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秋光也灿烂

马背上的男子逆光中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是那淡淡的笑意和满足，即使看不见青岚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是无法言传的默契。放心地把手伸给呼韩轩，青岚任由他把自己抱上马背。其实青岚早就学会骑马了，可他就是不说。呵呵，撒娇的感觉真好！
这里是伊犁河谷，有着“塞外江南”、“中亚湿岛”的美誉。连绵起伏的群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琉璃般的七彩光泽，远山如黛、稍近的山峦泛着魔幻般的青紫色、而近处的山峰则是金黄与翠绿交相辉映。真是个令人迷醉的秋天啊！那漫山遍野的野生苹果林，无言地述说着“花城”伊犁的光辉历史。这上万亩的野生苹果正是伊犁为世界苹果起源地之一的最佳证据。
天边的白云仿佛也被此美景所震撼，竟忘记了流动。策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两旁的风景飞一般掠过，任耳旁风声呼啸，青岚的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身后传来的温暖和淡淡的男子的气息，让青岚沉醉不已。原来爱是这么美妙的事啊！
“看，牧民们忙着秋季转场呢！”呼韩轩笑着开口。远处那洁白的一大片是成群的绵羊，和着天上的流云，成为草原上一抹动态的风景。牧民们或三五成群，或双双结伴驱赶着牛羊从夏季牧场迁移到秋季牧场。青岚微笑着回想起当年自己初见此情景的震撼，却仿佛就在昨天。时光如流水般过去了两年，但青岚却丝毫未觉。贪婪地吸取着轩的体香，岚往他怀里钻了钻。“怎么了？”身后传来轩关心的询问。“时间过的好快啊，两年了呢！”青岚感叹着。
轻扯缰绳，让跨下的马停住，轩翻身下马的同时顺势把青岚拉了下来。凝视着怀中的人儿，轩的表情莫测：“岚，你厌倦了吗？还是你想念楼兰了？”眼前的轩故做镇定的表情下是忐忑不安的心，青岚又如何能不知道呢。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青岚仰起头奉上了他的吻，温柔地安慰道：“轩，你知道我爱你，而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松了口气的轩看起来就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可爱极了！摇摇头甩去心中莫名的惆怅，青岚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楼兰那个地方还有那抹绝情的身影。可那又如何呢？他再也回不去了，而一切都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不敢也不愿回想起那个名字，青岚只能在心底默念：兰陵，对不起，但我必须忘了你。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比你更重要的人了，我不能让爱我的轩伤心。
嘴边擒起一抹淘气的笑，青岚顺利推倒了轩。不理会仰面倒在草地上的轩惊讶的目光，岚轻抚着他的脸庞，深情吻上了他的唇。熟练地解开轩的衣襟，青岚的手不安分地游走在他的胸口。那健美结实的胸膛，那温热光滑的触感，不管多少次，仍会令青岚血脉喷张。迅速清除着两人间的障碍，青岚在轩的耳边轻轻哈气，不意外地让轩涨红了脸。摩挲着轩那长长的宝贝，感觉它在手中越来越热的涨大，青岚媚眼如丝地吐出永久的誓言：“轩，我爱你！”啊，啊，轩不可遏抑地呻吟出来，身体承受不住欲望般轻颤。忍无可忍的轩一把擒住了岚的双手，怒瞪着岚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你想光天化日地……“岚配合地将手高举过头，而后翩然一笑：“亲爱的，没关系。我想要……”近乎粗暴地把岚翻了个身，轩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他所有的热情。那结合的快感将两人都深深震撼了，仿佛置身天堂。再没有只言片语，天地间只余抵死缠绵的两人疯狂地索要着彼此。
漫山遍野的淡紫色熏衣草，骑在白马上的美人从远处缓缓而来。那淡青色随风飘摇的长发，那绝美的容颜上漫溢的幸福，还有那微有些凌乱的衣饰，勾勒出一副倾国倾城的图画。侧坐在树下的年轻画师使劲揉揉眼，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远古的精灵。他暗想：老师说的没错，看来这趟出游没白来啊。抽出画笔，娴熟地描绘着眼前的美人，他自动忽略了牵马者那铁青的脸色。
