌。

第二十四章 疯狂的月兰陵

痛，丝丝屡屡的痛楚从那羞人的地方传来，青岚紧咬双唇不让屈辱的泪水滑落。被捆绑在床头的双臂已经麻木，身下的丝被凌乱不堪，提醒着曾发生的一切。身后传来的温度终于从炽热变为平稳，可那应有的温暖却让青岚感到寒气刺骨。好想死，可是青岚明白他决不能这么做，因为上官涵的性命还在兰陵手上。
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已经醒来，兰陵缓缓坐起身。随着抽出，有粘稠的白色液体从青岚的□中流出，那猛然的轻松让青岚闷哼了一声。小心翼翼解开青岚手腕上的束缚，兰陵在心中轻叹：经过这一夜，青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可那又如何？如果得不到他的爱，得到恨也是好的，至少他不会把自己当成陌生人般遗忘！青岚白皙的肌肤上点点淤痕如雪中红梅般绽放，那欢爱的痕迹再次刺激了兰陵。
伸手抚上了青岚平滑的胸，感觉到手下肌肤微微的颤动，兰陵抬头看见了青岚哭肿的双眼。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愤怒、怨恨、不甘、不信，还有一丝丝痛心。兰陵有淡淡的欣喜在心中涌动，既然青岚对他还有一丝痛心，就说明他在青岚心中也不是毫无位置的。那星点的希望，让兰陵嘴边的笑意一再扩大，最终吻上了青岚的唇。
狠狠咬住了兰陵的舌，任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青岚的心有些动摇：还记得初见的情景，那单纯如水的孩子吸引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从前，那该多好！兰陵并不在意舌上传来的疼痛，高涨的□已经让他再次陷入崩溃的边缘。摩挲着青岚光洁的脊背，兰陵将他抱了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会情不自禁地再次要了青岚。
殿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个不停，快要过年了，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寒冷。披着狐皮大氅的兰陵将抱在怀中的青岚轻轻放下。羊绒毯包裹下的青岚可爱的像个婴儿。这里是王宫中的露天温泉，也是兰陵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把身体完全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感觉自己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般，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这里是幼小的兰陵回忆中最温暖的地方，但自从他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带他来这里了。直到十多年后的现在，他成为楼兰之王。
温暖的泉水浸遍了全身，似乎所有的污秽都能从身上彻底洗去。青岚的心中悔恨和自责交织成网：虽然是为了救上官涵，可是自己如何对得起一往情深的呼韩轩呢？！下意识地唤出轩的名字，青岚的腰却被兰陵一把抱住。兰陵的双眼几近赤红，嫉妒的火焰在胸中燃烧，嘶声道：“在我面前不准提他的名字！”
“我就提，就提！你能把我怎样？”青岚边挣扎边喊，心中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
“我不把你怎样！”兰陵不怒反笑，靠坐在池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愤怒的青岚，一字一顿道：“只是，你猜上官涵的下场会是怎样？”青岚颓然地跌落池底，是啊，如果上官涵被处死，那先前他做的一切牺牲都没有意义了！放弃了所有的抵抗，青岚任由兰陵上下其手，只是那空洞的眼神犹如傀儡娃娃般，再没有丝毫感情上的回应。
昏暗的地牢中，蜡烛安静地燃烧着，没有一丝风，只有无边的死寂。打开牢门，顺着稻草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前方的地上出现了一个人形。戴着厚重的脚手镣铐，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正是被诬陷下狱的上官涵。沉重的铁门开启声也未能惊动昏迷中的他，看来连日的拷打和审讯已经榨干了他最后的精力。命令左右泼一桶冷水把上官涵弄醒，兰陵站在黑暗中沉默地等着，脑海中却回想起模糊的往事。
在兰陵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一个失去母妃的孩子想在尔觎我诈的皇宫中生存是多么不易，兰陵深有体会。父皇众多的子女就注定了他永远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虽然知道紧跟在太子月长歌身后，换来的会是马屁精的称呼，可是头脑简单的兄长月长歌能给他别人所无法也不屑施与的庇护。兰陵不是感受不到屈辱，只是比那个更重要的是他想活下来，而且是比别人更好的活着。
唯一没有对他的行为投鄙视眼光的，是那时还身为宫廷侍卫长的上官涵。上官涵不但理解他的遭遇，还全心全意地教导他武艺，为此还欺瞒了所有人。至今为止，知道兰陵会武功的也只有他一人。对兰陵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兄长、师傅、以及可信赖的朋友。
可是人总会变的！兰陵明白太亲密就意味着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掌握在上官涵手中，而这样太危险了。兰陵眼中的杀意慢慢聚集，事实上即使没有帮青岚出逃那件事，他也留上官涵不得！不管是孤立太后，还是诬陷前皇后贺兰婉，又或是刺杀前楼兰王月长歌，上官涵都有参与。对知道太多的人来说，最好的封口方式就是死。
上官涵在冷水的刺激下悠悠醒来，眼前的身影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自他宣誓效忠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因为只有他知道在天真幼稚的表面下，兰陵有着怎样成熟的头脑。虽然明白兰陵对待敌人的可怕，也知悉一旦背叛后的下场，可上官涵还是对当初的决定无怨无悔。无论是兰陵心思的细密度，还是处变不惊的善后能力，以及处理政务的手段，都让上官涵有理由相信他会是个最称职的楼兰王。为了楼兰的未来，即使是让他付出生命他也甘愿。
看着上官涵坚毅的眼神，兰陵轻叹一声：“我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缓缓点了点头，上官涵问出了心中最后的牵挂：“青岚他……”不奈烦地打断他的问话，兰陵低声道：“这个不劳你操心，他现在已是我的人了！”长叹了口气，上官涵说出了最后的请求：“请善待青岚，因为他是这世上仅剩的爱你之人了！”
砰，身后传来撞击声和重物倒地之声，兰陵没有回头也知道上官涵已经撞墙自杀了。不想看见满地的鲜血，兰陵头也不回走出了地牢，同时吩咐左右任何人不得向青岚透露上官涵的死讯。办好所有的事，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兰陵独自靠在墙角深吸了口气，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离他而去，喃喃道：“仅剩的爱我之人吗？恐怕那倒未必！”