呼韩轩暗暗诅咒岚招蜂引蝶的本事，心里却有着微微的得意，毕竟他老婆漂亮他也有面子啊。瞥了眼正埋头做画的画师，轩估摸着是把他直接杀掉还是流放来的好。感觉到轩身上的杀意渐浓，青岚赶紧开口：“轩，别杀他，他是无心的。”青岚冒充月如意嫁给轩后一直太平的过着日子，这很大程度的得益于匈奴的法律，其中明文规定：匈奴王后的容颜除王本人外，任何男子皆不得见。而侍奉匈奴王后的使女们是不得擅离王宫的。所以这个秘密才能维持如此之久，但是现在轩无比后悔，为何他竟会同意岚此次出游不带面纱！
那年轻的画师完全沉浸在做画的快乐中，直到眼前的光线完全被呼韩轩挡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看我的王后！”轩的语气虽然不善，但已没有先前的杀意。那画师咋听此言，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两人竟是匈奴王和王后。擅窥匈奴王后是死罪啊！望着地上跪着的颤抖中的画师，再看看即将成形的画作，青岚有些不忍心。这个画师把他画得好美哦，连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且这么有才华的画家杀掉太可惜了！最终轩只是没收了画师的作品，而后放其离开，因为这是岚的意思。垂头丧气的画师走出了他们的视线后，居然露出了狡猾的笑，低声自语：“嘿嘿，没收了也无所谓，我难道不能再画一副一模一样的吗？！”青岚不明白这一时的心软，为他以后惹了多大的麻烦！

第二十一章 归去来辞

天是灰的，地是灰的，天地苍茫混沌一片。风沙起处，一座坟茔孤零零立在罗布泊畔。痴立在坟前的男子长发如雪，湛蓝的眸子里充满着浓浓的悲伤。那深沉的悲伤连天地仿佛都为之动容。他任由纷飞的狄花如雪般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身上和脸上，手中的酒壶正向坟前缓缓倾倒着酒液，颤抖的手臂竟似承受不住那壶的重量。当啷一声脆响，瓷壶落在墓碑前被摔得粉碎。
“青岚，对不起！”那男子失神般喃喃自语。他的道歉注定无人问津，只有呼啸的寒风无情地掠过一如从前。他仰天长笑道：“呵呵，岚，我还是失去你了！自从两年前的那场意外，就注定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两行清泪从他紧闭的双眸中流出，无声地滑落后消失不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近乎疯狂地痴喊着的男子，谁人能想到竟是如今楼兰只手遮天的兰陵太子殿下呢。
月兰陵的神色从悲伤一转为痴迷，他温柔地抱住那块一人高的墓碑，轻声道：“岚，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对吗？”像恋人般抚摩着那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兰陵丝毫不掩饰他的嫉妒之情：“岚，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一再离开我，我也不会想毒瞎你的双眼、毒哑你的喉咙、麻痹你的四肢！”那阴毒的语气让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竟出自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口中。兰陵轻笑道：“看不见，你就不会被其他人诱惑；说不出，你就不能再引诱他人；废去你的四肢，这样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我的身边！多么好啊！可是，岚你为何要自杀？！”黯然神伤的兰陵狠狠抱住那石碑，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牵挂，颤声道：“我没想到你为了离开我，竟会选择死亡！我爱你啊！岚，当初你被贺兰婉陷害，如果我不那么做，你我都得死啊。我倒是无所谓，可我舍不得你。岚，你好狠的心，竟然不等我一个人先去了！你知道这两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生不如死啊！”
疯狂捶打着坟墓的兰陵的双手已被地上的碎石割得鲜血淋漓，可是他自己却似丝毫未觉。“殿下，请住手！如果岚泉下有知，他会心痛的。”上官涵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能徒劳地阻止着。“对，还有你！”兰陵瞪着血红的双眼狠狠看向上官涵，恨声道：“我记得岚曾经很喜欢你的。可你是怎么做的？只是让你看着他，你却让他咬舌自尽了！我要你这么个奴才有何用？！”上官涵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他知道太子殿下又喝醉了，而和一个酒醉之人是无理可讲的。兰陵嘿嘿冷笑着说：“你以为不说话就完了？是不是你曾经说过，让岚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岚的死，你也有责任！贺兰婉、月长歌、还有当今太后，这些害死岚的凶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你们血债血偿！”上官涵微微有些动容，低声道：“殿下，您真的醉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兰陵嘟囔着试图挣扎，最终还是和往常一样被上官涵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现任楼兰王月长歌迷茫地看着那个曾经天真善良、心思如水晶般剔透的弟弟兰陵，他猜不透兰陵此刻的想法。自从一年前，皇后贺兰氏仗着她父亲贺兰翼将军的支持，暗地里密谋造反被揭穿，他这个楼兰王当得就不那么顺利了。毕竟论出谋划策、治理国家，还是他的妻子更在行一些。但是贺兰婉的野心太大了，虽然他的继位全靠他妻子的谋划和母亲的威压，但是他已经册封她为皇后了啊！但现在区区一个皇后的位子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居然想废了他这个丈夫自立为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父子尚且相残，何况是夫妻呢？他不想死，尤其是皇位在身的情况下，所以平叛的任务理所当然交给了弟弟兰陵。在他看来，当年连青岚国师的支持都主动放弃的兰陵才是唯一不会背叛的力量。毕竟兰陵是他一手看大的，那是个多么单纯的孩子啊！他才不相信兰陵会害他呢。事实也证明他选择的英明，兰陵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就将谋反者悉数擒拿。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贺兰婉被判死刑的场景，月长歌狠狠打了个寒颤。那个可怕的女人，本来他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想放她一马，可她却跟疯狗一样说他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还威胁要把以前的种种抖搂出来。是她自己想造反，现在居然说是他陷害她们一家，哪有这样的道理。说不得情，月长歌只能狠心赐她一死了。“你一定会后悔！”耳边突然响起贺兰婉的临终遗言，月长歌使劲摇摇头，看来这段时间他是太累了，得好好修养一下才行。微微阖首，月长歌微笑着宣布册封月兰陵为新任楼兰国师，总管楼兰各郡大小事务。事实上这一年多来，要不是有兰陵帮忙，他这个楼兰王还真当不下来呢。
阴暗的太子寝宫中，兰陵独坐在床前冷笑着，声音凄厉如鬼哭。他喃喃道：“岚，我要让你看看真正的属于国师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月长歌，你的死期到了！”没有一支烛火，幽暗的殿堂如鬼域地府。是啊，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如同置身炼狱般活着。对于失去岚的他来说活着或死亡，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他的唇边缓缓绽放出妖异的笑，沉声道：“太后，我亲爱的继母，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媳妇、儿子一个个死去，这是你应付的代价！”

第二十二章 暗杀者与守护者

看着手中的画，兰陵的心在颤抖。还以为经过了这些年的勾心斗角，他的心已经足够冷、足够硬。可是就在刚刚的一刹那，他感到的是锥心刺骨的痛。画中人巧笑倩兮，却是他梦寐以求陪伴在身边、渴望在梦中相见而不得的青岚！画中灿烂的阳光与兰陵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青岚还活着且成了匈奴王后，而上官涵背叛了他！无尽的恨意让兰陵禁不住微微颤抖，拼命克制住汹涌的感情，兰陵微一抬手示意那个进贡者退下，同时大声吩咐左右：“赐此画师黄金百两，封其为楼兰宫廷画师。”那年轻的画师显然对赏赐非常满意，心里暗想：看来外界的传闻是真的，楼兰太子果然很疼他远嫁到匈奴的妹妹。他没看见背后的太子殿下双眼已转为赤红，仿佛要择人而噬。
跪在太子殿中的上官涵低头不语，他心里明白一切的辩解都是徒劳。从他放走青岚的那天，他就料到总有一天事情会败露，而那时兰陵绝不会放过他。可那又如何？只要青岚平安无事，他就安心了。已闭目等死的上官涵万万料想不到兰陵竟然会交给他这样一个任务——保护楼兰王月长歌！“我接到消息，有人要于近期刺杀楼兰王，所以我希望你做他的贴身护卫，近距离保护他。”兰陵拼命抑制着心中的杀意，面无表情地说完就走。兰陵害怕若是慢一慢，就会忍不住将上官涵当场格杀。