第二十五章 精绝国的使者

转眼又是一年，度日如年的青岚和极少露面的兰陵僵持着。近期兰陵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没空和青岚纠缠，因为伊循城主要来了。伊循城主叶云，以过往和他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是个极难缠的对手。伊循位于楼兰国与精绝国之间，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历来是两国商贸往来的中转站。这个缺水而又土地贫瘠的小城，在七年前也只不过是个沙漠戈壁上的小镇，而一切都从新任城主叶云来后有所不同。让一个昔日不足百人的小镇发展成为现今常住人口达到五、六千人的繁华都市，叶云的能力可见一斑。仅依靠过往商贾的力量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对商人来说怎样使利润最大化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而落脚的城市发展如何并不在他们关注的范围内，所以偷税漏税时有发生。如何看清商人们潜藏的货物，收取合理的税收也是个棘手的问题，而叶云似乎处理的极好。
两国交界处往往是三不管地带，经常有悍匪出没。伊循城主提出的建议是由城内派出佣兵团护送各路商贾，保护其货物安全。为使商人放心，可由他们报出商品价值，而后由城内税务部门核实，进而保护其在受到土匪攻击后能获得等额的赔偿。曾经也有个别商贾漏报商品价值，结果虽然偷逃了税款，却因为城外土匪掠夺走其全部商品，不得以回程拿取补偿，却因为当初低估价值而损失惨重。此后就再没有偷逃税款类似事情发生。月兰陵不是青岚，没有那么好被蒙蔽，依他所见哪有那么巧，这边才偷逃税款，那边就被土匪抢劫。最大的可能是这根本就是伊循城主叶云设下的局，官匪一家才是王道。既然匈奴王呼韩轩在继位前都能成为沙漠之狼的首领，那么叶云城主偶尔客串下土匪头子也未尝不可。除非必要，兰陵还不想和这位土匪头子起任何冲突，毕竟来日方长或许还有用到他的时候。
这次伊循城主叶云来访却是打着精绝国使者的名义，着实让兰陵喜出望外。看来当年的辛苦布局终于收到成效了。三年前楼兰大旱，当时还打着神选之王名义的兰陵手中并无实权，而抗旱这种倒霉差使无可争议的落在他头上。那时进口的大量粮食就来源于精绝，负责洽谈的精绝代表正是叶云城主。精绝位于楼兰以南，气候湿润林木茂盛，辖区内湖泊星罗密布，且多是丘陵沼泽地形，适合蔬菜谷类的种植，一年三收的收成让当地的百姓温饱基本不成问题。这着实让一直饱受干旱困扰的楼兰羡慕，历届楼兰王也不是没有垂涎精绝国资源者，但横亘在两国间密布的沼泽湿地，让楼兰的大军望而却步。除非有当地人做向导，否则想进攻精绝基本就是妄想。
或许是臭气相投，初次见面的两人居然聊得极为融洽，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叶云，有着深红的发色和黑色的眼眸，那两者是精绝王室血统的象征，所以一见面兰陵惊讶于卖粮这样的琐事居然值得王室成员亲临。此后才知道，叶云虽是精绝王长子，可惜其母只是个小小的侍女，非王后所生就注定其一辈子和王位无缘，早早被赶到了伊循城这样的偏僻之地。但世事无绝对，既然兰陵这个侍女之子能成为神选之王，那么如果他帮叶云一把呢？既然精绝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了。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
和他俩先前计划的一样，有了楼兰方面的支持，伊循这个小小的边塞之地迅速发展成大城，连带的叶云城主的能力也被高层注意到了。那时正是叶赛妮公主和叶卡西诺王子王位角逐最关键的时刻，相对而言叶赛妮公主虽是精绝王后亲生的，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而众多保守派的大臣更倾向于让母亲为贵妃的叶卡西诺王子继位。在最敏感的时刻，叶云宣誓向叶赛妮公主效忠，并提出了一系列针对争夺王位的改革措施。
根据青岚曾经描述的高昌国的地下水利设施坎儿井，兰陵尝试过在楼兰境内建造。但楼兰的干旱已持续近千年，遭成地下水资源严重枯竭，并不适合建筑此类水利工程。若是用于精绝，却相得益彰。无论是利用沼泽地净化污水后循环使用，或是在城内修筑口小底大的梯形池塘避免雨水浪费和蒸发，还是在城周围遍植耐旱的沙枣树用于防风固沙，都是极佳的节水措施。这些政策的提出和实施为叶赛妮公主的登基获取人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叶赛妮成为精绝女王后，又仿照伊循城的模式，采用水定额配给，超出部分有偿使用的办法，极大节省了当地的水资源。当地的老百姓每当安逸地享受着水带来的清洁和舒适时，都不会忘记叶赛妮女王的功劳。而谁能想到兰陵在里面起的诱导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