有刺客要暗杀他，听到这个消息月长歌吓得腿都软了。从小就胆小如鼠的他最怕见血了，更何况这次关乎他的性命，所以基本上是点头如捣蒜般答应了兰陵的提议。上官涵的身手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他在，月长歌估计自己的小命就算是安稳了。从与上官涵形影不离，到闭门在殿中拒不见客，月长歌的保命措施做的可算相当到位。不过这么一来，可苦了兰陵，又要批奏章又要打理军中事务，月长歌在这特殊时期已经将所有国事移交给兰陵处理。毕竟在楼兰王不在时，国师有代行其政的职责。
如是过了半月，白发苍苍的老丞相楼庭芝居然主动找上了正在偏殿办公的兰陵。已经八十高龄的老丞相手脚显然相当的不灵便了，靠在墙上微喘了口气，他颤巍巍的开口：“兰陵啊，王上已经十多天不上朝了，这样可不行啊！我是看着你们兄弟长大的，你去劝劝王上，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兰陵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您操心的也太多了点。王上的事由他自己决定，怎么也论不到我们这些臣子多言。”老丞相一听就急了，白胡子翘起来多高，继续说：“娃子，你是不是还因为几年前的意外记恨你哥呢？可那也是没办法啊，谁叫当年青岚国师犯的是弑君的大罪啊！”啪，兰陵手中的毛笔被生生折为两段。兰陵冷冷看了眼楼庭芝，淡淡道：“别跟我说，你真的不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您这一把年纪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第一次有人敢这样指名道姓的骂他，老丞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兰陵忽得凑到他耳边诡异地低声道：“既然当年您可以装糊涂，所以现在请您继续！否则，哼！”不理会老丞相青黄交接的脸色，兰陵一扬手吩咐左右送客。
“国师兰陵求见！”听到侍从的禀报，月长歌长舒了口气。这两天，太后老是找他麻烦，非说他再不上朝，王位可能不保。月长歌不服气地撇撇嘴：哼，她以为我是傻子。自从父王死后，她一直都想干政，而一个贺兰婉已经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算了吧，他还想多活几年呢。母亲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以楼兰律法中女子不得干政这一条给打发了。一天到晚提醒他要防着兰陵，烦都烦死了。从小到大他做任何事都得顺着母亲的意思，这让他腻歪透了。你不准我信任兰陵？好，我偏要重用他。更何况处理国事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推给兰陵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屏退了两旁的歌舞姬，月长歌微笑着示意兰陵上前启奏。“王兄，我所奏之事事关国家机密，是不是让他人回避一下？”兰陵的语气一如往常的谦恭。月长歌点点头，示意护卫们也退下。毕竟还有上官涵在呢，他一点都不担心。上官涵安静地垂手立在月长歌身后，仿佛压根就没看见兰陵一般。兰陵又凑上前几步，低声道：“刺客的身份已被我查清了！”
“哦？”月长歌的眼中闪出惊喜的光，连上官涵也忍不住看向别处以暗示自己并未偷听。“就是……”兰陵微笑着握住月长歌的手，猛得抱住了他并在他耳边轻笑道：“我！”伴随着这犹如玩笑般的话语，月长歌感到胸前一阵疼痛。低头一看，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月长歌惊讶地瞪大了眼，越来越多的血涌了出来，他也顾不得了。他只是不相信，那个多年前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孩子，那个亲热地喊他哥哥的少年，那个发誓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兄弟，会这样冷静地谋杀了他。他一千个一万个不信，而最终也只是模糊地呼喊出了兰陵这个名字，倒地逝去。到死月长歌也没有闭上眼睛。是什么让一个单纯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成了他脑海中最后的疑问。
上官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兰陵居然杀了他的哥哥。这太令人震惊了。当兰陵靠近月长歌时，他真的以为是要说什么内幕，所以他才分了神。可是这也太惨了！看着满地的鲜血，上官涵茫然无措。兰陵熟练地拔下月长歌胸口的匕首在自己的右臂上猛扎一刀，而后硬塞在还呆若木鸡的上官涵手中，冲他嫣然一笑而后厉声大喊：“来人啊！楼兰王被上官涵杀了！快来人啊！”